假如苏西堕落-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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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气质也很差,不知怎地站不稳,身体老是斜向一边。
他的眼睛倒是灵活,上上下下打量苏西,贪婪地在她身上霍霍打转。
这些劣迹苏近全看不出来。
她得意他说:“苏西,这是画家潘庇文。”
苏西只得点点头,心中嘀咕:这可是她所见过最鬼祟的艺术家。
干文艺工作的人就是这点奇怪,顶尖一批永远神采飞扬,潇洒动人,底下那层却刚
相反,逍蹋猥琐。
苏西无奈,只得同苏近说:“自己保重。”
苏近说:“你也是。”
走到门口,她才又笑着回头,〃瞧我这记性,我是干什么来的?我特地来送帖子给你。”
打开手袋,取出一张请帖给苏西。
苏西一看,只见是潘氏画展酒会请帖。
苏近说:“记得早点来。”
苏西有个感觉,这个姐姐承继的遗产会去得很快。
不过,要是那个人使她高兴,毕竟也是很难得的事,与旁人有什么关系。
你见过几对金重玉女?世上男女多数配搭得千奇百怪。
苏西目送姐姐的背影。
她叫秘书来:“用你的名义订十只豪华装花篮送去这个地址,我来会账。〃不然,要
亲戚来何用。
秘书说:“纽约传来这一批婚纱样子。”
一看,是维拉王的设计,几款都很简单别致,苏西爱不释手。
别的事来得突然会措手不及,但是婚事又不同。
忽然,苏西想起尚未通知母亲,那一叠婚纱样子掉到地上。
她缓缓坐下来。
秘书笑眯眯,〃苏小姐,挑哪一款?”
苏西回过神来,〃不暴露,包着胸背,却不失妩媚轻俏那一款。”
“我知道了,我把你尺寸去回覆他们。”
“谢谢。”
苏西看看时间,立刻约母亲见面。
“听说恒阳春的小笼包做得好吃极了。”
“妈,我们在家中会面,我有话说。”
她赶了去。
黄女士一看女儿手上闪烁戒子,就明白了。
“是谁?〃她含笑问。
“朱立生。”
黄女士怔住。
这个反应在苏西意料之中。
“你打算正式结婚。”
“是。”
“他年纪应与我差不多。”
“我相信是。”
黄女士坐下来,〃你都想过了?”
苏西老老实实地答:“我没想很远。”
“二十年后当他衰老,记忆力减退,体质变弱,甚至多病,你会照顾他?”
“我没想过,妈,二十年!也许我们早已分开,也许他看中比我更年轻的女子,更
也许我比他更早患上奇怪的疑难杂症。”
“你已决定了。”
“结婚是难得的事,妈妈,祝福我。”
“我支持你。”
苏西与母亲紧紧拥抱。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在他身上找到什么优点。”
“他富有。”
黄女士嗤一声笑出来。
“他肯结婚。”
“大难得了。〃做母亲的声音有点讽刺。
苏西假装听不到,〃还有,他十分体贴我,事事以我为重,我觉得安全。”
黄女士不出声。
“那种感觉真好。”
苏西的双臂环绕着自己身体。
黄女士点点头,〃自幼这个家没有给你温暖。”
“很多朋友都喜欢年长的男性,与家庭无关。”
“你体谅母亲才会那么说。”
苏西笑了。
“嫁这样一个人,凡事不必娘家操心。”
“你看,妈妈,我眼光上佳。”
黄女士呼出一口气,〃凡事都没有十全十美。”
“说得好,人人都有阴暗面,承认了这个事实,以后可舒服地生活,他已是我所见
过的男人中最好的一个,我随时随地维护他。”
黄女士凝视苏西,〃只要这一刻爱他已经足够。”
“我们将旅行结婚。”
黄女士走到露台去站着,良久没有再回到室内。
苏西知道母亲已回到过去的岁月里去。
是的,黄遥香记得当年苏富来也偕她蜜月旅行,在欧洲逗留了整整一个月。
那真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一个月。
每到一地,苏必然说:“我们在这里结婚吧。〃但最终没有正式注册。
一直拖到黄遥香人老珠黄,别笑,对一个没有谋生本领的女子来说,的确是有这么
一回事,他一走了之。
苏西不想打扰母亲,她悄悄离去。
过一日,她去看潘氏作品的预展会。
为着礼貌,她订购三两幅作品,工作人员立刻贴上〃苏西小姐欣赏〃字样。
苏西不知那是什么派别的作品,颜色很浊,线条不明朗,构图幼稚,但她必须给苏
近面子。
酒会尚未开始,苏近迎出来。
“这边这边。”
她叫苏西进休息室。
苏西微笑着进去,一看室内情况,她呆住了。
那个潘庇文蹲在一张茶几之前,矮几上平放着一面镜子,镜面上的白色粉未排列成
一细行一细行。
苏西不是乡下人,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粉未。
她十分震惊,说不出话来。
那个画家抬起头,咧齿而笑,苏西不由得退后两步。
只见他受了麻醉剂影响,脸上露出亢奋之色,眼珠发黄,说不出的吓人。
苏西浑身寒毛竖起,退出斗室之外,才喘一口气。
她生出不祥兆头。
苏近跟出来,同苏西说:“你试过没有?”
苏西连忙摇头。
“你也来试试,精神十足,从此无忧。”
苏西焦急地握住苏近的手,〃你千万不可。”
苏近甩开苏西掌握,笑道:“你知道什么,不然何来灵感。”
苏西双手颤抖,〃苏近,你要赶快离开这个人。”
苏近像是听不懂,〃你说什么?他是我爱人。”
“苏近,跟我走!”
苏西凝视苏近,她双眼分外明亮,嘴唇鲜红欲滴,可是面庞却瘦削枯槁如骷髅,这
样奇特对比,正是中毒已深的特征。
苏西急得落下泪来。
这时,那潘氏现形了,他向苏西招手,〃过来,过来,你可要快活似神仙?”
苏西突然在刹那间镇定下来,她坚决他说〃不。〃然后转头离去。
她安慰自己那颗苦恼的心:那不是你的真姐妹,不用发愁到如此地步,况且,你已
尽了责任,一个成年人有他的方向,不受人左右。
可是当晚乱梦连连,不受控制。
她尖叫起来,喘气连连。
第二天清早,她淋了冷水浴,出外跑步。
太阳刚出来,晨曦无论在哪个城市都壮观之极,苏西心绪松弛下来。
别太悲观,别把事情想得太坏,各人有各人生活方式。
跑了一公里,停一下,休息,发觉身边多了一个影子。
(十)
苏西狂喜,抬起头,果然是朱立生。
“跟着我多久了?”
朱立生答:“一辈子。”
苏西笑笑,一直向前跑。
朱立生不徐不疾跟在她身边。
半小时后,苏西停下来,一切烦恼像是随汗水流干净。
她要求:“背我回去。”
朱立生笑,〃跳到我背上。”
朱宅的司机一直驾车缓缓尾随;看到这种情形,不禁微笑起来。
以前他弄不懂为啥东家会同那样一个年轻女郎较量,这一刻明白了。
她叫他快乐。
一个中年人名同利都有了,见惯世面,乐趣却越来越少,追求快乐是很应该的。
苏西问:“重吗。”
“轻盈如羽毛。”
“可是要背一生一世的。”
“求之不得。”
这时,开始有行人向他们注目。
苏西笑着下地。
他们乘车回去。
稍后,礼服公司一名叫菲腊普的设计师自纽约抵达苏西的家,为她试衣。
那位女士的目光充满赞美,礼服需要改动之处只有一点点。
“依我看,不需要第二次试身。”
“那么,届时我们到纽约取货。”
苏西一时不舍得把婚纱脱下,再照了一会儿镜子。
这件世俗的白色札服可不是人人有机会穿着,有人不过是租来穿,拍完照片归还,
像苏西的学士袍,穿后退回,不比一些家境富裕同学,可留下作为纪念。
她招待那位设计师在偏厅用茶点。
芽衣镜中的她宛如仙子一般清丽。
人会老珠会黄,这一刻是所有女子最美好的时光。
忽然听得有人在她身后咳嗽一声。
苏西转过头去。
“启东。”
“可不就是朱启东,爱人结婚了,新郎不是我。”
能够开这样的玩笑,对她如此枫怨,可见已无芥蒂,心憎已经相当平复。
“启东,我们从来不是爱人。”
他轻轻坐下欣赏她的丰姿。
“穿上婚纱的你真漂亮。”
苏西笑笑。
他十分秋欧,〃给我一点时间的话,我不一定会输。”
“悬壶济世才是你的大事。”
“听说你为了朱家丧失继承权。”
“是。”
“他会补偿你。”
“语气仿佛酸溜溜。”
朱启东伤痛他说:“你知道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启东,永远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日子。”
“苏西,我特来辞行。”
“你又到什么地方去?”
“非洲扎伊尔。”
“干什么?”
“该处难民营有十万名孤儿急需义工。”
“你会当心吧。”
朱启东转过头来,勉强地笑笑,伸出手来轻轻拉一拉她的吞发,〃别担心我。”
他悄悄离去。
苏西只得回来,她缓缓脱下婚纱。
苏西塔然盘腿独坐在地板上。
过了很久很久,关节酸痛,才重新站起来。
母亲问她:“即将做新娘子,可十分快乐?”
苏西点点头。但心中有一丝悯怅。
母亲试探问:“可是希望他年轻一点?”
苏西摇摇头。
“还有什么美中不足。”
苏西也说不上来。
“是因为少女时代将一去不复回吧。”
苏西迟疑地颔首。
“所以叫你想清楚才嫁人呀。”
苏西又笑了,〃不怕,还可以离婚。”
“听听这是什么话!”
“这是生活中必然之事,何必忌讳。”
黄女士说:“与死亡不同,不是人人都离婚。”
“那么,我也有机会白头到老。”
“他的头早已白了。”
“妈,你对他有偏见。”
“对,我是不喜欢他。”
“不能爱屋及乌吗?”
“那么大一只鸟鸦,我家是小庙,哪里装得下。”
黄女士悻悻然。
苏西不想勉强母亲心意,〃我会带照片给你看。”
黄女士不出声,她已决定不去参加婚礼。
苏西也无所谓,她是那种天生无可救药的乐观人,绝对拒绝伤春悲秋。
她收拾简单行李预备到纽约结婚。
朱立生给她看客人名单。
厚厚十页纸。
她膛目结舌:“这都是些什么人?”
朱立生轻描淡写:“亲友。”
“一千人。””
“才五百多。”
“为什么邀请那么多人观礼。”
“总得让人知道我娶的是谁,〃朱立生叹口气,〃赊
出启东与启盈,都来了。”
苏西忍不住,笑道:“你第一次结婚他们也没来。”
朱立生也被她逗笑,他元奈地摊摊手,〃一个人不
可能赢得全世界。”
他真想人人知道他娶的是什么人,在全球大都会刊登结婚启事。
老陆接到这宗代理最兴奋,与朱氏的社交秘书忙个不休……
苏西是最空闲舒服的准新娘。
但是黄女士仍然不为所动。
她这样说:“对方经验老到,熟能生巧。”
苏西假装听不见。
她很替朱立主不值,只不过结过一次而已。
黄女士又说:“洋人再婚,通常会找个年龄相若的对象,华人则相反,往往越娶越
小,民族劣根性。”
苏西仍然昔昔忍耐。
不过,藉词忙,渐渐少去娘家。
一日,正在花园淋花,女佣人来通报:“苏小姐,有客人找。”
苏西穿着短裤衬衫,不想见客,正想推搪,那人却已走进来,站在一大丛玫瑰花前:
“苏西吗,我是启东与启盈的母亲赵树惠。”
她打量她,她也审视她。
今日的中年妇女统统比上一代保养得好十倍,倘若能守妇道,按照年龄智慧出牌,
简直立于不败之地。
赵树惠看到的是一个容发标致的年轻女子,完全不化妆,衣着随便,身段姣好,皮
肤光洁,笑容和煦,一股青春朝气,逼人而来。
没想到她不带一丝骄矜。
苏西则在想:虽然一般年纪身份,赵女士比母亲富泰华丽,她可以为落落大方下注
解。
苏西请她在长凳坐下。
“我替启东与启盈送礼来,这两个孩子,像发疯和尚,无尾飞铭,怪只怪我管教不
严。”
苏西微笑,〃家母也那样形容我。”
赵女士看着她,〃你比启盈大?”
“差不多吧。”
她取出礼物,轻轻放在苏西手上。
“可以打开吗?”
赵女士点点头。
很明显送的是首饰,丝绒盒子内是一副钻石耳环,镶成叶子状,精致美观。”
苏西立刻戴上,〃我喜爱极了。”
赵女士端详她,〃的确好看。”
语气像煞一位长辈,丝毫没有酸溜溜。
苏西微笑,〃我以为你会教我怎么做朱太太。”
这位前任朱太太笑了,〃我并元心得,不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