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巷-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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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我们已经失了第一着。该怎么办,回头咱们再商量。”
“来不及了,如果还能干点什么就得赶快!果断点下手,兴许还能踩住那条蛇的尾巴梢子……”胡岩显得十分燥烈,并且听口气他也不无抱怨。
“暂时先别,等着听我信儿—;—;”他感觉出了胡岩的情绪,但他还是没有把他的想法和盘托出,如果要征得胡岩同意,显然得费一番口舌。一切都留待日后再说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必须—;—;他按了按键盘,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黄处长吗?我是王胡庆……哦,是,久违了,有些事情我想我们应该谈谈一对,现在……就那家西餐厅吧,那是你的地盘。好,我在那儿等你。”电话里黄处长语调仍是那样谦恭和顺,然而从那声音里,王胡庆还是感觉出了一种不无得意的胜利感。
撂下电话,想想,又拿起来、还是得再给胡岩说一声,不然他总觉得有点不放心。拨过去了,连续蜂音,占线。胡岩在往哪儿打电话?放下电话,过了一会,他又拿起来。一个长长的蜂音,电话过去了。可是猝然,蜂音中断,耳机里没有了声音,蜂音盲音全都消失。他心里一顿,显然,家里电话线路被从外面什么地方掐断了。他不声不响撂下话筒,拿过小羊皮手包,取出大口径短枪,察观一下里面的子弹,咔地合上枪膛,重新把枪放进去,提包在手。这时,他抬头看见了小雯。她显然已经预感到什么,惊慌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他手放在她肩膀上。感觉到那肩膀正在微微抖颤。“没什么事,放心。我出去一趟—;—;”他发现小雯一直看着他的手包,“只是以防万一,放心,我不会用到它的。我走以后你不要再到这边来,也不要到我家去,所有一切容我日后解释。听着,照我说的做。”
然后吩咐曲金诚:“立即关窗插门,你留在这儿不要再外出了,有什么事听我电话。”
在一个路口等绿灯,忽见几辆带斗摩托从前面横路上疾驰而过,上面坐满警察。倏忽间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黄灯一亮他便拨转车把追赶尾随上去。
果然,摩托车队在那间“日本进口汽车维修中心”门前刹住,警察们(这时他才发现还有几个穿工商制服的人)纷纷跳下车,只有一个人坐在最后一辆挎斗里没有下车。是金强。王胡庆突然感到一阵不安。但不容多想,他支起车匆匆跑进了店里。
然而,车库大院空空如也,一辆车也没有了。并且他注意到,地面也未留下丝毫车轮印记,想必几天前便被细细打扫过。警察们正在盘问维修间的修理工。几个修理工紧张得面色煞白,全都满脸茫然。从那神情上王胡庆知道,什么也无须问,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全是局外人。
警察们不满地嘟哝着什么,粗暴地喝开好奇的围观者,纷纷上了摩托。金强依然坐在远处车斗里,似乎早已料定了结果,神情显得十分沮丧。王胡庆觉得金强朝他望了一眼,目光里灼射着一种恼火与愠怒。他迎着金强,与之对视,然而他却忽然感到自己的目光显得软弱无力。最后,他不得不低下头避开了。
西餐厅,黄处长没有来。王胡庆走到结帐台。结帐的服务员信是上次那男子。王胡庆臂时支在柜面上,向前探了探身了:“他没来?”
“谁没来?—;—;”结帐员茫然地抬着脸,好像从来不认识他。然而在那瞳仁深处,王胡庆还是看见有一种惊恐在闪动。
他恶狠狠地盯了对方一眼,转身离开了。匆匆发动起摩托,不知为什么觉得自己的手有点发抖。他预感到事情也许发生了舛变。那预感似乎有一股刺鼻的焦糊味,从他感觉深处弥漫出来。他觉得后背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
59
杨杨拿着电话很为纳闷了一下,难道不是它响铃吗?音响设备声音开得很大,震耳欲聋。胡岩正在听一盘美国黑人乐队演奏的滚石乐。当然实际上他什么也没听,他只是想让响成一个个儿的爵士鼓鼓声充满空间,以此来驱遣掩抑他的烦躁与焦灼。刚才连拨了两个电话,他正在等待着结果。如果不是是王胡庆特意嘱告让等他,这一刻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坐在家里的。
电话里又没声了,杨杨撂下电话,手里还拿着那枚鞭炮。
是胡岩早上不知在哪个抽屉里偶然翻出来的,也许是前些年剩下的“闪光雷”。她要胡岩领她去放,胡岩哪有这心思?便哄道:“不让放,大人放,警察要管的。”
杨杨怏怏地下了楼。她想找于连生。在厨房里,于连生正帮姥姥往煤气灶上安装电子打火器。看来他也倒不开手,她便凑过去仅装看着,悄悄从灶台上摸起一盒火柴,转身飞跑着出了厨房。来到院里才听见大狗在叫,嗓子眼里发出威猛的呶咕声,沿着院墙不安地来回蹿跳。原来有人在用石子敲墙,她想起了那拖鼻涕的捣蛋男孩儿,便尖声稚气叫了声:“外面,别敲墙!”外面果然没有了。
老王胡琴正坐在墙根睡惺松地晒太阳。老舅在时,他可以经常过去跟他说说话儿,老舅去了黑龙江,他再无去处。他安身立命,赖以寄托心魂的乐器修理部,不须说早已彻底失去。
像现在这种无归宿的飘零感,他还从未有过,他觉得在这世界上,他好像真正是没有了故乡。这让他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对于一个老人来说,最不幸的,也许莫过于这种心境中的晚景悲凉了。因此,有一次,他瞅个空儿仿佛不经意地对儿子说:“以后,骨灰给我送回老家去吧。”儿子说:“你身体硬实,别想这些了。”他没说什么,只说了声“别忘了吧。”
大狗不安歇的狺吠得人心烦。他从马扎上站起来,过去找位皮面项圈,一把狗技进狗房拴住了。大狗窜挣得愈发凶狂起来,挣得铁链哗哗作响。老头回身刚要再去坐下,门铃响了,他去开门。杨扬说:“别开,爸爸不让再跟他玩了,他太脏。”
他没听见。
门被猛然向里撞开,老头被撞得翻身倒地。一个穿皮夹克的青年人迅速地冲进来一把抓住杨杨,双手一提便夹在了腋下。孙女吓呆了,不哭不叫,甚至小腿也没踢蹬。老头爬了一下,一把抱住皮夹克后腿,就势站了起来,皮夹克扭了几扭想挣脱,可是他发现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急了眼,身后的干瘪老头力气竟大得惊人,两条死硬的胳膊紧紧将他箍住。又更凶猛地甩了几甩。胳膊竟依然铁箍一样卡着。并且这时孩子哇一声哭出来,老头也像碎然醒过梦,大喊地声“来人啊!”皮夹克这才开始发慌,情急之下扔开孩子伸手抽出一把火药枪,看也没着从左肩上伸过去,砰地一声勾响了板机。老头胳膊软了一下,顺着腰滑下去。但马上它又更紧地箍住了小腿。皮克正自扭挣不脱,听见房里已有人说着话向外走来。知道里边保镖有枪,便愈发慌了,便手从腰里又摸出一支火药枪……
胡岩曲子听到一半。隐约听到外面响了一声,只一声,便不再响,那是支五响闪光雷。他不放心,赶忙起身下楼:“杨杨,小心别对着眼睛……”一边说身子刚迈出门坎一半,忽听砰地又一声爆响,门框旁一片墙皮进溅,同时他只觉耳朵热乎乎,用手一摸,满手鲜血,发觉耳朵少了一块。他立时明白了,飞身进屋大喊一声:“连生!快拿枪!—;—;”
胡芝跟连生冲出院门的时候,暴徒已跳进汽车,车子飞快地启动了。他们举枪搂火,轰轰枪声中,霰弹打在汽车后玻璃上,一些细碎的白玻璃碴应声送溅,然而它并没有被打穿。他们重新装弹,可是没待在跑动中再次举枪,汽车已七扭八拐转过一个街角迅速消失了。这时他们才想起倒在院里的老人。
“爷爷,爷爷—;—;”杨扬扎撒着两手站着,小脸煞白,声音都岔了。老人无知觉地躺在地上,额头正中,一个铜钱大的孔洞汩汩往外冒着血,细碎的骨碴和血沫糊在脑门上……
60
王胡庆赶到家时,父亲正直挺挺躺在床上。女儿紧紧缩在一个墙角,眼里一点泪水也没有,呆征木然。王慧过去,揽过女儿,望了丈夫一眼,一低头呜地哭出声来。他冲过去,跪倒在床前:“爸!爸……”
老人已永远不再能听见他的呼唤。脸上已被洗濯干净,神态安详,仿佛为临终前的一件什么事而感到欣慰。额头上盖着一方折起的手帕,王胡庆揭开那手帕,立时一个圆圆的深洞像枚烧红的铁杵刺进他的大脑。那圆洞已经没有血渍,边缘的骨茬很不整齐。王胡庆发了疯一般嚎叫一声,飞身窜起,从墙上摘下猎枪便往外冲。胡岩于连生含泪紧紧抱住他,从他手里掰去了猎枪,直到他挣扎得一下子瘫软下去,他们才把他连搀带架扶上楼去。安顿下王胡庆,胡岩便向于连生交待了须立即着手做的几件事情。第一要与电信局联系,查出故障尽快恢复这部电话线路。顺便在那儿给老舅拍个电报,让他火速赶回。然后去找下面几个人,让他们马上到这儿来,他说出了几个名字,于连生知道那是几个打手,但又都精明豪爽、很有头脑。
之后,胡岩说,这些都办妥就可以去公安局报个案了。口径要统一,调查情况,说什么也不知道,剩下的他们爱怎么就怎么样。不报不行,知道了更麻烦。老人得送医院太平间,那儿有冷藏设施。不过得等警察勘察完现场再送。好了,他让于连生把几件事复述一遍,之后就让他动身出门。
送走连生,关门上锁挂上保险链,然后他去放开了狗。大狗直奔院地中那滩血演,团团转着呜呜哀鸣。胡岩蹲下揽住大狗的脖子,看见大狗黑黑的眼睛里,闪着抱恨、哀怨和深深的悲伤。那悲伤湿亮地隐在一层泪水后面。胡岩两眼一热,只有在这里,跟大狗在一起、他才能让自己内疚悲恸的眼泪流出来。
该办的事都于连生去办,现在最令人担心的就是小杨杨了。过度的惊吓以及爷爷的惨死,无疑如飓风一样把她下意识中所有惊悸一并旋搅出来。孩子神志已有些失常。目光呆滞。
拒绝所有大人的抚慰,一个人无声地既害怕又不能自己地一次次伏窗张望院门,眼睛里充满着惊骇与恐惧。
王慧也几乎失常了,寸步不离跟在女儿身后,一次次埋住脸,失声啜泣。
胡岩觉得这次无论如何不能跟以前一样、再做那种欲盖弥彰、自欺欺人的蠢事了。找个合适的时候(当然不能是现在),该把这次可怕的经历、把前前后后所有情形都跟孩子详详尽尽谈个透彻,让所有骇惧不再停留在她惊恐的灵魂深处,而是疏导出来—;—;也许这才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平复她小小心灵的验方。只能这样。避而不谈是愚蠢的。而任何把孩子交给精神病医生的打算显然将理是愚不可及之事。
他把这想法跟王慧说了。王慧十分感动,连连点着头,就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她感激并信服的并不是“主意”如何,而是总算得到了个主意本身。
“该给她吃点药,”胡岩说,“安定片之类,让她睡一觉,哪怕睡上一天一夜、两天两夜。醒过来,也许情形会好些。”
然而,任凭王慧千哄万哄,杨扬只是拒绝吃药,并且远远躲开他们,缩到一个墙角去了。胡岩说:“让我来。”他把药在汤勺里碾碎,倒进水泡开。对王慧说:“你去吧。”王慧迟疑了,胡岩很坚决地摆一下头,无奈,正意只好退出去。在门外走廊上,她听见了女儿的哭叫挣扎,紧接著有什么倒进嘴里,哭声断了一下,重又更尖锐地响起……她再也控制不住,满眼含泪推门而入。女儿口角沾着白药沫,一头扑进她怀中委屈地呜咽。她把女儿抱起来,心疼得紧紧贴着女儿脸蛋。这是出事以后女儿第一次让她抱。小手紧紧勾着她的脖子。她不觉心头一酸,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渐渐地,女儿止住了哭声。不知过了我久,勾着脖子的手慢慢松弛。她又拖了一会儿,把杨杨送到小床轻轻放下。女儿浑身一个惊悸,但马上便沉沉地睡去了。
王胡庆终于睁开眼来,目光仍是有些浑沌。见胡岩守坐床前,耳朵上用粘膏贴着纱布,便有些吃力地问:“伤……不重吧?”
“不重,血止住了,也不大痛。”“别感染了。”“哦。”
停了一歇,胡岩发现他像仍似有什么放心不下之事。果然他问:“杨扬怎么没在?”
“她睡了。可能受了点惊吓,不过还好,吃点药就睡了。”
胡岩没告诉他杨杨神志有些失常,他不能让王胡庆知道这个,尤其现在。这太残酷了。王胡庆再也经不起那样一次打击了。
现在他有责任让王胡庆保持冷静。他们正有许多紧迫的事情需要处理。他迟疑地看着王胡庆,不知现在是不是开口商量的时候。
“工商局那狗杂种……”王胡庆咬牙切齿进出一句。
“我就料到了!”
“……车库,他们去了……”
“封着了么?”胡岩急切地问,明显地不很把握。王胡庆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什么都明白了。胡岩泪水立时冲上眼眶,脑海腹脏中似承受不住那一阵阵猛烈捶击,撕裂一般,他感到剧痛。如果不是你自作主张拨出电话,这家中惨祸不一定会发生。啊,那该杀的东西!他猛地反身拉开门。
“回来—;—;”王胡庆并不太高的一声把他钉在门口,胡岩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立时一片紫痧。
“……他们不会再怎样了,暂且维持局面吧。”王胡庆缓缓地说,仍然闭着眼“先把后事料理了,让老人……入土为安吧。”他停住了,再说下去他很难让自己的声音保持自然。他紧紧绷着喉节,两颗泪珠从眼角溢出,静静地顺着鬓角流下。
那悲恸让他再一次意识到,他跟父亲之间的父子情深……
61
胡岩的几个朋友同时赶到了。
杨杨仍在沉睡。胡岩嘱咐王慧照顾好王胡庆和杨杨,别的都不用管。王慧点头答应了。然后胡岩交待一位朋友搬了张椅子坐在楼下楼梯口,任何人不要再上楼了,楼上一层至此事实上封闭。另有两位朋友胡岩把他们带到楼下门口房间,窗子敞开,正对院门。两人在窗前坐下,面前的一张桌子上放着香烟茶水,和满满一大茶盘瓜籽。里面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