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有蝴蝶飞过-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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畿走向阿曼。「酒庄上个月送来一批能上口的红酒,去喝一杯?」
阿曼睁大眼瞪他。「财团倒了,你那么闲?」
「财团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休息的时候,我后面那个人会上工。」谁设计谁,还不知道哩。
「我有时候觉得你跟枚不应该待在集团里,你们两个要是有心绝对会是世界上最顶尖的恐怖份子。」
两人离开中庭,搭上电梯,进入畿的小套房。
说是小套房,却是占了整个楼层。
「老实说,现在这时间应该是你大哥婚礼举行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在台湾?」不经意的切入最能得到效果。
阿曼沉默再沉默。
「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
「你信不信我也有吃不开的时候?」他窝进百万沙发,两条只长腿慵懒的高高挂起,才不管沙发有多名贵。
「无敌万人迷从云端摔下来了?」
「你找架打吗?」他很想一脚踹向畿的屁股,在他笔挺的西装裤留下记号。
「我练的是拳击,要是把你的脸打伤,整个集团的女职员绝对马上递辞呈走人。」他是不介意汰旧换新,但是就算过程短暂,这样无意义的事情不合乎成本,因此不列入考虑。
「你到底是不是朋友?」阿曼怪叫。
「我这不就是安慰你了?」一张脸人见人爱可不是简单的事,他也不想破坏。
他托住腮,「谁需要你的安慰。」
「这么快复原喽,那我的美酒可以省下来了。」畿拿眼瞅他。
「你真啰唆,把酒拿来啦!」
不愧是珍藏多年的好酒,酒瓶一打开,酒香扑鼻。
阿曼的唇才沾到杯缘,枚的身影就出现。
「你也闻香而来。」阿曼心不在焉的调侃行色匆匆的枚。
「你听完我下面的话,就不会有心情说风凉话了。」
「有事?」畿问。
「陶关宇的喜车出事了。」
阿曼霍然站起来,力道之大,一人沙发都被他撞倒在地。
「说清楚!」
「我这不是要说了吗?是你打断我!」好委屈喔。慢着!这委屈的不是时候,先把话带到再说。
「详细的状况还不是很清楚,电传只说礼车在高速公路上碰到连环大车祸,新人跟司机目前已经送到附近的医院急救……」枚还在一字不漏说着传来的消息,这边阿曼已经冲出房门。
「欸……欸……阿曼,你别急,先听我说完……」
「让他去。」畿阻止枚。
「那我们呢?」
「照旧上班。」
「你到底是不是人,上班机械!」除了工作,他的眼中到底还有什么?枚发誓有机会他一定要把畿的脑袋打开来瞧瞧。 下一页
第五章 所有的混乱直到能够稍微理出一点头绪的时候已经过了一惆月。
又过了一个月,胡因因才从重度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
皮肉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漫长的复健路程。
拿出一旁的轮椅,阿曼朝着清瘦许多的她说:「下过雨的天气真凉爽,我们出去逛逛吧。」
半卧在床上的她阖着眼,无动于表。
经过创伤的她憔悴了许多,原本润白的胳臂、指节变得亳无生气,爱笑的脸蛋失去了光彩。
几个钟头前她才从复健室回来,她累得哪里都不想去。
「因因……」
她睁了眼,语气淡漠。「我累,哪里都不想去。」
「不然,我读书给妳听,今天的报纸有好几则新闻很有趣,妳累了,我帮妳按摩……」他把轮椅收起来,在病床前坐下。
看起来他存心不让她一个人。
碰触自己依旧麻木没有感觉的腿,她沉了沉眼。「阿曼,我想见关宇。」
「他……」本来演练过很多遍的措词正要开口。
「我跟护士小姐打听过了,他脱离危险期已经出院回家休养了,我要见他。」她的口气是少有的坚决。
也难怪,车祸至今,她跟陶关宇少有机会长谈。
一开始,她昏迷。
他也伤得沉重。
等到体力许可,他来见她,两人喜极而泣的同时从主治医生的口中知道她因为车祸撞击力道的关系伤及脊椎,今后一年内的她都必须以医院为家,然而,就算长期复健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往后的她能够重新如常人一般的行走。
陶关宇备受打击,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被他的家人架走。
从那天开始,胡因因心中有了数。
她变成了残破的娃娃。
没有一个男人会要不正常的妻子。
起初她还会说服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是,一天天过去,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她的身边除了两天一次来探望她的爸妈,就只剩下阿曼。
他一个大男人,在医院做什么?!
他帮她擦脸、擦身子,帮她轻柔按摩,在她半夜抽筋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用热水给她熟敷,讲冷笑话给她听,缠着她玩脑筋急转弯,甚至,当复健完全看不到成效的时候,还身兼出气筒。
她也曾气急败坏的问妈妈,为什么把一个大男人留在她身边,妈妈却红了眼眶,握住她的手,幽幽的说:「他是个好男人。」
许多年后,胡因因才从因爸的口里得知,知道她伤重时阿曼去求胡家夫妻,求他们把照顾她的权利让给他,他要娶她。
他求了一个白天,一个夜晚,因爸这才允了。
「定主任带了一篓梨山的水蜜桃来,我去洗给妳吃。」阿晏顾左右而言他。
「我不渴……让我见他!」胡因因坚持。
阿曼清楚的知道外表柔弱的她其实潜藏着倔强的灵魂。
她的不屈不挠使得受伤沉重的她恢复过来。
外表的伤疤是快要看不见了,不过,他认为陶关宇的出现绝对不会对她有所帮助」。
「妳见了他要说什么?他对你毫不关心。」
「那是我的事!」她知道阿曼是好意,但,心还是被刺了一下。
「好,妳的事,妳这个执迷不悟的女人!」
胡因因黯然了。
阿曼还要继续劝说,不料,说人人到说鬼鬼现身的陶关宇竟然开门走进来了。
那瞬间,他在她脸上看到消失很久的光彩。
阿曼动了动唇。他感觉被人用拳头狠狠揍了似的痛。
「我出去,你们聊。」
「不要,阿曼,我一下就走。」陶关宇的脸颊上贴着大片的绷带,他做了两次的整形手术,也吃足了苦头。
虽然都是皮肉上的痛,他却比胡因因好过多了。
这无关男女,是运气。
阿曼不想看这对男女。
「我在外面,有事妳就喊我。」
「阿曼……」陶关宇有点局促。
「你要是男人就别畏畏缩缩的!」
陶关宇猛然一惊。他看出什么了吗?
「真正相爱的人不管发生任何情况都该不离不弃,我把这句话送给你,你给我好自为之!」拋下话,看也不看陶关宇,他径自出去,把病房留给那一对「夫妻」。
他不知道陶关宇跟胡因因谈了什么,半个钟头后他大哥走出了病房,神情僵硬的像家里死了人。
阿曼在第一时间冲进房,看见她好端端的卧在床铺上保持本来的模样,他才放下心来。
「阿曼,麻烦你把轮椅推过来,我要去化妆室。」她表情镇定,除了脸色苍白了些并没有不一样的地方。
很高兴胡因因主动对他讲话,他马上推来轮椅把她放上椅子。
她推着轮椅进了盥洗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阿曼发现了不对劲。
他遽然打开门,一时心神俱碎。
一把亮晃晃的瑞士刀就握在她手上。
「因因!」
「你叫那么大声做什么?」被狮子吼吼得掉了刀子的她语带埋怨。
「我以为妳……妳……」情绪太过激动的他哽咽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她看着他吓白的脸,「我只是把头发绞短。」
阿曼看见一地的头发。眨眨眼,他想找个合理的解释。
「你以为我想不开,要自杀?」胡因因一下猜出他的心思。「你放心,我不会,我没有你想象中的脆弱。」
她只是外表容易给人错觉,事情没有糟到要自戕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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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几个月过去,胡因因坚决要出院。
该有的努力都做了,然而治疗师说的六成复原希望到底在哪里,一周四天的复健根本让她看不到曙光。
就算她原来再怎么相信自己会有痊愈的一天,也气馁了。
脚废了就是废了,做再多的复健课程也没用。
阿曼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说再多的话都没办法挽回已经失去的信心,他收拾好东西,然后推着上头坐着胡因因的轮椅下楼。
「你为什么不反对,我的腿不做复健就等着肌肉萎缩,然后终身残废了。」他的沉默激怒了因病情绪极端不稳定的她。
「我看到妳做复健时候的辛苦,妳已经够勇敢了,要是妳选择暂时离开那些治疗机械想回家静养我觉得也好,我不在乎妳是不是以后永远都要坐轮椅,我只希望妳得失心不要太重,这样就好。」
胡因因垂头看着自己覆盖薄毯子的腿。「你怎么会在乎,因为要一生坐在轮椅上动弹不得的人是我。」
阿曼踩了轮椅上的脚煞车,走到她面前蹲下。
「妳这样说不公平因因,我在乎妳,在乎得耍死,我在乎妳,自私到一度希望妳的腿不要好,这样我就能一辈子拥有妳……」
她别开脸,她没办法注视阿曼。
「之前我说过我要追妳,那绝对不是玩笑话,那句话永远都生效。」他捏住她冷凉的手,有些怯弱,人来人住的走廊是满不适合表白的地点。
他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这般用心计较。
但是胡因因对他没信心。
他要是不让她知道他的心意,他们之间只会距离越来越遥远。
「我情不自禁把我的感情一古脑推给妳,我制造了妳的困扰,可是我照顾妳是心甘情愿的,让我照顾妳好吗?」
他的话让人动容,就连路过的病人跟护士听到都摀着心脏,不能自己。
「你说够了没,好多人在听。」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一回过神,胡因因蓦然发现有一群观众正竖起耳朵收听,赶忙阻止他。
「好,不说、不说,我们要回家了,回家以后我们多得是时间可以说悄悄话。」
「谁要跟你讲悄悄话!」
「我可以自言自语,妳负责听就好。」感觉她的态度不再强硬,沉潜了许久的本性又冒出头来。
胡因因若有所觉。她住院的这些时间不只让自己沉沦在苦海中,就连阿曼也跟着吃了不少苦头。
她究竟在折磨自己还是他?
沿路上护士们知道她要出院,一个个都带着不舍的目光。
帅哥要走了,养眼的风景是她们这阵子每天来上班的精神目标,他对女友的痴情震撼了医院全部的工作人员。啊,在看过这么俊美的男人,以后要她们情何以堪的面对医院的恐龙?
痴情的男人为什么就是没有她们的份呢?
柜台、药局、排班主任,实习护士、资深护理长竟然通通跑出来送行,哀悼她们再也没有福利可享了。
上了车,两人一路直奔他们未来的新家。
太久没见到的风景暂时吸引了胡因因的目光,她显得安静异常。
直到家门前她脸上才有了波纹。
那是一间重新翻修过的日式宅子,前庭后院加起来约八十坪。
没有门槛,没有阶梯,纯粹是无障碍空间。
「这房子?」
「我买下的,妳要是想家,走过一条街就到了。」阿曼的体贴细心让她的心又受震荡。
「你没工作,哪有钱买房子?」独门独院,太奢侈了。
阿曼跟司机一同把行李搬下车,「我有工作啊,只是没碰上妳之前不够认真而已。」
付过钞,出租车走了。
「我不能住这里。」她知道阿曼没有义务照顾她,她不是他的责任。
「妳能一个人住吗?」他蹲在轮椅前,对着她的眼睛说。
「我……有家,有爸爸、妈妈。」她咬着牙。
「因爸、因妈不能照顾妳一辈子,可是,我能。」
「陶关宇是陶关宇,你是你,你不用替他做任何事情。」譬如,无怨无悔的照顾她这个残废。
「妳知道我从来都不是因为他,我说过我爱妳。」
胡因因闭上眼,猛然转开轮椅,她没办法面对这样的阿曼。
「反正,我不要住这里就是了!」
他转过来,顺手把她滑落的发丝拨回耳边,那动作害得她不得不又睁开眼睛。
「我们回家了,妳应该高兴,起码我们不用再天天忍受消毒药水的味道,还有那些每次都把我当大餐的护士大姊们的眼光。」被人当大餐的感觉绝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他用人格保证。
「胡说,我看你也挺享受的。」她每天躺在病床上看得可清楚了。这叫人在福中不知福。
「天地良心,我宁可只要妳。」
触及这点,她又沉默了。
没关系,阿曼早已经练就一身功力。
「来,我们进去了,我保留了房间的选择权,让妳先选。」
「我说了不要!」
没道理的,她拿什么脸住进来?
阿曼不等她同意便将轮椅往里面推进。
可坐着乘凉的木质走廊,桧木梁柱的大厅,宣纸格子拉门,绿意盎然的小院……
「我不喜欢这里!」她拚命抗拒。
「那好,我还有很多房屋广告宣传单,我们以后一起慢慢找。」
还说以后,他们不会有现在进行式,更别提未来式了。「你闲钱多吗?」
「我们一起住很久,买的房子一定要妳喜欢,住起来舒服,妳的心情才会好,妳不喜欢这栋房子,我们就换。」
「房子里面什么都没有,怎么住人?」她故意挑剔。
「我们要可以一起选,一起买。」
「我是个残废,你不会想跟半身不遂的人出门的。」她要逼他看清楚,他们有多么的不适合。
「谁说的,就算不出门,网络、电视上的购物频道里应有尽有,妳要是心情好愿意赏脸跟我出门,我绝对服务到家,发誓不会半路落跑。」
阿曼知道了,她不想跟他在一起才会这样刁难他,想逼他主动放弃,逼他离开她。
他不要,就这点,他说什么都要坚持到底。
「你太顽固了。」胡因因复杂难解的看着阳光四射的屋子,说不清是释然还是温暖。
「好久以来这是妳对我最好听的赞美了。。
「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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