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黎斯特-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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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
我想再问他一件事。他何时猎食?他何时啜饮?他的血已支了我两夜,或许还更久些,谁的血在支他?他早先已猎食过了?他现在会去猎食吗?我越来越怀疑,他以不再像我一样那麽需要血了;正像那些必须照顾者一样,已开始越喝越少。我非常想知道,我的忖测是否事实。
但是他要离开了。村子的人的的确确在呼唤他。他走出阳台之後就消失了。有一会儿,我以为他走到门外的右边或左边。我走到门口,发现阳台已空了,从栏杆往下望,只看到一些颜色的碎片,那是他僧袍式的外衣,衬映着远远下面的岩石。
看来,我们犹有某些值得期待的佳音。我想,我们有可能不需要血,我们的脸逐渐失去人类的表情,我们可以靠意志移动物体。除了飞行之外,我们可以做所有的事。几千年的某个夜晚,我们也许只全然寂静地坐着。就好像那些必须照顾者一般?今晚有多少次马瑞斯看起来像他们?当没有谁在场时,他是不是也很久很久静坐不动呢?
当我去经历我的一世生涯时,对他来说,半个世纪有什麽意义?
转身走回我的卧室,我坐着看海和天空,看着微曦初现;我打开石棺的小小藏身处,棺内还摆有鲜花;套上金罩头饰面具和手套,我躺在石棺里,闭起双眼,但觉花香隐约袭来。
惴惴不安的一刻来临,意识渐渐失去。在半梦半醒边缘,我听到有女士的笑声。她笑得那麽轻快而持久,宛如正在关心的聊天一样;当我沈入黑暗里之前,她猛然回头,我看到她白皙的喉咙。
吸血鬼黎斯特
第七部:古老的法术,古老的玄秘15
我睁开双眼,心里浮起一个念头。念头排山倒海袭来,旋即萦绕不去,使得我几乎感觉不到乾渴,感觉不到血管中的刺痛。
「妄自尊大!」我喃喃低语。然而念头之魅惑之美,令我难以自拔。
不行,我必须丢开它;马瑞斯嘱我远离神殿,何况他将在午夜回来,到时,你大可以跟他谈这个念头;他会……什麽?只是悲伤地摇摇头。
我走出房门,景物依稀如昨,蜡烛犹在点燃,打开窗户一眼望去,天色褪尽之柔和景象即现。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他也将撤离这个特别的地方;这一切是真的吗?
我感到惆怅惘然。突然间,魅惑的念头又起。
独自下去,趁他不在时下去,安静的,秘密的去做,这一来我就不会感到愚蠢了。
不,不行。毕竟,做之徒然无益;何况,绝对什麽事也不会发生呢!
情况若是如此,为什麽不试一试?为什麽不现在就去?
我四处来回走着,穿过书房走廊,穿过充满鸟和猴子的房间,走进我从未来进过的其他房间里。
那念头在我脑中盘旋不去。乾渴令我烦躁,令我更加冲动,更加心神不定;对马瑞斯所说与所告诫的,对所有事态的未来影响与可能的意义,我似已不再能深思熟虑。
他不在屋里,这是确定无疑的,我终於走遍了所有的房间。他在哪里睡觉是他的秘密,而我已知道进出房子所有的途径,这原本也是他的秘密。
我轻易地找到那扇面对楼梯的门,门乃通往那些必须照顾者,我发现门并没有上锁。
站在家具发亮、贴着壁纸的客厅,我凝视着时钟;晚上七点,还有五个小时他会回来,这五个小时乾渴将在内心燃烧。那念头……那念头……
我犹豫不决。不再凝视时钟,我走回自己房里。我知道在我之前,一定有很多位萌生相同的念头;我想起他的描述,当他认为能够唤醒他们,能让他们移动时,那种骄傲的感觉,他描述得多麽贴切!
不,我确实想去做;反正什麽事也不会发生,这是理所当然的;我只是想下去,独自去试一试;也许多少和尼克有些关系。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走进房间,海水闪耀的光芒反射在房里,我打开小提琴盒,凝视着这具史特底瓦拉小提琴。
当然,我不知道如何演奏,但我们都极善於模仿;就如同马瑞斯说的,我们精神无比专注,并拥有出色的技能。何况我经常聆赏尼克的演奏,模仿他对我来说绝不困难!
我先紧一紧弓,又用小块树胶搓磨马松制的弦线,正如尼克过去一样照做无误。
仅仅两个晚上以前,我犹不能忍受接触琴的痛苦;更不要说听到琴的声音啦!
从盒子里拿出提琴,带着它穿越房子;好像当年我带着琴,穿过吸血鬼剧场的厢房,到尼克那里去一样,我根本没有想到什麽猖不猖狂,只是加速脚步,冲向秘密阶梯的门那里。
仿佛他们把我拉过去,仿佛我乃身不由己。不管马瑞斯,也不管任何事了;一心一意只想赶快走到又窄又湿的石阶,赶快穿过充满海的雾气,和黄昏初上微光闪烁的窗户。
事实上,我越来越迷惑了,迷惑到我突然停住脚步;这一切到底怎麽会发生的呢?是谁在怂恿我呢?谁在挑惹我呢?难道是那些必须照顾者?唉!这不但太荒谬,而且太自以为是了吧!再说,这些怪物知道这个奇异、精致的小小木头乐器是什麽吗?
它发出声音,不是吗?在古老洪慌时代,有谁曾经听过这种声音?一种如此赋有人性,具有强烈感染力的声音;使得有人认为它乃是魔鬼的杰作;甚至卓越的演奏家,也有人指责他们是魔鬼附身!
我有一点儿昏眩,我感到困惑。
我怎麽会一直走到阶梯底下,仍然没想起那道门是从里头闩住的呢?再给我五百年时间,我也许可以打开那个门闩,现在怎麽可能?
然而我继续走下去,混乱的想法,来得快,也去得快。我全身燥热兴奋,乾渴更火上加油;虽然我也知道,乾渴根本无关宏旨。
当我最後抵达目的地时,我看到通往小礼拜堂的门大开。灯光进楼梯间,花的芳馥,点燃的烟香,突然充塞而来,我的喉咙似乎噎住了。
我越来越靠近,两手抓住小提琴,把琴紧紧靠放在我的胸前,为什麽有些反应,我并不知道。我发现圣龛的门也是开的,他们就坐在那儿。有人为他们供上更多的花,有人将祭拜的香做成的香饼,放在金碟子里。
在小礼拜堂里停下来,我凝视他们的脸庞,他们似乎也和先前一样,直视着我。
他们是如此白皙,我不能想像他们曾经是古铜色,而且如同他们所戴的珠宝一样坚硬。蛇型手镯环绕着她的上臂,层状的项链挂在她的胸前。
她的脸比他的脸窄,她的鼻子稍长;眼睛则是他的稍大,眼角的皱褶也厚了些,不过他们的黑长头发看起来差不多。
我不安的吸了一口气,花香和烟熏的气味,一下子呛满了肺部,我突然感到无比虚弱。
灯光恍如上千的金色碎片,在墙壁上闪烁飞舞。
我低头望望小提琴,试着回想我的念头,手指沿着木头滑动,在他们的眼光中,视小提琴为何物呢?我倒挺想知道。
用一种极轻悄的语调,我解释琴是什麽东西;告诉他们,我希望他们听一听琴声;告诉他们,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演奏,但我将竭力一试。我喃喃低语,甚至连自己也听不见在说什麽;无疑的,如果他们想听我说,他们一定听得到。
我举起小提琴,放在肩膀上,再用下巴颏抵住;拿起琴弓,紧闭双眼,我想起一首乐曲,尼克的乐曲;我记得拉琴时,尼克的身体随音乐摇摆,他的手指随着音符起落,而拔压琴弦时,琴音的蕴含,乃从他灵魂深处直透手指。
我沈湎在音乐里,当我的手指在跳动时,音乐忽高忽低的在哀哀泣诉;不错,它是一首歌,我可以演奏一首歌。音色是那麽纯净而圆润,琴声的共鸣回音,穿过了紧密的墙壁;那是哀怨与恳求的旋律,是唯有小提琴能呈现的韵味。我逐渐着迷了,身子前後摇摆着,我忘了尼克,忘了所有的一切;只感到我的手指正敲击着琴身的共鸣板;意识到我正在敲出声音,声音是从我心中发出的,它上下起伏,犹如泛滥般越来越响,好像我用弓疯狂的在拉一样。
我的歌声在应和着,从小声的哼,到大声的唱,小房间里的金光闪闪,变成模糊一片。我的歌声突然更宏亮了,不可思议的宏亮,那是极高的音调,我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唱出来的。然而,歌声的确存在,美丽的歌声,稳定而不变,越唱越高亢,高亢到刺伤我的耳膜。我演奏得越来越认真,越来越疯狂;甚至听见自己的喘息声;更出乎意外的,我猝然发现,自己并未发出这种奇特高音的歌声。
如果这种声音再不停止,血液将会从我的耳朵里流出;没有停止演奏,没有被激烈头疼所击倒;视线往前看,我看到阿可奇站了起来,她的双眼睁得很大,她的嘴撮成完整的?型,高亢的声音是她发出的,是她在制造这种声音。她离开了神龛,双臂伸展地走向我来,尖锐的音调,如刀锋一般刺入我的耳膜。
我什麽都看不见了,只听到小提琴碰撞地板的声音。只感到双手紧紧蒙住头部两侧,我不停地大声叫喊,尖锐的音调却掩盖了我的叫声。
「停止呀!停止。」我怒吼着。所有的灯光又亮了,她就站在我的正前面,正伸出手来。
「天呀!马瑞斯!」我转身跑向门边,门突然关了起来,重重地打到我的脸,我倒在地上双脚跪下,在连续不断的刺耳高音调下,我啜泣了。
「马瑞斯!马瑞斯!马瑞斯!」
我回头望望,不知什麽祸事会临头;我看到她的脚踩在小提琴上,琴砰的一声在她的脚跟下破裂了。她所唱的高音调渐渐低沈,终於消失了。
只剩下我留在寂静的耳聋里,听不到自己叫喊马瑞斯的声音,叫喊声持续不断,直到我匍匐崩溃。
寂静的鸣响,寂静的微光。她站在我的前面,黑色美貌微妙的皱在一起,白皙的肌肤看不出什麽皱纹;她的双眼充满着苦恼和质疑,苍白的粉红嘴微张,显出她长长的獠牙。
救救我,马瑞斯,救救我。我结结巴巴着说,根本听不见自己在说什麽,发出的大概只有心中抽象的意念吧。她的手臂猛然环绕着我,把我拉近她;我感到那双手就如同马瑞斯所描述的一样,非常温柔地拢住我的头,我觉得自己的牙齿正碰到她的颈子。
我毫不迟疑。我不在乎环绕在身子的手臂,短时间里就可以粉碎我的生命。
我感到自己的獠牙戳穿了肌肤,好像穿过冰河的外壳一般,血液就喷进我的嘴巴里。
哦!真好!哦!真好!我把手臂环绕她的左肩,我紧紧黏住她,我的活生生雕像,她比大理石还坚硬,我不在意呢!它正该如此,它是完美的,我的地母,我的爱人,我力大无穷的神。她的血和炙热的蜘蛛网细丝,渗透进我全身每一部份;她的嘴碰着我的喉咙,她亲吻着我,亲吻着我那溢满热血的动脉。她的嘴不啻是血的出口,我用尽所有的力量吮吸她的血,感到她的血一再的涌流,一再扩散我全身;紧跟而来的是不容质疑的激荡刺激,她的獠牙刺进我颈子里了。
我的血液突然被吮吸了过去,正如她的血液也被我吮吸过来一般。
我看到闪闪发光的血流循环。我感到如此的神圣;此际除了我们的嘴彼此锁住喉咙,我们的血正在脉动的血管贯窜外,再无别的存在。
没有梦,没有幻象;只有壮丽、无声和炙热的血在交流;还有什麽事值得放在心上?绝对没有。只要血不停的流,就让天塌下来,让地裂开来,让光明尽熄,让世界的一切全消逝吧!
然而,可怕的声音突如其来,丑恶的,好像石头破裂,好像石头在地板上拖曳;马瑞斯来了。不,马瑞斯,不要来。回去,不要接近我们,不要把我们分开!
不是马瑞斯。这恐怖的声音强行闯入,猛然间天动地摇;这个家夥抓住我的头发,并把我们用力拆开,血从我嘴巴喷出来。是恩基尔,他强而有力的手,揪紧我的头。
血液从我的下巴流下去,我看见她脸上的苦恼表情!看见她向他伸出手,她的双眼充满了怒火,当她用里去抓揪住我头颅的双手,她白皙手臂生气勃勃的发着光。我听到她的声音,她在大声叫喊,声音之大远超过於她刚的唱歌,血从她嘴角流下来。
声音淹没了一切,黑暗席卷了我,眼前金星直冒,我的头骨就要碎裂了。
他强迫我跪倒,他压在我身上;我突然清楚地看到他的脸,那张一如往常没有表情的脸,只有手臂上的肌肉,显示了真实的生命。
即使在她淹没的叫声里,我仍意识到後面的门在动,因马瑞斯的敲击而晃动,他的吼喊与她的尖叫几乎一样大声。
她的尖叫,使得我的血从耳朵往外流,我的嘴不自禁的张着。
钳住我头部的虎头钳突然松开了。我觉得自己摔倒在地板上,四脚朝天,他的脚重重踩在我胸口上,几秒锺内,我的心脏就会被踩碎了。而她的尖叫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刺耳;从他背後,她的手臂勒紧他的颈子。我看到她紧皱的眉毛,飞扬的黑发。
是马瑞斯,我听到他在门边跟恩基尔说话,马瑞斯的话声穿透她清澈的尖叫恩基尔,你如果杀了他,我将从你身边带走阿可奇,她一定会跟我并肩作战的!我发誓!
突然的寂静无声,温热的血从我颈旁滴下来。
她走到一旁,目光朝前直视,狭窄的石头通道拍一声响了,门猛然打开,马瑞斯的身影在我面前骤现,他的双手放在恩基尔的肩上,恩基尔好像已不能动弹。
他的脚滑开来,碰伤了我的肚子,我的胸口压力顿失。马瑞斯以思维对我说话,我听到:出去呀!黎斯特。快跑!
我奋力的坐正,看到马瑞斯将他们两个缓缓赶向神龛,看到他们目光不是直直瞪视,而是凝视着马瑞斯;阿可奇紧抓恩基尔的手臂,我注视着他们恢复茫然的脸,我第一次发觉,那种茫然似是无精打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