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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昨夜之灯-第17部分

小说: 昨夜之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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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头看了看天花板,泪珠在她眼眶中激荡,她坚强的不让那泪珠掉下来。雪珂微张著嘴,不
敢问那答案,心里乱糟糟的,头脑里昏沉沉的,思想几乎停顿……她只是瞪著忆屏,死死的
瞪著忆屏,室内有好一阵的沉寂。

    忆屏忽然回过神来了。她拉住雪珂的手,坚定的说:

    “跟我来,看看我的儿子!”

    “他……他……”雪珂嘴唇颤抖著,话都说不清了。“他不是在……在幼稚园吗?”

    “他不在幼稚园,他永远不会去幼稚园!”她回头看雨雁。“雨雁,你以前见过他,要
不要再看看他?”

    雨雁机伶伶的打了个冷战。

    “不。我在这儿等你们。”

    雪珂心中冰冷,血液都快凝固了,忆屏拉著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向楼上走,她被动的跟
著她,想不去也不行。一步一步往上跨,每跨一步,就多一次颤栗,每跨一步,就多一分紧
张。最后,她们上了楼,停在一扇门前面。雪珂听到一阵奇奇怪怪的“咿咿唔唔”声,像
笑,不是笑,像哭,不是哭。然后,忆屏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房门钥匙,插在锁孔中,打开了
那扇锁著的门。立刻,雪珂看到了那个孩子。昨夜之灯26/30

    他在一间空空的房间里,什么家具都没有。他很小很小,看起来只有两三岁大。有颗很
古怪的头,他居然没有后脑,整个后脑是平直削下去的!头顶上稀稀疏疏的有几根头发,眼
睛向外斜垂著,舌头吐出唇外。他爬在地上,用四肢行走,手指全是短小的,畸形的。嘴里
咿咿唔唔的发出怪声。穿著婴儿的衣服,居然还包著尿布。忆屏走了进去,抱起那孩子,把
面颊贴在那孩子畸形的头颅上。泪水始终漾在她的眼眶中,她也始终没有让那泪水落下来,
她回头看雪珂:

    “我把他锁起来,是怕他摔到楼下去,他不会保护自己,常常受伤。医生说,他永远不
会进步。”

    雪珂觉得背脊上冒著凉气,浑身都竖起了鸡皮疙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搅动,她简直
要呕吐了。她别过头去,不想再看,头里像晕船般晕眩起来。忆屏凝视著她,颤声说:

    “你怕看吗?如果这是你的孩子,你会怎样?”

    雪珂倒退著靠在墙上,不能想,不敢想。她勉强镇定著自己,勉强要整理出一个思绪:

    “医生不是说……不会……不会……”她嗫嚅著,就说不出口畸形儿或白痴的字样。

    “医生!”忆屏激烈的答著。“医生能保证的是科学理论,超越理论范围,就只有上帝
知道了。到现在医生们也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他们说这只是一种巧合。十几年前,有对夫
妇一连生了三个蒙古症的婴儿,三次!没有一次逃掉这噩运,每次医生都说不会再来了,却
又来一个!逼得这对夫妇完全崩溃,至今,这三个蒙古症的孩子还在真光育幼院里。医生们
认为不可思议。可是,这种事居然发生!没有道理的发生!没有天理的发生!而且,发生了
就发生了!连一丝丝一毫毫挽救的余地都没有!”雪珂再看了一眼那孩子,又慌忙的低下头
去。人生能有更惨的事吗?她想不出来,忆屏抱著那孩子的样子,是一幅最凄惨的图画,这
种凄惨,胜过死亡。死亡,还是一种结束,这种生命,却是无尽止的折磨。

    “你看到我的儿子了!”忆屏又开始说,语音沉痛。“你也看到叶刚的儿子了!你知道
当时的情况吗?当医生告诉他孩子是蒙古症,当他见到孩子的样子,他几乎完全疯了。他对
我吼著说我杀了他了,他狂奔到街上去,被人捉回医院,医生给他打镇定剂,差点要把他送
到疯人院去。后来,他父亲赶来把他带走了。我从此就没再见到过他!从此就没再见到
过!”她咬咬牙,挺了挺胸,那瘦瘦小小的“孩子”像条章鱼般伏在她肩上。“不过,叶家
没有亏待我,他们一直按月寄孩子的医药费和生活费来。但,他们全家,也没有任何一个人
能面对这孩子。我不怪他们,我一点也不怪他们,有时,午夜梦徊,我真恨我为什么要生这
个孩子,但是,生命已经降临了,我再也无可奈何了,最悲哀的是,孩子即使是这个样子,
我仍然爱他!我仍然要他!所以,雪珂,你知道吗?我这一生,将永远被这个孩子锁住,再
也不会、不能去容纳别人!包括那恨我怪我的叶刚在内!这病孩子,就是我未来整个整个整
个的世界了。”雪珂不知不觉的抬头看著她了,现在,她已经比较能面对这畸形的孩子了。
主要的,她被忆屏所眩惑了,被忆屏那种坚决所感动了,到现在,她才知道,那几乎可以触
摸到的忧郁和憔悴是怎么来的。一时间,她忘了自己跟这个故事的关联性,她完全忘了自己
了。她眼前只有忆屏,忆屏和她凄惨的故事,忆屏和她凄惨的孩子,忆屏和她凄惨的未来。

    “雪珂,我把你叫回来,让你看到故事的真实面,我不知道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至于
叶刚,我有太久没有见到他了,但是,我一直知道一些他的消息。最初,他接受过一段精神
治疗,因为他差不多完全崩溃了。以后,他出国去研究电脑,回国成立电脑设计及销售中
心,他的事业蒸蒸日上。但是,他的感情生活,却是一片虚无。”

    雪珂不语,苦恼的凝视忆屏,苦恼的思索,苦恼的倾听,忽然又把自己放进故事里来
了。

    “雪珂,不管你懂了没懂,不管你了解不了解。叶刚这一生,永远不可能摆脱他弟弟和
他儿子的阴影了!他怎么敢结婚,他怎么敢要一个家!他怎么敢真正去爱一个女孩子!我就
是被他爱的例子!他不敢!尽管他是热情的,是充满诗情画意和了解力的,他却不敢爱。有
一阵,听说他流连于歌台舞榭,可是,他决不能在那种女孩子身上得到满足,他心灵上一直
追求一份完美,一种雅致的、高贵的、飘逸的、性灵的美!像雨雁。可是,雨雁对他的家庭
太清楚,对我也太清楚,雨雁没有让自己陷进去。而你,雪珂,我一看到你,我就知道,叶
刚完了。”叶刚完了?雪珂更加苦恼的去看忆屏,心里已经相当明白了,明白得让她心悸而
心痛了,但,她仍然苦恼的等待著忆屏的分析。“你,就是他要的那种女孩!他一直在追寻
的那种女孩!”忆屏抬高眉毛,眼睛明亮,泪水仍然蓄在眼眶内。“如果他没真正爱上你,
就是他和你两个人的幸运,你们逢场作戏一番,再彼此不受伤害的分手!如果你们真正相爱
了,哦,雪珂,我不能想,我不敢想。和叶刚恋爱是不能谈未来的,如果你谈了,会要了他
的命!当他必须武装自己的时候,他就会变成一只咬人的野兽,而当他咬伤你的时候,他会
更重的咬伤他自己……”雪珂听不下去了,她再也听不下去了,忽然间,叶刚就像一张报纸
般在她面前摊开来,上面所有的字迹,大大小小,都清清楚楚的呈现著,每个字,每条线,
每个标点,都那么清楚,那么清楚!她脑中闪电般忆起那两次的争吵。闪电般忆起当自己长
篇大论说要个丈夫,要一群孩子,要个家……他的眼眶也曾一度湿润,他的心也曾深深感
动,但是,但是,但是……老天哪!雪珂用手抱住头,老天哪!她对叶刚做了些什么事?孩
子,家庭,婚姻,儿孙绕膝!她要他给不起的东西!人生最简单、最起码该拥有,而他却给
不起的东西!老天哪!自己还说过些什么?她疯狂的回想,疯狂的回想;你的恋爱是谈出来
的!去掉言字旁就没有东西了!哦。叶刚,叶刚,叶刚。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
我?为什么让我来刺伤你?叶刚!叶刚!叶刚!她心里狂呼著这个名字,发疯般的狂呼著:
叶刚!叶刚!叶刚!转过身子,她冲出那间小屋,往楼下身去。忆屏在后面喊了一句:

    “慢点,还有一句话!”

    雪珂站住,回过头来。

    “如果你爱他,千万不要重蹈我的覆辙!你不能有孩子!不能有个正常的家!”她点点
头,平静了,平静得像一湖无风的止水。“好了!你去吧!帮我把大门关好!”

    她返身走回室内,立刻,她轻轻的、柔柔的、温温存存的唱起儿歌来了:“睡吧,睡吧
我可爱的宝贝!阿娘亲手,轻轻摇你睡。

    静养一回,休息一回,

    安安稳稳,睡在摇篮内!

    ……”雪珂无法再站立下去,无法再倾听下去,她开始冲下楼梯,穿过客厅,她飞奔出
去。

    雨雁像弹簧般跳起来,追出大门,她伸手一把抓住那茫茫然在街上乱闯的雪珂:“你要
干什么?”“找叶刚去!”她喊著,痛楚而激烈的喊著:“我要找叶刚去!”
昨夜之灯27/3017

    雪珂疯狂般找寻著叶刚。

    他不在单身公寓里。他不在办公室。他也不在父亲家。狡兔有三窟,他一窟也不在。雨
雁一直陪著雪珂,开车送她到各处去找。她们开车去阳明山,不在看灯海的地方;开车去海
边山头,不在看日出的地方;开车去音乐城,不在音乐城;开车去常去的餐馆咖啡厅,不
在,不在任何旧游之地。

    夜来了,雨雁累得垮垮的。

    “我送你回家去。”雨雁说:“这样找是毫无道理的,台北市太大了,他可以躲在任何
一个角落。这样找,找三天也找不到,办公厅说他好多天都没上班了,他父亲也没看到过
他,他可能离开台北,到别的地方去了。”

    “不用送我回家,”雪珂下了车。“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街上走走。”“我最好送你
回去!”雨雁有些不安。

    “不。我保证我很好,我想散散步。你去吧!我爸爸一定在找你了。”她把雨雁推上车
子,掉头就走。

    雨雁目送她消失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消失在那灯火辉煌的街头上,她无奈的摇摇头,
开著车子走了。

    雪珂独自在街道上无目的的闲逛著,每个孤独的身影都引起她的注意。叶刚,你在那
里?叶刚,你在那里?叶刚,你在那里?行行重行行,穿过一条街又一条街。每遇到一个电
话亭,就进去分别打三个电话,单身公寓没人接。办公厅下班了,值班职员说他不在。叶家
的人答说没回来过。无论打多少电话,都是杳无消息。夜,逐渐深了,街头的霓虹灯一盏盏
熄灭,她两腿已走得又酸又痛,进入最后一个电话亭,先打电话回家给裴书盈,只简短的
说:

    “妈,我很好,不要担心我!”

    “你在那里?”裴书盈焦灼的问。

    “不要担心!妈,我很好很好,可能晚些回来,你先睡,别等我!”匆匆挂断电话,再
轮流拨另外三个号码。一样。找不到人。她站在暗夜的街头,看著那些川流不息的街车,有
叶刚的车子吗?有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好美的句
子,好美的意境,好美的“惊喜”!她左一次回首,右一次回首,街道还是街道,街车还是
街车,街灯还是街灯。那人不在灯火阑珊处!

    最后,她发现自己走进了叶刚的公寓,上了楼,她机械化的走到那间房门口,明知里面
没有人,她仍然按了好几下门铃。四周静悄悄的,夜已深,大楼里的住户都重门深锁,她面
前这道门也锁著,她走不进去。但是,她已经太累太累了,整个下午到晚上,她“追寻”了
几千几万里!几千几万个世纪!叶刚,你在那里?叶刚,你在那里?叶刚,你在那里?她用
背靠在门上,身不由己的,她慢慢的滑下来,坐在门前的地毯上。用手抱住膝,她蜷缩在黑
暗里,走道上有一盏小灯,刚好光线照不到这儿。她把头倚在门上,她想,我只要休息一
下,在最靠近叶刚的地方休息一下。她实在太累太累了,不止身体上的疲倦,还有精神上的
疲倦,不止疲倦,还有失望,越来越深的失望,越来越重的失望。叶刚,让我见你!让我见
你!让我见你!心中呐喊千百度,那人不在灯火阑珊处!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居然坐在那儿睡著了。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叶刚居然回来了。

    当叶刚走出电梯,拿著房门钥匙,走到门口,看到雪珂时,他完全呆住了。她蜷缩在那
儿,瘦瘦小小的,苍白的脸孔靠在膝上,长发披泻下来,遮著半边脸,密密的睫毛垂著,眉
端轻轻蹙著,眼角湿湿的。他的心脏猛的一阵抽搐,他蹲了下去,凝视她,用手指轻轻轻轻
的去抚摸她的眼角,泪水沾湿了他的手指。他闭闭眼睛,摇摇头,是幻想!他再睁开眼睛,
她仍然睡在那儿,一定睡得极不舒服,她蹙著眉欠动身子,蓦的,她醒了。张开眼睛,她立
刻看到叶刚的脸;做梦了,她想,对著梦中的脸笑了。梦里能看到叶刚,还是不要醒来比较
好,她立即又闭上眼。泪珠沿著眼角滚下,她唇边却涌著笑,嘴里喃喃低语:

    “叶刚,我好像找到你了,好像……”

    叶刚心中一阵剧烈的绞痛,眼眶立刻湿了。弯下腰,他抱起雪珂,打开房门,他抱著她
往房内走。这样一折腾,雪珂真的醒了。她扬起睫毛,发现自己在叶刚胳膊里,他的那对深
邃如海,热烈如火,光亮如灯,漆黑如夜……像森林,像日出,像整个宇宙的眼睛正对自己
痴痴凝望。她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想弄清楚这是否真实的,还是自己在做梦?叶刚抱她入
房,关上房门,开亮了吊灯。那灯光闪熠了她的眼睛,她把头侧过去躲那光线,一躲之下,
她的唇触到了他肩上的衣服;她知道是真的了!顿时间,千愁万恨,齐涌心头,悲从中来,
一发而不可止。张开嘴,她想也不想,就对他肩头狠狠的一口咬下去,恨死他,恨死他,恨
死他!咬死他!咬死他!咬死他!叶刚被她咬得身子一挺,他低头看她,泪水正疯狂的奔流
在她脸上,她死命的咬住他,似乎要把他咬成碎块。他不动,心灵震痛著,眼眶涨热而潮湿
著,他让她咬,让她发泄,他就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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