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荡北美-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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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张瑜还常常会为了维护各自对事物的观点和看法展开辩论,小小年纪的我们仿佛棋逢对手,各不相让。当谁都说服不了谁时,怎么办?我们就在座位上画一条“三八线”,做到不相往来互不干涉,谁都不要逾越它。当然,如果我们和好了,那条线也就不存在了。有一天上书法课,我们课桌上是砚台、临帖、水杯、纸,东西摊了一大堆,写字的空间就相对地小了许多。要想写好字,就得姿势坐正,双手撑开。那天,我们刚画了三八线,为了不让她得第一名,我就毫不客气地紧盯着那条线,严密“坚守阵地”。这次恶作剧是以我的胜利而大功告成;不过,我至今都还珍藏着一张我“荣获五好战士”的奖状,奖状上的字就是张瑜的“墨宝”,还是隶书的呢。
我们那时正处于“文革”年代,精神食粮极度匮乏,中外名著几乎在
图书馆、书店里绝迹。我们班同学的父辈中不少是“右派”、“走资派”或“反动学术权威”,尽管大都被抄过家,可每家都还有一些“漏网之鱼”。张瑜便牵头搞了个“内部”图书俱乐部,以便大家分享有限的资源,参加的人不用付会员费,但至少要贡献十本书。多亏了那个“俱乐部”,我们有幸读到了当时许多“外面”看不到的书。由此可见,张瑜从来都是个精神生活的追求者和耕耘者;今天的张瑜,她的艺术生命精华在慢慢沉淀,人生境界也越发超脱。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我是一个有精神洁癖的人,对精神层面的要求很高。我以我的方式在生活、净心、修行,在不断寻找通往福祉和宁静如泓的博大彼岸。”
小时候的张瑜是好动的。学校的运动场总能看见她的影子:跳高、跳远、短跑、长跑都是她的强项。她游泳就更棒了,我曾和她一起游过一千二百米,横渡了黄浦江。但我和学校许多男同学在参加静安区举办的游长江训练时被淘汰,而她却代表我校参加了畅游长江七千米!我们大家都以她为荣,但又流露出些微的“嫉妒”。记得有一天,看见张瑜又再现于只有男孩子才玩儿的单杆上,我没顾后果,突然站在她旁边吼了一声,害她差一点儿从单杆上掉下来,现在想想都有点后怕。但是,在我们几个斯斯文文的“黑五类狗崽”们有一次被几个校外流氓欺负时,张瑜竟然挡在我的前面,将他们喝退。那临危不惧、好打抱不平的劲儿,颇似梁山好汉,令我至今记忆犹新。这就有了今天的张瑜“挺身而出”“一掷千金”;使上影集团顺利地拍成了文化历史大片《鲁迅》。这也是张瑜文化良知和文化使命感的具体的体现。张瑜从小就展露出了文艺才华。印象中她在学校的女生中长得并不是最漂亮的,但一上舞台她却是最耀眼的一个。那时,我们班组织了个文艺宣传小分队,经常参加宣传演出。一次野营拉练到了上海郊区,晚上给当地农民“宣传毛泽东思想”。除了我和王征宇演了个相声“帽子”、小徐表演了个笛子独奏外,其他的节目几乎都被她一个人包了:唱歌、跳舞、朗诵、唱样板戏……在华山中学时,我和她还时常一起播音,曾为一个西藏女奴配音四处做忆苦思甜报告。其中有个词儿“万般无奈”出现了不下百次,她就是比我说得好,能用不同的语气语调来表现处理。当时我就觉得她要是做演员,就一定能成个“角儿”。
后来她真成了演员,时常在外地拍电影,我们见面的机会便渐渐少了。最后一次遇见她是1980年初;在乌鲁木齐中路的菜场门口。那时正值我在大学读书放假,帮着我外婆去买菜。她告诉我要去拍《庐山恋》了,是第一次演主角儿!听得出她兴奋异常。我只说了声“祝你成功!”,她便匆匆忙忙地与我道别。果然,随着《庐山恋》的成功,张瑜这个名字穿过大街小巷,走遍全国各地;她立刻成了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到了1985年,张瑜在她事业的辉煌之际而毅然出国留学,我和她从此便“自然而然”地失去了联系,不过作为老同学,我一直在远处默默地关注着她,一晃二十多年……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数十亿人口,能相遇而有交往,实属偶然的机遇。而恰是这偶然便产生了无数悲欢离合的戏剧。想到我的同桌张瑜,我也不禁莞尔一笑,引出有趣的戏剧性的联想。童年的我们曾有课桌上的“三八线”,而那三八线并没有隔断我们纯真的友谊。如今我们已人到中年,而我们之间却有了一条天然的“三八线”——太平洋,她在太平洋之西,我在太平洋之东。但这条“三八线”就会永远地隔断我们吗?是否还会出现戏剧性的偶然?她曾是留美学生,我也是留美学生;她如今是演员、制片人,我虽然学的不是戏剧,但鬼使神差,我在9。11事件中与死神擦肩而过,作为幸存者的特殊经历,促使我写了一本纪实文学《闯荡北美》,如今已引起文化界人士的关注,正在改编为电视剧,企图从一个最新的视角再现当代留学生的生存与追求;这样我与戏剧影视也沾了边。不禁产生了一个突发奇想:几十年前的同桌张瑜和我,又跨越了“三八线”,在拍摄一个电视剧上来一把友谊的合作。若真如此,那就太有戏剧性了!当然,张瑜忙,我也忙,还有其他种种的因素,我们未必能构成这样的合作。但我的这个想象,不能不说是一个顺理成章的戏剧性的想象。
大洋那边千千万万的张瑜,与我们这里留学生的移民群体,为世界了解中国和中国通向世界,为中国的再次崛起,为共同搭起一座跨越“三八线”的桥梁而努力吧!
2005年10月邂逅名人/小玲/在北美,巧遇自己关注、喜爱或是仰慕的名人,总会给我和思进在紧张的生活之余,带来一份意外的惊喜。而每一次惊喜之后,也总会生发出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遐想;很多人生之谜似乎蕴涵在名人与普通人的巧遇之中。
十多年前,我在纽约中国人聚集的法拉盛金山超市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高高的,非常显眼,再仔细一看,那不是女排队长孙晋芳吗?在整个“五连冠”的夺取过程中,她是队长,是女排的核心人物。在那个年月,女排的影响大大超出了体育的领域,几乎是中国改革开放初期一种昂扬的民族精神凝聚的载体。那时我在上海建行工作,十二点一关门休息,行长同意把电视机放到营业大厅,让大家看中国女排和日本女排决赛的实况转播。真过瘾啊!那每一记置敌于死地的扣球,就像是我扣下去的一样。由于时差,女排在国外的比赛和直播常常在深夜或凌晨,我的对策是放弃睡觉。如今这位叱咤风云的名将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按捺不住地迎了上去:“请问您是孙晋芳吗?”被认出的她也明显地流露出欣喜的神色。她的伙伴抢着大声回答:“是啊!她是孙晋芳。明天回北京出席人大,在纽约转机呢。”可这时候却出现了一个场面,这么一个我心中的大名人现身,没有引起预期的一石激起千层浪的轰动效应;顾客们还是各买各的东西,没有出现把孙晋芳团团围住的盛况。人们的冷漠和我心头的热烈形成强烈的反差,我真有点儿失落的悲哀;也许是过于敏感,我仿佛在孙晋芳的脸上也读出了一丝失落的怅然。
是啊,不管你获得怎样的辉煌,它不能创造永恒,不管你为这辉煌付出多少汗水、泪水的代价,现实的人们最倾心关注的终究是现实的需要和发展。他们疲于奔命的生活,还能给他们留下多少热情,去关注过去的辉煌呢。
在加拿大和美国,我们还遇到过两位演艺界的中国名人:一位是侯耀文,一位是冯远征。
1998年,我们居住在多伦多。圣诞节过后的一天,思进陪我正在多伦多时装名店Holt Renfrew“血拚”(Shopping),又有个熟悉的身影在我们眼前晃荡。我和思进正盯着他在搜索记忆,要把这个形象和名字连结起来,还没等我们开口,他就凑了过来对我们说道:“眼熟儿?是不是?侯耀文儿。”
思进反应极快地连忙说:“侯老师!是您啊!‘眼望群山,一锅窝头’。”
他听了哈哈大笑,马上给我们介绍他边上的一位女士:“这是我家里的,想选一件大衣,正找人翻译呢。”于是,我们为他太太当起了业余翻译,还一起逛了会儿,石富宽老师也在场。思进从小和外婆在北京生活过,口音有京味儿,侯耀文几乎把思进看成了北京老乡。临别时把手机、家里的电话号码全留给了我们,并一再嘱咐:“回北京一定上我家玩儿……”
我和思进是美国人眼里的“City Animal”(城市动物),喜欢身居闹市,逛大街,看电影,听歌剧。2005年11月27日的星期天早上,我们到林肯中心去买歌剧票。回家的路上途经白先勇在小说《摘仙记》里所描写的女主人翁买醉的饭店——“Tavern on the Green”,我们也想进去“买回醉”。没想到,在纽约这个有名的饭店门前,我和思进碰上了有名的演技派明星冯远征。他在电视剧《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和电影《美丽上海》里那出色的表演,我们非常欣赏。这次北京人艺在纽约的Pace University(佩斯大学)演出老舍的话剧《茶馆》,这里的华人传媒都有很详尽的采访报道,他在戏里扮演松二爷,我们也早早地订了票。居然不期而遇,当然喜出望外。当我通过越洋电话告诉妈时,曾是京剧演员的她,第一反应竟是:“你要小心,他可凶了。”妈的话令我听了哭笑不得。可见他的表演入木三分,我妈无法把他本人和他扮演的角色区分开来。实际上,生活中的他给我们留下了谦和热情的深刻印象。在酒店门口我们招呼他,向他表达我们海外影迷对他的敬意,他却没有丝毫大明星的架子,而是真诚、平常。大概是海外遇同胞,他格外地快乐,和我们有说有笑,合影留念,互换电话号码和Email地址。那次《茶馆》的演出,他特别出彩。演出中得到最多的掌声,谢幕时收到最多的鲜花;他把鲜花和同伴们分享,而谢幕后他最后一个离台,为了给热爱他的戏迷签名留念。我们不想再上台去烦扰他,便悄悄地离开了剧院。回家后立刻给了他一个电邮,祝贺他演出成功。原想他忙,并不指望他的回复。没想到他一回北京,就给我们发出了回复。
人好像都有一个“攀老乡”的情结。譬如我是上海人,天天和上海人打交道,这很平常。如果我在北京遇到了上海人,就会倍感亲切。而在异国,不必是上海人,只要是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我就会感到倍加亲切。这一点在名人,如侯耀文,如冯远征,和普通人并无差别。
2005年5月5日,从纽约飞往多伦多的小客机上,坐在我们前面的人也很眼熟,思进说像Vanessa Williams,就是唱《Save the Best for the Last》的那位大歌星。我拼命地摇头否认,她穿戴得太普通了,一件黑色的毛衣外套,配一条黑色的长裤,这和在电视屏幕中走在金光大道上的她,不能同日而语。确定她真的是歌星Vanessa Williams,还是因为她的跟班乐队人员在进海关时,大声地帮她报上了大名。这让我突然想明白了件事儿。小时候,我通常只有跟着妈走亲访友外出时,才可以换上新衣服。妈总要不断叮嘱我:“要小心仔细啊!穿坏了就没啦!”因为那个年头是没有条件经常更换新衣服的。不是有句顺口溜吗,叫作“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每当我穿上新衣外出做客,便被新衣拘着了,举止就不能随心所欲,生怕不小心弄脏了或碰破了它。在客人眼里我是个极其乖巧的小女孩儿,没少听见他们夸奖我,可我心里的别扭劲儿,别提多难受了!常常听人说:“Just be yourself!”(“做你自己!”)这对普通人来说尚且不易,明星们为了形象需要,就更难“做你自己”了。在公众场合,他们有时要说些违心的话,做一些违背自己心愿的事儿。他们的一举手,一投足,时刻都被人关注。由此,明星们的苦衷也可见一斑了,这是公众人物需要付出的代价。有实力的中外男
女明星们,往往敢于做回自己,所以有些小报上会出现他们化妆前和化妆后的形象对照,也有报道他们我行我素的言行。这反过来也传给我们一条信息,就像Vanessa Williams,她已经不需要在公众面前掩饰什么了,她就是她!
再说生下来第一天就成了名人的前美国总统肯尼迪的儿子,美国人心目中的王子——小约翰·肯尼迪。他是美国有史以来第一个出生在白宫的总统的儿子。他的父亲被暗杀时,他还差三天才满三周岁。在给他父亲送葬的队伍里,他的一个敬礼,让美国人对他痛惜怜爱。从此,他有了个昵称叫JohnJohn。JohnJohn不是在他父亲的呵护下成长的,而是在美国人的心中长大的。好莱坞明星们往往需要精彩的表演,歌星需用完善的歌舞才能被媒体注目。而他只需轻轻的一声“呼吸”,便上了头条新闻。从他出生不久吃第一口婴儿食品、掉第一颗牙齿、读哪一所中小学、考律师执照和谈恋爱的成与败,到可以继承他父母多少钱的遗产和如何逃到老家去秘密结婚,没有一丁点儿的隐私可言。他“挣扎”着想摆脱名人身份,做一个普通人。他大学毕业后在律师事务所当助手;为了政治抱负办杂志;他经常骑车上下班,和普通人一样在中央公园里溜双轮或晨跑;纽约人随时都有可能和他不期而遇。美国人喜欢他,纽约人爱他,是为他的不张扬,不狂妄。人们越喜欢他,媒体就越爱报道他,他也就越得不到片刻的安宁。为逃离人世间的喧闹,他热衷翱翔于天空,去追寻、享受优游于蓝天白云间的自由自在和宁静。当他的飞机失事后,CNN接连几天追踪报道他,所有传媒纪念他的文章连篇累牍,令全国都沉浸在一片哀悼声中。我不知道是应该为他的名人身份感到庆幸呢?还是感到悲哀?
人啊,往往都爱追求不容易得到的东西,所谓这山望着那山高。名人为了做普通人而煞费苦心,比如小约翰·肯尼迪。普通人却羡慕名人们的闪光耀眼,比如思进和我。上帝对人总是公平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