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黎斯特-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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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尚有其他吸血鬼曾经睡在此地外,想不出这里如斯布置的理由,谁会在地下墓室摆上火炉呢?至少我不知道。何况这里还有石头长几,石棺也和上面一样,棺盖上雕着人像。
各处的灰尘於蜘蛛网在在表示,此地已无吸血鬼留宿;挺奇怪的,睡在石棺里的他们到哪里去了?他们像梅格能一样烧毁了呢?还是他们仍存在某个地方?
我一个一个打开石棺,除了灰尘什麽也没有;没有痕迹证明曾有吸血鬼睡在这里,或者曾有吸血鬼的存在。
我继续往楼梯走下去,腐的味道越来越浓,越来越难以忍受。
味道来自下面的一扇门後,逼得自己继续前进倒也不易;如果我还是凡人,这种味道早让我掩鼻,此刻倒也不觉什麽特别的厌恶;我的新生躯体想逃开,然而,在停下脚步後,我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走向门边,决心要瞧瞧妖怪在那里乾了些什麽事。
哎!比起眼睛所见之况,鼻子所闻之味根本小巫见大巫!
在一个深坑里,堆了许多体,体溃烂腐败程度容或不同。残躯却爬满了蠕动虫蛆,看到火把,老鼠四处窜逃,甚至还碰到我的腿。我的喉咙哽塞,臭味已让我无法喘气。
然而我不能不瞪着这些体,这儿有极重的讯息是我必须理解的。首先我发觉受害体全是男人——他们的长靴和破烂衣服证明了身份——每一个都头发金黄像我一样。有几具体形犹在的,看得出他们年轻而身材高瘦;最新的一具,湿淋淋臭味洋溢,手臂伸向栏杆,更是跟我像得有如是亲兄弟一般。
在晕眩中,我走向前,靴尖碰到他的头,放低火把探头一看,我的嘴巴大张几乎尖叫;那双布满小虫蠕动的眼睛,赫然是湛蓝的!
身子踉跄後退。一阵惊骇恐怖的想像攫获了我,我觉得他还没真正死去,还会伸手抓住我的脚趾。老天!这可能吗?紧往墙边贴靠时,脚撞到了一般腐败的食物和一个水瓶,水瓶滚地打破,瓶里的牛奶流出来,更好像是他的呕吐。老天!他去世不久,他……
痛苦在四肢窜流,血涌上来,一如液体的火涌向喉咙,我的嘴巴不禁张开,一口血吐在我前面的地板。我走到门口,让自己镇定下来。
在一阵反胃之中,我盯住了血,我盯住火把照明下的闪耀腥红色,看着血色变黑,流进石头间的灰泥;血是新鲜的,味道甜美甚至盖过体的臭味;饥渴的感觉赶走了反胃,我的背部痛了起来,我的身体越弯越低,血的味道令我欣喜若狂。
在此当儿,我的思潮依然起伏;这个年轻人进入此地窖时,犹是活着的,地上摆着的食物和牛奶,不是为了喂他,就是为了折磨他。他是活活死在地窖的,他被迫困在体中,完全意识到自己即将成为体中的一员。
老天!这是何等折磨!何等煎熬!所有这些金头发的年轻人,他们之间有哪几个曾经命运相同,也是活活困死呢?
我弯身跪下来,左手举着火把,头倾低,靠近地上的血,我伸出舌头一如蜥蜴,用力舔着地板上的血。唉!多麽过瘾,多麽甜美可口!
我真的在舔血吗?真的在舔地板的血,而非两寸以外的体吗?我的心是为舔血的美味而叹息呢?还是为两寸之外被梅格能抓来——如抓我一般——的死人在唏嘘?或者是为这个梅格能所虐死,没有化身不死幽灵的男孩而喟叹?
舔血时,污秽的地窖一明一灭,有如火焰在闪动;死人的头发碰到我的额头,他的眼睛如破碎的水晶,紧紧盯住我。
为什麽我没有被关琐在此地窖里?我通过了什麽样的试练?终使我不致在次摇撼栏杆痛苦尖叫?终使我逃过在小客栈预见的死亡惊恐?
舔血带来的战栗快感,穿越我的四肢;在此同时听到的曼妙声音,如血的腥红,如死男孩的湛蓝眼睛,如闪动的昆虫翅膀,如蠕动的白色虫蛆,如火把的火舌闪耀,令我即惊慑又着迷;那是什麽声音?那有什麽声音?只不过是我惨不忍听到的嗥叫吧!
丢掉火把,我挣扎着站起身来,脚又踩到锡盘和水瓶。我转身跑向楼梯,用力关了地牢的门;只听见自己的尖叫声,一路从下面传到塔楼最高处。
尖叫声在石头墙壁回响,折射到我的耳边,我依然尖叫不止,我的嘴巴再怎麽用力也阖不上。
穿过栏杆围住的走道,穿过十来扇窄小窗户之上,我看见黎明曙光微现。我的叫声骤然停止;石头渐渐闪光,光渗透进来,如蒸气般包围了我,灼热了我的眼皮。
我并不想睡,腿却本能地向上猛冲,跑往最里面的小室而去。
穿过地道,小室充满了黯淡的紫光,宝石在木箱里闪烁,有如它们在滚动一般;当我举起石棺的盖子,我的眼睛差一点因宝石的光亮而失明。
迅速地,棺盖阖下来,脸上和手上的痛苦消失,我是安静的安全的,恐惧於悲伤,一起融入寒栗深沈无限的黑暗里。
吸血鬼黎斯特
第二部:梅格能传奇7
口渴唤醒了我。
顷刻之间,我知道自己是什麽,在那里。
没有凡人的甜蜜美梦,没有梦见冷冽白酒,没有梦见苹果树下的青翠草地。
在狭窄阴暗的石棺里,我的手指伸向獠牙,发现它们即长又锐利,有如刀刃一般。
有一个凡人在塔楼里,虽然他尚未抵达室外门口,我却已窥觉他的思维。
当他发现楼梯的门未琐时,我察觉了他的惊愕。这是从前未有过的敏锐。他看到地上的焦炭时,我察觉他的惶恐。他叫着说:「主人!」我知道他是仆人,一个有些奸诈的仆人。
洞识他的心意,很让我兴致勃勃,更让我心跳如捣的是他的气味。
我举起石棺盖子爬出来,凡人的味道若隐若现,几乎令我难以抗拒。那是我第一次发泄热情时,妓女身上传来的诱人麝香;那是寒冬日後一日饥饿之际,首闻烧烤鹿肉的芳馥,那是新酿的美酒,鲜美的苹果;那是在炎炎夏日,水自山岩湍流以手汲取的甘甜。
不,那种味道比这一切都更香浓诱惑,使我越来越馋涎欲滴!
我像动物潜游黑暗似的,穿越秘密走道,推开小室外的石头,站起身来。
那个凡人站在那里,双眼瞪着我,脸色因惊骇而苍白。
他是个年老力衰的人,从他混杂的思维里,我察知他是马厩主人兼车夫,但是感觉却遭干扰而显得模糊。
猛然之间,他对我的恶意如炉火袭来,这回感觉可一点不错,他的眼睛在我的脸庞和身体上下扫瞄,仇恨在升温在沸腾。我身上所穿的华服是他取来的,在地牢的死囚是他去喂养的。为什麽他如此咬牙切齿呢?因为我不是拿些可怜虫之一?
正如你所想像,这使得我更加兴奋。我赤手空拳就能致他於死地,太棒了!
「主人呢?」他惶惑地说:「主人呢?他在哪里?」
他对主人的想像是什麽?一个魔法师之王,这就是他的意见。如今我拥有相同的威力,而他对此一无所知,尽此一点,我已占了上风。
一方面窃喜於自己的优势,一方面仍在透视他的心意;相对於他的抗拒,我对他脸上手上的血管,感到兴味盎然,他的血气味道尤让我陶醉不已。
我可以感到他心脏的微弱跃动,甚至可以感到他鲜血的滋味,一如我想像的可口;骤然间,我全身激荡,有如他浓郁滚热的血已注入我的体内。
「主人的在火里焚烧後走了!」我嘟囔着,声音奇特而单调。我慢慢走向他。
他俯视烧黑的地板,仰望烧黑的屋顶。「不,你撒谎!」他愤怒不堪的说着,他的恼怒如光在我眼前闪动,我意识到他的怨恨,他的绝望彷徨。
哎,活生生的血肉之躯竟是如此美妙!我食指大动,胃口大开,而心中毫无愧悚之意。
他察觉了,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第六感。狠狠给我愤怒仇视的一瞥後,他跑向楼梯。
我一个箭步就逮住了他,充分享受掠获的快感;多容易呀,前一分锺想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下一分锺,他已在我的掌握。双手举起他的身子,他的双脚离地,乱踢一气。
我轻而易举地抓紧他,一如大人抓一个小孩,他的思绪杂乱无章,他根本不知如何能解自己之危!
这些微弱的思绪传达,被我所见到的景象完全淹没了。
他的眼睛不再是灵魂之窗,胶状的眼珠发出的颜色挑逗着我,此刻,他的身体只不过是扭动的血肉美食,我如不吃便只有自己死去。
然而,想到眼前的食粮正在活蹦乱跳,美味的鲜血正在手臂挣扎流窜,总让我有些惊惶;逐渐的,一切理所当然了;他即生而为他,我又生而为我,他是我的飨宴,我原该享受呀!
我把他拉到边,戳裂他脖子上凸出的动脉,血喷到我的上鄂。当我压在他身上时,我忍不住激动轻叫起来;这不是梅格能给我的那种灼热液体;不是我在地牢所舔乾涸的血迹,不,这是液体的光芒;吮吸时,心脏兀自生猛跃动,血滚烫得几乎热气腾腾,其味之鲜美更逾我所知的千万倍!
肩膀耸起,指甲深深刺进他的肌肤,我忍不住愉悦轻哼着歌声。可惜所见只是一个气息喘喘的灵魂,他的躯体则早已昏厥,这场精彩好戏变成独脚戏了。
在最後一瞬间,我奋力克制自己推开了他;内心多麽渴望感受到他脉搏变缓心脏停止,完全被我征服的滋味。
然而我不敢。
他笨重的身体滑下我的臂膀,四肢软瘫在地上,半闭的眼皮露出死白的眼珠。
我注视他性命的终结,冥思且近乎着迷。任何细节我都无意放过,我聆听他的呼吸衰竭,看到他的躯体毫不挣扎地坠入死亡。
血温暖了我,血在我的血脉里跃动;脸颊摸起来滚烫,视觉更加锐利,我感到自己强壮难以比拟。
我提着死,拖往曲折回旋的楼梯,拖入臭气熏人的地牢;把体丢在那里,让它和别的腐烂体共眠共息。
吸血鬼黎斯特
第二部:梅格能传奇8
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也到了试探我力量的时候了。
荷包装满尽可能装的钱,佩上一把不太老式的宝石剑,把铁门琐上後,走了下去。
很明显的,塔楼是整幢倾圮城堡的幸留建;我闻到风里传来马的味道——强烈令人愉快的问道,循着味道,默默找到後面的临时备用马厩。
在那里有一辆华丽马车,还有四匹黑色骏马,马对我毫无怯意,这太好了!我吻着它们光滑的侧腹和柔软的长鼻子,如果不是心里另有别的事,我还真会为了太喜爱它们,跟它们耳鬓磨一番呢!
马厩里另外还有一个人,在我进入时已闻到他的味道;他正在熟睡之中,唤醒他时,我发现他是一个傻小子,对我不具任何敌意。
「我是你的主人啦!」说着我给了他一个金币。「为我找一副马鞍。今晚我不再需要你了。」
他完全了解我的话,只是告诉我,马厩里根本没有马鞍。
好吧!我从马车上割下一条长,放在最漂亮的一匹马上,然後,我骑上马背。
我实在无法描述当下的感觉。骏马在奔驰,寒风在吹拂,夜晚的穹苍高悬;我於马融为一体,驰过雪地之际,我时而欢乐时而吟唱;唱歌时,先是音调抑扬高亢,後来又转为浑厚低沈。有时我忍不住兴高采烈的叫起来,我非兴高采烈不可,然而,一个妖怪真的能兴高采烈吗?
当然,我渴望长驱直入巴黎;但是我知道自己还没做好准备,特别是关於自己能力的高下强弱,我尚未完全掌握,所以我把马骑往相反方向,来到一个小村镇的郊外。
走近小教堂,我未见人的踪影;一种属於凡人的愤怒於冲动,驱走我原有奇异半透明的幸福感觉。
迅速翻身下马,走到圣器收藏室门外,门琐松开着,我穿过正厅来到圣餐桌外栏杆前。
在那瞬间我呆呆站立一无感觉,恍若期待有什麽意外会发生;然而杀机顿现之际,想像中的闪电并未大作;我凝视圣檀上所点燃蜡烛的小小红花,仰望未透光着色玻璃下,一尊尊冰冷的圣像。
不顾一切的,我走到圣餐桌边,把手放在神龛上,打开神龛的小门,取出圣盘圣杯和圣饼。不,在这里我找不到圣灵的力量,以我妖魔诡异的敏锐,我感受不到任何回应於敌意,这里只有圣饼、金盘、蜡烛和光亮。
我对着圣檀鞠躬,看起来还真像子夜弥撒中的教士。将圣盘圣饼放回远处,又仔细关上神龛的门,我所犯的渎神行为,再也不会有人发现了。
然後,我走到教堂的另一边。颜色亮丽的彩绘和雕像吸引了我。我发现自己不仅看到展现神迹的成品,还察觉到画师於雕刻家的创作过程,我看到漆彩如何捕捉光线,看到透视上的小失误,乃至意外出现的虚饰。
这些大师在我眼里是什麽呢?我思索着。我瞪视灰泥墙上简单的设计图样,接着又跪下身子,观察大理石上的图案。最後发觉自己竟五体投地,眼睛圆睁,呆呆注视鼻子地下的地板。
真是的,我傻里傻气在做什麽?站起身来,微微抖索,轻轻饮泣了一阵,然後我望望四周点燃的蜡烛,闪动的烛光,看上去像是活着一般;猝然之间,我感到浑身扭不自在。
该离开教堂,进入村里去吧!
在村镇逗留大约两个钟头,大部分的时间里,我没看到也没听到任何人的声音。
翻过花园的墙,从街道纵身跃上屋顶,对我简直是举足之劳而已。我可以轻易跃上叁楼高的房屋,可以连手带脚抓住石头间的灰泥,轻松攀爬建的高墙。
透过窗子,我看到小夫妻在蓬乱的床上安眠,婴儿在摇篮里酣睡,老太太在微弱的灯光下缝补衣服。
对我来说,这些房子无异是洋娃娃的家;里面有各式玩具,有小小木头桌椅,擦亮的壁炉架,修饰清洁的窗,还有洗刷乾净的地板。
我以未曾享受过的眼光来注视着一切,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