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国遗珠-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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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银装素裹。 是洁白耀眼的积雪映照着晨曦, 发出明亮的光芒, 唤醒了沉睡的城市。
雪后初霁, 天空格外清明, 空气格外清新。 柳玉洁为陈怡倩担忧已久的心情, 也因为美丽雪景的净化而有所放松。 她动作迅速地梳洗完毕, 轻轻哼着, “我爱你, 塞北的雪 ……”, 下楼去准备早餐。
电话铃声响起, 柳玉洁瞥了一眼微波炉上的时钟, 知道这么早多半是刘一夫打过来的。 她心里暗自诧异, 自己好像有好些天没有和刘一夫通过电话了, 却完全没有焦虑不安, 每天数日子的烦躁与苦闷。 不是不在乎, 而是因为近来全部精力都放在帮助陈怡倩, 要与她共度难关方面, 无暇计较其它的事情。 真是帮了别人, 也帮助自己跳出自怨自艾, 无端烦恼的情绪。 这就是所谓, “赠人玫瑰, 手有余香” 吗?
柳玉洁心思百转千迴, 不像以前迫不及待地在第一时间就接起电话, 倒有点漫不经心的样子, “喂?”
果然是刘一夫。 他不习惯在听到振铃声响过几次以后才有人回应, 有点不满地问, “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呀?”
柳玉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说, “什么事啊?” 话一出口, 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仔细一想, 原来是角色调换, 自己说出的是刘一夫经常在电话里说的句子, 不由在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没有心理负担的感觉真好。
刘一夫说了自己准备回家的行程安排。
柳玉洁再次纳闷, 自己竟然没有扳着手指计算刘一夫回家的日子, 而且几乎忘了丈夫就要回家的事情。 她知道, 这不仅是因为陈怡倩的病情牵挂, 而是夫妻间的确是淡漠了许多。 心情又有些低落了。
“喂, 喂!” 刘一夫没有听到任何反应, 不禁更加不满, 在电话里大声叫起来, “你在干什么呀?”
柳玉洁定定神, 回答道, “我在听你说话。”
刘一夫又提出了经常性的问题, “这次我回去, 有什么安排呀?”
柳玉洁知道他指的是旅游, 聚餐等娱乐活动, 心里颇为不悦, 每次都想着玩。 她语气不佳地问, “你想要什么安排?”
刘一夫丝毫没有感到妻子的不高兴, 按照自己的想法直截了当地说, “什么安排就看你了, 反正不要像上次那样, 天天在家里关禁闭。”
柳玉洁越发不高兴了, 和家人在一起是关禁闭? 原来你回家不是为了和家人团聚, 共享天伦之乐的? 嘴里也情不自禁地说出来, “你回家就是为了吃喝玩乐的呀?”
刘一夫居然理直气壮地说, “我回家当然就是为了吃喝玩乐。”
柳玉洁感到很伤心, 她觉得夫妻之间不仅感情淡了, 连思维方式都有了巨大的差距。 她盼望丈夫回家, 是为了一家人能够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其它的娱乐活动都是围绕着这个中心的, 是锦上添花。 刘一夫明显不这样认为。 在国内, 他都是花天酒地, 什么也不耽误。 而每次回家照样不甘寂寞, 要求各种各样的活动填满每一天。 他公开说, 回国是出差, 回家是度假, 活得潇洒自在。
柳玉洁放下电话, 好心情荡然无存。 她想着, 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全天候, 无假期的仆人了? 自己什么时候可以休假?
刘柳快乐地蹦跳着进了厨房, 对着母亲大喊, “妈妈, 下雪了耶。 我可以和同学们一起打雪仗了。”
听到女儿的话, 柳玉洁头疼不已, 这孩子怎么没有一点儿女孩儿的气质? 看到下雪, 不是想到堆雪人这种比较文静的玩雪方式, 而是想到打雪仗这种男孩子喜欢的活动, 她真是哭笑不得。
没有听到母亲的回应, 刘柳趋近母亲身边, 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 有点担心地说, “妈妈, 你怎么了? 没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吧?”
柳玉洁很奇怪女儿的态度, 觉得近来自己忙于帮助陈怡倩, 有点疏于管理女儿, 她反而变得好像乖巧了一些。 希望女儿的反叛期已经过去了。 想到此, 她对女儿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我没什么, 也没有不高兴的事情。 你赶紧吃饭, 等下妈妈开车送你去上学。”
“为什么?” 刘柳很诧异母亲的提议, “我自己走路去就行了。 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走路别有一番滋味哟。”
“我怕你穿成这样会冻病了。” 柳玉洁说着瞥了一眼女儿紧身的短袖T恤。 自从刘柳 “跳楼” 事件发生之后, 柳玉洁对女儿的衣着采取了较宽松的态度, 不再一味指责和斥骂了。 她颇无奈地接受了现实。
刘柳反倒停止了无休止地追求母亲反感的服饰的行为, 尺度有所收敛。
看到母亲投来的视线, 刘柳竟不由自主地拉了一下几乎露出肚脐的上衣, 有一点点不好意思地解释, “我们学校里面太热了。”
柳玉洁真不敢相信自己的感官, 自己刚才看到和感觉到的是女儿的真实表现? 女儿真的觉悟了?
见母亲沉吟不语, 刘柳再次关切地问, “妈妈, 你有什么事不开心吗?”
柳玉洁终于注意到女儿的反常, 她反问, “妞, 你为什么一直问妈妈有什么事不高兴, 或者不开心, 是怎么回事啊?”
刘柳踌躇了片刻, 性格爽朗的她第一次斯斯艾艾地说, “人家都说, 经常不高兴, 不开心就会得癌症。”
柳玉洁大吃一惊, 不知女儿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脑子里灵光一闪, “你是说 ……”
刘柳突然扑过来, 搂住已经比自己矮许多的母亲, 动情地说, “妈妈, 我不要你得癌症!”
柳玉洁被女儿突如其来的真情流露所感动, 她搂住女儿苗条的身躯, 轻抚着女儿的后背, 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刘柳低下头, 轻声说, “仙女阿姨 (她一直把陈怡倩称为仙女阿姨, 怎么说都不改, 大家只能由她去了) 得了癌症, 她的样子变得好可怜噢。 我不要妈妈变成那样。”
柳玉洁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 安抚女儿道, “妈妈不会的。 只要你听话, 妈妈就天天都很开心。” 心里同时想, 自己这样利用女儿的脆弱, 是不是有点过分? 可是机会教育不就是要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吗? 她心里坦然了。
刘柳并不同意母亲的观点, “你们都说HANSON 是我们中间最懂事, 听话的孩子, 几乎完美无缺了, 为什么他妈妈还会那样?”
柳玉洁被问住了, 她没法告诉女儿, 陈怡倩的不快乐另有原因。 她体会到, 不是所有的机会都是好机会, 不能随便利用。
刘柳没注意母亲的神情变化, 仍然照自己的思路说着, “那天我看见HANSON 哭了。 弄得我都想哭。”
“他什么时候哭了?” 柳玉洁又是一惊, 暗暗责备自己没有注意到黄永辉的情绪, 连他哭了, 女儿都知道了, 自己却不知道。
“我们从医院出来的时候, 他一个人站在树下面, 眼泪流了满脸都是, 可是没有一点声音。 我去叫他上车才发现的。” 刘柳口齿清楚地叙述着, 声音却很低沉。
“在医院里的时候, 他不是还和他妈妈有说有笑的吗?” 柳玉洁嘴里问着, 心里却为那懂事的孩子感到一阵阵疼痛。
“就是这样才让人难过, 不是吗?!” 刘柳大叫着, 试图掩饰自己要掉泪的感觉, “他听到我叫他, 赶紧转过身去用袖子擦脸, 说马上就来。 我知道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哭了, 也就装作不知道。 如果他嚎啕大哭, 我反而不会这么难过。”
柳玉洁被女儿的叙述弄得鼻子发酸, 两眼发热, 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对女儿说, “你快吃早餐, 妈妈送你去上学, 今天晚上请HANSON 来家里吃饭。”
“今天不是秦阿姨送饭给他吗?” 刘柳对母亲们的排班倒是清楚得很。
“今天下大雪, 秦阿姨住得远, 还要上课, 接送JIM, 就不要她送了。 我会给她打电话的。” 柳玉洁对女儿解释。
“哦。” 刘柳大口吃着早餐, 忽然想起什么, 很严肃地对母亲交代, “妈妈, 你千万不要问HANSON 他哭的事情, 他明显不想让别人知道的。”
柳玉洁很为女儿知道体贴他人的感受而欣慰, 她向女儿保证, 一定不泄露这个秘密。
趁着母女交谈融洽的气氛, 柳玉洁提出一直在自己心头萦绕的念头 – 要女儿报考私立中学。 她说出来的理由是私校教学质量好, 每年排名都是第一, 将来有助于报考名牌大学。 没说出来的理由是, 要女儿报考的是纯女校, 不用担心与男孩子交往太多, 分心而影响学习; 另一方面, 私校的学生都要穿校服, 对发型也有基本限制, 她可以减少许多与女儿之间关于服饰, 头发的冲突。
刘柳倒是无所谓, 很痛快地答应了母亲的要求。 学习对她来说不是负担。
等柳玉洁发现女校的校服一年四季都是超短裙, 而且经常和私立男校举行联谊活动时, 才知道自己的私心没有得逞。
秦伟芳也在动员儿子报考私校。 她的动机更单纯, 就是认为私校在学习方面抓得比较紧, 功课相对多一些, 老师要求也更严格一些。 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被桀骜不驯的儿子给气疯了。 她想在私校相对较为严谨的管理下, 儿子的过度叛逆应该有所克制。
李骏雄并不在意到哪所学校上学, 只要有球打, 什么球都可以, 最主要是篮球。
秦伟芳针对儿子的特点, 故意大谈私校的运动成绩和水准, 引起他的注意, 再逐步讨论关于考私校的问题。 她同时告诉儿子, 最好的男校非常难考, 不是随便可以考上的。
李骏雄倒是满不在乎, “很难考? 不是有人考上了吗? 有人能考上, 我就能考上。”
秦伟芳看着口出狂言的儿子, 知道自己已经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他会努力去考的。 只是不知道对他的这种态度自己应该是喜还是忧? 她也不清楚自己对儿子的教育在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只是觉得这孩子越来越西化, 在情感方面也完全不像一个中国孩子了。
当去看望了住院的陈怡倩之后, 李骏雄出来对母亲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妈妈, 你要是生病可不要生癌症。” 他的语气完全不是担心或忧虑。
秦伟芳不知道儿子为什么要这么说, 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回应, 只是瞠目结舌地看着大发议论的儿子。
李骏雄根本没在意自己在母亲心中扔下的炸弹, 继续高谈阔论, “生癌症要化疗, 化疗之后会掉头发, 会变老。 你看HANSON妈妈那么漂亮的人都变丑了, 要是你的话就没法看了。”
秦伟芳心中悲痛至极, 伤心欲绝地在心里呐喊, “天啊! 这是我的儿子吗? 这是我儿子说的话吗? 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他的同情心何在?” 可是她只在自己心里悲呼, 却没有当面批评儿子。
秦伟芳不知道, 在自己精心照料孩子的饮食起居, 身体健康时, 忽略了儿子的精神世界的健康问题。 错误就在一点一滴之中留下了烙印。
第十四章 冰火两极 (三)
随着时间的推移, 陈怡倩的化疗告一段落了。 虽然她的一头瀑布般的乌黑秀发已经脱落殆尽, 如花似玉的娇颜也因为大剂量用药产生的种种身体反应而显得憔悴不堪, 整个免疫系统变得很弱, 可是医生说最可怕的病症被控制住了。 她需要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等身体稍微恢复一些, 再根据具体情况, 看是否需要进行第二次化疗。
因为她的免疫系统受损, 容易感染其它疾病而加重病情, 医生并不建议太多的探访。 医院里对每个病人都有专门的护士, 医生, 营养师照顾, 所以不需要家人陪同。 朋友们和黄永辉都听从医嘱, 尽量减少去医院探访她。 大家每天都通过电话给她支持和鼓励。 现在她的病情被药物控制住了, 而且要出院回家了, 所有关心她的人都感到松了一口气, 由衷地为她初战告捷感到高兴。 最高兴的人非黄永辉莫属。
黄永辉在放学后, 专门去买了一束鲜花, 心情轻松地回到家里。
他想着, 妈妈明天就要出院了。 妈妈出院时, 自己在上学, 妈妈不让请假。 阿姨们会去接她, 可是自己一定要表示心意: 打扫好家里的卫生, 摆上一束鲜花, 给妈妈留一张充满真情的欢迎卡, 让妈妈回到家就能感受到儿子的关心和喜悦。
他随便吃了一点冰箱里的东西, 就开始实施自己的欢迎计划。
首先找出母亲最喜欢的水晶花瓶, 尽可能地把买来的鲜花插得好看一些, 放在醒目的地方。 然后写了一张热情洋溢的欢迎卡, 欢迎妈妈胜利归来, 并把卡放在花瓶旁边。 他知道爱花的母亲一定会马上注意到花, 进而看见卡的。 最后是把妈妈房间的地毯吸一遍尘。
他跑到储藏室, 抱出一大堆的吸尘软管和各种接头, 费劲地装好吸地毯专用的接头, 插进房间的真空插座, 在震耳欲聋的嘈杂声中, 认真地清洁着母亲房间的地毯。 当他认为满意的时候, 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关上接头的开关, 拔出插在真空插座里的插头, 噪音骤然消失, 耳边即刻安静下来, 他听到了电话铃声, 不知道已经响了多久。
黄永辉接起电话, 顺手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 “喂?”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点劳动后的喘息。
“你他……” 电话里的声音粗鲁又蛮横, 听到声音就要破口大骂, 却突然又停住了, 换成一种极度怀疑的口吻, “你是谁?”
黄永辉已经听出来电话里是他应该称为父亲的人, 可是他根本不想给他这个称呼, 他语气生硬地回答, “我是HANSON。” 孩子气地故意说的是自己的英文名字。
“汉 ……?” 黄楚平愣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 “辉辉呀, 说什么洋名字, 唬人啊。”
黄永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未置可否。
黄楚平懒得和孩子啰嗦, 直接问, “你妈妈呢?”
“妈妈不在家。” 少年郎的回答像子弹一样冲出来。 在他心目中, 母亲之所以会患这种所谓的世纪绝症, 父亲是罪魁祸首。
“你们那边不应该是晚上吗? 她不呆在家里乱跑什么。” 黄楚平不满地嘀咕了一声, 心想不如问问儿子的意见, 说不定堡垒从内部攻破了呢。 拿定主意, 他立刻换了一副腔调, 头一次亲热地叫着, “辉辉, 这几天你妈妈和你谈了什么没有哇?”
黄永辉心想, 谈的事情多着呢, 不过都和你没关系。 他随意地反问, “谈什么?”
老奸巨滑的黄楚平听出来陈怡倩没有告诉儿子有关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