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世界·七天七夜-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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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我定会将这一段故事,整理成书,以了却我和妻子的夙愿,让我们的唯美为更多人所知。)
我沉默片刻道:“现在该你们讲了,你们谁先起头?”
李建国“嘿嘿”一笑,道:“我们这里的这些人,经历和你一比,没法说,孩子老婆啥啥都没有,你让我们咋讲。”
亮亮匆忙的倒了堆豆子在床板上,随口道:“长日漫漫,无心挑拣,不如我们来唱歌,我唱一句,后面的人接上句的字尾,多唱不限,最少要唱一句。”
“那要是唱不出来呢?”估计是韩建惠心虚,率先发问惩处条件。
“这好办,下雨天,喝一杯冰凉的自来水,润喉清肺。”惯于整蛊的亮亮道。
无聊之下,众人纷纷点头应允,韩建惠也无奈地硬着头皮置身其中,大伙一致推举吕小刚作为执场裁判。
于是乎,监室内充满了各种大呼小叫声,不明就里的,还以为到了牲口集散市场。经过几轮比拼下来,一致公认李志超是凉水大王,其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每每要接我唱的歌曲。
我所唱的,大多是摇滚,属于众人中的另类者,亮亮等人出身在城镇,对摇滚的概念也只是仅仅停留在诸如黑豹唐朝零点等几个有限的“老家伙”而已,而对于其他人来讲,听我唱歌只能感觉到与人在吵仗。要在十秒钟接上我那听不清的字尾,对于李志超来讲,几近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到了后来,失望之及的李志超,每每喝完一杯凉水后,很自觉地又打了一杯,放在自己的身旁,还自诩自己为“喝水最佳替补。”
大概喝了有十杯的样子,李志超再也无法忍受肚子的膨胀,主动退出了这个娱乐项目,而李志超隔壁的韩建惠更是对于身处我隔壁惊恐不已,紧随着李志超退出比赛。
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一般,其余众人也随之望风而逃,最后只剩下了我和李建国。我望着李建国,苦笑了一下,道:
“不是我不唱呀。”
李建国亦抱以无奈一笑。
无聊的时间,枯燥的活计,繁重的任务,总需要人们想出娱乐的东西来打发的,最简单而又实效的,就是侃大山。
边挑豆子,边侃大山。这是监室内部的流行时尚。
李志超坐在我的旁边,因此,我也就成为他被“砍";的对象。
李志超问我:“你知道一个人离死亡有多远?”
我摇摇脑袋,一副好奇的目光望着他,静候下文。
“一根烟的距离。”他说着,比划了一下短长。
我很好奇,便要问个究竟。以下便是我根据回忆而述及的文字,可惜时间已远,只能记得一个大概。
李志超:“我是00年辍的学,那时才上初三,开始家里还管着我,逼我上学,但我每天一到门口就找同学出去玩,慢慢的,他们管不过来也就不管了。”
我:“你家里都有什么人在?”(按照我的想法,李志超的这种情况
只会出现在单亲家庭上,故有此一问.)
李志超:“爷爷,还有爸妈,还有一个亲姐姐。”
我很纳闷,既然不是单亲家庭,为何还会有这种惨剧发生?
我:“那你从小到大,谁陪你多一些?感觉谁对你最好?”
李志超:“那还用说,当然是我奶奶,他一直从小开始带我,一直带到了六岁上小学。”大概是想起了往昔的幸福,对比现下的难堪,他叹了口气,道:“可惜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奶奶就去世了……”
从他发红的眼圈,我可以看出,奶奶在他心目中崇高而不可动摇的地位。
“那你父母咋不管你?”我试探地问道。
“他们?”李志超的语气中充满了一种冰冷,一种与对奶奶的亲情截然相反的冰冷:“一个忙着挣钱,一个成天出差,把我扔给奶奶就算完成任务了,只知道回来给我买好吃的或者礼物,其实,我需要的不是那些……”
说者无言,听者有心。我猛然心惊,我和我的妻子,是不是也在犯着同样的错误,简单的将儿子一托付了事,整日盘算着如何投资扩大经营,如何多多增加收益,反而忽略了儿子,忽略了他的精神需要?
李志超本身就是一个经典的教训,纠正了我思想中的一个误区————
走上犯罪道路的人,并不一定来源自单亲家庭,其根本影响,还
是在于幼小时候的家庭:缺少父母在一旁的正确引导,再加之隔辈人的溺爱孩子(这是真实,隔辈人比父母溺爱孩子的几率要高80%!)使得孩子在幼小的时候就没有形成良好的心理素质,结果往往导致暴躁,易冲动,易受挫,受挫折后容易走极端……
如此种种,为李志超日后的悲剧埋下了心理的伏笔。
“那后来没人管,你们都干什么呢?”我问。
“玩呗!去大街上闲逛,逛累了吃点东西;要么就是在网吧里打发时间,蹭别人机子或者两人玩一台,那时候玩什么《星际》、《反恐》、还有就是《传奇》,唉,别提了,可没少浪费钱了。”
我无意与他争论星际里使用哪个族的兵种比较合适,也不想和她讨论如何在CS中更好的“甩枪”,更不想告诉他如何打奇迹的极品装备,我只是心中默默地检讨和悲哀:在我年轻的时候,是否也如同他这样放纵过,不计后果的放纵?
“那你的钱从哪里来?”我问。
“家里给一些零花钱,平时问同学借一点。”李志超说着,又舀出了一盆豆子。同样开始挑豆子的我俩,他现在已经比我整整多挑三盆有余。看来,还是我一心二用的经验尚浅。
“零花钱够吗?吃喝玩乐那么多。”我加紧手底下的速度,嘴上却不闲着。
“哪够?!实话告诉你,我们几个有时候一天就能造出去300多,吃吃饭,上上网,泡泡吧,蹦蹦迪,钱就像纸片一样飞走了。”
我:“那没钱花怎么办?不出门?”
李志超:“你真幽默,不愧是文化人,没钱花想办法,什么保安看场子、酒吧服务生之类的,都干呗,只要给钱就行。”
说到此,他顿了一顿,停下手中活计,定神望望我:“你怎么尽对这些事情感兴趣,都是陈年旧事了。”
我笑了笑:“很简单,就好像你问我大学是不是都是水冲马桶一样,你对我这样的生活经历的兴趣,就如同我现在对你的过去经历的兴趣一样浓厚。”
“噢,对了,你刚才说得离死亡只有一根烟的时间是什么意思,能不能告知一二?”
第六十三章
李志超叹了一口气,异常沉重道:
“那是02年的事情,那年我们一起的有一个给别人借了五百元钱,后来那小子他爸找人,给他找了个大学上。那小子就想耍赖,欠债不给,我们就帮忙去讨帐。谁料那小子叫了一帮人,最后一言不和,就动手了。”(我有些明白他一开始为何对于大学生没有好感的原因)。
“那个惨呀,他们一伙有个小子的手差一点让我们给废了,而我们这边更惨,我的一个朋友,肚子上被人捅了一刀,捅的那个深呀,只剩下刀把留在外面,我们急忙把他打车送到医院。那会儿,他疼的额头上不停往下滴豆大的汗珠,浑身痉挛不止,刀口渗出的血把我摁在上面的衬衣都湿透了。”
“他在车上看着就要不行了,头枕在我怀里,挣扎着和我说‘我好疼,给我根烟抽好吗?’,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因为失血而苍白的嘴唇几乎就发不出任何声音了,我们几个当时都哭了,冲司机直嚷,让司机尽量快一点开。”
“我抽出一支烟,点好,看着红色的烟头在昏暗摇拽的车灯下若隐若现,真担心不知何时他就会熄灭。我颤巍巍的将那香烟塞进他的嘴里,是塞进,因为它的嘴几乎已经无力张开。”
“他那时给我说的话语我永生难忘,‘谢谢,抱紧我,我好冷,身子好轻’我不住地给他加油‘快了,医院就快到了’可是他抽烟的双唇却颤抖的愈发厉害,胸部的起伏亦越发急剧,我们几个坐在车上,看着那一幕。心里面真的不只是什么感觉。”
说到这儿,他禁不住停下了话语,双眼空洞而又无神的凝视着放风场外的雨幕,一幅幅像散落的珍珠般的雨珠构成了一片茫茫的雨雾,遮掩着每个人内心的惆怅。李志超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只是那么呆呆着,呆得让人震惊,让人痛心。
在他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幕,我用头脑略微一想就已经觉得分外的压抑和沉重,更何况是事发当时一直陪伴在逝者身边的李志超,那么年轻的一个生命,就要目睹这另一个同样鲜活的生命的离去,而且,离去的这个生命,就这样躺在他的怀里,彼此在做着最后的身体的接触和感知。
不用李志超继续讲下去,我已经晓得结局是什么。其实,无需多言,有些东西,就让它深埋在心底比较好,慢慢的消化发酵,例如那根永远没有燃烧完的香烟。
痛苦是一杯苦酒,总是分享,痛苦也不会随之减少半分。
对此,我深有同感。
我轻轻地拍了拍李志超的肩膀,深怀歉疚地说:“对不起,让你提到过去的伤心事了。”
李志超依然是注视着窗外,目睹鲜活生命的离去,对于尚活着的人来说,不啻于背负了一个沉甸甸的十字架。
往者已逝矣,唯留生者苦。
…………
这是我与李志超间第一次如此长时间的对话和了解,让我通过李志超,窥视到了社会的另一个层面,痛苦而又残忍的现实,与课本上截然相反的现实,但——这正是真实的社会!
下 午
人生不过百,常怀千岁忧。
我现在最大的苦恼,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点点被释放的迹
象。
眼看着雨过放晴,太阳西斜,我无意欣赏这美景,只是心里暗暗着急,不知道何时才能解脱。
分明的,今天是30号,也就是延期书上截止的最后一天,不管怎样,或放或判,总的有人来一趟,哪怕是告诉我要被劳教两年,也比呆到这个地方,无人过问要强。
鲍家街43号唱过一首名为《错误〉的歌曲,我觉得那就是我此时的真实写照。“像一条鱼糅进了网/像个战士被弃置山岗/像块石头被扔在街上/象朵鲜花被车轮压过/我全部的人生就是一次失去/这个世界怎么啦……";
被闲置被冷落被丢弃地感觉,一瞬间,甚为强烈地袭来。我在等待,等待什么?有时我也觉得一脸茫然。
眼见日头逐渐偏西,铁窗的影子愈发的伸长,我不由内心开始充满深深的焦虑,那种感觉非常奇妙,心中明知肯定是没有希望,可内心的深处却还做着最后的一丝幻想。幻想着出现奇迹。
在日常生活里,这种情绪是要不得的,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但是在这里,就大不一样了,人总要为自己找一个想象的空间,好让自己能够在这个憋闷的空间中、封闭的铁屋子内拥有畅快的呼吸。
从某种角度来讲,说是奢望也好,说是白日梦也罢,总而言之,这种情绪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要保留下来,好像天平一头的砝码一般,维系着自己本身的平衡,不至于倾斜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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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监室内部又产生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原来是那些狗腿子开始下来收货,本来说得是晚上收货,现在却提前到饭前进行,可见这次的任务是特急特重。
好在,我们中午都已经将所有的豆子清理完毕,我竟然不是最后一名,不仅如此,我还帮最后一名的亮亮挑了一盆豆子,他对我连说“谢谢!”那种真诚和充满歉意的笑脸让我一时间很难将其与那个损我不留情面的亮亮联系起来。(不过想想自己所挑的数量是人家的一半,不由得脸红)。
看来,还是应了那句俗话——“莫以恶小而为之,莫以善小而不为”
点点滴滴,尽在不言中。
这件突发的意外,暂时打断了我对自己近乎于神经质的考问。
我们纷纷将弄好的豆子倒进已经准备好的成品袋子里,一袋子是50斤。给我们每个人的袋子编好了号,整整齐齐的码放在角落,等待运送出去。
先过来两个狗腿子,一个拿着本本点数收活,另一个则看管着我们将一袋袋的成品堆放在看守所的走廊内。
查完数,堆完活,很多人就开始扒在门口窗口之类的地方,看着检察人员一袋袋的验货,心情不由紧张万分(尤其是我),生怕被打回来重新挑。
所谓屋漏偏逢连雨天,我越是担心害怕,可偏偏麻烦就找上了我。所有七袋中,就只有我和韩建惠的两袋被挑了出来。看着周围众人的表情,我真是感觉生不如死。
豆子挑不好,这一切的本身,因为视力的问题,并不是我的过错。
那么,为什么又要惩罚到我的头上来呢?
陈超拍拍我的肩膀:“眼镜,晚上可有你忙的了。”
还能说什么,只有打牙往肚子里咽。
第六十四章
不过片刻,后面的狗腿子又指挥着送过来第二批豆子,本来休息闲聊得人们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妈的,这还让人活不?”陈超首先发牢骚。“不让人休息,就知道让人干活!”
“算了算了。”杨所解劝道。“那不还有两个人给我们垫底吗!你又怕啥。”
言下之意分明,再怎么也会拿我和韩建惠先开刀。
这一次,摆在监室门口的,却由七个袋子增至九个袋子。
“怎么回事?!”吕小刚本是无料者,率先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对着众人 说道。
“会不会是放错监室了?”第二关心的当属刘猛,好歹他也是半料。
“大哥!”吕小刚瞅准机会叫住了主管分配的内勤人员。
";怎么回事?”管教人员一脸的不耐烦。
“大哥,你帮我们看一下,是不是多发了两袋?”吕小刚讨好地说。
“没有!”管教人员斩钉截铁回答道。“一共九袋九个人!没有错的!”
“不是呀!”刘猛首先沉不住气,道:“大哥,我的脚上带着镣子。你看是不是……”
“什么镣子不镣子的,我不管,只要是这个名单上有的,不管是谁,都得挑豆子!”说着,那名管教挥了挥手中的花名册。
刘猛一脸无奈,愤愤地甩动着双腿,传出了镣铐相互击打的“叮——咣”声。
吕小刚仍不死心,紧紧扒着铁栅栏的大门,问道:“大哥,我身体不好,不适宜干重活,这可是赵所批准的呀,是不是花名册上没有写,要不你再看一看……”
“少来这套!这次除了白所(看守所长)和陈指导员批条的人以外,其他不管是谁,都要挑豆子。”管教干部说到这儿,鼻子内的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