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世界·七天七夜-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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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了!没多少钱的东西,你都出这事了,拿去吧。”老板娘倒也挺大方。
“别这样,你们也不容易,又不是你们自己制造的。”说着,匆匆搁下五元钱,便逃一般的离开了小商店,逃离那群能杀死人的目光。
“你可算出来了。我还以为……”险些与我撞个满怀的胖子道。显然,他是一直蹲守在商店门口。
“以为我从商店后门跑了吧。”我心中暗自猜测,但脸上依旧是木然一片。
路边的商店里,隐隐飘出那些老太太的声音:
“现在的年轻人,都看不出来,给学生租黄书,还戴个眼镜,看着挺象文明人。”
“听说还是大学生呢?!”
“唉……这年头,人心不古呀。”
“是呀,是呀……”
风雨再寒冷,也会有拨云见日,温暖人间的时候。可是,这些赛过寒冷风雨的流言呢?更痛苦的是,她们说的都是电视上所播放的,错不在她们,她们只是一个个宣传的喇叭而已。
我又怎么可能象对牛弹琴一般对着那些无脑的喇叭讲道理呢?更何况,我也没有那个时间和机会。(现在想起来,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就算我有时间和机会,也没法讲明白,那样只会越描越黑。)
通常而言,人的先入为主是很难改变的。例如清朝的留辫子和民国的剪辫子。
临上车时,我又回头望了望我那可爱的小书店。没错!它是那么的可爱迷人,就象我的妻子一样,我以前多少次出出入入这个书店,都没有象今天这般仔细的欣赏它。
是它,在我疲倦的时候给我一个温馨的港湾;是它,在我饥肠辘辘的时候给我提供一碗饭吃;是它,在我失意的时候让我找到重新奋斗的动力。
它,一直如此的默默无闻,却一直是我和妻子的最好的朋友。在这里生活的四年,无疑让我对它,有了深厚的感情。可如今,我就要离开了,被迫离开这个充满我无限往昔和回忆的小窝。
只是,我不知晓,就此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在视线中又目睹它那迷人的身姿。
想至此,我的眼眶不禁又有些湿润了。对着司机位置的于队说:
“我想去看看我的书店,看看锁好了没有,只需要一分钟,好吗?”
人之将死,其言也哀;人之欲囚,其情亦真。
于队长见状,默默地点了点头,他也是性情中人,自是难以拒绝我这个可怜的请求。
“去吧。”他答道。“看一看就行了,完了抓紧上车。”说吧,一手发动了引擎。
“轰——”巨兽又一次的苏醒过来,雪亮的车灯间,无数的雨线凄美地漂落而下,消逝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破天荒的,那名胖子也没有象蚊子见血般紧紧盯着我。在一车人的注视下,我默默的走到上好板的门前,用双手(食品已经被胖子拎上了车)抚摩着铁锁。轻轻地,生怕稍微一用力就会让它疼痛不已。而咸热的泪水,也夺目而出,滴落到冰冷的铁锁上。
“对不起。”我摸着业已有些坏损的铁锁,对着书店喃喃道。“今天还想给你擦擦窗户,都没有……”嗓子一噎,竟发不出音来。
“临走了,还不能好好保护照料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待我妻子回来,不要出什么意外……”最后几字几乎都连不成声。
我伸出手掌,默默的拭去了挂在眼角的泪珠,转过身去,挪动早已僵直的双腿,向警车走去。
就在我要迈步上车时,就在我的身后,“叮——铃——铃”响起了熟悉的手机铃声。
那阵手机铃声,是那么的清脆响亮。一瞬间,周围的风雨声、蜚语声、轰鸣声,皆不复存在,大脑一片空灵,每一个细胞都在享受着这美妙的铃声。
“没错,这一定是妻子打来的电话!”最初买来这个手机的时候,妻子还对它的功能有些陌生,我一个个的按着铃音,最后我们一起选择的这种铃声作为我们联系彼此的标志和提示。
宛如一场大雨浇入干涸的心田,我顿觉浑身轻松异常,每个细胞都喜悦不已,尽管铃声不能释放我本身,但它却释放了我压抑欲灭的灵魂。
我立刻转身,大声道,“她还在关心我!我要卸板,我要接电话!”
“中了。”胖子在我身后,一把摁住了我,“还有完没完。快点上车,都怨你,多少时间被耽误了。”说罢,就势往车厢里塞。
一个人在情绪异常的时候通常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例如我,例如现在。
“老陈,帮个忙。”胖子的双手象钳子一般,死死掐着我的胳膊,用他的胖乎乎的身体堵住我的退路。“这小子还挺有劲的。”
瘦高个伸过双手,在他们的合力下,我终于被塞到了车厢后坐。
“行了,快开车。”胖子道。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生怕我再有什么举动。
出乎他的意料,我并没有再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只是默默的呆坐着,犹如佛像一般。
警车缓缓的滑动着,我机械的转过脖颈,恋恋不舍的向小屋,向牌匾上我俩的照片投去了无限深情的一瞥。
茫茫夜色中,小屋象一个伤心的恋人般,我可以感觉到它的抽泣;照片尽管看不清楚,但照片上的一切,却深深印刻在我的脑海里。
记得小时侯看聊斋,上面讲到一个凄惨的故事:书生和美丽的少女相爱,但后来少女因为家族反对他们的自由婚姻,无奈何自杀而去,变成了鬼魂与书生相会。
她对书生讲的最多的四个字:人鬼殊途。
每当讲到此,书生总是不自禁地泪流满面。那时的我,对于此,总是充满了好奇和不解。为什么那四个字对他们有如此巨大的杀伤力?
事过境迁,年少的我经历了爱情,经历了婚姻,经历了这其中的无限幸福美满,由一个孩子成长为男人,又成长为父亲;并且正在遭遇着挫折,遭遇着强行分离的痛楚,遭遇着倍受欺凌地惨痛。直到这一瞬间,我终于体会到了人鬼殊途的含义:
无疑地,妻子是那个书生;而我,则是那只“鬼”(有个专用词语——牛鬼蛇神)。我此次一去,不知何时才能与妻子再相见?只能用所有的时间彼此深深想念。
闪烁的尾灯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只剩下清亮的铃声在不断的回响着……
第四章
哀莫大于心死。
车厢内,空气压抑的几乎让人窒息。我静静地坐在后排的角落里,一言不发。
对于我而言,周围的一切都是不存在。存在的只是耳朵中那永不消逝的铃声,悦耳动听;脑海中难以磨灭的小屋,婉约爱怜;还有心田中反复牵挂的爱妻,刻骨铭心。
人鬼殊途,我坐着这辆满载警犯的警车,它将我拉向那没有尽头的万丈深渊,拉向难以轮回的阿鼻地狱。而此时,接不到我的讯息的妻子,会不会急坏身体?门板上的坏锁,会不会给小偷以可乘之机?这些问题,成了我此刻担心的问题。
那些警察也发觉气氛有些过于沉闷,瘦高个首先打开了话匣子:
“小子,事到如今。别说你对象打电话,就算她现在回来来,也是于事无补了。”胖子叹了口气,道:“唉,挺聪明的小伙子,就是做傻事。”
……
我无言以对,更懒得张嘴。在他们面前,我已经不想显露出生命存在的迹象。我的生命,已经永远的封存在听到电话铃声的那一瞬间。
见我不搭理他,他耸耸肩膀,又和其它警员讨论“美洲杯”谁赢谁输的无聊问题。
胖子道:“小子,你犟也没有用,去晚了,看守所就不会有好态度安排你们了。还是等到了里面好好表现吧。”顿了顿,晃晃那个食品袋。“快点在车上吃两口吧,一天也没正经吃饭了,等到看守所,可就连这些东西都是奢望”。
坐在旁边的周昭雅似乎从临出警局的那种疯癫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捅了捅我的胳膊,小声道:
“吃点东西吧,听说看守所里啥吃的也没有。”
我依旧是暮鼓晨钟般呆坐着。
“小子,吃点儿吧。”于队亦发话了,“就当是为了等待见到你老婆,也应该多吃点。”
“是啊。”周昭雅附和道。“想想你老婆,她肯定着急的想方设法让你出去,要是她知道你现在的这个不吃不喝的样子,没准都要急死了。想开一点儿吧。”
有些时候是知易行难,例如现在的吃饭进餐。
我早已封闭的心门,因为我的妻子,遥在远方让我深深挂念的妻子。而变得开朗起来。
提及妻子,我的双眼一亮,是呀!为了我的妻子,为了不让她过份担心,我也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所以,我一定要吃好、睡好,不让妻子为我担心——这,才是当务之急。
想及此,再望望面前的饮料和面包,只用鼻子嗅一下,肚子里就传出了持续不断的响声,给人的感觉好象是将一块石头从山坡上推下,在山谷中发出的咕噜噜声一般响。
黑沉的夜幕下,静寂的车厢里,肚皮饥饿的声音显得分外响亮,以至于前座的胖子不禁回过头来:
“小子,你的肚皮一叫不要紧,我这肚皮也跟着叫唤了。都让你们耽误的,我到现在还饿肚子呢!”
而此时的我,正双手并用的撕扯着面包,将扯下来的面包条忙不迭的往嘴里塞,整个嘴巴由于塞进了太多的面包,变得鼓鼓胀胀,犹如一头小猪一般。
我拧开可乐瓶盖,生猛的灌了一口,将那些仓促塞入的面包强行咽下,巨大的食物团噎的嗓子几乎透不过气来。听到胖子的叫屈,我咳嗽了一声,含糊不清道:
“要不然,你也先吃吃面包垫垫底,反正我这多着呢?”
“省省吧。”胖子道:“我呆会再吃点饭吧,你那些东西,还是自己消灭吧,看守所里可没有饮料和面包,你还不快点吃,到里面就不能吃了。”
“为什么?”周昭雅插话道。
对于看守所,我们普通人的理解总是一个怪异的地方,好人不去,坏人常呆的概念从小就被灌输在我那稚嫩的脑海内,因此我总理解它如同可怕的地狱一般,再加之部分文学作品和影视剧的夸张描写,更使我对这普通人敬远之的看守所充满了好奇;但是真要轮到自己被关押在那个地方,想想电视和小说上所形容的体罚、侮辱新犯人等等,心中不禁忐忑不安。因此总想从这些办案警察的嘴里掏出有关看守所的一些基本情况,哪怕是——只言片语。
“你以为看守所是啥好地方,每天四菜一汤?”瘦高个冷哼道:“天天让你吃‘蛋糕’。”
“什么蛋糕?”周昭雅问的很白痴。
“去了就都清楚了。”胖子冷冷道,再不言语。
“金晓伟,你咋就吃的那么香呢?前一刻还死眉搭眼的,这会就缓过来了?”周昭雅见警察不搭理她,又开始和我说话。
现在回想起来,有人紧张时喝水、有人紧张时逛街、还有人紧张时放屁,缓解紧张的方式可谓种类繁多,而周昭雅的缓解方式则是很特别的一种——不断找人说话。
我看看周昭雅那苍白憔悴的脸,一天没吃东西的她,又饿又渴,眼神也显得那么涣散,我不禁同病相怜,情不自禁道:
“你看看自己,一副憔悴落魄样,有啥呢,想开一点。”又匆匆往嘴里塞块面包,含糊道:“现在没人关心你,一天不吃饭也没人管你,自己多受罪呀。这一天已经够倒霉了,还不好好善待自己?!”
“话虽那么说,可我实在没有那份心思,一想起我的丫头,心里就堵的慌。她这么大,还没更我分开过一天呢。”说着说着,想及自己的伤心事,又禁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周姐。”我递过去一张面巾纸,“擦一擦吧,没事的,咱们又不是杀人犯,进去再也出不来。就咱犯的这些小事,进去没准下周就放出来了呢。”尽管我心理也没有底气,究竟何时我们才能够重见天日。
顿了一顿,我又小声道:“要我说,周姐,你还是吃点东西吧,要不怎么和这些警察、和看守所里的犯人周旋呢。”
不管怎么说,最终周昭雅都没有将父母给她带上的食物消灭掉,也许心里的死结解不开,是最根本的原因。
看看无人留意,我偷偷的将车窗拉开一条缝隙(他们不允许开车窗的),望及外面宽阔的街道、平整的马路,还有路边五彩的霓虹灯,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至于何时我们才能重见天日,我没有多想,也不敢多想。毕竟这个问题并不取决与我,我深怕在这个问题上沉迷过多,最后会控制不住自己,纵身从窗户上跳出去。
夜愈发深,天愈发冷,人心愈发疼。
蓦的,警车猛的一个左转,毫无防备的我重重地碰在车窗上。眼前一阵金星。要在以前我早就要找司机算帐了,可在这里,我只能用手默默地捂住起包的额头,坐在角落,暗自神伤。
偏离了街灯照射的城区主干道,警车驶上了一条偏僻的石子小路,一路上更是充满了颠簸。
我压根就不知道这里有一条岔路口,通向看守所;其实我又何尝知道我的人生快车拐上了一条几乎同样的岔路口。
警车在这样的路况下,自然开不多快,透过车头大灯,才发觉到周围都是农民种的菜地粮田,路面上不时露出大大小小的水坑。在大灯的照射下,映射着浑浊的光芒。
于队驾驶着车,与路边的水坑不断捉着迷藏。但不久,便听见沉闷的一声响,到底车辆还是陷进了水坑之中。
而且,最要命的是,汽车的发动机也熄火了。
于队发动了三四次,都没有打着火。这下,车上的警察可着急了。
“妈的,这破路,回回来都这样,也不修修,”瘦高个嘟囔。
“真耽误事。”胖子接过茬来。“你们别美,呆会给我上后面推车去。”他用指头指者我和周昭雅,轻蔑道。
“啊!”周昭雅听到这话,显然吓了一跳。“警察大哥,你这是开玩笑吧,天这么冷,水又那么深,会得关节炎的。”
“谁和你开玩笑,我是说正经的。”警察面无表情道,“你们不去推谁推?难道让我们将你们徒步押解到看守所?”
听到此话,填充了半饱,正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