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学堂-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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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帅的,我都不知道。”小迁撇撇嘴,他倒是一向不太热衷法家这些人物,没什么人情味。
“当然够帅,没有他公孙兄旱魃造成秦国旱地千里,怎么会有郑国修渠哪!虽然郑国渠是疲秦之记,但也算应天利民。”沐有一搭无一搭地应和,“不过不知道是那个更帅的把他收到这狮山上的。”
“更帅?”其歌食指戳着下巴想了想,“一会儿遇到的时候问问他不就成了,反正不是近来的人物,我以前就听说他在这儿看更了。”
“不用一会儿了,看到没?”公羊指着前面很高的一块石碑,碑顶已经擦到了褐色的烟尘边,石碑旁边挂着只血淋淋的手臂,血还一滴滴往下淌,地上的土干成一块块的,中间很深很宽的裂缝,血滴到地上迸起丝丝火星,低到缝隙里传出很长咝声。
“等你们很久了。”随着一个阴沉的声音,从滴血的手臂延伸出一个穿着连体宽袖大袍的男子,要缠青色宽束带,头发凌乱得很,歪歪斜斜地插着根青玉簪,簪头磨成了圆弧状,说话时全无表情,眉心间一团黑雾,里面透着明晃晃的红光一跳一跳。头顶的头发是黑色的,渐渐变成深青色,到末端就成了根根雪白,光一晃发出瑟瑟寒意。“到了我的地盘,你们就得遵守规矩。”商鞅迎着阴风一步滑到三人面前,“三牲供品带了吗?”
“没有!”公羊说得干脆,“三牲供品是用来拜神祭祖的,你小小妖精不足以三牲供吧?”虽然语气很软,但说得字字刺耳。
“别,别,别坏了感情不是。”其歌连忙打圆场,知道公羊这人吃软不吃硬,如果赶上商鞅也是个牛脾气,岂不是对上了,“三牲好说,如果事情办完,必定相送,牛、羊、猪都不少。”说着推开公羊,“沐少爷,人家的地头上,凡事商量着来。”
小迁走上去,抬臂一挥,通界笔从商鞅的头顶顺势而下,整个人被金光劈成两半,“你跟他说这么多客套话做什么?小小一只狸妖鬼而已。”
“狸妖?”其歌定睛一看,地上确是卧着一只褐色狸妖,转而化作浓烟消失了,公羊拍拍其歌肩膀,“旱魃的耳朵是尖的么?亏你还是刑家,啥时候都大大咧咧的。如果真是监事,他会先出示监事牌的。”指了指碑上淌血的断臂,“那个商鞅是假的,但这个胳膊确是真的。”
公羊刚说完,断臂倏地消失了,连着血也化到了地里不见了,面前出现一位宽襟博带之人,从面貌上看与刚刚那狸妖所变并无两样,但神态却高雅得多,仔细看,耳朵的确毫无尖角,商鞅双手抱拳躬身一拜,“罪臣鞅见过三位。”说完,从腰间束带中抽出一块长方形铜牌,在三人面前意义示意了一下,“本人现为狮山监事,肩负狮山安常,请问三位来此有何要事?”说着,一片阴冷被炽热瞬间代替,地上的血全无冰凌,如沸水般冒着泡,啪啪作响,白骨在热气中呈现出牙黄色,隐约看到很多妖精从空中落下,地下钻出,飘荡在四周。
“怎么突然冷了?”其歌说着扯下眼睛上的束带挂在脖子上,睁开眼睛直愣愣瞅着商鞅,“原来是这样。”长长嘘了一口气,“公孙老兄,我来其实想问你个事情。”上前搭上商鞅的肩膀,“咱明人不做暗事,你见到两男一女进来没?男的大约这么高和这么高。”他比着自己高点的地方,“女的大约这么高。”又比了比自己的颧骨的高度,“都是二十多岁,两个男的其中有一个左边眉毛边上有个约莫两寸的伤疤,另一个长得病歪歪的,见到了没?”
商鞅后撤了一步,审视了一下三人,“此三人确实见过,但我并不知其去向。”
“嗯。”其歌瞅瞅公羊,公羊点点头,又看看小迁,迁并未听商鞅所说,而是朝另一个方向望着,其歌吸了吸鼻子,“那我相信你,还有一见事情,不知可否透露,护队在这狮山什么地方?”
商鞅眉宇间舒展开来,笑着指指小迁望着的方向,“由此碑向东五百步,有一棵千年柳,也就是狮山独柳,护队就在那柳树下。”说着顿了顿,咳嗽了一声,“我告诉你们了,可能不能找到,找到了能不能进去就是你们的事情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们,这五百步内群妖聚集,一路可要小心。”
“这个你放心,我们自己保命。还有个问题不知你介意不介意回答,谁收你进狮山当监事?如果你不便回答我也不勉强你。”其歌瞪大眼睛探着脑袋一副很八卦的模样。
“这……”商鞅看看其歌,“这暂时不便提及,等你到而立之年自会知道。”他上前一步向其歌深深鞠了一躬,“可否拜托贵人一件事情。”
其歌被他此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扶起商鞅,猛劲点头,“怎么还这么客气,答应,保准答应,啥事情,上刀山下油锅,只要我能活着出来都答应。”
商鞅抬头,眼睛直勾勾瞅着其歌,“你再次遇到我的时候,要跟我说一句,‘民由天恕,人由己赎’,一定要记得!”
“民由天恕,人由己赎。”其歌听了此句颇为诧异,这句话本是孟怀灵的口头禅,他怎么会知道,刚想上前再问,商鞅已经消失在那条断臂之中,四面八方又恢复一派萧索凄凉,阴风吹动着树枝咔嚓嚓响个不停
………走完五百步,小迁第一次在生杀间选择了杀,第一次体验到嗜血的快感,第一次知道生命真的很脆弱。
商鞅刚消失,那些妖怪妖精们仿佛得了特赦令全都现了身,遍地的白骨上或站或坐着满眼数不清的妖怪,一个个都盯着他们,见了唐僧一般,好像几乎能看到他们唇边的口水在闪光。
“三儿,要不就躲,要不就杀,他们都是死了的妖精,没什么可手下留情的。”其歌拍拍小迁的肩膀给他打气,知道三人中只有他心最善,下不了狠手。
“可是他们中有的是人啊。”小迁对那些植物动物的妖精并不在意,可是其中有些是人化成精,有些已经成了人形,不论睁眼闭眼都看不出破绽,杀他们说是杀妖但完全不异于杀人,“我还是以躲为主吧。”
“不要让他们贴近你的身边。”沐有点担心,这小子估计还未跟妖打过交道,“他们说什么你都别相信,别听,这些妖生前会什么法术死后在这狮山还能使什么法术,他们很多都会读心术,会变幻身形相貌什么的。”
“我不信好了,反正只有五百步。”小迁信心满满,觉得凭自己的能力区区五百步应该不会太难走,“你们放心吧!”
其歌蹲在地上,右拳贴着地面,朝着正东方向连射两箭,白光箭贴着地面射出一道直而深的沟槽,光箭在其中来回穿梭一股股发出银色的光芒,“这个方向,瞅准了,别转向。”起身瞧瞧公羊和小迁,“一个原则,决不许向另两个人求助,一定要记住。”
小迁使劲点点头,“出发吧!”
三人面东而立,望着远处那棵几乎看不见的独柳,决定各自的五百步。
小迁还未抬脚,其歌已经冲到了最前面,他是见妖就杀,箭无虚发,一点顾及都没有。“小弟弟,你怎么走得这么慢啊?”一个摸约三十多岁的妖艳女人凑了过来,小迁侧身一躲,没有应声,继续往前走。
突然,小渊出现在面前,“小迁,不要往前走了,我带你走近路,快点,跟我来。”
迁一愣,刚想说话,嗓子眼咕隆一下又咽了回去,顿了顿,看着她。
“你不相信我,我真的是沈天心啊,前面都是妖精,你还不信我?”小渊低着头喃喃地说,手指搓着衣角,“胆小鬼,你根本就不信我,枉费我在四明极那么用心教你。”猛然抬头,怨恨地瞅着小迁。
小迁看着她的脸,扭头就闪,理也没理,小渊连跑两步追到面前,伸手刚要拽他,小迁转出五色笔斜开一笔,把她扫了出去。心想,这个妖功力实在是不到家,太多破绽,回头对着坐在地上的小渊笑了笑说,“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
那个小渊一声尖叫,腰间一阵浓烟,烟雾散去,腰以上变化不大,腰一下化作了蛇身,光滑的鳞片映出绿光,在地上滑行着,抬臂伸手,手指尖竟是十条长而细的信子,好像一条条蛇直逼过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啊?”
小迁看她并无退缩的趋势,反而变本加厉起来,索性提笔一个八卦图,引笔顺时针旋转冲向蛇妖,八卦图刚碰到蛇妖身体时就化作一张金色索网把她套了个结实,迁看准七寸之处提笔落笔,蛇妖鳞片尽落,脱成一卷干枯的蛇皮堆在地上。
“邹迁,你简直是家族的耻辱!”邹伯仁迎面走到小迁的面前,“你到阴阳学堂都学了点什么?没多大长进,成绩平平,既没叫绝的科目,也没优秀的诸子论!”
小迁看着面前的爸爸,知道又定是哪个妖精所为,不过毕竟是自己的老爹,怎么也都下不去手,更何况他训人的神态姿势又学得的确惟妙惟肖,“爸,你老人家来这荒山野岭巡山做什么?”
“不止是你爸,我们都来了,看不过去,你简直丢尽邹家的脸面。”管承鹊搀着邹老爷子慢慢一步步走过来,“你说你来这巡山做什么?这巡山里有什么是对阴阳家有大长进的,放着正统的星象你不好好练,你真是要气死我们啊!”
“小迁,人不可心高气傲,凡事要以大局为重。”邹老爷子字字吐得慢,“你要想到邹家千年阴阳声誉啊。”
周围还围过来很多亲戚,什么姑妈姨丈的足有十几个人,一个个说三道四,指指点点,都是埋怨小迁碌碌无所为,污了邹家阴阳慧世的名头,还有的刁难他费力盗走逆文碑阵,结果一无所获,成全了图门清一个外人……
小迁耳朵里塞满了乌七八糟的声音,在脑袋里嗡嗡作响,好像有架飞机贴着脑顶盘旋,“你们不要太过分。”
二十几个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一步步紧逼过来,小迁掏出手机按出去,“小迈,是我,邹迁。”
“啊,哥,你啥事情?”邹迈正在准备秋理闭幕式的演讲稿,被小迁严肃的语气搞得一愣。
“这个……我跟你说一声。”小迁顿了顿,“我迫不得已。”
“嗯?”小迈全无头绪,怎么就迫不得已了?“你在哪里?”
“我在狮山妖墓,算了,没时间了,反正,假的杀父弑母也不作数的,是吧?”小迁有点犹豫了,往后退了一步,转头发现后面也有人围上来。
“哦,狮山啊。”小迈大约知道了他的处境,“杀吧,杀最痛快了。”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小迁掏出伏羲签,“是你们逼我的,我必须要走完这五百步。”说完,提起五色笔在五十根伏羲签上写了一个灭字,收起笔,抽出一根签做为天地之原叼在嘴里,手握其他七七四十九签,快步闪身走到众位亲戚跟前,迎手直入各位眉心,众亲戚并未显出原形,只听连声惨叫,化作浓烟飘散开去,伏羲签又飞回到手中,杀到第十个的时候,竟觉得莫名地兴奋,签出签回把一个个生命化成烟雾,这种绝杀的快感以前从未有过,虽然没有血,但似乎已经看到屠杀的血飞溅四射开来。
最后只剩爸妈和爷爷,小迁明知是妖精所变,却着实下不了手,犹豫了半天,咬咬牙抖手两签射向爸爸和妈妈,本以为也会像刚才那些妖一样化作白烟随风四散,没想到鲜血顺着伏羲签窜了出来,两人顺势向后跌,红艳艳的鲜血直喷天空,划出两道漂亮的弧线,小迁望着血,傻了眼。
手机上网;就上://。小迁杀过鸡宰过鱼,捉过田鸡逮过麻雀,中学时家里一扇窗正面对着当地一家有名的狗肉馆后院,亲见过一只半人多高的黑狗如何一点点死于流血过多,但毕竟是人家杀的,而且是用来吃的,顶多感慨怜悯一下,看惯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可看到从眉心喷出来的血时,不知怎么他眼前出现了从小到大亲眼见到过的所有死亡,人、动物甚至植物,每个都历历在目清晰无比。
“不要逼我,我不想杀你们。”小迁收起伏羲签,对着剩下的那个假爷爷平静地说,说出这句,他想到了《圣斗士》里的瞬,“算了,想不想也没用。”说罢,摇摇头叹了口气。
妖精幻化成的父母倒在地上时没有变成任何其他的动物,而是慢慢干枯,没两三分钟就成了瘦瘦干干的黑炭,黑炭中钻出一些黑得发亮的甲虫,越来越多,爬满了尸体全身。
面前的邹老爷子闪身一转,成了另一个老人,身材高大精神矍铄,相貌堂堂,英姿非凡,雪白的未盘长发,随意扎在背后,雪白的长寿眉,末梢直飘到肩膀,嘴唇红得很,血从嘴角渗出来略发黑色,手里一根枯木手杖,手杖顶端曲折回环成一个平面,上面趴着一只墨绿色的蟾蜍若隐若现,鼓腮吐信,身上的浓包啪啪爆裂,继而接着冒出来。
“老先生,我本无意冒犯,可否行个方便。”小迁上前一步欠欠身。
“哈哈,你不认得我?”那老头笑得声音很奇怪,尖得很,晃晃脑袋,神经兮兮地说,“咱可是本家,你真得不记得我?不记得也好,也好。”刚说完,转而厉声呵斥,“你怎不知道我,好歹齐国‘三邹子’也有我的名号,邹衍那老头子算什么?”
“你的血。”小迁指着他的嘴唇,觉得这个人说话神态语气变化无常,奇怪无比,好像那根神经搭错了似的,跟他的长相着实不符,但提到了“三邹子”猛然想到了一个神经的邹子,试探地问,“您可是齐国邹忌?”
那老头先是一惊,眼睛瞪得很大,仰头想了想,“邹忌,我好像是邹忌。”而后又回身看看左右,“邹忌是谁?邹忌是我么?”抹了抹嘴唇,见到手上有血,“血?这是谁的血?”盯着邹迁,“你是谁?这是你的血么?不要相信别人说的,他们都是骗你的。”说完又是一阵狂笑。
迁看着他痴痴傻傻的样子心里酸酸的,《邹忌讽齐王纳谏》是小时候语文课本里的必背章节,他邹忌也是当时有名的美男子,岂料到落得这个疯癫的下场。执着一事心必成妖,也不无道理,面前这半妖半鬼的邹忌让他着实下不了狠手,于是撤身打算绕其而行。
邹忌一横手杖,杖端的蟾蜍一跃跳到了他的肩膀上,“想走?你的命先交上来,我的蟾蜍最近饿得很。”神情突然变得理智了很多,仿佛确实是用妖的口气在说话,“你来这五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