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无子(外星穿)-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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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庄露出了既满足又欣慰的笑容。——懂得因不利于自己的谣言而气愤抱怨澄清,不得不说,马玛丽进步多了。
“你放心吧。宫中的谣言,朕会为你摆平的。”他安抚她道,“还有窦家和梁家,既然是你家仇敌,朕自当为你做主。”
马玛丽的眼睛亮了起来。
“当真?”她眼睛亮晶晶地问道,“梁松那厮我忍他很久了,但他是你姐姐的夫婿,动了他,恐怕太后伤心……”
“梁松素来嚣张跋扈,喜欢自作聪明,朕也忍他很久了。”刘庄忙着和她统一战线,“还有窦家,已经接连尚了三位公主了,气焰太盛,是该好好打压一番了。”
“可是太后会伤心的……”玛丽公主很是犹豫,若非怕阴丽华伤心,梁松那种贱人早就被人道毁灭了。
“母后向来通情达理。若是他们犯了错误,朕也只能大义灭亲了。”刘庄义正辞严道。这是政权统治和安抚心爱女人的双重需要。陇西豪族只需要一个领军人,窦家气焰确实太盛了。。既然有意扶植马家,窦家就必须被打压下去。梁松嚣张,以先皇辅政大臣的身份,更会对马家不利。
幸好,身为皇帝,若是想寻人把柄的话,又怎么会没办法呢?他的耳目众多。
永平二年,护羌校尉窦林因失职被诛,刘庄借此机会数次下诏责备窦融;梁松因受遗诏辅政在永平元年拜为太仆,在永平二年便因“数为私书请托郡县”这种微不足道的罪名被免官 ;
永平三年,窦融畏惧之下辞去了卫尉的职位,交出了禁宫的兵权;
永平四年,免官之后心怀不满的梁松作飞书诽谤,耳目众多的刘庄下令将梁松下狱死,其宗族亦被迁往九真(即越南)这种偏远得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永平五年,刘安侯娶妇事件使人才济济的诸窦尽数免官,发回故郡扶风平陵,后因窦穆贿赂小吏的罪名便使窦穆(内黄公主夫婿)、窦宣和窦勋(泌阳公主夫婿)俱死于狱中;窦氏权位仅存的涅阳公主夫婿窦固,也受到牵连,“废于家十余年”,直至永平十五年时大汉重燃烽火,西出凉州,重通西域,抗击匈奴。
作者有话要说:马明德绝窦氏婚的时候,夫婿到底是谁,史书上没有记载。窦林是拉郎配。谁叫窦家史书上有名字的人就他年龄合适?
泌阳在历史上的实际年龄比本文中大一些,但也不会大太多。历史上的东海王本名刘彊,因为要嫖他,有几分不好意思,就写成刘疆了。请知悉。
☆、梧桐雨(五)
时光冉冉,转眼之间,已经到了永平三年的春天。
这年二月的时候,刘庄寻找借口罢免了太尉赵憙和司徒李欣,至此,先帝刘秀给他留下的辅政重臣齐齐被他找借口换过了一遍。他已经不再是中元二年那个任凭豪强搓揉捏扁的新君了,他真正变成了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九五之尊,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大展宏图了。
就在新的太尉和司徒就职之后,一向不过问政事、深居简出的太后阴丽华将刘庄召去,向他宣布了一个极严肃的事情:该册立皇后了。
自刘秀驾崩之后,群臣之中几次三番有人请求册立皇后,但都被刘庄以为先皇守孝的借口给搪塞过去了。如今刘秀已经晏驾满三年,若是再拖延,便是说不过去了。
“皇后之尊,与帝齐体,供奉天地,祗承宗庙,母临天下。你心中可有什么中意的人选没有?”阴太后问道。
刘庄一时语塞,反问道:“母后的意思如何?”
阴太后素来待人宽仁,说话不打机锋,如今刘庄却觉得她着实有几分咄咄逼人。
“若是哀家属意谁为皇后,你便会册立谁为皇后吗?”阴太后深深望着刘庄的眼睛,如是问道,“你父皇在世时候留下的辅政大臣,最被倚重的皇亲国戚,都被你随意免官。义王亲来求情,都不顶用。你哪里还会把哀家的话放在心里?”
这话着实说的有些重。哪怕刘庄贵为皇帝,然一个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他也担当不起。他毫不犹豫,抬衣屈膝,给阴太后跪下了。“孩儿身为一国之君,有多少双眼睛看着,若是帮亲不帮理,文武百官那里便说不过去。梁松确实犯下大错,有负父皇在世时候的托付,也实在配不上太仆这个位子……”
“什么小错大错,配上配不上的,还不是你一句话。梁松昔年有多少功劳?罢了,这是前朝的事情,哀家不便干涉。哪怕你就舅舅因为阴丰的缘故,畏罪自杀,连封国都被除了,哀家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起来吧,一国之君,哪里有跪着的道理。”阴太后道。
“阴丰那小子害死了绶妹妹,胆敢因为一点小小口角便杀死公主,这是把皇家的脸面往地上踩,孩儿若要赦免了舅舅,岂不是乱了国家纲纪?”刘庄站起来辩解道,“要知道绶妹妹可是母后所生啊!阴丰害死妹妹的时候,可曾想过母后的感受?按律法原本该株连亲族的,孩儿力排众议,这才保得阴家其他人不受牵连……”
“何况,就舅舅平日里嚣张跋扈,公然冲撞朕的车驾,这也罢了,竟然连苍弟都敢欺负。若不是他平日里教子不严,约束无方,绶妹又怎会被阴丰害死?”
这些事情阴太后自然知道,所以尽管她心中甚是悲痛,却没有立场指责什么。只是她所看重的亲眷过得如此悲惨,她还是忍不住感到难过。
“还有荆儿,虽然他有错,但广陵国地处偏远,不知道几时才能再见一面……”
刘庄忙说道:“荆弟犯的可是谋反的重罪,且屡教不改。一母同胞,骨肉至亲,居然算计至此,难道儿子心中就不难过?”
“罢了。”阴太后的脸上满是悲伤和疲惫,“你兴舅舅死后,一直是你就舅舅撑着阴家的门楣。如今他这一支,算是彻底废了,再没有人挡着你册立什么人为皇后。便是朝中有些古板老臣,也被你尽数罢免了,如今先帝丧期已过三年,你还在等什么,难道是不肯死心,非要等马贵人自己生出个孩子来吗?”
刘庄闻言,冷汗顿生。他以守孝三年的借口,迟迟不肯册立皇后。按照守孝的规矩,三年之中必然要服素服,食素食,不亲近姬妾。但是因为他是皇帝,为天下苍生故,于诸事便酌情减制,虽素服三年,却在百日之后,恢复了日常饮食。三年里,马玛丽侍寝最多,他也真心希望她能借着抱养刘炟的好意头,为他生下皇子。然而,辛勤耕耘,颗粒无收。
“苍儿不久前悄悄告诉过我,你父皇在世时,为了防止后妃盛宠之下,重蹈前朝之祸,故而命马贵人喝下汤药。难道这么多年来,马贵人一直未告诉过你?”阴太后道。
“父皇他……”刘庄艰难地说道,“孩儿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肯死心……”
“不肯死心?”阴丽华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就看到刘庄难得地红了脸。
刘庄心乱如麻,很是无措。
是,马玛丽早就告诉过他,她不会生孩子,也不想生孩子,幸亏先皇体恤,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奉旨不生。可是……
可是,难道男女之间行敦伦之礼仅仅是为了子嗣吗?难道结婚仅仅是为了生孩子吗?难道一段婚姻里,最重要的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曾经有过和将要有的亲密交流,互相扶助、携手过日子,而是纯粹考察女人能不能生孩子?难道人生的意义只在于繁衍后代吗?
是,马玛丽是不能生孩子,她甚至也不够爱他,大部分时候连吃醋都不懂,还经常为了照顾后宫姬妾的生理心理需求将他推出去兴云布雨……他因为这些事情也颇多怨念,然而只要躺在她身边,哪怕不碰她,心中那种平静满足的感觉也是任何人都不能给予的。
“你喜欢哪个女人,是你的私事。只要后宫不出乱子,便是专宠也使得,只是立后之事,关乎江山社稷,故而一定要选一个贤良的女子当皇后……”阴太后有些疲惫地说道。
“母后!”刘庄再一次跪在了阴太后面前,长跪不起,“母后还记得儿子小时候的事情吗?母后明明是原配,却日日要给别的女人行礼,儿子想当皇帝,造福万民,父皇却逼着儿子做吴季子……这一切的根源,只是因为父皇立了别的女人当皇后!因为母后以无子的名义,说没有资格当皇后!”
“可是母后又怎么会没有资格?论身份,母后才是父皇的原配,章陵谁人不知?论子嗣,母后并不是不能生,姐姐刘义王已经出世;论感情,母后等父皇整整等到十九岁……”
“够了!”阴太后道。曾经不止一个人怜悯她以原配之身甘当妾室,但是,他们都不是她,哪里明白她和刘秀之间的感情,已经不是区区皇后之位、阴家一门的荣光所可以衡量的呢?他贱,她愿意等他;他贵,她愿意等他;他立了别人当皇后,她愿意宽容……幸好,他最终没有负她,因为她的儿子刘庄不愿意当吴季子,她也没有再退让的理由,终于于建武十七年,也就是嫁给刘秀整整二十年以后,坐上了女人能获得的最荣耀的那个位子。
刘庄抬起了头,言语哀切:“正如母后所说,皇后之尊,与帝齐体,供奉天地,祗承宗庙,母临天下。能不能当皇后,绝对不可拿能否生儿子来衡量。景帝之栗姬,以生皇长子刘荣的缘故,跋扈善妒,国之非福;宣帝之许皇后,故剑情深,南园遗爱,然所出之子元帝始乱刘家……”
“母后,儿子只想告诉后世君王,当不以无子为由,辜负……”
“罢了,”阴太后打断了刘庄的话,长叹一声,“哀家老了,便依照你的意思吧……”
她心中清清楚楚,刘庄口口声声为她鸣不平,但是如今郭圣通、刘秀、刘疆相继离世,以往的恩怨情仇还有什么计较的必要?刘庄此举,只为扶马玛丽上位。
事实上,这些天里,后宫出现了不少传闻,譬如说马贵人小时生过一场大病,嫡母使高人占卜,说她将来子嗣艰难,但若抚育他人子得力,必然贵不可言;又譬如说春秋时楚王之息夫人未和前夫一起殉情,而是辅佐楚王成为一代明君……
宫中传闻素来极多。然其他传闻不过传出几日,便遭皇帝明令禁止,追究罪责,惟有这些传闻,却几乎是在刘庄眼皮子底下愈演愈烈。有心人稍一思索便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除此之外,在刘庄的暗示之下,马家还为马玛丽修改了族谱,将她这个母不详的庶女直接改到了马廖那早死的母亲名下。马廖母亲亦被马家以正室礼重新写入族谱。从此以后,马玛丽不仅变成了马家嫡女,还有了三个在外面帮衬她的兄长。
阴太后不是笨人,自然看得出来,种种情形,除了为扶马贵人上位之外,别无他解。
“母后!”刘庄万万没有想到,阴太后竟然这么好说话,他准备了一大堆的说辞,居然全用不上了。
“儿子惭愧。”他最后说道。
“娶妻娶贤。马贵人的贤德,哀家自然是有数的。”阴太后慢慢说道。
其实她心中,曾经打算立侄女阴姬为后。但时移事易,在短短的三年中,随着阴识阴就的相继离世以及阴丰杀公主的事件,阴家已经不复先前之鼎盛。刘荆本来大概是会支持阴姬为后的,此时却自顾不暇。而马家的反对势力,梁窦两家已经在刘庄的连番打击下衰败凋零,就连一向死板守旧、嫌弃马玛丽出身的朝中老臣,也被换过了一茬……
三年之中,局势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固然是因为阴丰连累父母宗族、阴识老迈离世、朝臣各有微小过错、刘庄急欲总揽权柄,可若说这一切都与马玛丽的册立之事无关,阴太后是不相信的。
偏偏马玛丽一脸纯白无辜,一派贤良,待人接物没得挑剔,连阴太后自己都相信她确实没有多说过一句话!
可是,不用她开口,刘庄已经抢先将诸事安排得妥当。这份情意,阴太后看在眼中,又怎忍心拂了儿子心意?
“你想立马贵人为后,那就立吧。哀家如今只想知道一件事,”阴太后眼睛死死盯住刘庄,“你妹妹的死,确实和你及马家没有半点关联!阴丰事先也未受到任何人的挑拨!”
“没有!”刘庄连忙道,“儿子身为一国之君,连荆弟那样的,都不忍下重手,更何况是绶妹?”
“既然如此,哀家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阴太后长叹一声,说道,“马贵人的命真好。”
刘庄不敢说话。他知道这是决定成败的最后时刻。
事实上,他也觉得马玛丽的命真的不错。支持立阴姬为皇后的呼声太高,若不是阴识病重离世,阴丰突然杀了公主,犯下大错,他也不敢执意要按律追究,致使一向骄纵
蛮横的阴就自杀谢罪。同理,窦融一向谨慎,颇得先帝倚重,若不是窦林确有失职,他也不好借题发挥,接连以圣旨斥责,逼得窦融上书乞骸骨,归家养病,不敢过问朝中事。
而在阴太后的眼中,马玛丽命最好的地方,就是她拥有刘庄这么一个处处体谅她爱她的男人,愿意等她这么多年,煞费心机,抢儿子,造声势,抬身份,为她打压她家政敌。
“立后之事,你不宜开口。”阴太后想了想说道,“否则只恐朝中仍有人聒噪,后宫有子姬妾不服。三年孝期既满,定有人重提立后事。待到朝臣请立皇后时,你只管来问哀家便是。有哀家出面,阴家、秦家、阎家想来便再无话可说了。”
“母后!”这次刘庄真的感动得热泪盈眶了,“多谢母后成全!”
刘庄心中很清楚,无论他怎样煞费苦心,马玛丽除了有宠外,出身、子嗣、资历都有所不足。他的多方努力仅仅能让她在被人质疑的时候有反驳的说辞而已,并不足以服众。只恐诸臣以前朝赵飞燕之祸劝诫,若是他一意坚持,只怕会使马玛丽背上以色媚主的骂名,弄巧成拙。而如果太后亲自出面,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这个时候,刘庄更加忍不住感叹马玛丽的命有多好了。她命好遇到阴太后这样一个通情达理的太后。若是阴太后一意为了阴家利益,坚持他立阴姬为后,皇帝皇太后僵持之下,再加上马家在前朝毫无势力……后果可想而知。
“哀家还有一言。”阴太后又说道,“建武朝定下的制度,不可轻易更改。你莫忘了后妃之家不得干政。还有马援的案子,是你父皇亲手经办的,你是个孝顺的孩子……”
“孩儿知道了。”刘庄连忙说道,“玛丽她不会计较的。”
“永平三年春,有司奏立长秋宫,帝未有所言。皇太后曰:‘马贵人德冠后宫,即其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