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火柴(连载完)-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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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璐说,你身上那么脏,不洗澡不能碰我。
我刚洗完澡,干净着呢。
正因为你在外面洗澡了才脏呢。人家的浴衣穿了,人家的包房躺了,人家的小姐碰了, 你说脏不脏吧?
瞧你说的,我是浴衣穿了,包房躺了,可小姐免了。我一个国家干部,还知道什么叫洁 身自好。再说了,那些小姐哪能赶上我老婆呀,看都懒得看。
谭璐使劲掐了一下何铁犁说,好啊你,竟敢拿我和小姐比,找揍呀,小姐比我漂亮你是 不是就能多看两眼,看着不过瘾再动动手?
你说哪儿去了,我是那样人吗?
不是就好,我说了多少遍了,你只要在外面洗了澡,回来就再给我好好洗一遍。我信得 过你,可信不过那些地方。报纸上说,男人只要在外面洗澡,就什么病都往家里带,最次也 是个脚气。
何铁犁拗不过谭璐,就一脸无奈地出去洗澡了。
谭璐倚在床头看小说,刚看完一页,何铁犁就进来了。他没穿睡衣,只穿着肥大的短裤 ,将军肚像妇女怀着五六个月的身孕,样子甚是滑稽。
谭璐笑道,你看你现在胖得跟个球似的,谁相信你以前是个军人。
唉,当兵的时候亏透了,不补回来哪行。
可你补大了,都补成猪崽儿了,小心连高血压糖尿病都补上了。
除了前列腺炎,我啥病都不怕。
何铁犁说笑间就开始和谭璐亲热。谭璐不喜欢跟何铁犁做爱,可这是她的义务,不做也 不行。做爱的时候,她一定要把灯关掉,而且心里一定要想着岳子行,这样就不会很难受。 好在何铁犁不像岳子行那么刚猛持久,闭会儿眼睛也就过去了。办完事儿,两人都去洗了洗 ,然后回房躺着说话。
何铁犁说,我看还是生个孩子吧,有了孩子,我不在家时你也不闷了。
谭璐没有应声。何铁犁早就动员她生小孩了,可她不想生,又不能直说,只好编出一堆 暂时不要孩子的理由,大前年是没心理准备,前年是考注会没时间,去年是工作太忙顾不上 。今年呢,今年该编个什么理由呢?
谭璐不爱何铁犁,和他结婚完全是昏了头。婚姻是一面照妖镜,可以让夫妻二人看清自 己,看透对方。婚后不到一年,谭璐发现自己并不爱自己的丈夫,可木已成舟,为时太晚。 谭璐本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将就着过了今生,可万没想到她和岳子行还能鸳梦重温。
那一年,还是一个夏天,大连搞国际服装节狂欢游行,谭璐和林丽晨结伴穿梭在花如海 歌如潮的人民路上,争相追看花车上的各国模特和各界名流。谭璐不小心和一个男人撞在了 一起,抬头只看了那么一眼,思想就凝固了,身体也僵住了。那个男人正是三年未见的岳子 行。他们曾经相遇在茫茫人海,演绎出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但最终却各自成了别人的枕边 之人。这一次,他俩又在茫茫人海中邂逅,仿佛有天神指引着,也仿佛被命运锁定着,无论 分离得多么久多么远,都会在这一天这个地方重逢。谭璐记得当时阳光从岳子行的背后照射 过来,使他显得朦胧而亲切。他比以前黑了,瘦了,头发也很长,虽然看起来像那种为生活 奔波劳碌的人,但也多了几分英气。谭璐在这一瞬间预感到,自己这一生终将无法挣脱这个 男人的怀抱。从那以后,他俩心中熄灭已久的爱情之火重又燃烧起来,昔日恋人变成了情人 。谭璐的离婚念头也一天比一天强烈,自然不会考虑生孩子的问题。
等了一会儿,何铁犁说,你怎么不说话?
谭璐说,刚消停下来,你又提这事儿,以后再说行不?
何铁犁说,总是以后以后的,以后是什么时候?你注会不考了,工作不忙了,买了大房 子,我又升了职,没什么后顾之忧了,不养孩子干什么?天天这么大眼瞪小眼地过个什么劲 哪。
谭璐有点儿不耐烦地说,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不要孩子你就不过了?
何铁犁说,我哪敢有那意思,只不过是跟领导发发牢骚。
谭璐缓和口吻说,我胆儿小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想起生孩子就怕得要命,你先别急,让 我好好想想。
何铁犁说,那你好好想想吧。你是搞财务的,这笔小账应该能算开的。我回去睡,不打 搅你算账了。
何铁犁下床回自己房里去了。谭璐松了口气,可心头的重负却怎么都卸不下来。她躺了 将近一个小时,心乱得无法入睡,就开了灯,给林丽晨打电话。她习惯了大事儿小事儿都跟 她说,就算得不到什么意见,心里也会踏实许多。
林丽晨喝多了,说话支离破碎。
谭璐担心地问,你在哪儿?要不要我去接你?
林丽晨说她在街上,有人送她回家,叫谭璐别担心。说话的时候,手机似乎掉到了地上 ,发出一声巨响。谭璐紧张地喂喂了两声,接着又听到林丽晨说,没事儿,是手机摔了,不 是我摔了。
谭璐说,听我话,你把电话给你身边的人,我有话说。
一个男人说话了,不是那个导演的声音。谭璐让他快点把林丽晨送回家,出什么差错就 找他算账。男人不满地说,哟嗬,你好大口气,林丽晨也没这样跟我装过,你一边歇着吧。
林丽晨抢过手机说,行啦,我没事的,他也喝大了,你别介意。晚安宝贝儿,今夜使劲 儿想我吧,那样我就会梦见你。
谭璐说,那个男人好粗俗,你离他远点儿。话音未落,林丽晨已经收线了。谭璐更加没 了睡意,想想自己的伤痛,再想想林丽晨的辛酸,觉得这个世界虽然浸泡在爱情之中,但真 正幸福的人却好像没有几个。
岳子行和冯筝昨晚吵过之后,当即就谁也不理谁了,似乎又陷入了冷战泥沼。冯筝冷静 下来想,岳子行这样对她,一定是感情出了问题,如此耗下去非坏事儿不可。教导组里的一 位女老师和爱人是有名的模范夫妻,女儿都快升初中了,可前几天俩人竟然不明不白地离了 婚。想想他们,再想想刘大昆和蓝青,冯筝终于意识到,天底下没有保险的婚姻,如果夫妻 双方在矛盾和问题面前都听之任之的话,那结局就无需多想了。
冯筝准备晚上和岳子行好好谈谈,看看他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她从下班等到深夜 ,岳子行也没回家。冯筝在失望和痛苦中给岳子行打手机,心想这回我不怕你,看你能把我 吃了。
岳子行一整天都没精打采。昨晚吵架时他本想把火烧得旺些,最好把他俩都烧糊涂,说 出离婚之类的话来。离婚的话太伤人,如果不逼急眼不撕破脸不气糊涂不下狠心,他根本说 不出口。冯筝从来没有让他火到那种程度。她一哭,他就蔫,啥底气都没有了。
岳子行下班后没回家。他从宏誉大厦走到港湾广场,经三八广场一直走到桂林路小屋, 进屋时已累得筋疲力尽。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刻意劳己筋骨,心里的痛楚仿佛就能减轻些 。
岳子行半躺在床上,一边闷饮着上楼前在小店买的五罐啤酒,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心事 。他觉得和冯筝闹到现在,在一起已没多大意思。即使没有谭璐,他也无法安心和她过下去 。他俩的婚姻就像港湾广场上那艘供人观赏的大帆船,虽然看起来华美,却已无法远航。他 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不想过下去,也没勇气离婚,心里苦得像塞满了黄连。
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酒,人特别容易醉。岳子行把五罐啤酒消灭完,脑子已经开始迷糊。 他把头拱进枕被之间,嗅着缕缕清香。那是谭璐的气息,清淡而绵长。他想她,却又不想让 她来。他害怕现在的孤独,但更怕有人打扰。
岳子行在谭璐的气息包围中沉沉睡去,直到手机响了将他惊醒。
屋里漆黑一片,也不知道几点了。岳子行躺着没动,慵懒地掏出手机,没看来电就接听 了。电话是冯筝打来的。她冷声问道,岳子行,这个家你今晚回还是不回?她的声音有点儿 抖,夹着怒气和怯意。
岳子行不紧不慢地说,回能怎样,不回又能怎样?
冯筝愣了一下说,好你个岳子行,我冯筝哪点对不起你?你说我背后搞小动作,我倒想 知道我都干什么了,你说,你说呀。
我不说是给你留面子,你自己心里没数,还挺横啊。
那你就是欺负人!
欺负你能鸡巴咋的?
冯筝许久没说话。岳子行喂了两声,以为掉线了,正要关机,忽听手机里传来冯筝的啜 泣声。他不再出声,心情复杂地听她哭。
冯筝渐渐止住哭泣,〃呵〃的一声轻叹,啥也没说就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岳子行一时没了主张。他忽然间很迷茫,很失落,还有一丝莫名的 恐惧。害怕什么呢?他似乎知道,又不甚清楚。
岳子行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是午夜时分。他静躺片刻,蓦地挺起身,摸黑离开小屋, 跑到街上打了辆的士往家赶。他原想在小屋过夜的,可现在却改变了主意。他从来没有在和 冯筝吵架后夜不归宿,这次若破了先例,说明夫妻关系恶化到了一个新的层次,以后就很难 收拾了,为此他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此外,他还被一股躁动不安的力量驱使,必须立即 赶回家去。
路上,岳子行把车窗玻璃摇下,让午夜的凉风猛烈地涤荡自己。
家里黑黢黢的,没有一丝声息。岳子行进家后直奔卧室,打开床头灯,见冯筝搂着儿子 安静地睡着,就暗暗松了口气。他到厨房下了两袋方便面吃了,然后在儿子的小床上睡下, 躺了一会儿觉得床又小又硬很不舒服,就硬着头皮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儿子睡在他和冯筝中 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情。
冯筝打完电话一直没合眼。她蜷卧在床上,任忧伤和绝望蚕食自己,心灰意冷地等待天 亮。然而她又害怕天亮,害怕天亮之后面对岳子行,面对更加糟糕的生活。岳子行回来了, 她很意外,既高兴又紧张,立刻又看到了一丝希望。她觉得男人只要回家,就没什么大不了 的问题。她的心情不怎么沉重了,想把孩子抱回小屋,却迟迟疑疑挪不动身子。她就这样装 睡着,躺累了也不敢翻身。她多么希望丈夫能冲她挥舞橄榄枝,说一句话,拍一下肩膀,或 是给一个小小的和解暗示。
可是这一夜,她什么都没有等到。
次日一早,夫妻俩照常起床、洗漱、吃早点、忙活孩子、出门上班,也照常没说一句话 。他们同这座城市千千万万对夫妻一样,每天清晨都会振翅飞离共同的窝巢为一口食拼争, 晚上再疲倦地双双飞回。冯筝今晨觉得夫妻间一下子生分了许多,害怕丈夫飞走后,从此不 再回来。
冯筝心绪不宁地熬过了一上午。下午后两节没课,她按计划去一个女生家做家访。那个 女生的父亲生病了,她为了照顾父亲一周没来上课。
冯筝在学校门口碰见了高老师。高老师说他反正下午没课,不如陪她走一趟。冯筝推辞 了半天也没管用,只好让他跟着。她心情不好,怕高老师看出来,就强打精神和他聊东聊西 。他俩在北石道街下了车,并肩往北面山坡上走。大连多山峦和丘陵,地势也如海面波浪起 伏,很多楼房都建在山坡之上。
那个女生的家不大,一进门就感到逼仄,没有装修的痕迹,摆设也简单陈旧。冯筝没想 到学生家里会如此寒酸。从谈话中得知,女生的父亲早年从建筑公司下了岗,之后就干装修 的零活,前几天在为人家安装铝合金窗时,不小心从二楼摔了下来,所幸伤得不太重。他在 医院只住了两天就强行出院了。他没有医保,不舍得花钱。女生的母亲也刚下岗,由于工作 不好找,就到金石滩帮渔民打鱼,一两个月才回来一次。那儿离大连六七十公里,有些靠旅 游业发家的渔民不想出海了,就雇外人打渔。这次家里出事,也没通知她。
冯筝让女生安心在家伺候爸爸,至于落下的功课,她会安排几个学习好的同学到家里帮 着补上,临走还留下了五十元钱。
从女生家出来,冯筝心里很不好受。高老师说,生活就是这样,再漂亮的城市也有苦难 和辛酸。可我们连自己都管不了,还能管别人吗?冯筝说,能管一点儿就管一点儿吧。
时间尚早,高老师建议走一走,冯筝同意了。他们从北石道街穿过白云山,一直走到体 育场。高老师神情疲惫而灰暗,一路上唠唠叨叨说了很多心事。他大学毕业来到大连后,开 始几年过得很艰难,好不容易成了家,日子却过得不舒心。
冯筝静静地听高老师讲自己的故事,很少插言。她早就知道高老师和爱人感情不好,却 不便多问,也不想管人家的闲事儿。另外据书上讲,男人如果对女人倾诉不幸,那他对她一 定怀有那种企图。冯筝怕高老师对自己有什么特殊想法,尽管心里面很同情他,口头却不作 过多表示。
在体育场公交站点,冯筝要坐车回家。高老师说,小冯,我们找个地方坐会儿吧,喝点 东西,再多聊聊。
冯筝说,不了,我得去接孩子了。
冯筝感觉到了高老师眼神里的孤独。那种孤独,她也有,由所有的生活阴霾集结而成, 沉甸甸地压得人好累。但是,她不想跟眼前这个男人交换孤独,更不愿同他互遣寂寞。她的 孤独是朵朴素的野花,从不展示给别人,她要让它在岁月中自生自灭。
冯筝上车走了,把高老师扔在了车站。
其实冯筝并非不识人间烟火。她的社交面虽然很窄,可也遇到过几个对她有所表示的男 人,有本校和别校的领导和教师,也有学生家长,其中不乏优秀之士,但她每一次都经受住 了诱惑。她爱岳子行,爱儿子特特,有了这两个男人,她就有了一切,自然不会再为那些虚 无缥缈的风花雪月动心。
冯筝先到幼儿园接了特特,再去菜市场买菜,然后一手领着特特一手拎着菜兜回了家。 特特自己在厅里玩耍,她就淘米洗菜做饭。她是个很节俭的女人,但在家里的饭菜上很舍得 花钱。岳子行从上高中到结婚前一直都住宿舍吃食堂,饥一顿饱一顿的,早早得了胃病。她 学了一手好厨艺,又舍得做好东西,目的就是让岳子行不再受亏待。
岳子行刚来大连时吃了不少苦,最穷的时候,一顿只吃一碗一块钱的拉面,平时很少舍 得喝啤酒。有一年元旦,单位食堂招待各届大学生,岳子行因为馋啤酒喝得太猛,不大一会 儿就醉了。他害怕在领导面前丢人,自己摇摇晃晃地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