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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一年签一次婚约-第4部分

小说: 一年签一次婚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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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熟悉的大街小巷,甚至就站在自家的老屋门前,我发现,我仍然想家。

    我有几分失望,几分疑惑,我想的那个家,和眼前这个家,好像不是一个家。

    陈旧的老屋,寂寞的老屋,那时你不是这样啊,那时我的父母多么年轻,花
草多么繁茂!我们更年轻,我们的名字叫儿童,自豪的,傻乎乎的,哄一哄就高
兴的儿童,随便抓一把泥土,拣一片纸页,就能兴致勃勃玩起来,蜻蜓飞舞,蟋
蟀歌唱,夏天不热,冬天不冷,每天的天空都新鲜,云彩都好看,轻风拂面,树
影斑驳,捏糖人的老头儿手艺好,卖冰果的老太太调门高,小豆冰果三分一个,
奶油的一毛俩,黑枣梨干,五分一大把,这一切怎么转眼就不见了?都藏到哪里
去了?脸上的胡茬儿谁让你长的?马路上的脏水谁让你泼的?

    想家就是做梦啊,做欢乐的梦,做美丽的梦。

    想家就是想自己,想自己的来历,自己的出处,自己的变化,与自己息息相
关的往日情怀。

    人的出处顶顶重要。

    不知出处,何论去处?

    初次与人相见,中国官员总爱发问:你是哪儿的人?多大了?虽有侵犯个人
隐私之嫌,却显得亲切平易,而且不仅是为了寒暄,谈笑间就把你的出处掌握了。

    西方不问年龄,但也关心出处,他们这样问:你从哪里来(Where are you
from)?

    妙玉是古代东方少女,她见宝玉时,问的竟如出一辙:你从何处来?

    细一琢磨,哲学味儿,思辨味儿,甚至诗味儿、音乐味儿就沁出了几分。

    你从哪里来?

    我的朋友,

    好像一只胡蝶

    飞进我的窗口,

    不知能做

    几日停留,

    我们已经分别得太久、太久……

    想家又是对命运的思索,对人生的追问(想家有时很累)。

    那个“家”字最是要紧,那个“想”字也只有人类才能做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乡,但是,何处才是真正的故乡?

    是你的出生地吗?

    是让你从骨子里熟悉某一类语言和食物的地方?

    是你最先结识的那群人的所在?

    是户籍卡片上的那些符号?

    是建筑意义上的那个壳儿?

    是从电脑学引申来的那些硬件?或者软件?

    究竟什么才是你赖以出现,又最依恋、最想返回、最想前往的地方?

    美国东部一个海岛的旅游商店,代售当地一位女艺术家的水彩画作品,其中
有一小幅,一下子引起我的注意。那上面画了两个稚拙的小动物,是毛茸茸的花
猫和同样毛茸茸的灰兔,两个小家伙依偎在一起,幸福地望着远处一座小木屋。
小木屋那里写了一行字,字字平淡,笔笔简单,然而排列成句子,竟珠玑般闪亮,
叫人的目光无法移开:

    Home is where the heart is。

    家是这样一个地方,在这个地方,我们安放我们的心。

    家是心之所。

    家,心。

    全世界所有的民族,在他们的语言中,一定都有这两个单词。

    我默想着,默诵着,一时竟忘了自身的存在。

    人类为什么想家?

    原来,在家里,有我们珍视的那一颗心啊。

    惟有那一颗心,能将时间和空间,忧郁和微笑,爱情和友情,乡情和亲情,
我们和我们所热爱的生活,过去的家、现在的家和未来的家,连接在一起,包容
在一起。

    因为有了那颗心,这一切才有了意义。

    我买下作品。

    我得到的,远远不是钱所能换来的。

    二十世纪即将逝去,新的千年就要降临,环顾宇内,风烟滚滚,物欲汹汹,
人类到底向何处去?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我们的精神家园、心灵家园在哪里?

    又是黄昏,回家的时候。

    飞机在太平洋上空向中国靠近。

    有气流,不稳,前排座上有饮料罐滚落。那里坐着三个年轻小伙儿,轻声笑
骂两句,却听不出那国语言。哥儿几个一律棕褐色皮肤,披肩发,牛仔装,表情
淳朴,体格粗壮,长得特别像印第安人。在美国,印第安人大都聚集在指定的居
留地中,过着一言难尽的、商业气息日益浓厚的生活。有游客前来,他们会出售
一些色彩奇异的手工艺品。他们的英语说得极流畅,他们可能都不会说印第安语
了。可是奇怪,这三个年轻人为什么听不懂美国空姐的问话?

    我试着解释两句,一个小伙儿扭头打量我,突然张口说:

    大哥,你是中国人吧?

    地道的汉语,憨厚的嗓音,有点儿天津味儿。

    我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问,居然都是天津人,是水手,劳务出口,在一艘外国货轮上做工,跑大
西洋,印度洋,佛得角,好望角,离家整整两年了。不,是两年零三天。

    可是,你们为啥留这么长的头发?

    剪头太贵,再说总在甲板上,有头发护着脖子,不容易晒暴皮。

    水手生活极苦,待遇极低,所挣的钱大部分被中间人层层盘剥走了,常常还
要受到歧视和欺压。甚至译员也和洋人一个鼻孔出气,彷佛当年鬼子的翻译官。

    但是,他们仍然乐呵呵的,他们有盼头。

    他们随身带了不少行李,如果托运,会很省事。他们却不放心。他们给家人
买了许多好东西,层层包严,裹进行李,轻拿轻放。

    越是心爱的,越怕碰坏了。

    飞机嘶嘶作响,开始下降。三个酷似印第安人的头颅拥到舷窗前,贪婪地向
外张望。机场一带黑漆漆的,灯火不甚繁密,没有国外大都市、大码头那么气派,
但他们还是贪婪地张望,空姐让他们系安全带都不理。

    他们是急性子,手表早就调到北京时间了。

    飞机咕咚一声落地,减速,噪声大作,震耳欲聋,渐次平缓,平缓,终于安
静下来。

    一个小伙儿猛然高呼:到家喽!

    三张粗糙的脸上,已是热泪纵横。

    一九九九年四月十五日

    /* 10 */第一队第10节 风格

    装潢公司的设计师喜欢胸有成竹地问顾客:“您要什么风格?”

    每逢有人这么发问,我就比较紧张。风格,多么的高雅!用到我身上合适吗?
我一个老百姓,有一套不漏风的房子已经不错了,还要什么风格?如果愣要说风
格,那我的风格就是与群众打成一片。

    “但您还是得要一个风格。”设计师赵先生是个锲而不舍的人,见我眼睛发
直,便循循善诱地说:“您来个古希腊的怎么样?再不德国的也成,或者法兰西?
意大利?北欧风情?南欧格调?”

    我可怜巴巴地说,“我一个土包子,也没去过欧洲啊。”

    赵先生笑了:“所以我才建议您弄个欧式的,弄完坐下来一撒目,嘿!整个
一个人在欧洲的感觉,飞机票都省下了。缺啥想啥,是咱人类的本性。农村大炕
的布局最省事,给您来一个您干吗?”

    赵先生西装革履,精神头挺足,只是袖口油污,气质通俗,也不像去过欧洲
的样子。当然,信息时代,大家多是间接获得知识,没吃过肥猪肉,还没见过肥
猪走?他虽不洋气,但天天读一段欧洲的装潢学,也不是没有可能。人不可貌相,
那袖口没准就是看书蹭脏的。

    见我默默无语,莫衷一是,赵设计师热情不减地说,“这样吧,我先给您出
个图,您看合适了咱再装修,不合适我分文不取。”

    不久图就出来了,画得挺复杂,又是边圈吊顶,又是壁炉式主题墙,花里胡
哨,乱占空间,预算也高得惊人。我挺为难,下意识地搓手。赵先生则大度地说,
“您不要没关系,XX要了,我们决定把他家当样板间,将来欢迎您去光临指导。”

    没人提供风格了,只好自己跌跌撞撞往前闯。别想欧洲别想北美,想一想你
打算拿屋子干什么,哪一处放床,哪一处放桌子,洗手池多高,你个子多高,把
这些想明白比啥都重要。渐渐就弄出现在这么一副格局,虽谈不上时髦,却也舒
适实用,挺合自己的口味。朋友来参观,都说你这风格挺好啊,说得我直激动,
风格呀风格,我居然也拥有了你。

    XX家也装修完毕。我去了一趟,发现赵设计师在原图基础上又有重大发挥,
只见左边是日本的塌塌米,右边是凹凸槽的罗马柱,还有台湾的文化石,街头小
饭馆的吧台,老员外后花园的月亮门……主人得意而谦虚地说,“这叫综合式风
格,那什么,还凑合吧?”

    一九九九年一月四日

    /* 11 */第一队第11节 花洒

    第一次看见“花洒”,是在建材大厦的墙上。

    当时我以为写的是“花酒”。

    那两个字极大,下面还画了一个更大的俏佳人,搔首弄姿那么一笑,我平静
的心中就不由得一颤。

    花酒是老词儿,指的是在某一种地方饮酒作乐,这种地方自古就有,比洗头
房厉害多了,政府一直是明令禁止的,怎么现在竟公然打出了广告?没听说政策
有啥变化呀?

    揉揉眼睛再一瞅,才发现那不是花酒,是花洒,心中则更加狐疑。

    就是现在,我已懂得了什么是花洒,但每每想起,还止不住犯核计,那玩艺
儿真就这么叫?这么叫人民能答应吗?

    人民都洗澡,不愿意泡塘子的,就站起来淋浴,淋了多少年突然被告知,那
个沙沙喷水的圆东西就叫花洒。人民再老实,他也有权问一声:

    那不是叫喷头,叫莲蓬头吗?怎么说改就改了?

    与此相关的还有场所,已经不叫淋浴室了,叫花洒房,感觉上嗲嗲的,怪不
好意思的。

    我问过好几家卖花洒的店铺,为什么这么叫。

    店员们都摇头。

    我说,“是不是把名字一改,你们就可以多收钱?”

    “先生,您不能这么说,”有个店员不乐意了,“花洒贵点儿是不假,但一
般喷头有这么多功能吗?”

    他随即演示了一下,只见那花洒果然不凡,喷出水来或急或缓,或疏或密,
或温柔如按摩的小手,或凶猛如揍人的老拳。

    刹那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天下的事物,还有人,但凡他有点儿变化,有
点儿出息,他就不爱叫原来那个名了。

    幼儿园跟台湾合了资,就叫幼稚园。

    家具城跟香港攀了亲,就叫家私城——那个“私”字写出来还得加个单立人
儿,显得特有学问,辞海上都查不着,也不知是谁发明的。

    大马哈鱼配上日本绿芥末,就叫刺身或三文鱼。

    刘小二一上小学,就叫刘齐。

    原以为,知道花洒的人不会很多,可是一问,许多年青人都听说过。

    我认识一个娃娃脸小民工,他特让我惊讶,居然不知道江青是谁,但他知道
花洒。这小家伙张口PVC (一种新材料),闭口107 (一种新胶水),说得特亲
切,比说镰刀和土坯亲切多了。于是我就有点儿着急,甚至有点儿恐慌,怕被咱
那时代列车落得太远。

    幸而像我这样的人还是有一定百分比的,大家就个伴儿,不至于太孤单。昨
晚,一位离休老大爷从街上回来,愤愤不平地对我说:

    “现在这腐败真是没治了,喝花酒的大牌子他都敢往外挂!”

    一九九九年二月三日

    /* 12 */第一队第12节 吧台

    吧台是个好东西,我很早就知道。

    多年前我特别爱看外国片,尤其爱看外国富人家的场面。这种家庭一来客人,
主人就会雍容大雅地问:喝点儿什么?伏特加还是白兰地?杜松子还是威士忌?
说话间酒和杯子就从一个美妙的地方取了出来,那地方就是吧台。

    然后,宾主斜倚着吧台,边饮琼浆玉液边谈笑,脸上一点儿愁事看不出来。
多好啊,吧台,难怪老外喜欢你,在酒馆没喜欢够,又把你引到了家里。

    既是好东西,咱中国便也不肯放过。如今,许多新饭馆开张,都要辟出一个
醒目之处做吧台。

    有的老板土洋都爱,两头不得罪,便在吧台里点了红烛,供上关老爷,或者
赵公元帅。顾客于袅袅香火中啜一口中外合资的啤酒,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家庭装修时,要吧台的也越来越多。

    大伙心气高,视野广,特愿意借鉴西方,所差的是条件,没法全盘借鉴,做
吧台便成了首选,既洋气,又不太占地方,材料也不贵,不就是木头吗?请小木
匠打一个就成,柜台会打,吧台也不难,稍微那么一变,高级品味就藏在了里边。

    有的家庭吧台还配了一幅大彩照,比半个乒乓球案子还大,上面有阳光、树
林、绿地、红花。那彩照好像是某个进口胶卷的免费招贴画,因此十分流行,许
多饭馆也爱用它补壁。

    这样更好,家里家外一个样,宾至如归,宾归如至,横竖都有吧台伺候着。

    可是我家装修时,却没打吧台。

    我倒不是想跟时尚对着干,以便显得自己更时尚,我只是觉得吧台太超前,
隐隐的让我不安。这可能跟我个人的遭遇有关。我曾去过几个有吧台的人家,那
吧台打得真叫一个好,跟外国电影里的也差不了许多。吧台上方悬着高脚杯,下
面的小格子里卧着葡萄酒,中间最显眼的地方站立着人头马和XO(有些广东人称
其为“交叉洞”)。

    令人沮丧的是,没谁问一问我,喝点儿什么呀您?

    当然就算有人问,我也会拘谨地、善解人意地说,给我来点儿茶得了,再不
凉白开也成,而绝口不提酒的事。

    我这么说,并不是抱怨人家小气,我只是觉得,他们把酒摆在明面上太那个,
与我的行为准则有悖。

    我是不露富之人,我的钱都不露出来,凭什么让我的酒露出来?

    钱露出来,大家再喜欢,也不好意思拈两张。酒露出来就危险,人人都可能
动念头。烟酒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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