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难从夫-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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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她。」
「允禄,你混蛋,你敢那样死给我看看,我会恨你!我会恨死你的!」
恍若未闻身后传来的凄厉哭骂声,允禄颔首,「好,」两手往后一背。「妳动手吧!」
一听他如此爽快的答应赴死——为了满儿,没来由的,玉含烟心头骤起一份怒气,是这份夹杂着愤恨与不甘的怒气激使她立刻运起全身的功力聚集于右掌,准备一击便将他毙于掌下。
然而,就在她进前两步将掌心贴于允禄心口处,功力将吐未吐的前一刻,她却错误地仰起了双眸凝注于他那张纯真稚嫩的娃娃脸上,原是冷静无比的娇靥蓦然一阵扭曲,眼底泛出一抹痛苦与迟疑,她停下来了。
在这最后一剎那,她终究还是屈服于女人感情重于理智的天性,犹豫了。
「你能不能……能不能老实告诉我……」
「告诉妳什么?」
「如果……如果你先碰上的是我,你是否会……会……」
「不会。」允禄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目光中的渴望。
唇瓣抖了抖,「为什么?」玉含烟低喃。「为什么?」
「因为妳不是满儿,这世上没有其它女人是满儿,祇有满儿才是满儿。」
就连这种时刻,他都不愿意说句好听的话来设法挽回他自己的生命吗?
为什么?
是因为他最心爱的妻子就在他身后,他宁愿死也不愿意让她听见那种背叛她的话吗?
双眸凄楚地合上,「是的,我确实不是她,永远也不会是她。」玉含烟低哑地呢喃,倏又睁开两眼。「谢谢,我死心了。」语毕,掌心功力尽吐。
至少,她得到了他的命。
一声短促的闷哼,允禄硕长的身躯蓦起一阵剧颤,嫣红的娃娃脸在眨眼间转为骇人的死灰,鲜血溢出唇色,他踉跄退了两步,想站住,却又站不住地摇摇晃晃的再连连往后退,脚步愈来愈显颠踬,最后,他终于往后倒入乌尔泰的怀中,就在这一瞬间——
他骤然转首喷出一口殷红的血箭,正中那个背叛者——朋春的脸上,溅出一朵绚丽鲜艳的血花——深入头骨的血花,激起一道尖厉的长嚎。
于是,业已等待多时的塔布觑机一掌将朋春击出寻丈外,另一手则迅速取下套在满儿头上的血滴子,「福晋,奴才失礼了!」再拦腰抱起满儿。「乌尔泰,咱们走……纳杜,你三人断后,半炷香后即可退!」
两条人影各自抱着一人疾速如飞地掠往京城方向。
涕泗滂沱的满儿揪紧了塔布的衣襟。「塔布,爷……爷……」
「放心,福晋,」塔布两眼瞥向另一边,软绵绵地躺在乌尔泰怀中的主子一动不动,但胸口仍维持着稳定的起伏。「爷没有死,他没有那么容易死!」
「可是……可是他……」
「倘若运功抗拒,那个女人仍是伤不了爷的,然而为了救福晋,爷不能运功抵抗,但爷有一种内家修为,可以在对方完全察觉不到的状况下护住心脉,祇要对方的功力不高于他,爷的生命就不会有危险,虽然表面看上去爷好象真的被那个女人重伤了心脉,已无生机可言,其实只不过是重伤了内俯而已。但爷大约又得躺上好一阵子了,这倒是真的。」
「你……你确定?」满儿硬咽地问。
「当然确定,福晋,否则我和乌尔泰两人怎能如此镇定?早疯了我们两个!」
满儿不禁再次泪如泉涌,可这回是安心的泪水,但她依然无法忘怀适才以为他已为她而死的那种痛苦与绝望,彷佛针在刺她的心,刀在剐她的骨那般今人难以承受。
「塔布,你认为我……我是不是不应该跟爷在一起?他明明一直嘱咐我不要给他惹麻烦,虽然我也不是故意的,可是每一次每一次他都是为了我受到这种折磨,如果没有我……」
「别,请快别这么说,福晋,」塔布有点紧张。「我知道爷完全不在意为您受这种罪,可若是您真的离开爷的话,我想爷这下半辈子都会花费在寻找福晋上头,这样爷不是更辛苦么?」
「但是我实在不想再看到他为我到鬼门关去打转了呀!」
「福晋,这种事……」不是他能解决的。「等爷伤好了再说好么?」
满儿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塔布见状更是心头忐忑。
爷啊爷,您又有麻烦啦!
★ ★ ★
这是交换人质的三天后,庄亲王府寝楼内,允禄背靠着好几颗枕头,刚喝过药,满儿正准备扶他躺下,塔布进来了。
「禀王爷,十七爷求见。」
允禄没吭声,只点点头便倦乏地合上眼,满儿甫为他拉好被子,允礼就进来了,在塔布的眼神示意下,王蓉、婉蓉悄悄退出寝室。
「十六哥。」
允禄睁眼。
「你好点了么?」允礼关心地端详那张脸色黯淡得有如夕阳残晖的娃娃脸。
允禄颔首,还是不吭声,只询问地望住允礼。
「呃,是皇上要我来转达,虽说是十六哥保证会把所有叛逆抓回来,皇上才让十六哥借走那个王瑞雪,可是……」允礼咳了咳。
「皇上承认这回是他的错,他没有察觉到血滴孑出了叛徒,又在十六哥坚拒的情况下,硬要十六哥带上那六个血滴子去交换人质,以免赔了天人又折兵,没想到反而连累十六哥的命也差点赔进去了……」
他迟疑了下,还是决定干脆挑明了说。「总之,皇上的意思是说,十六哥借提王瑞雪时所下的承诺就当没那一回事,他也会去清查血滴子的忠贞,麻烦十六哥下次见他时千万则给他脸色看。」
允禄双睁中掠过一抹嘲讽,允礼当作没看到。
「另外,皇上让十六哥趁养伤的机会好好休息休息,他可以先处理年羹尧和九哥的问题,反正这种事也是要一步一步来。哦!还有,皇上要我送来进贡的人参、燕窝、雪莲等,希望十六哥能早点痊愈。」
允禄始终没出声,只拿那双无神的随眸盯住他瞧,瞧得他浑身不对劲。
「就这样,那……我还得去看十三哥,所以先走了。」一说完,他使逃难也似的离开了。
满儿忙追出寝室。「请等等,十七弟!」
允礼停住回身。「十六嫂,还有事儿?」
「呃,我是想问问十三爷他现在如何了?」
允礼经叹。「十三哥是咯血症,除了静心静养之外别无他法,可是十三哥就是静不下来,老是为皇上推行新政是否顺利而操心。十六嫂不知道,皇上的新政都是需要大刀阔斧的去做,对国家对人民都是好事,可就是会坏了有些人的既得利益,因此,阻碍反对是免不了的,十三哥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原来如此。」其它不论,就推行新政而言,雍正倒是个好皇上,也不枉允禄这样卖命支持他。「那现在祇能劳烦十七弟多操劳一点了。」
「我知道。」允礼颔首道。「那我走了,十六嫂。」
当满儿回到寝室时,塔布正在对主子悄声低语,一见她进来马上噤声,满儿倒是没注意到那么多,兀自烦恼着该如何把允礼送来的人参燕窝等弄给允禄吃,因为每回受了伤,允禄的胃口就很差,尤其是天气愈来愈热了,他要是心血来潮想卯起来拗一下,那就根本什么都不肯吃,届时她又得喊天了。
满儿一来到床边,塔布即自动退出寝室,并阖上房门。
虽然话尚未说完,但他相信主子应该能够了解了。
「我扶你躺下。」
「不。」允禄终于出声了,声音却是恁般沙哑无力,难怪他都不愿意开口。
诧异地看着他疲惫的容颜,「为什么?」满儿奇怪地问。「你看起来很累了呀!」
「不会。」允禄拍拍床沿。「坐下,我有话要说。」
满儿狐疑地坐下,见他悟着胸咳了好几下,忙为他揉搓胸口。
「你又想念我什么了吗?躺着也可以啊!不过你要说的那些我都可以背了,哪,你听着;不要到处乱跑,不要多管闲事,不要惹是生非,对吧了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替你招惹任何麻烦,更不会再让你为我承受这种折磨了,真的,保证不再会了,我有把握,所以你……」
「不要再说了!」允禄低叱,眉宇紧颦。
满儿吓了一跳。「怎……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干嘛这么凶?」
那双大眼睛幽邃深沉地凝住她好半晌,他突然又反悔了。
「扶我躺下,我要好好休息休息。」
他还真是扎扎实实地做到了「好好休息休息」这句话,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喝药进膳,他整天都在睡。而最今人感到惊讶的是他不再挑食,叫他吃什么他就吃什么,而且吃得一乾二净,连最讨厌的食物他都不抗拒,满儿不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转性了?
然后到了第十天,他一觉醒转过来,满儿就觉得有点不太一样了,他在笑,笑咪咪的,就像……
金禄!
「娘子,扶为夫起来好么?」
嘴巴张得大大的,满儿傻住了。「他」怎么又突然跑出来了?
「好吧!既然娘子不愿意,」金禄委屈地嘟着泛白的心嘴儿。「那为夫自个儿起来。」
见他蹙眉吃力地撑起身子,满儿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扶他坐起来靠在忱头上,满怀困惑地服侍他漱洗过后,正待把药端给他,又听他说了。
「娘子,为夫现在很丑么?不可爱了么?」他摸着自己憔悴的容颜和杂乱的头发。「帮我梳埋一下好么?」
可爱?
就连金禄也很讨厌自己是可爱的呀!
满儿更是纳罕地眨了眨眼,还是先让他把药喝了,又把冰糖燕窝粥端给他自己喝,再丢拿梳子来教他侧过身子去为他梳理。
「娘子,为夫讨厌这般甜腻的粥。」金禄嘟嚷。
「我知道。」她漫不经心地回道,脑子里仍在思索着金禄会跑出来的原因。
「下回不能煮盐巴燕窝粥给为夫吃么?」
盐巴燕窝……噗哧,满儿失笑。
「那种东西能吃吗?」
「怎地不能吃?为夫的就吃给妳看!」
满儿不禁笑开了嘴。
「好,下次就弄盐巴燕窝粥,你最好不要喝一口就给我说不喝了!」
「怎会,娘子亲手煮的东西,蟑螂老鼠为夫都敢吃,祇要娘夫敢煮!」
「这可是你说的哟!」要真如此,她就不必喊天了,这两天热得连她都不太想进食了呢!
「那是当然。」把空碗放置在床沿,金禄慵懒地靠回枕上。「很热啊!娘子,咱们搬到沁水阁去住好么?」
沁水阁是府后园苑中唯一较大的建筑物,建筑在一座小型湖水中,四周围种满了各式各样的四季果树,浓浓的树荫,沁凉的湖水,即使是炎炎炙夏,处在其中亦清凉无比,搬到那儿去避暑的确是最佳选择。
只不过……
满儿窃笑着。「好啊!我原就想让你上那儿住去,可是看你病恹恹的好象不想动,所以就没让你搬了,既然你现在好多了,那咱们就可以搬过去了。唔,那你就再睡会儿,我先叫他们去整理一下,下午再搬过去。」
于是这天早上吩咐下人们去准备妥当后,下午,金禄一睡醒用过午膳,塔布和乌尔泰便搀扶着他来到沁水阁,金禄这才明白一听到他说要搬到沁水阁来,满儿为什么会笑得那么诡异。
他的儿女们早就抢先一步住到沁水阁里来了!
「阿玛,阿玛,您也搬来了!」
「阿玛,阿玛,陪梅儿玩玩!」
「阿仆!阿仆!阿璞!」
「嘛仆!嘛璞!嘛璞!」
南面最大问的寝室里,金禄才刚在床沿边儿坐下,那两只可怜兮兮的大眼睛便忙着揪向满儿,差点哭给她看。
「娘子,为夫一定要和他们住一块儿么?」
满儿禁不住呛笑两声。「屯君,这儿可是他们先搬来的哟!」
朝那两个在床前蹦蹦跳跳的孩子们各拋去一眼,再瞄向身后床上那两个正在对他拚命流口水的小家伙,金禄很夸张的叹了口气。
「好吧!至少咱们的寝室和他们的卧室还隔着书房和静水厅。」
只不过是从寝楼走到沁水阁来,金禄那张娃娃脸业已爬满了疲惫与倦乏,满儿马上就注意到了,立刻转身去放下四周的百叶窗,边朝孩子们叫道:「好了,弘普,梅儿,你们俩自己出去玩吧!阿玛累了,要睡一会儿。」
「可是人家还没有和阿玛说到话耶!」
「晚点儿再说!」
待两个大的自己跑出去,保母嬷嬷也把两个小的抱走之后,满儿扶着金禄躺下,细心地为他掖好薄被子。
「睡吧!这儿凉快多了,你应该会比较好睡。」
金禄拉拉她的袖子,半似撒娇地说:「陪我睡。」
满儿轻笑着躺下去让他枕在她胸前,几乎只转个眼,他就睡着了。
这一睡,金禄直睡到了翌日清晨才又清醒过来,一睁眼便瞧见满儿目光微带点担忧地盯着他看,他毫不犹豫地对她绽开一朵灿烂的笑容。
「娘子,这儿真的很好睡呢!」
担忧消失,满儿也笑了。「可待会儿也有得你热闹的了!」
早膳过后,那两个等待多时的小家伙就蹦进来了。
「阿玛,阿玛,弘普可以摘树上的水果吃么?可以抓湖里的鱼吃么?」
「哎呀!想偷阿玛的水果跟鱼?不过……好吧!谁教你是阿玛的小可爱,就给你偷吧!」
弘普甫始一征,梅儿也抱着布娃娃爬上床,献宝似的把布娃娃举到金禄面前。
「阿玛,陪梅儿玩娃娃!」
「娃娃?」金禄觑着布娃娃,一脸滑稽可笑的表情。「小宝贝,妳要阿玛这老头子陪妳玩布娃娃?」
「阿玛,」梅儿娇憨地嘟着红滟滟的小嘴儿。「陪梅儿玩儿嘛!」
金禄叹了口气。「好好好,阿玛陪妳玩,陪妳玩!」
听到这儿,弘普突然跑到满儿面前拉拉她的袍子,很认真地问:「额娘,阿玛生病了么?」早就习惯阿玛冷漠的脸色、冷漠的说话语气,一旦见到阿玛「不正常」的反应,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阿玛肯定是生病了。
「不对,爷没有生病,爷是受伤了。不过……」玉桂、佟桂、王蓉、婉蓉更是看得目瞪口呆,惊异不已。「爷连脑子也受伤了不成?」她们连想象都想象不到主子会有这样可爱的灿烂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