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难从夫-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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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他那美麗動人的扮相,高貴端莊又風情暗藏,還有那比真正的女人更為圓潤細膩的嗓音,以及流暢典雅的咬字、撩拍與唱腔轉韻,更別提他那柔軟優美的作功,一個玉蘭手,一個流雲甩袖,真個極盡柔美之能事,簡直把個崔鶯鶯給演活、唱活了,更令人難以相信他竟是個大男人——除了他那過班高?的身材。
「「混江龙」……池塘梦晓,兰栏辞春……蝶粉轻沾飞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尘……系春心情短柳丝长,隔花阴人远天涯近……香消了六朝金粉,清了三楚精神……」
「好!好!」
「好嗳!」
耳闻班主与客人动哄堂喝采声,满儿转眸瞥向戏台前的座位,发现今天来的客人实在不多,大概是其它戏园子都客满,没得去,只好往这儿来瞧瞧。
老实说,她对客人懂得倒比戏曲儿还多,单见他们个个一脸惊艳赞赏又专注陶醉的神情,她就知道他们不但明儿个还会再来,不用两天,这家戏园子肯定爆满!
「「越调,斗鹌鹑」……云敛睛空,冰轮乍涌……风扫残红,香阶乱拥……离恨千端,板闲愁万种……」
「好,好,真是太好了!」班主的眼泪几乎快掉下来了。「甭说他那凄美的唱腔将崔莺莺那股子幽怨的心思完全表达了出来,光看他的眼波流转,哀怨的表情与身段作功,就可以强烈感受到崔莺莺有多无奈,花艳秋就没办法做到这一点。嗯!我敢担保,用不上一个月……不,十天就够了,十天之内他就会红透整整个京师了!」
真这么厉害?
满儿瞄了班主一眼,再眺向戏台上,就在这时,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她竟然觉得台上的崔莺莺似乎自远远的那一头特意看了她一眼,她甫始一愣,耳际又听得班主的咕哝。
「不过,听说他下戏后的脾气不是很好,个性很冷漠,相当不容易伺候,不容易讨好,希望不会出什么问题才好。」
「班主没跟他谈过?」
「没有,我是跟他们班主谈的,并没有见过金老板下戏的模样,不过肯定长得不错。」
说的也是,否则仅靠化妆,哪能妆扮得如此美丽。
「咦?小日儿呢?」
「睡着了,我让田彬抱他回去交给云娘了。」
「哦!那……」犹豫了下,满儿还是敌不过强烈的好奇心,决定跟着大家留下来看看那位金老板的庐山真面目,领教一下他的坏脾气。「我留下来可以吧?」
班主笑了。「可以啊!横竖云娘要哄孩子睡,也不能再来了,妳就留下来没关系。我想大家伙儿都一样,明明晚一点回去便可以见着,可就是想快点瞧瞧那位金老板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
满儿耸耸肩。「祇要够气死花艳秋就行了。」
班主再次失笑。「妳都不说话,我还以为妳不生气呢!」
两眼往上一翻,满儿嗤笑一声。「哪可能不生气,他平就跩得二五八万的,大家还不都是在忍着,可没想到他还是跳到别的班子去了,还偏选在这种时候,如果可以,真的很希望能让他尝尝骄者必败的滋味。」
看回台上,「会的,他会的,」班主慢条斯理地说。「祇要有这位金老板在,花艳秋必定会尝到悔不当初的滋味儿!」
★ ★ ★
金砚竹一下戏,众人立刻涌向后台戏房,包括看戏的客人、这边戏班子的人,还有戏园子的主人,可是远远的,大家伙儿才刚瞧见背对者他们坐在梳妆台前卸发钗解步摇的金砚竹,就被傲慢的钱如诗给挡在戏房外头了。
「对不起,各位,金老板不喜欢受到骚扰,请各位收敛一点!」
说完,她吩咐两个人守在戏房门口,自己则剌剌地来到金砚竹身边,亲密地低头对他说话——好象故意做给人家看的。
「金大哥,这会儿他们不会吵你了,你可以……咦?为什么?你以前不是都自个儿……那可以由我来替你……」她忽地脸色微变的退后两步。「好好好,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去叫她,我去叫她!」
然后,她不甚甘心地转过头来瞪住满儿。「瓜姜鱼丝是妳做的吧?」见满儿点头,她招招手。「过来,金老板要妳替他卸妆!」
「欸?我?」满儿惊愕地指住自己的鼻子。
「对,就是妳,还不快点过来!」敢情她打算把怨气都发泄在满儿身上,钱如诗的口气很明显的愈乘愈恶劣。「别忘了你们全都要靠他吃饭,就算他要妳跪下来舔他的脚丫子,妳也得乖乖听命,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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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老板,请问你要先卸妆,还是先舔脚丫子?」
造边的人差点失笑,钱如诗则脸色一变要发飙,却见金砚竹已经把卸妆的布放进满儿手中,然后徐徐转向她,他的眼睛是合上的。
满儿耸耸肩,开始替他卸妆。
原是有点漫不经心的,只好奇他的真面目到底是如何?可是卸着卸着,她的丹眼却愈睁愈大,瞳眸里一点一滴逐渐填满不能置信的表情,手上也跟着愈擦愈快、愈擦愈粗鲁,最后,她简直像是抹卓子似的用力擦过去,然后,她僵住了。
金砚竹徐徐打开双眼,又圆又大的瞳眸似纯真又冷漠。
她抽了口气倒退一步,差点昏倒。「你……」才脱口一个字,她突然又站了回去,慌慌张张地拿起梳妆台上的白粉胭脂,打算再把妆给抹回去。
众人甫自一愣,金砚竹已抓住她的手。
「妳想干什么?」
满儿又僵了一下,旋即咧出又呆又蠢的傻笑。「我……我帮你上妆?」
「我才刚下妆。」
「是吗?那、那……」她咽了口唾沫,「我可以走了!」语毕,即转身要逃。
「还想逃?」金砚竹迅速起身自后亲昵地抱住她的腰,并在她耳际呢喃,「妳不想要妳女儿了吗?」
这一转身过来,金砚竹恰好正面对上所有的人,扬州戏班的人早就认识他的真面目了,只对他竟然会莫名其妙地突然抱住女人而感到诧异不已。然而,这边戏班里的人瞬间便看傻了一步眼,甚至有人失声叫了出来。
「欸!小日儿?」
大一号的小日儿。
不同的是,小日儿总是笑咪咪的可爱得不得了,而眼前这位大一号的小日儿脸色可是冷漠阴沉到极点,若是走出门外,头一个结冰的肯定是他那张脸盘儿。
「咦?梅儿?」满儿惊呼,身子不能动,祇能用力把头往后扭。「可不是已经被……」
「在那儿……」金砚竹把她转个方向推向墙边的一张小床,上头正睡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娃儿。「哄了她好几个月,现在我把她还给妳了,妳自去哭吧!」
他倒是了解满儿,一瞧见那女娃儿,她果然哇的一声便扑过去抱着小女娃儿心肝宝贝地叫个不停,那小女娃儿倒也厉害,这样居然还能继续睡,想是早已习惯这种「喧嚷」的环境了。
而金砚竹则若无其事她回到梳妆台自彷卸下发套,任凭众人看得满头雾水。
「金大哥,她到底……」钱如诗更是一脸又妒又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出去。」
「咦?可是金大哥,她……」
「出去!」
「但,金大哥,」听得出来钱如诗有多不服气、多不甘心。「你总要先告诉我,她是……」
「出去!!」金砚竹蓦地回身大吼。「你们统统给我滚出去!」
猝然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搭配他那一脸凶残暴戾的表情,不用再多半个字,霎时骇得众人尖叫着争先恐后逃命出去,只剩下满儿抱着女儿偷眼觑着他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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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砚竹停下更衣的动作,冷冷地注视她半响。
「妳忘了妳自个儿说过的话么?」
「嗄?」满儿一脸茫然。
「去年七月底在妳住的四合院厨房里,妳告诉那个小桃玉的话。」
「呃?」仍旧茫然。
见她居然忘得一乾二净,金砚竹眼里又开始乌云密布了,隐隐好象可听见雷声隆隆。「妳说,若是要妳回到我身边,我就得做一个比花艳秋更红的名伶。」他咬着牙根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里挤出来。
满儿呆了呆,继而失声大喊,「咦?你怎么知道?」旋即又很多余的加了一句,「可我那时也只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的嘛!」
瞳眸一寒,「妳说什么?」金砚竹语气阴森森地问。
「嗄?啊!不是,不是,」瞧他脸色不善,满儿慌忙做补救。「不是随便说说的,是……是很认真的,对,好认真好认真的!对,对,没错,就是这样!」
寒色消失,金砚竹点点头,继续更衣。
「两个月内,我会让全京城的人都来看过我的戏……」
「咦?为什么?」满儿再次脱口问,可一见他又怒眼冲冲地瞪过来,赶紧又改口道:「啊!对,对,得让全京城的人都来看过你的戏,对,一定得这样,非得这样不可!」但是……
为什么非得这样不可?
该死!她那时候究竟还说了些什么呢?
「可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不是变心了,嫌她碍事了吗?
金砚竹再一次停下穿衣的动作,可这回他两眼并没有看她,而是盯住拎在手上的为褂。
「去年四月底……」
「嗯?」
「……我就不在京里了……」
「欸?!!」
「……直到七月中,我才自西宁回来。」
傻了半响,终于把这些字眼完全消化完毕之后,满儿才蓦而跳将起来。
「你是说……你是说那完全是那个混蛋皇上搞的鬼?」
金砚竹不语,兀自穿上马褂,再坐下去换靴子。
「可恶,害我白流了好几桶盐水!」满儿咬牙切齿地低咒再大骂,「还有,这也要怪你,为什么到西宁去不通知我一声?」
金砚竹依旧不吭声,穿好靴子后,他默然起身来到她面前,俯眸静静凝视她片刻。
「妳觉得让京城里的人都看过我的戏还不够吗?」
满儿愣了愣,旋即恍然他永远不会正面向她道歉,这就是他的另类道歉方式。
「呃……应该……应该够了啦……」其实,直到现在她仍然想不起来,究竟为什么他得让全京城里的人都看过他的戏才行?「那个……我倒是很意外,没想到你意然会唱戏。」
「皇考喜欢听戏,」金砚竹主动自她怀里抱去女儿,这又让满儿惊愕了好半天。「所以,我们兄弟每个或多或少都有学过戏。」
「也就是说,你早就扮过女人了?」
「没有,旦角儿都是由太监负责的。」
「欸?可是你扮得真的很棒耶!」
金砚竹不说话,举步往外走,满儿忙跟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小七儿。」
哎呀,对喔!她怎么给忘了小七儿那条天桥地头蛇了!
「那现在还有谁知道你在唱戏吗?」
「没有,不过很快大家都会知知道了。」
「但是……」堂堂庄亲王爷是个名旦角儿,这象话吗?「你真的要这样做?」
「这是妳要的。」
她要的?
可是……可是那已是半年前的事了,除了几句比较特别的话——譬如要他去扮女人唱戏——之外,她早就忘了那时候到底说了什么了呀!
她暗暗哀声叹气不已,可即使是这种时候,她还是压不下女人家的小气心态。
「如果皇上也让你来扮旦角儿,你肯吗?」
金砚竹冷哼。「除非我死!」
是这样吗?满儿唇瓣悄悄绽起得意又满足的笑。
够了,这样就够了!「那个……我想你……呃,你不必再唱下去了,我会跟你回去的。」来吧、来吧,感激涕零吧!
不料,金砚竹不但毫不领情,甚至拿奇怪的眼神瞄了她一下,才淡淡地回了她一个字,「不。」
满儿愕然一呆。「呃?为什么?」她那么喜欢唱戏吗?
「因为妳说过的话。」
又是她说过的话!
可恶,她到底说过些什么鬼话呀?
第三章
满儿居然是金砚竹的老婆,这事自然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特别是那个钱如诗,简直震惊得快恨死了——她盯了半年的肥羊居然早就有了主儿了!
不过恨归恨,戏还是得唱下去,诚如班主所预言,打从第二天开始,戏园子里就场场爆满,有人要「看」,有人要听。不过三、四天后,便有内城里的人慕金砚竹的大名而来了。
自后台往戏台前偷觑,「他们死定了!」盯着正对戏台的头等座,满儿咕哝着转回后台戏房。
「小桃玉,妳还忘记半年前咱们谈过关于要让我家老爷扮戏伶的话题吗?」
想来想去祇有这个可能,那日里,肯定是有某个无聊是家伙躲在墙壁角偷听,所以某人才会想不开的去当戏子,可恨的是,说的人旱已忘得一乾二净了,偷听的人却一个字也没给她忘掉!
「当然记得呀!」正与小日儿玩得不亦乐乎的小桃玉漫不经心地回道。「而且记得很清楚。」自己的事她不一定记得牢,可他人的八卦她想忘也忘不了。
一听,满儿不由得精神一振,「真的?」连忙一步跳到她身边去,顺便把女儿丢到小床上交给儿子去陪他玩。「来,快告诉我,那天我们到底说了些什么?特别是我,我到底说了些什么?」
「呃?从头到尾全部吗?」这就要稍微想一下了。「嗯……我看看,好象……啊!对了,一开先是……」
待金砚竹这日的戏码《琵琶记》将近尾声时,满儿已经弄明白,为什么某人非得让全京城的人都欣赏到他精湛的唱腔功力不可了。
她有点感动……不,是好感动!
难怪他会不惜丢尽脸面做这种坚持,难怪他一个大男人会不辞辛劳地把女儿带在边养着,难怪。。。
真可恨,为什么她总要做到让她想唏哩哗啦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