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国遗珠-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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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去中餐馆就餐, 他几乎不愿意参加任何华人聚集的活动, 包括与父母亲的朋友们聚会, 也是全程用英文与小朋友们交流, 用英文回答任何人提出的哪怕最简单的问题。
秦伟芳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陈怡倩的儿子, 柳玉洁的女儿能保持良好的中文基础, 甚至还有所提高, 自己的儿子却完全变成了一个地道的 “香蕉人”? 她忽略了, 文化的传承需要春风化雨的点滴滋润, 需要年年月月的熏陶和培养。 在缺乏大环境支持的前提下, 家庭就是保持中华民族文化的最后阵地了。
每年七月底, 八月初, 温哥华都会举行烟花节, 邀请三个不同国家的烟花代表队, 在一周之内, 分别在市中心的英吉利湾上空施放绚丽多彩的烟花。 三个国家的代表队会在烟花节的最后一天一起选择各自认为最好的部分先后施放, 评出一个冠军。
秦伟芳第一次带儿子观看烟花节的焰火是来到加拿大的第一个夏季。
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 柳玉洁打电话来说, 她的昔日同事, 就是杨莘楠, 张玫琳和其他的一些人, 准备在中国队出场的那天, 包一艘船, 驶出到海面上观赏烟花, 邀请秦伟芳一家一起参加。
虽然柳玉洁说明费用颇高, 而且当天的停车场恐怕很早就会车满为患, 寻找停车位会颇为困难, 秦伟芳还是欣然允诺, 积极参加。
当时的李骏雄刚刚开始长胖, 听说了这个消息, 圆圆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并欢呼着, “耶, 中国队加油!”
为了避免到时候找不到停车位, 耽误上船的时间, 也同时避开很可能出现的交通阻塞, 以及警察封路, 秦伟芳一家人索性在温哥华市区的餐馆里吃晚饭, 然后提前赶到市中心著名的标志性建筑 – 五帆船附近的码头, 颇顺利地找到了很靠近码头的停车位。
虽然要多付几块钱停车费, 可是看到随后鱼贯而入的车辆很快填满了几乎所有的停车位, 尤其是看到稍微晚到了一小会儿的刘一夫在转了一大圈之后, 只能把车停到最边远的角落时, 李正军很是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感到骄傲。
因为到达的时间实在是有点太早, 船主的船还不知停泊在哪儿, 离预定登船的时间也还有相当的距离, 刘, 李两家六口人不得不顺便逛了一下温哥华市中心。
只有在市中心, 才能看见高楼林立, 感受到现代化大都市的气氛。 人来人往, 车辆如流。 各种各样的玻璃幕墙在夕阳西下的余晖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身高刚及母亲肩膀的刘柳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兴高采烈地大声说, “温哥华真漂亮!”
个子不及母亲下巴的李骏雄步履沉稳地跟在父母亲身边, 大声地驳斥刘柳, “温哥华的高楼大厦比深圳差远了!” 稍停片刻, 他又补充了一句, “还没有什么霓虹灯!”
李正军得意地拍着儿子的肩膀, 对刘一夫夸耀, “我儿子很有民族心嘛。”
刘柳不服气地对李骏雄扮了个鬼脸, 大步跑开了。
柳玉洁笑着对秦伟芳说, “你们家JIM真不错。”
秦伟芳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那种自豪的感觉, 可惜时过境迁, 情况完全倒过来了。
在附近绕了一圈之后, 两家人披着晚霞漫步走回停车场附近的码头。 眼前的情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
停车场附近一个建筑工地的空旷场地上停了一大排汽车, 围着一大群人, 三三两两地交谈着。
刘一夫和李正军两人眼光犀利, 同时注视着前方, 嘴里不自觉地喃喃自语, “不可能, 不可能。” “真不可思议。” 似乎听到对方的自言自语, 两人相视一笑, 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用小跑的步伐向人群聚集处奔去。
柳玉洁和秦伟芳很纳闷自己丈夫的突然情绪变化, 不由自主地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两个孩子早就冲到人群里去了。
一直走到那一排车辆的跟前, 柳玉洁和秦伟芳才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丈夫会变得情绪激动起来 – 那一排在落日余晖中闪闪发光的汽车全部是各种不同类型的劳斯莱斯, 而且大多数是年代久远的老爷车。 每辆车旁边都有一位身穿笔挺西服的男士, 有的人甚至身穿正式礼服, 戴着雪白的手套。 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是两鬓飞霜的中年人, 有些甚至是白发苍苍的老年人。
“天啊!” 柳玉洁在心里暗自惊呼, 怪不得刘一夫和李正军会一反常态地不惜跑步过来凑热闹了。 试想一下, 平时在街上看见劳斯莱斯的机会就不是很多, 看见老爷车的时间就更少了, 何况是一下子看见一大排。 喜爱汽车好像是男人们的共性, 尤其是罕见的高档车更能激起他们的兴趣, 吸引他们的眼球。
刘一夫和李正军两眼放光地围着那些汽车打转, 努力想听清楚那些白人在很起劲地说些什么。 在这种时候, 他们才真正体会到不懂英语的懊恼。 两人琢磨着平时难得一见的名贵车辆, 眼巴巴地看着人们手舞足蹈地, 指着车辆大谈特谈, 却完全不得要领。
柳玉洁和秦伟芳远远地看着自己丈夫抓耳挠腮的焦急样子, 却无法帮助他们, 感到又好气, 又好笑, 还有点儿心疼。
对汽车毫无兴趣的刘柳大声提醒母亲, 是否到了登船的时间,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上船去海上逛逛了。
没等柳玉洁回答女儿的问话, 一阵引擎的轰鸣声吸引了人们的视线 – 不知什么时候, 身穿礼服的男士们已经登上了那一大排劳斯莱斯, 并同时发动了汽车, 造成轰动效应。 所有的汽车一辆接一辆地驶出临时停车场, 奔上市中心的街道, 朝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
直到所有的车辆都消失无影了, 刘一夫和李正军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 悻悻地走回到妻子儿女身边。
李正军对刘一夫感叹, “你看见那些老头没? 一大把年纪腰挺得倍儿直, 这才是他妈的贵族气派。”
刘一夫笑着调侃自己, “我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贵族气质离我们太远了。”
李正军附和着, “我们是不行了。 人家说, 三代才能培养一个贵族, 要看我们的孙子辈了。”
在一旁一直没有吭声的李骏雄突然插话, “为什么要等到我的儿子? 我就可以成为贵族。”
李正军一愣, 然后放声大笑, 拍着儿子的肩膀鼓励道, “好小子, 有志气! 老爸支持你, 朝着贵族的方向努力吧。”
秦伟芳隐隐约约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大对劲, 却又说不出来, 只好当作他们父子的玩笑话, 说过拉倒了。
当天晚上, 在辽阔的海湾的海面上, 一大群来自中国的男女老少一边吃着每家每户带来的小吃, 零食, 一边欣赏着来自祖国的烟花表演。 欢声笑语在晴朗的夜空中, 在璀灿绚丽的烟花下四处飞扬。 一直到深夜, 众人才弃舟登岸, 各自回家。
绚丽多彩的烟花散后, 夜空中只留下袅袅的轻烟。
第十九章 烟花散后 (二)
月光如水, 透过天窗流泻在门厅处大理石的地面上, 洒下一片独特的银白。 半开的窗帘外, 几乎两米高的玫瑰花影扶疏, 飘散着时而浓冽, 时而清淡的芳香。
柳玉洁静静地坐在书房的电脑前, 享受着透过敞开的窗户上的纱窗吹进室内凉爽的微风, 和一阵阵醉人的花香。 她悠然自得地打开电子信箱, 准备和远在太平洋彼岸的韩冰畅谈夏日的感受。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柳玉洁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了, 心里有点好奇, 会是谁呢? 她可以肯定, 绝不会是刘一夫。
柳玉洁接起电话, 意外听到张玫琳的声音, 忍不住疑惑地问, “MARY, 什么事啊?” 言外之意是这么晚打电话, 不能等到明天吗? 因为她知道因为老二年龄幼小的缘故, 张玫琳通常都是比较早就会陪孩子上床睡觉的。
张玫琳没有说明为什么在这个时间打电话, 而是直截了当地问柳玉洁是否愿意在烟花节中国队出场的那天, 一起去海边野餐, 同时观看焰火。
这完全不是张玫琳的一贯风格。 柳玉洁首先在心里下了定论, 但仍然欣然同意接受对方的建议, 表示很乐意参加这个活动。
简单地商定了一些细节, 张玫琳说了声还要给其他人打电话, 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柳玉洁轻轻放下话筒, 若有所思地盯着电话出了一会儿神, 她感觉到张玫琳有心事, 但一时没有办法理出头绪。 心里想着没有几天就是约定的日子了, 到时候有的是时间去了解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她把心思又转回眼前的电脑屏幕上。
在柳玉洁接电话的短暂时间里, 计算机已经忠实地按照指令, 把邮件全部接收到了电脑中。
柳玉洁发现了一封来自江妍的信件!
自从江妍默默离开之后, 柳玉洁多次试图与她联系, 但因为她改换了邮件地址, 又没有任何住址, 电话的线索, 始终没有结果。 江妍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再没有任何有关她的信息。 而且自从那次在停车场与赵立阳的尴尬相逢之后, 连赵立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柳玉洁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迫不及待地先打开了江妍的来信, 而不是一如既往地首先阅读韩冰的来信。 她深信善解人意的韩冰绝不会为这点小差异而有什么不满的, 何况韩冰根本无从知道她的操作。 柳玉洁在心里轻轻地笑了, 为自己的杂念纷陈而好笑。
江妍的信很长, 叙述了她在东部的学习, 打工和生活情况, 字里行间饱含着辛酸和痛苦, 还有掩饰不住的哀伤。 她说自己已经取得了硕士学位, 马上就要离开学校了。 虽然可以继续申请读博士, 但她不想再继续读下去了。
江妍的信中丝毫感受不到已经取得加拿大名校硕士学位的喜悦, 反而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坦陈, 学习是有压力, 经常为了赶报告要熬夜; 打工的劳累一言难尽; 生活也不如西部那么惬意, 冬季又冷又长, 连续几个月白雪皑皑, 冰天雪地, 天寒地冻, “连心都要冻住了。” 但真正让她倍受压力的是, 精神上的痛苦。 和赵立阳的婚姻终于破裂, 在离婚过程中赵立阳表现出来的斤斤计较, 自私狭隘, 无情无义, 让她已经伤痕累累的心灵更加饱受蹂躏, 犹如坠入冰窟, 久久不能复苏, “也许会留下永久的冻伤吧。”
柳玉洁看到这里, 身处炎夏的她都感同身受, 心里冰凉。 江妍娟秀的脸庞浮现在眼前, 她那聪慧的表情, 直率爽朗的性格, 机智犀利的语言在柳玉洁的脑海里纷纷涌现。 柳玉洁轻叹一声, 继续读着来信。
江妍表示, 她已经接受了国内外资企业的OFFER, 准备学校的一切事宜一结束, 就回国去工作。 虽然已经坐满了 “移民监”, 她根本不想申请加入加拿大国籍, 因为 “加拿大使我的英语能力得到提高, 给了我一个我已经有的硕士学位, 却让我失去了我曾以为会是终身伴侣的爱人, 失去了自认为尚属美满的婚姻, 失去了生活中的欢笑和轻松愉快的心情, 只留下破碎不堪的心灵, 和无止境的痛苦与伤害。 我知道不能把责任全部推给加拿大这块土地, 可是, 除了认识了你们这些让我尊敬, 羡慕的朋友, 我实在对这个国家没有什么很美好的感情和记忆。 移民对我来说, 完全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柳玉洁的心随着江妍的真情剖白而酸楚, 震颤。 她几乎忍不住要抓起电话, 打给千里之外的江妍, 和她好好长谈一番。 看看时间已是半夜三更, 想到东西部的时差, 柳玉洁按捺住自己急切的心情, 整理了一下紊乱的思绪, 定定神, 静下心, 给江妍回了一封长信。
为了冲淡江妍来信中挥不去的阴暗低沉情绪, 柳玉洁刻意在信的一开始就用真诚, 热烈的口吻祝贺她在短时间内取得了硕士学位, 并表示了自己由衷的羡慕与钦佩之心。 柳玉洁清楚地表达了自己和温哥华的朋友们对江妍的思念与关心, 送上对她的美好祝福, 同时也大概叙述了一些自江妍离开后, 朋友们生活的情况与变化。
柳玉洁笔锋一转, 诚恳地劝告江妍认真考虑有关是否入籍的问题。 她坦率地说出自己的观点: 因为江妍已经为了移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而在努力学习的同时, 也住满了入籍所需要的时间。 此番回国工作, 将来是否还会回到加拿大长住, 实在是个难以预料的情况, 不如现在一次性把问题解决了, 免得将来后悔。
最后, 柳玉洁热情地邀请江妍在回国时, 到温哥华小住, 和昔日的朋友们好好聚一下。
仔细读了一遍自己写的信, 柳玉洁再次轻叹了一口气, 然后轻点鼠标, 把信发了出去。
不久前的轻松心情荡然无存, 她心情颇沉重地打开韩冰的来信, 默默阅读之后, 开始写回信。 原来准备抒发的夏季情怀全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反而再次谈论起有关移民的得与失。 她并没有只言片语提到关于江妍的事情, 但她知道, 几十年的友谊与默契会使韩冰明白自己目前的心理低潮。
月色依旧清亮如水, 玫瑰仍然散发着芳香, 草木扶疏, 花影绰约, 柳玉洁的心情低落到了最低点。
她暗自庆幸自己有韩冰可以抒发情感, 倾吐胸中块垒; 她同时又暗自神伤, 感叹为什么刘一夫不是自己倾诉的对象? 比照江妍, 陈怡倩的遭遇, 她觉得自己还算幸运, 没有遇到最不堪的事情和局面; 但是夫妻间无形的疏离和冷淡, 能感觉, 却不能诉诸言表, 那是一种隐匿的伤痛, 存在而无法排除。
思绪纷飞, 百感交集, 柳玉洁知道自己又将面临一个无眠之夜。 随着移民时间的增长, 柳玉洁失眠的次数似乎也在不断增长。 身体再次向她发出警讯 – 大片颜色诡异, 奇痒难耐的红色疹块又悄悄长了起来, 她不得不加大了药量, 多吃了一次抗过敏药。
阳光透过紧闭的窗帘洒在床头, 严丝合缝的窗户挡不住早起鸟儿的清脆鸣叫。 几乎在天亮时分才勉强入睡的柳玉洁不耐烦地翻身, 用被子蒙住头, 企图挡住刺眼的阳光和嘈咶的鸟叫, 再争取一些睡眠的时间。
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 柳玉洁很纳闷, 自从柳妈妈来了之后, 自己再没有用过闹钟。 母亲房间的闹钟也不可能这么响亮。
铃声一直响着, 柳玉洁心里有点责怪母亲怎么还不停止闹钟, 把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