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止天晴(二)-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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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雪晕迷的身躯明显的颤动了下,祁沧骥仍继续不留情下刀割削着,半晌才拿起身旁的净布沾着热水擦拭着溢出的血流。
没有半刻歇息,丢开染血的布巾,祁沧骥从怀中掏出一小瓶药粉,用两指撑开伤口将药粉倒入,再拿起一旁穿好的针线,准备将这道约三寸长的伤口缝合。
“药缝在里头,这下看你还怎么知道。”抿唇笑着,祁沧骥在伤口周围扎下第一针,本能地残雪的身子又是剧烈地颤动了下,牙关紧咬着,原本平稳的鼻息也越加粗重起来。
不是不知道残雪痛楚的反应,祁沧骥也只能狠下心,专注地一针针将血淋淋的创口缝合,短短近三寸的伤口缝了十来针,却让祁沧骥感觉像过了几个日时辰般漫长。
好不容易缝完伤口,才长长吐出口气松弛方才一直紧绷的肌肉,看着自己缝合的痕迹,祁沧骥知道以后这身子又会多出道丑陋的伤疤,虽然残雪那满身疤痕不差再添这一处,但莫名地祁沧骥心中就是觉得不好受。
伸手入盆洗净着血迹,同时也拧条湿毛巾擦拭着残雪脸上满布的细碎汁珠,此刻这张俏颜可惨白得紧,嘴上咬的巾帕也染上了红痕,急促的喘息显示他仍未从剧痛中平复下来。
取下残雪口中的巾帕,祁沧骥忍不住伸手摩挲着那两片失去血色的唇瓣,眼里写满了疼惜……不再否认心底升起那股爱怜的情绪,祁沧骥知道眼前这倔强的小子已经在他心底占了块不小的位置。
没有原因,不预期的就这么闯进了他的生命中,他曾刻意去忽略,不想承认,每每提醒着自己他是个男人,是个来路不明的杀手,是个冷血无情的凶手,是个麻烦……可是再多的理由却仍无法阻止心底一次比一次强烈的悸动。
祁沧骥浮起了一沫深不见底的笑容……二十五年来没人能这般撩动他的心弦,想到这个叫残雪的却这般轻易地做到了,身为皇室一脉,人心的险恶善变他早看得透彻,尤其经过战场的历练,生死看多了,这颗心更是硬如铁石。
世事对他而言几乎只是场游戏,天赋的能力加上显赫的身世背景,从没什么值得他去费心,他也从不对任何事用心,人虽好好活着,心却早已静若死水。
没人看得到真正的他,就算亲如父母兄弟,旁人就更别说了,他们只见到他露于外的儒雅俊貌,只赞叹他偶尔显露的聪明睿智,只敬佩臣服于他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而从来他也乐得就这么做个旁观者,看尽熙熙攘攘的人事变迁,直到遇见残雪……
第一次他愿意把心思用在旁人身上,第一次他迫切地想知道旁人的一切,第一次他的情绪会受旁人左右,第一次他会为旁人感到心痛不舍,第一次……太多的第一次,都是这叫残雪的人带给他的。
不否认以往不用心的生命活得很轻松很自在,并没什么不好,但这次他想把握这机会,想试试用心过日子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想试试放纵自己的情感在一个人身上又会如何……低首轻轻吮着那柔软的唇瓣,祁沧骥又再次感受到一种叫满足的感受。
“不管你是谁,挑起了我的情绪就该要负责……我不会放你走的。”祁沧骥在残雪耳畔宛如宣告般低喃着,双眸闪烁如星,语声却轻柔似水,有趣的日子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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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迷
·精彩内容载入中·该拿什么洗净这颗迷惘的心
用血用泪还是我的罪
***
夜朦胧,一股奇异的压迫感让残雪从恶梦中惊醒,虽然眼前是静寂的一片漆黑,看不见也听不见什么,但多年杀手生涯的直觉却告诉他房内还有其它人。
“谁?”冷声低语着,习惯性的想松下左臂上缠绕的流虹,才想起早被祁沧骥拿走,虽然如此,残雪依旧缓缓地推被起身,凭着感觉赤足走向黑暗中压迫感的来源。
“嗯,还不差,这才是我最喜欢的黄泉使者。”沉哑的嗓音自黑暗中如幽灵般响起,闷着地像是隔了层布巾,平平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出口的是赞赏还是嘲讽。
“是你?”微微扬起了眉梢,残雪感到有些意外,没想过身为黄泉的最高主事者竟会亲自潜入王爷府找自己,看样子这个祁沧骥的确开始让组织头痛了。
“裘无忌伤愈了,明午就要离京回北地,由西门出城。”没有再多余的招呼,沙哑的语声直接表明了来意,随着语声,一道亮光飞向残雪。
熟悉的光影让残雪再次感到意外,伸出左手顺势接回自己的兵刃,心里却不由地对“他”的能耐重新估量,不论是用什么法子拿回的,能避过祁沧骥就不是件简单的事,而更让残雪疑惑的是他如何知道祁沧骥拿走了“流虹”?
难道这阵子他就一直在自己身边?这认知又让残雪心底打了个突,毕竟这边不若碧落斋方便,除了森严的戒备外,还有个狡猾似狐的祁沧骥,而他却犹能这般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
“就明午,祁沧骥怎么办?”习惯地将情绪藏在心底,残雪没让语气流露出他的疑惑与警戒,对眼前这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人,或许有着点信任的感觉,但却从来不掉以轻心,只因“他”的意向向来如天候般难测…
“不必担心,他明天会离府一段时间,其它人对你应该不成问题吧”语声顿了顿,似是考虑着什么,“这回要不要找人跟你一道,叫赫连一起吧。”
“……你该知道我的规矩。”断然拒绝,残雪眼中的冷芒更炽,“他”又在想什么……想把赫连魑魅也拉下水,好多点控制他的筹码吗?十多年来,这种猜心游戏始终在他们之间拉锯着。
“还是这么坚持?只是这次不容失败,若是让裘无忌回到北地,再想动他就难了,而你的情况……似乎不太妥当。”语声虽有着明显的忧虑,残雪却仿佛见到“他”正心口不一地愉悦笑着。
“哼,不用激我,你该知道我的能耐。”紧了紧袖中的流虹,残雪不在意这时间地点是否合适,自己这双血手会是最好的证明。
“唉,别老话说不到三句就要动手,对于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成果,我怎会怀疑?只是别再像上回送我这么叫人吃惊的大礼,鼎鼎大名的残雪竟会失手?年纪大了,太多的刺激我可负荷不起,这次我保证那位将军不会再碍着你了。”轻松的语调一扫两人间逐渐紧绷的气氛,“他”一向擅于拿捏与残雪间诡谲的分寸。
“最好如此……阎罗,血影死前说了句很奇怪的话。”思量许久,残雪决定还是直接要答案,至少也许能从他的反应读得一些蛛丝马迹。
“喔,他说了什么有趣的事,竟让你舍得跟我多聊上几句。”被称做阎罗的男人语声中有着掩不住的戏谑之意,听得出残雪的冷漠对他并无例外。
“十三年前,吏部侍郎欧阳磬一家毁于一场大火,坊间传言是盗匪洗劫,官家也都朝这个方向查案,血影却说这是他的杰作,很有意思不是?”故意编造血影的遗言试探着,残雪留意着阎罗的语气变化。
“是又如何?你是在问我这是不是桩生意?我似乎没必要跟你交代什么吧。”模棱两可的回答,阎罗的语声却也如发问者一般平稳,“你想知道些什么呢?残雪?”
“……姓欧阳的充其量不过是个三品文官,我很好奇这人是碍着了谁的路。”直接问出多年来最想得到的答案,残雪紧屏着气息,却遏止不了越来越剧的心跳声。
“呵……我的小使者,你也很清楚我们的规矩才是,你这问题可是犯了忌讳,我记得你向来不管这种鸡毛蒜皮的琐事,怎么着,难道你跟欧阳家有旧不成?”笑笑说着,阎罗似是没把残雪的话当真。
“我也没必要跟你交代不是?”用阎罗方才的话语反堵回去,残雪硬是压下胸口翻涌的心绪结束这话题,若再追问下去反倒显得自己真与欧阳家有关系了。
“没错,这是我们的约定,我传你功夫,供你所需的一切,而你得不计代价的执行我交付的生意,只要完成工作,你的一切我都不会干涉,不过……给你点忠告,我最喜爱的雪儿,不要太多事,别忘了黄泉就算对自己人也不会客气的。”
“不用提醒我你的血有多冷。”沉淀着心底的纷乱,残雪没让失望的情绪溢出。
“呵……别太恭维我,雪儿,我们是彼此彼此……今晚还真是愉快,难得能跟你聊上这么多,不过我也该走了,明晚就等你的好消息。”结束了对话,阎罗如来时般突兀地离去,只剩残雪一人犹立在黑暗中。
“欧阳残雪……你是颗好棋,但愿你够聪明,别逼我这时就得出手毁掉你……”低喃着,未曾远离的阎罗站在树桠上远眺着漆黑房中,森冷的眼中有股难以言喻的神色。
往事历历在目,就像是昨天他才在街头捡回如乞儿般瘦弱的残雪,十多年来他教他武功,训练他杀人的技巧,却也让他习诗学文,甚至官家里琴棋书画的艺技,当作世家子弟般栽培他。
只要是残雪有兴趣的他都尽心给予,然而却从来不对他有半分情感上的宠溺,两人之间亦师亦友,却更似仇如敌,一直以来就维持着这种奇妙又复杂的感情……
对于学得自己一身武艺,犹如衣钵传承者的残雪,不讳言地的确有着份亲密的情感,甚至不亚于自己亲生的孩子,只可惜……可惜他叫做欧阳残雪,是欧阳家的遗孤,这就注定了他们终有互噬的一天,而这一天似乎越来越近了……
阎罗眺望的目光渐渐转为柔和……走到这一步是有惋惜,但他从不后悔,不后悔毁去了欧阳一家,也不后悔让残雪来到自己身边,虽然明知道孩子无辜,他却无法心软停下脚步。
不否认当时没让残雪饿死街头,多少是有点补偿的心理,才会因一时突现的不忍而收养了他,最终他却也依旧残忍地带他走上杀戮的不归路,或许又是私心作崇吧,想要有人伴随他一同驰骋在这孤寂的血途上。
很多事都是不由人的……阎罗无声喟叹着,从答应接下这位子的那刻起,他就舍弃了身为人的那颗心,惟有这样,这条漫长晦暗的血路才能走得下去。
他知道这条路上是不会有可以后悔或回头的机会,身为皇室的一员,这是他生来就无法摆脱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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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骥儿,难得婉仪上京这么一趟,你也该抽空陪陪她吧。”气势磅礴的大厅上,一名貌似四十许的儒服文士正与祁沧骥品茗话家常。
“爹,有大嫂陪着她逛逛就成了,堂里的事正忙着呢,九叔可让我忙得没得空。”
尔雅地推说着,祁沧骥就知道他爹找他一道用早膳准没好事,没错,这文雅读书人模样的中年人正是七王爷祁永乐,祁世昌的同胞兄长。
“喔,忙吗?我倒是看你整天就窝在后院里,是忙在那位叫初晴的姑娘的身上吧,听说她很漂亮,怎不介绍给我瞧瞧,怕我抢了你的风采不成?”轻笑着,祁永乐眼里却满是促狭的意味。
“爹误会了,只是好歹她是陪孩儿游玩时染了风寒,再说九叔可视她若女,我怎好意思不多加照顾点,爹您说是吧?”随口应答着,因为祁永乐并不懂武,所以祁沧骥也甚少将江湖事向他提起。
“唉,老九真把你宠坏了。”摇摇头,祁永乐当然知道祁沧骥这是推托之词,“今天婉仪想去澄灵寺里上香,你大嫂有孕在身不方便,你就陪她走一趟吧,免得我日后见了颐妃难做人。”
“是,孩儿等会儿就去接她。”知道祁永乐已是退了步,不再提联姻的事情,祁沧骥也识趣地听话照办。
“骥儿……有些事,你自己多斟酌,初晴这姑娘我虽没见过,但能得老九和你这般赏识,可见得她定有过人之处,只是……唉,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别太认真了。”祁永乐有些语重心长地说着,知子莫若父,多少他也看出了些端倪。
陡然一凛,祁沧骥当然懂得这话里的意思,只是没想到他爹心思竟这般细腻,自己这些日子的表现真有这么明显吗?竟让向来不过问自己行事的父亲当面提出这点,足以显出他对这事的关切与坚持。
“我知道,您别操心,孩儿不会忘了祖训的。”垂下眼帘应诺着,祁沧骥心底却暗自嘲笑着,身分总是身为皇亲国戚的他们放不下的一环,要是知道初晴不但是个杀手而且还是个男人时,只怕父亲就不敢这般明言猜测自己的意思,否则不抓狂才怪。
“那好,婚姻的事我也不再勉强你,只要门户相当,你喜欢就成了。”苦口婆心地劝着,祁永乐的眼中却有丝怅然,他少有强硬干涉孩子们的作为,尤其是感情这事,只是这一桩,他实在有不得已的苦处,不先点醒祁沧骥,就怕日后的结果会叫他更伤心。
“谢谢爹,孩儿这就去接婉仪表妹。”离座告退,可惜祁沧骥正低首想着事,并没发现自己父亲眼中一闪而逝的异色,要不他一定能察觉些许疑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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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祁沧骥前脚才走,残雪后脚就跟着溜出王爷府,一身月牙色宽大的衣衫,长发随意扎着辫挽向右肩,依旧是扮成初晴的模样,其实偌大的京城里见过初晴的人甚少,所以就算他大大方方的露脸也不怕被人认出,但话说回来,他可不认为能瞒过祁沧骥他外出的事。
一路漫步走着,习惯地看着旁人惊艳的目光,残雪刻意绕了些路确定无人跟踪,直到出了城门,人烟渐稀,他才戴上面具,脚步轻灵地掠向西门外。
选择一处必经的僻静处,闪身跃上路旁的树桠枝干,残雪借着枝叶上的皑皑白雪隐避着身形,懒懒地闭起了眼歇息,思绪却始终奔腾难静,不自觉地又伸手抚上心口的伤处。
手指轻轻摩娑着胸前的绷带,除了微微的麻痛外还让他没来由地觉得有种……奇特的闷灼感,想到这儿,残雪原本紧抿的唇棱不自觉地上扬了些。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残雪脑里浮起了祁沧骥那带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