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荡北美-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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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她是为我着急,那里边儿包含着一片爱心呢!打那以后,每到电视新闻播放时间,她就一定会站在
客厅,冲着楼梯口叫我下来。这练听力的时候到了。
在我没有找到工作的近一个月里,姑妈问我愿不愿意帮她做点杂事来换取报酬,每小时五美元。我正闷得发慌,哪有不愿意的。我就按照她的要求,每三天为她的前庭后院修剪树木、用除草机修平两片大草坪、拿吸尘器清扫客厅里和饭厅里的地毯、给太阳房里的植物花草浇水,还要擦拭掉所有家具上的灰尘。她对我所做的一切都非常满意,只要一有赚钱的机会就不会忘了我。我后来在袜厂的工作还是姑妈给介绍的。
一天早上,她让我跟着姑父去清扫她投资的公寓楼。那栋公寓上上下下大约有八个套间。要清理的是一个刚搬离的印度人家庭。一走进这个套间,浓烈刺鼻的咖喱味儿扑面而来,我赶紧屏住呼吸,打开所有的窗,朝着空房间喷起了香精油。姑父向我解释道:“这种味道恐怕几年都除不掉了。叫她不要租给印度人,偏偏不听。现在谁还会再住进来?这个老太太真是害人。”
我就说:“那就再租给印度人嘛。”
姑父苦笑道:“是可以啊,但是长期租给印度人住,以后再清理就要出大价钱了。这四面八方的墙壁都要打掉重新做,不然的话,整栋楼的人都要被熏死,以后楼都卖不掉。”
我没有想到一种食物的调味料竟会有如此厉害的杀伤力,我以后特别留意过,我的邻居里从来没有印度人。因为他们一天到晚的咖喱鸡、咖喱羊、咖喱鱼及咖喱蔬菜。连早餐都是咖喱馅饼,以至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咖喱味儿。大多数的华裔房东都不愿租房子给他们住,姑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在纽约呆久了,这个谜也就解开了。姑妈当初买这栋楼的目的是因为她那些来美国的大陆亲人们,她担心那么多人来了没地方住。想不到买下了楼以后房价就涨高了。房价高了,地税跟着也涨了,超过了她原先的预算,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做起了租房的生意。因为那个区就是个印度人居住区,那栋楼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单单租给中国新移民呢?姑父的担心是没有必要的,不做中国人的生意,可以做印度人的生意,不都是赚钱吗?
她那些大陆的兄弟姐妹们都陆陆续续地来美国了,怎么办?这老太太倒想了一个更妙的招数。她奉送每对夫妇两张单程到美国的机票,外加免费在她的小洋房主卧室住三个月。三个月一到,立刻走人。给他们住好房间的目的,是激发他们有朝一日真正拥有这样的房子。三个月还没有能力自立的,可以暂时搬到她的公寓楼里,赚了钱后再付房租。这个办法使姑妈在大陆的亲人,共二十来口人,到了美国后都个个独立自主、丰衣足食,无一人去住那个公寓楼。这些事儿都是她的亲人们一点一滴透漏出来的。
姑妈出去做客吃饭也不忘带上我和思进。那次,姑妈的中学同学携同她那著名的画家夫婿,从大陆来纽约开画展,两人来到这里后住在她家。姑妈的大弟弟请他们四个人去吃饭,我还暗自庆幸我们总算可以自由自在的晚上没人管了。大约五点左右,姑妈在她的房门口叫了起来:“思进、小玲,走,吃饭去。”语气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那天的饭菜可口自不待言,姑妈主要是介绍思进认识她的侄子,思进以后同校、同专业的同学和朋友——志清。
姑妈处理事情的原则完全美国化了。她的中学同学回大陆前和姑妈结清吃住费用,这让我感到吃惊。这和我妈待客的观念是多么的不同。我们家以前住在上海南京路后面的二马路上,穿过我们家后面的弄堂,再过一条马路,就是有名的上海第一百货公司。全国各地,加上本市区的亲朋好友,你来他往的多了去了。谁来了上海,或者路过南京路,都要上那儿去逛一逛,买点穿的用的,我家自然就成了落脚点儿了。渴了进来喝杯水,饿了随缘吃个便饭。印象中放学回家,老有客人的说笑声。妈妈总是尽地主之谊,用她的话说,“来者都是客,吃饭只是加一双筷子的事儿。”有外地客人来了,晚上我还要窝到奶奶的大床上挤挤,腾出我的小床给客人睡。客人走了,妈妈还乐此不疲地拆洗被单和被套,那时候还没有洗衣机呢!为了接待一个客人,妈要多出多少的家务事儿啊!想想我妈,再看看姑妈,我对姑妈的待客方式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通,多抹不开面啊!
没有过多久,我们碰上了件为难之事。我以前银行里的同事,定居多伦多的岚岚听说我们搬到了纽约,想和她的朋友来玩儿。由于遗传了我妈好客的习惯,我一口答应了。但立刻犯起了愁,让他们住在哪儿呢?姑妈是不允许我们随便留客过夜的。我不好意思开口请岚岚他们去住旅馆,但又没有地方让他们住。思进建议和姑妈商量商量,让他们二人住在她空闲的客房里,也就一个周末。姑妈居然很爽快地答应了,条件是将扣除我为她近一个月来清扫房间,打扫印度人公寓所挣的工钱。眼看着姑妈自自然然地做成了一笔生意,一点儿负担都没有,而我第一次领略了人情大如债的沉重。是沿袭坚守我妈的待客原则,还是去学姑妈的美国化方式?这令我内心挣扎、争斗。我最终没有学会姑妈的方式,虽然我非常欣赏,但从小耳濡目染存留在骨子里的东西已经根深蒂固,很难改掉了。往后,无论在纽约的陋室,还是在我们多伦多舒适的家里,我迎来送往了许多亲友,习惯的仍然是我妈的待客原则。
二老都是虔诚的基督徒,星期天他们都要去教堂,教堂就在他们家隔壁,这也是为什么姑妈会选择这所住宅居住的原因。每个星期四晚上有个查经会,在姑妈家的
客厅举行,共十几来个人,人手一本圣经。我和思进有自己的宗教信仰,不便参加。由于好奇心使然,我坐在二楼的楼梯口,偷偷听过他们怎么个查经。
他们先是轮流地读上一段圣经,然后根据圣经的内容,谈学习心得,多多少少每个人都有,一有心得就会联系到自身的所作所为。这好的行为就要发扬光大,坏的作为就要批判,一直批到痛心疾首,热泪盈眶,方肯罢休。最后由组长姑妈带头呼喊祷告口号,大家一齐跟着喊,这查经会到了这个光景也就接近了尾声。我听着听着,怎么觉得这个查经会和我小时候读红宝书、斗私批修的小组会学习形式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呢,只不过是主题内容有所不同而已。
他们的教会活动有时候也带有一些社交性的意思。比如说,他们会传递这个主内弟兄和那个主内姐妹谈恋爱了的新闻。还有人会问姑妈有空房吗,有个主内弟兄要租房。说起来,思进在纽约的第一份工作,还是由姑妈发动群众找到的。那天查经会一结束,她赶紧把思进叫下楼,对众多的主内弟兄姐妹们说:“这位主外弟兄叫思进,要找工作,你们谁有办法就帮帮忙!”她的教友Michael洪第二天就来了电话,通知思进准备上班。他们不愿意说,这是事在人为,而管这个叫作把一切都交给主。主是无所不在的,只要祷告,主才会听见。
搬离姑妈家是出于不得已的缘故,因为思进上课和做工要花太多的时间在路上。后来思进的父亲来到北美探亲考察,在纽约时,我们安排他住在姑妈家,一住就是半年。我们深知个性外冷内热的姑妈,会给思进的父亲一个安全温馨的居住环境的。
为生活而战/思进/
到纽约大约十天后,姑妈的那个教友Michael洪——一家船运代理公司的老板问我:“有一家印度人开的贸易批发公司——Style Asia,需要装卸工,你做不做?”
装卸工?那可是绝对的重体力强体力的活儿!像我这样的一介文弱书生,只干过轻便的体力活,还从没有干过这类的重活儿,干还是不干呢?我能干得了吗?
要是在国内,我会毫不犹豫地加以拒绝,但这是在纽约,能找到一份工作就算不错了,哪还容得我挑挑拣拣的?干!当然干!为了学费,为了生活费,当然干!干不了也要干!
这个装卸工每天要干十个小时,一周要做六天,一个月八百美元。
我和另外三个来自非洲的人高马大的黑人阶级兄弟一起,我们这些来自亚非拉的“无产者”自觉地团结起来,把来自亚洲的货物从大货柜车上卸下来,搬进仓库,或把仓库里的货装上大货柜车。就这样,干了两个月就实在撑不住了,其间还扭伤了一次腰,至今一到阴雨天就酸痛。“
泰山压顶不弯腰!”要不是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我早在“美帝国主义”门前累趴下了。
暑假快结束了,我还没有存够学费。怎么办呢?在一个朋友的介绍下,找到了一位中国心理医生。对他说,我情绪不稳定,睡眠不佳。那医生收了我两百美金,开了一个病假证明,可以休学一个学期。这也是“前辈们”教的绝招,可以保住学生身份。
正好这时,洪先生的公司需要一个业务员,他让我试了一下,还行。于是我终于成了一个“小白领”,一个月九百元现金。
小玲也在姑妈的介绍下进了一家台湾人开的公司,给女老板做秘书,一小时五美元,一干就是三年。虽然没能干上想象中的waiter(侍者),但是我俩挣的钱总算可以支撑我的学费了。这使我们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1992年2月4日,那天正好是农历新年的大年初一,我进入了所谓“穷人的哈佛”——纽约市立大学的皇后学院,开始读电脑科学硕士学位,主攻软件设计。因为我不是电脑学士,要学硕士,课前必须先补五门学士的课程,而五门中又必须先修两门,才能上其他三门课。所以我第一个学期先修两门课。
皇后学院离我当时住的地方虽然不远,都同在皇后区,但很不方便,没有直达的地铁,需绕着圈子走,每天来回两个多小时。
我每天要有九个小时在船运公司上班,一个来回也要三个小时,结果我这样“有头有脸”的电脑硕士研究生,每天就有十二个小时花在打工和路上。
这样,虽然第一个学期只需修两门课,但我仍然没有多少时间用在读书上。我学的202“汇编语言”的第一个考试便不及格!
这样下去怎么行?必须立刻搬家!
报上的房屋出租广告不少,我和小玲利用周末的空闲时间去看了几处。学校附近的房屋并不便宜,一个小屋动辄四五百。而我们当时每月的收入只能维持三百以下的房租。
有一天我看到一则广告:“雅房单间出租,靠近皇后学院,法拉盛。家具一应俱全,适合单身及夫妇,两百六一个月。”
法拉盛当时已经具备了小唐人街的规模,中餐馆、中国人的超市应有尽有,对于我俩的学习、生活都相当方便。
于是我们立刻与房东通了电话,我们要求马上去看。
到那儿一看,还是一栋外表不错的小洋楼,离学校还真不远,一辆公车,十分钟便可到达。房间在三楼,也算是阁楼,但比姑妈家那个阁楼大了许多,而且家俱齐全,床还是新的。要知道,我们到美国后还没睡过新床呢!
在交谈中了解到,房东是个香港人,是一个教会的长老。他有三四栋这样的房子,全靠房租为生。
他说当年他也是
留学生过来的,了解自费留学生的苦境。
他还问,“搬家要帮忙吗?我可以开车帮你们搬过来……”
总算又碰到好人了!
于是我们毫不犹豫地付了一个月的定金,连价都不还,并且还约好了搬家的时间。
回家后立刻告诉姑妈我们马上要搬家了,她不怎么高兴地对我们说:“按规定搬家至少要提前一个月通知,否则一个月定金就不还了。可看在我弟弟的面子上,就算了吧。祝你们好运。”
按约定,第三天晚上,那新房东就来接我们,帮我们搬了过去。
这个地方真不错,离学校和打工的地方都不远,而且一路上可以骑自行车。
我们在这儿一住就是四年半,一直住到离开纽约去多伦多。
有了船运公司的工作,又有了学习时间,第二个学期我的三门课中拿了一个A+,一个A,一个A-。这些丰硕成果的取得,充分证明了物质第一性、精神第二性,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理论的伟大、光荣、正确。
凭着这些成绩,我申请到了两个学期的“Scholarship from Ping…Hou Wang Family Graduate Student Foundation”,这是一个华裔企业家设立的奖学金,每学期的金额两千五百美元,正好付学费。
我们的生活开始走上了正常的轨道。
馨华/小玲/
馨华是我的第二个老板,大我整整十岁,那时还未婚。她的父亲是
国民党立法委员,她和姑妈一样,也来自台湾,是台湾人眼里的外省人。
馨华所经营的是一个高级时尚袜子加工厂,就座落在布鲁克林的工厂区。我第一天摸着去找这间工厂,还费了一番周折,这叫万事开头难。
我要从皇后区的Jamaica Estates,即F车的底站一直坐到Jackson Heights,换G车到布鲁克林的Metropolitan Avenue下车,然后弯弯曲曲地穿大街,走小路,过个桥,沿街对照门牌号,找到馨华电话里所指的那栋楼。事后馨华告诉我,如果我能按时或提前到达工厂,她就要我了,这对我是个考验。多亏了思进前一晚帮我对着地铁图解说了一遍,使我牢牢地记下了站名。毕竟这是来了纽约后我第一次独立地坐地铁。
想不到纽约还有这样的地方。沿街两边的楼差不多都有五六层那样的高,一溜儿的紧挨着。暗红色的砖墙,透着斑驳陆离的陈迹;没有玻璃的窗子,像一个个密密匝匝的无底黑洞,一眼望不到尽头;那些老旧的大铁皮门,病病歪歪的,有的关着,有的开着。废纸、空酒瓶及压扁的可乐罐,稀稀拉拉地躺在空空荡荡的马路上。可真是满目疮痍啊!谁又能想到这里曾经有过的繁荣和昌盛呢?
馨华的工厂就在其中一个楼的第三层,长方形的,有六百平方米大小。里边分前后左右四个部分。最前面靠窗的是馨华的办公室,最后面靠窗的是男女厕所。中间部分的左边儿,倚墙拦出两条走廊式的货物堆放处。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