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世界·七天七夜-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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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沉思的瞬间,窗外,又响起了清亮的鸣笛声,接着是一阵急速奔驰过的火车而带出的呼啸声。
妻子!我的妻子!你终于回来了!
尽管我不可能看到,但是这列车的鸣笛声无疑是对我作着最好的证明——我的妻子,已经乘着这趟客车,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一瞬间,心就象搁进了油锅一样,搀杂着关心、思念、激动、急切、盼望……
那一时刻,我真想高呼:我的老婆回来啦!
妻子的回来,也并不能将我立即释放——这一点我亦清楚晓得。
但是,妻子的回来,在我而言,有一个另外更重要的意义——从这一时刻开始,在这个遥远的城市,我的心灵有了寄托,彻底不再孤单寂寞。
夫妻齐心,其力断金。
我始终坚信这一点,因为我和妻子从相识相知相见相恋相眠直至相互厮守终生,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困难挑战简直多如牛毛。每每有困难挑战时,总是在我俩的齐心协力下,才得以将我们幸福的人生小船推离遍布礁石的险滩。
我相信,这一次,亦不例外。
稍微平静过后,激动的身体在寒风的吹打下,颤栗的更加厉害。我也急忙从裤兜内摸出袜子,匆匆套在脚上,然后双手紧紧抱于胸前,全身蜷缩一团,又将自己的校服和李建国的所有衣服都盖在身上,脊背倚着墙壁,抵御着那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寒冷。
身体虽冷,内心尤热。那种内心深处迸发的不断的思念和爱恋,是我抵御外界寒冷的最重要的动力。就象壁炉内有无尽的木柴一般,熊熊旺盛的烧个不停。
但是一想及这种寒冷,我不由又为其担心起来:天这么冷,身穿
肯定不多,又是深更半夜(那时才凌晨四点半),又是风吹雨打——标准的风雨夜归人。而且,还有一个致命的因素——我们充满温馨的“狗窝”此刻正是大门紧闭,且外面还上着厚重的铁板。而唯一的钥匙,此刻却仍在看守所的保管之下。
深更半夜,回家无眠;面对铁锁,无计可施。
第四十四章
我不敢想象在这样寒冷凄凉充满风雨的夜晚,独自一人的妻子,拖着厚重的行囊,面对着牢牢把守家门的“铁将军”。
有家难归的凄切,深深的缠绕着我不安的内心世界。
“我的妻子那么冰雪聪明,一定会有办法摆脱困局,不会在外面饱受风寒。”
此时地我,只能用这样的想法来安慰本已憔悴的内心。
那一时刻,我宁愿冥冥之中真的存在遥不可想、深不可测的主宰人类命运的上苍。
在这种环境中,我只能虔诚的向上苍祷告,期望上苍眷顾为我奔波受累不已的爱妻,让她不要再经历风雨的吹打。
默默,默默地为她祈祷。
煎熬,煎熬着等待拂晓。
起 床 后
是因为天空乌云密布笼罩,还是因为今天值班的管教丢了钱包?
总之,不论什么原因,今天起床的号令响的分外的早——以至于
外界一时之间还昏黑一片。
我的后半夜,几乎就没有怎么睡好。风雨飘摇,内心纷扰,相信没有几个人能在这样的环境中鼾声雷动。
每次起床,我总是最为快捷,这一次也不例外。
2004。11。18
附件:一晃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打字了,手指难免有些生疏,更重要的是,思绪已经被中间插入的很多事情所打断,而那一段难言的回忆,也在时间的流水中逐渐飘渺,趁着我还有着些许的印象,急忙挥之于键盘,作为对行将忘却的纪念。
收拾就绪,抽空瞟向众人,原来不止我一个头脑昏沉不已,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打着呵欠。亮亮迷糊间,收拾床铺的同时,嘴里还不忘咒骂道:
“我靠他妈,天还没亮就赶人起床,还有人道吗?这管教准保他妈夜里吃了十包春药,睡不着才来拿我们开涮!靠!”
众人轰笑之余,陈超不忘挑逗亮亮:
“你是不是梦见正要和美女共赴云雨就被人吵醒了呀,气这么大。当心气大伤那话儿。”
陈超言语间,着重强调了“云雨”二字。
就好象让一个文盲去念晦涩难懂的古文一样,陈超如此的着重语气,半文半白的话语,博得了众人戏谑的喝彩和哄笑。
我在讪笑之余,不忘看看外界阴郁的天空,微露出的鱼肚白更加衬出乌云的厚重,厚重的乌云压着我的心头,隐忧不已。
注定的,每一天都是如此拉开帷幕,但接下来的演绎,无人能够预料。
妻子的到来,对于身在监室的我,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
保险公司有晨会,在监室里则演绎成为“晨睡”。千姿百态,分外精彩。
而此时地我,采用的还是传统的“靠墙思过”式,也许是起得过于早的缘故,不免有些昏昏沉沉,这次晨睡亦睡得舒服酣畅。
待到开饭时间,不待李建国或李志超招呼我,我已自己清醒过来,习惯性的走到水池边洗手,端着饭盆准备就绪。
也许是我对于这一套业务流程越来越熟悉,抑或是他们尚在昏沉中漫游,无暇顾及训我。总之,从我端饭、分发餐具、扒蒜、直至收拾残局,他们对于我都还比较正常和宽容。
当然,扫地擦地时,李志超还是少不了絮絮叨叨一番,但因为有妻子的希望在先,我对其不怒反笑,这难得的一笑,不禁将李志超搞的诧异莫名。
我在打扫完所有的卫生之后,照例又猫腰蹲在角落,准备养精蓄锐,顺便弥补一夜无眠的困倦。然而,没等我打完一个完整的哈欠,一声冰冷的呵斥便驱散了我所有的困倦。
“各个监室,准备排队唱狱歌。”
喇叭的声音并不多么高亢,但对于这个被专政50多个小时的我而言,却是一种别样的刺耳。
“眼镜!会唱狱歌吗?”陈超道。
我淡淡地摇了摇头,对于我而言,平素就对音乐不太感冒,更何况如此职业化的歌曲。
“阿伟,你不是二进宫吗?怎么连狱歌也不会唱。”吕小刚突然发难道。他总是不放过我点滴处可能产生的疏忽。
“得了,得了!”舍长出面发话,“管教这就下来检查了,快点排好队,有啥问题回头再问。”
“李建国,眼镜往哪儿站呀。”众人排队之余,亮亮不忘发问道。
“你嗓门大,又是排头,就站在你旁边吧。”队列中央的李建国匆匆答道。“让他好好和你学学怎么唱狱歌!”
“啊!”一种极端的不情愿和鄙视从亮亮的语腔中油然而生。
四处守望的我,生怕被管教从监视器中发现,急忙跑进队伍中,从亮亮和杨所的中间挤了进去。
亮亮不情愿的闪开了半个身位,用嘴角撇向墙壁上贴的一张小纸条。
“看见了没,那就是狱歌的歌词,就照那个唱。”
我挣扎着抬起山一般重的眼皮,望向对面墙壁上的一个个比蝌蚪大不了多少的字符,只感觉脑袋昏昏胀胀、一片浑浑噩噩。
片刻间,看守所的走廊内响起了规则的皮鞋蹭地声。不用说,这一定是下来检查情况的管教干部,一个最简单的例证——前面的几个监室纷纷响起了嘶叫的狱歌声,此起彼伏。
那种感觉,仿佛身置深山之中,感觉一群群的猩猩在叫喊。
亮亮站在排头,侧耳聆听,他的耳朵此时成为侦测管教接近与否的雷达。不过片刻,他立时空前的挺直腰板,咳嗽一声,大声唱到:
“面对铁窗我想家,想起家中老妈妈……”
我从未发现到亮亮有如此浑厚粗犷的嗓音,他一起头,众人便随即挺胸,吸气,张嘴,放声大唱。
眼角瞟处,众人无不在竭尽全力的吼叫,面红耳赤程度空前严重,而一名微微发福的中年狱警也恰到好处的出现在监室的铁栅栏外,用冷冷的双眼扫视着斗室内的一切。
待到歌声告一段落,亮亮立时左转九十度,姿势标准优美之极。面向那名狱警,大声地作着汇报:
“报告管教,本监室一共八人,昨天新来一人,现在一共九人,报告完毕!”
那名有些谢顶的狱警微微颔首,翻开花名册,开始一一点卯:
“李建国、刘猛、吕小刚……”
与之相对应的,是那些狱友的一个胜似一个的高亢的回答声。自然,点到我时,我也是声嘶力竭的喊着“到!”
那一瞬间,辛酸的眼泪差一点要夺目而出,我的名字,在那样的人嘴中念出,代表着失去自由的屈辱。而我,却还要极力的报着到,极力的承认那个受尽屈辱的人就是我。
我的自尊和自我,在这短短的几十个小时内,遭遇着魔鬼般的训练,而这次点卯,只不过是其中的普通一件小事而已。
锦上添花,狱中增骂——基本如此。
狱警一一点卯,核对无误之后,点了点头,嘴唇闪电般的开合了一下,两个不成字的音符钻入了我的耳朵。我尚自在那里做着解析判断的工作,而周遭人等则已飞一般的脱鞋上床,且一个个盘腿端坐,规规矩矩,宛如塑像一般。
(事后,才从别人嘴里得知,那名管教嘴中喊得是“坐板”二字,其语音含混程度好象嘴里少了半截舌头一般。其敬业精神可见一二。)
我在一片混乱中,也有样学样的拖鞋上床,刘猛和吕小刚排在两队的末尾,在刘猛的极力吆喝下,总算在靠近床沿的一排给我挤出一个位置(说是位置,不如说是缝隙更加恰当一些),我也就势盘腿一坐,宛如老僧参禅一般入定,眼睛无奈地看着窗户外的高墙电网。
这一切,发生的快,结束的更快,仿佛一眨眼的时间,大家就从直腿站着改为盘腿坐着,而这一切皆收入那名狱警的眼底,他不可置否的哼了一声,向下一个监室挪动脚步。
很快地,他的皮鞋擦地声便埋没于隔壁监室的鬼哭狼嚎声之中。
待这种嚎叫声渐渐远去(意味着管教离开渐远),耐不住寂寞的亮亮叹了口气,低声道:
“好险,好险……”
“有屁快放!”陈超显然是今天情绪不好,话语中充满了空前的火药味,让人感觉坐在那儿的不是陈超,而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饿狼。
亮亮似是业已习惯陈超的这种疯癫状态,嘿嘿一笑,道:
“我今天唱狱歌呀,差点跑调……”
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我心头
第四十五章
亮亮看了我一眼,说出了我所担心的话语。
“旁边的眼镜,纯粹是个音乐白痴,唱的声音低,唱词跟不上这些咱都不说,要命地是这么简单的谱都能唱跑调,害得我也差点跟着跑了。还好我音乐功底深……”
“靠!”杨所插进一语:“这么简单都跑调,还是人吗?”
“眼镜!”陈超回头愤懑的瞪了我一眼。“中午别吃饭了,练习唱狱歌,啥时侯不跑调了再吃饭。”
我有怒无言,只是盯着处处与我作对的亮亮的背影,死死地盯着。
“别说话不中?”吕小刚象制止运动员过激行为的裁判一样,发言制止了这场即兴的对我的批判。“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今天可是马王爷的班!”
(这位姓马的狱警,看似其貌不扬,但因为据说其对待我们这些施暴对象,一向是“快、准、狠”著称,故狱友们背地都称其为“正宗”马王爷)
马王爷是最好的消音器。听到马王爷三个字,所有的话语声立刻消失殆尽,大家皆默默低头不语,仿佛从来没有说过话一样。
由此可见,狱警在他们心目中的敬畏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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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板,看似舒服无比,但是要是象塑像一般呆滞着保持一个动作,不超过半小时,肌肉就酸麻不已。
但是,我们之中却没有一个人敢活动(晃动?)一下,哪怕仅仅一下。因为角落的监视器,没有人晓得此时是否有一双眼睛在通过屏幕注视着我们,没有人敢冒坐板之大不韪,因为,挨电的代价实在是太惨重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又过了片刻,我隐约听到身后的走廊处传来了阵阵皮鞋声。
起初,以为是幻听,但侧目一望,众人皆在竖耳朵。我的大脑不由开始飞速的运转:莫非,我的妻子,这么快就来营救我了?
又一转念,这种幼稚的想法似乎不太可能,进来两天半,这种幼稚的梦,已经让我做的精神虚弱、疲惫不堪,以至于我甚至开始怀疑很多真实的东西。比如:妻子、孩子、父母、小店……
由此可见,将人单独囚禁是非常可怕的,除非此人是傻子,若不然,在这样的环境中,又无同类可以交流印证,不出三年,大脑精神肯定要崩溃。
伴随着我对自己幻想的否定之否定,脚步愈发接近,声音亦愈发沉闷,而我的心思,又一次的被不争气的提了起来——因为,我还尚存一丝幻想。
脚步声噶然而止,停留在我们监室的门口。
立时,监室内的时间和空气仿佛凝结一般,分外沉重压抑;不能回头的我们,彼此都可以听见对方的心跳;内心都在做着最好与最坏的打算。
我期望着,门口的那位大哥说出六个字:“金晓伟,放了你。”
不知怎的,我忽然想起我与妻子在电话中确定恋爱关系的那一时刻,也是如此,尚未见面,只闻其声。我渴盼着电话那头的她说出六个字——
“金晓伟,我爱你。”
同样的焦急等待,只不过,一个等来了丰硕的爱情和婚姻。那已成为美好的过去,幸福的回忆。而这一个六字箴言的等待,答案立时就要揭晓。
时间凝固了。
紧张。
“李志超,你出来!”短促有力的吆喝。
除了李志超本人外,其余众人的表情皆如同一只被紧紧掐住脖子的鸭子,突然松开脖子的感觉一样。
一片瘫软。
很快的,李志超被狱警带走。
而随着声音渐远,关于他命运的猜测/预测/推测,也就成为我们立时闲聊打发时间的话题。
因为“马王爷”带走了李志超,至少,这一段时间,我们小声交流,是比较安全的。
谨慎,是看守所内生存的第一原则!
议论纷纷,因为发生在李志超身上的一切与我们并无丝毫关系,哪怕,他从此踏上一条黄泉路。
从这个角度上讲,我们和餐馆内等待屠戮的猴子并无什么区别。
众人的揣测,多数皆是出于险恶的角度和用心,而我,所能做的只是尽量低头沉默不语。一是为了避嫌,更重要的是我所有的脑细胞,都在围绕着三个字作思考——郭彩荣。
此时此刻,我所深刻思念的郭彩荣,如果没有意外,应该也和我同处在一个城市里,而她,此时应该比我还要着急万分。
但是,我们却不能彼此有所联络,这,不可不为是一种残忍。
只在同城中,隔断似千山。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