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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

爱过流星·风前几人老-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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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多美好!不过爱情离我太遥远,都到共产主义去了。爸的主张很简单:“先立业,后成家。”妈说我们应该长到20岁才可以去恋爱。妈妈说,20岁时,对人生就有成熟的看法,就可以正确地看待自己和看待别人,都不至由于轻率而遇人不淑。而老师告诉我们全班:共产主义在我们20岁的时候就来到了。

    14

    于是红房子的娃娃们。就将各人家中大大小小的石锁提去大院,在满天落霞的辉煌壮丽之中憋足气学陈镜开……

    那天从少年宫练完琴回家,见厅里坐了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他怀里还抱着我妹妹。妈说:“这是你三哥,刚从广东来。”我规规矩矩给地鞠个躬叫声“三哥”。

    谁知他却像小女孩,一下就红了脸。他的眉毛又密又黑,嘴很宽,像爸爸。

    父母才一转身,我就捎悄问他:“哎,你是不是小时读书顽皮挨爸爸打屁股那个哥哥?”

    他点点头。我就很高兴,说:“早就听说我有个也要挨打的哥哥,想你都想了快3年了!”哥又脸红。

    晚饭后,我将哥扯到院里,打了一路拳给他看。他直说“很好看,很好看的。”我问他好看在哪里,他说“很灵活!”我听他尽说外行话,很奇怪,再一问,他却说他根本不会打拳。我以为他真人不露相,就拉开架势揍他。哥哥先是微笑着伸手胡遮乱挡,尔后却左看右看,急切切地轻声喝道:“妹妹快别胡闹!女孩子这样有失斯文多不好!”我吃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后来,我才知道哥也从未学过兵法战史,不但不知道要离杀庆忌、专诸刺王僚;也不知道美国从1942年起就开始制造原子弹,更不曾听说过1945年6月8日那颗原子弹在广岛爆炸之前,原来是经过斯大林同意的……

    三哥对战争毫无兴趣,每日只埋头啃他的数、理、化,或是把我妹妹的头发辫了又拆,拆了又辫,为她梳出许多新花样。哥哥也爱讲故事,一面讲一面让我和妹妹帮他扯白头发。他像我一样,脑后有撮白毛。我气他总是讲《木偶匹诺曹》、《骑鹅旅行记》一类的东西,就扯他的黑头发,还喊着“来了来了,又一根白的!”他老实得很,从来也没想过要检查一下我扯的到底是白是黑。

    我送给三哥一把很坚实的颗状的野草根,告诉他,如果每天用这草根研磨每个手指关节,拳头就会变得很硬。三哥不要,还劝我凡事以理服人,不可动粗,说他看过我的操行评语,很替我的将来担忧。

    看着哥哥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我气得大吼一声:“我才真正替你的将来担忧哩!”

    哥哥笑起来然后又认真问我:“你有什么好替我担忧的?”

    我说:“看你没有一点英雄气慨,将来怎么会有好姑娘为你献出青春?”

    我那18岁的哥哥就羞得红了脸、红了眼皮,咕咕囔囔道:“妹妹快别胡闹,女孩子这样说话就不斯文了。”又说,“哥哥还没立业,哪敢考虑成家的事。”我拼命去想也想象不出地小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怎么居然爸爸会打他?最难以理解的是他怎么就不想当英雄呢?

    哥哥埋头啃书的那些日子,红房子里充满英雄主义的娃娃们正热火朝天练举重。因为那年6月7号,最轻量级举重运动员陈镜开,以133公斤的挺举成绩,打破了世界纪录——在中国体育运动史上,这是第一次破世界纪录——举国上下一片欢腾,都说他给近百年来被洋人嘲讽为“东亚病夫”的炎黄子孙大大出了一口气。于是红房子的娃娃们,就将各人家中大大小小的石锁提去大院,在满天落霞的辉煌壮丽之中,憋足气学陈镜开。

    有天练完举重上楼,一推房门就高兴得大叫起来——哥哥正搓着饭粒,往我墙上粘一张陈镜开的大照片,也不知他从哪本杂志剪下来的,拍的正是挺举达到133公斤的刹那。

    我就急忙扳过哥哥的头,说:“别动别动,我帮你扯白头发。”

    哥往墙上拍牢照片,说:“别忙呀,妹妹,你先仔细看看照片。”我就仔细看,他就目不转睛盯着我,问着:“看出名堂了吗?看出来了?还没有看出来呀!”他又着急又殷切,一副启蒙老师的神态。

    陈镜开穿着背心短裤,站得不丁不八,高举着一杠铁饼,身后分别是130公斤、132。5公斤和133公斤的记录牌。我就说:“少小早立志,男儿当自强。真英雄真英雄!我越看越觉得他了不起。”

    三哥脸上大急。说:“你!你看看他的肌肉!”

    我不由得大声叫好。哥说:“妹妹,如果一个女孩子也长出那么一身肉来,就,唉……就不怎么秀气了!”

    照片几经翻印,已不大清楚。陈镜开显得不见关节不见腰,从手腕到脚踝全是一个一个肉疙瘩。我就开始设想自己也长成那样怎么办?哥说:“因为要承受在头顶上方的重量,所以骨骼呀肌肉呀都被压得结结实实往横里挤。妹妹好好想一想,今天的世界纪录是133公斤,等你长大有机会参赛时,可能世界纪录已经达到180公斤。”说着,他又从衣袋里摸出另一张很小的照片,跟墙上那张拍的是同一个刹那,他拔出笔,在小照片上扩充陈镜开的肌肉,“看,到时候,你的肌肉起码应该达到这种程度,才谈得上去承受180公斤的重量……”

    看着我心中的英雄被哥哥认认真真一笔一笔,添成一堆几乎方方正正的腱子肉,并且想象看自己将来也要变成那样,不禁有点儿恼羞成怒:为国捐躯,是我愿望。早在上学之前,与军区大院的小伙伴一起聚在那棵大黄槐树上,我们就设想过几十种英雄的死法,种种令人神往,即便死前须受尽折磨,如卓娅、如秋瑾、如刘胡兰,体无完肤,只剩下一双信心百倍的眼睛环视刑场,也会让死亡如号角充满感召的力量,反正是很中看的事情。却从未想过要长成那么一堆肉。尽管父亲平日强调“当以品格才学立足于世,而万不可思量以容貌身段取悦于人”,但要变成像哥哥画出的那般模样,我就难免心中忐忑。于是白头发也不帮他扯,抓了那张小照片冲出去,去敲妈妈的房间。我请妈妈算计一下,是否我将来一定要长成哥哥画的那样才可参加挺举,为国争光。

    妈妈看着那张照片,一时啥也说不出,只是笑,哥跟了来,又焦虑又诚恳,却不作声。妈妈说长期进行同一种姿势的运动,当然会影响体形,比如铁匠的右臂必然比一般人的粗壮,舞蹈演员的腰腿必然比一般人的灵活……她说,在长期的训练中,随着铁饼重量的不断增加,举重运动员的身材肯定会横向发展。不过,我妈妈说,她确实不知道若是我想练出抓举180公斤的铁饼,是否会变成如哥哥画的那样。

    第二天傍晚,我将那张照片拿到大院给那帮自我集训的伙伴细看,女孩子们先是吓得满眼惊恐,继而笑得前俯后仰,于是纷纷提了各自的石锁上楼,想当世界举重冠军的念头就被我哥哥的作品吓得烟消云散。倒是一院男孩忽然睑上有了成熟相,似乎有重任在身的默契,“嘿嘿”吼着,将各人石锁举起放下、放下举起,有时直练到星光灿烂。在女孩子眼中,他们简直成了英雄。女孩子们省下父母给的小钱,买些七彩糖、棒棒糖、鱼皮花生、爆米花,好忠实地等他们练得再也举不动石锁,才逐一将零食递到他们手中。

    将女孩子吓退不久,我三哥就走了,他去北大荒的勘探队,临行前告诉我:“哥到处都打听过了,据说中国没有女子举重,世界上也只有男子比赛……”

    后来,虽然离开了重庆,但许多许多年我总还有着关注举重比赛消息的习惯,总希望在获奖的人中,发现一个儿时的同伴。

    15

    我们小学生也掀起了建设社会主义的新高潮:我们除四害。

    记不清楚因为惹了什么祸,升四年级时又转了学,只记得这次宣布对我的处分之后,全校师生已不再唱《一定要解放台湾》,而是唱《社会主义好》,是快四拍的进行曲,歌词很大众化:“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反动派,被打倒,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全国人民大团结,掀起了社会主义建设高潮,建设高潮……”

    我们小学生也掀起了建设社会主义的新高潮:我们除四害。四害就是麻雀、老鼠、臭虫、苍蝇。老师说,因为我们是小学生,就只给我们分配打苍蝇的任务:三人一组,每组一天l00只,但如果能像大人那样逮着麻雀或老鼠,就更为集体争光了。打苍蝇是要评比的。组与组、班与班、年级与年级之间都纷纷开展竞赛。学校搞了块大黑板,用红色标了“灭蝇战绩日报表”。

    我们离家时,兜里揣着火柴盒,手上抓着苍蝇拍;放了学就一路寻着苍蝇走。每天一大早,教室里就三人一堆三人一堆,头凑头,轮流从各自火柴盒里将战利品一只一只拈出来,有人以“一、二、三、四……”数,有人以“二、四、六、八”……数,还有陈彩红数的是“一仨二仨三仨四仨……”唱数之声此起彼落,教室里热闹如赶集。待班长将全部苍蝇收齐,将各小组的数字登在教室后墙的黑板报上,就将苍蝇交到学校。

    每到课间休息,灭蝇战绩日报表跟前就人头攒动,议论纷纷。

    学校有面流动红旗,三角形绸子做的,用黄丝线绣着“除害英雄”4个字。红旗每月流动一次,奖给战绩最好的组,挂在教室的侧墙,神气得很。“除害英雄班”中战绩最佳的三人小组还要在校会上介绍经验,像足了斯达哈诺夫工作者。

    大家都想上台介绍经验,便都去找那些又脏又臭的地方。因为越邋遢的地方苍蝇越多,所以公共厕所简直成了阿里巴巴的山洞,总是人比苍蝇多,大家抢着打。为了那面“除害英雄”的锦旗,我们班想出的办法多极了,行不通的有,行得通的也有。

    刘志刚小组用铁丝和纱布做成个漏勺,去公共厕所搞些蛆,以水冲净,放到刘奶奶一个空泡菜坛里养着,一会儿揭一次盖一会掀一次盖地观察,等蛆变苍蝇。可他们把半坛子蛆“看”死了也没变出一只苍蝇。他爸揪着他的耳朵到学校告状,请老师对这儿子进行卫生教育。

    李金玉有次不知从何处觅得个肥肥腻腻的鸭屁股,用鞋钉把它敲牢在砧板,再搬到阳光下,一个中午聚精会神,将午睡时间换出百多只苍蝇来。一试真行,她们组就天天照办……

    我们班评上“除害英雄”了。授旗是件很隆重的事:全班集队排上学校大舞台,班长白衣蓝裤红领巾,跨步出列,亮了嗓宣布:“我代表四年级2班,以本月最优异的战绩,接受除害英雄的称号!”校长就双手把旗递给班长。班长刚一展示锦旗,会场上就队鼓如雨、掌声如潮。班氏就喜气洋洋领着自己的班离开。接着,全校师生再一次掌声骤起,李金玉就上台介绍她们小组“鸭屁股十砧板”的新战术。

    旗往教室一挂,我们就变得人前人后精神抖搂,隔几天就打环一只苍蝇拍。李金五告诉我,班主任去了她们小组每个人的家,之后,三家父母各买了一块新砧板,原来用旧的,就留给她们布阵除害了。

    班主任表扬了我们的干劲,又建议全班要保持从小养成的卫生习惯。要我们每天交苍蝇时不要用手拈,最好削两校小竹签,像使筷子一样夹着苍蝇数,数完,将竹签与火柴盒一起扔进学校饭堂的煤灶里烧掉。但是我们都嫌麻烦,反正全校都是用手指拈苍蝇,便谁都懒得削竹签子;况目,随着苍蝇死亡率的增高,小小的火柴盒很快就被淘汰。50年代末,重庆市罕见对小件日用商品以纸盒包装,我们极难发现称手的盒子,就提个玻璃瓶,或锯节楠竹筒来装苍蝇,断断舍不得烧了的。

    李金玉的经验风行两周之后,郑可成更是别出心裁,他捡条死得软软的小蛇,以鹅卵石拍烂,借螺丝刀半嵌入老槐树干裂的皮缝中,引得绿头苍蝇嗡嗡乱飞,三人小组就兴冲冲守着树来打。第二天一早,这个小组,一人将张报纸唰地铺在桌上,另一人将半截捕竹筒嘭地反盖报上,那竹筒口以一纸封好,用圈橡皮筋撞在竹筒上。谁也没见过这阵势,被他们弄得糊里糊涂。郑可成就学着串街要把戏的口吻,叫道:“哥们姐们老少爷们!请坐的坐稳,蹲的蹲稳,站的站稳,让兄弟给大家露一手,看好了,眼睛一眨,哎——呀呀!”然后右手按竹筒,左手扯橡皮筋、嘴里就轻悄脆亮,敲勾锣似地断句道,“老母鸡变——鸭!”同一时间,话音落,橡筋断,竹筒起,沙沙声,报上就现出金字塔状的一堆苍蝇来……

    放学后,大家遵班长之嘱全留在教室。班长亲自将朝向走廊的两道门两扇窗拴好,然后44个人都挤到前面几排。默默地,又神秘又紧张地看着郑可成。平日顽皮如猴的郑可成,一本正经,要大家“以革命的名义”发誓:在我们四年级2班从校长手中再度获得“除害英雄”旗之前,绝不向任何人提及今日之事。大家就对着黑板上方的毛泽东和斯大林的像发誓。发完誓,郑可成就向我们传授他的新战术还说“这就叫做蛇魂勾蝇计!”同学们大受启发,纷纷去菜市场拾些黄蟮头、鲤鱼肠之类,寻棵树,腥哄哄糊了候苍蝇……

    到了月底,我们全班又列队舞台挺胸脯扎扎实实风光了一回。郑可成就向全校师生介绍他们组的“蛇魂勾蝇计”。

    郑可成也是个读书不用功、成绩呱呱叫,让许多老师又心喜又头疼的人物,与我最是投契,经常,两人偷违校规溜进茶馆听说书。

    重庆的茶馆,只卖菜不卖饭。客人一人一碟一杯一盖,坐得密密一桌密密一桌。卖零碎佐茶的小贩,交笔钱给茶馆后,就可进去做生意。小贩或以布带或以麻绳分两端系了个货架,挂上脖子垂至胸前;货架或薄板钉就或蔑片编成,很轻巧,可以对折如箱状,里面分格装了香烟麻糖葵花籽南瓜籽山楂片红苕干。小贩将那货架时张时合,在人堆里蹭着挤着卖。

    重庆茶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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