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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一个女人与两个男人的宿命纠葛:色蔷薇-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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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早做好心理准备!”
“不要不就是了嘛……”他看看我,目光有点讨饶的,一边低三下四地嘀咕着解释:“我这还不是想给你换换花式找找感觉嘛……”
“闭上你的嘴!”我没好气地打断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操起床头的玻璃杯子就想砸过去了,可是,气极间居然想起来这只法国杯子(我唯一的一只喝水用的奢侈品)就这么砸碎了有点可惜,于是,瞬间又改其道而行之地兜头兜脸地朝他浇了过去,“你不把这根臭肉棍子给我去扔掉,今天别想睡我这张床!”我恨恨的。
水沿着他的脸流到他的脖子,又从他的脖子流到他的胸部,滴滴答答的,床单很快被洇湿了一大片,他眨眨眼,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讪讪地看看我,迟疑了一下,抓着那红肠,一声不响地落地下床(身穿一套三枪白棉内衣),窸窸窣窣地拎起冰箱旁边的垃圾袋子,开门转了出去。
我迅速地扯下床上的床单,气急败坏地丢到阳台上的洗衣机里去,倒下去几乎有一碗的洗衣粉,放水泡起来,然后转回卧室,找出干净的床单铺上。
渐渐地,只觉得头重脚轻,像似踩在了云朵上,有种跌跌撞撞的踉跄感,我扶住额,心底长叹一口气,重新躺下去。
过了一会,唐可德开门回来,蹑手蹑脚地也上了床。
我裹一裹自己的薄被子,好离他远一点,扭熄灯,疲倦地闭上眼。
气极生哀,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深深的悲哀:才在一起多少天?他就要换猪肉棍子找感觉!一男一女,一阴一阳一穴一棍,穷极一生,又能捣鼓出多少花样?一辈子那么长,怎么玩?
真叫人绝望。
可是,安眠药产生的强制性睡意再次袭近,这次不似模糊的云朵,而似深不可测的黑洞,我还来不及为这绝望的生活再叹一口气,瞬间即被那黑洞吞没了。
一夜居然没有梦,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洞似的黑暗。
不知过去了多久,忽然,“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扒开了一点口子,我蓦地惊醒,一个激灵,仿佛从悬崖边上被猛地拽了回来,睁开眼睛,拨开蒙在脸上的被子,但见一窗帘的黄红的太阳光,居然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咚咚咚”,外面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夹着一个女人焦急的叫唤声:“陈蔷薇——小陈——小陈——”
我恁地一震,是乐为娥,房东女人!我急忙一骨碌坐了起来。
唐可德也醒了,从被子里伸出头来够了够,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愕然地看看我,除了愕然,眼底里还有一丝慌乱(那种陡然从酣梦中被惊醒的慌乱),“谁啊?”他问。
我皱皱眉,不响,穿上衣服,落地,趿着拖鞋,一边拿手指梳拢梳拢头发,一边朝门边走去,走到门边,想了想,又折回去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摸到门钥匙,再折回去,将门打开一点缝,“谁?”我问,故意戒备的。
“噢,妹妹,是我哦,乐阿姨……”正是乐为娥的声音。
我把门稍稍开大一点,脸卡着门缝,诧异地看看门外的人,“乐阿姨?”是乐为娥,她穿了件土红兮兮的单夹克,头发仍然不得章法的胡乱地挽在脑后,两只手仍然抓在胳肢窝边的挎包带子上,挎包仍然在右边的肩膀上,仍然还是那只嘟嘟囔囔红不红黄不黄的尼龙挎包。
“哎哟,妹妹,你在里面啊,把我急死了,我敲了半天了呀!”她噪聒地嚷嚷着。
“不好意思,还在睡觉,没听到……”我掩住嘴打了一个哈欠,一边打开门,擦着门框边挤出去,一边反手将门带上,“我家里还有朋友没睡醒,有事到晒台上去说吧。”
乐为娥诧异地看看我,怔了一下,识趣似地点点头,“噢,也好哦。”
我带着她爬上后面的晒台。
大概是觉察到我对她的不请自来有点不高兴,她自己有义务找话说,当下,她四下里看看晒台,感叹道:“哟,还是晒台上的空气好呃,哟,开了尬多花,妹妹,有你种的吗?”
我看看四面栏墙边搁着的盆花:杜鹃、茶花、蝴蝶兰、时钟花、蟹爪兰、风铃草、瓜叶菊、一串红、小海棠……眼花缭乱姹紫嫣红的,一盆比一盆盛开得恣意安详,我不禁怔了怔,没想到这角落里的春色比街角、天井花园里的还要如火如荼,太阳还沉在东边,尚未爬出那一片片蜿蜒连绵生煎(沪式煎饺)似的弄堂屋脊,但是满天的红黄色的新鲜灿烂的霞光,又是一个大晴天,无疑。

第十一章 同居瓦解(5)

“有你种的吗——这些花,妹妹?”乐为娥又问,语气近乎讨好的。
我摇摇头,“没有,我不会养花的。”
她有点尴尬地点点头,“噢,那你几点钟上班啊,妹妹?我怕来晚了碰不上你。”
“八九点吧。”
“噢,八九点才上班,那我来早了,妹妹,是这样的,我呢,明天要去北京,你能不能把下季的房租先给我?”
我诧异地看看她,“你是说把下个季度的房租提前给你?”
她点点头,有点外斜的两只大眼睛很努力地集中睁大着可怜巴巴地看看我,额头上的碎发底下若隐若现的有一块鸽蛋大的紫青块,“妹妹,我真的要急着去北京,火车票都买好了啦,”她一边说,一边去掏她那只麻袋似的挎包,手忙脚乱地掏了半天,掏出一张粉红色的火车票来送到我面前,“妹妹,我没骗你,你看——”
我迟疑地看看她,“可是你来得太突然了,我家里不一定一下子凑得齐这么多钱呢。”她为什么电话都不提前打一个过来?
“你有多少先给我多少吧,实在没有,一两个月的也行。”她央求的。
“那剩下的怎么给你?”
“剩下的过几天你给我儿子,他会寄给我的,今天你就先给我两个月的好不好?妹妹,帮帮忙?”她仰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我,额上碎发下掩着的紫青的淤血块仿佛是她隐蔽的另一只眼睛,暗中亦可怜兮兮地瞪着我。
我看看她,犹豫了一下,说:“乐阿姨,你额上有一块紫青。”
她怔了一怔,“噢……”抬手摸摸自己的额,脸上倏地闪过一丝尴尬与慌乱,“是我骑车子不小心摔倒了碰伤的。”
我不响,狐疑地看看她。
她的神色越发慌乱与尴尬起来,搭在额头上的那只手努力地张开了覆住那一块青紫,此地无银似的复又强调道:“真的是骑车子摔的,真的……”
我同情地看看她,迟疑了一下,试探地问:“是不是孙伯伯又打你了?”
她一听,顿时一愕,放下那只企图遮遮盖盖的手,稍迟疑了一下,忽然彻底地松懈崩溃了下来,“是这个老B养的打的,这个老B养的,这趟我总算跟踪到他买的房子在哪儿了,原来他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他拿家里的钱去买房子就是为了养野婊子的!我火了,跟他闹,因为离婚的时候家里的积蓄我一分都没要,图的就是留给儿子以后结婚用的,这个我跟你妹妹也讲过的,这个老B养的倒好,为了自己快活,拿去在外头买房子养婊子了!格么我要跟他大闹勿?老B养的他自己快活,那我儿子将来怎么办?老B养的理亏说不过我,就动手,叫我滚,家里是呆不下去了……”她停了停,咽了一口唾沫,“我也不想在上海呆下去了,一天也不想呆下去了,我要去北京做生意,我北京有朋友。”
“可是,北京的‘非典’最厉害,死的人最多。”我忍不住提醒她。
她看看我,仿佛没听明白我在说什么,眨了眨眼,神色忽然凌厉地凶了起来,眼底却生出一种类似希望的光来,“等我去北京挣到了钱,我就把儿子送到国外去读书,然后移民,让这个老B养的将来死了都没人送终,这个老B养的反正有高血压心脏病,我要让他以后死在家里烂在家里都没人知道,老B养的!”她咬牙切齿的。
我看看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了一下,我说:“乐阿姨,你在这里等一下。”
然后,我转身,趿着拖鞋,下楼,回屋。
唐可德蒙了被子又睡了过去,他居然也睡得着!
我打开衣橱的第三格抽屉,摸到一只牛皮纸信封,抽出柳果庆那张支票兑现剩下的一叠钞票,数出四千块,再抽出四百块,然后阖上抽屉。
回到晒台,乐为娥正对着一盆虾子红的灼艳艳的小海棠发怔,我走过去,“乐阿姨——”我碰碰她的胳膊,把那一叠钞票递给她,“三个月的,你数一数。”
“哎哟,夏夏侬噢,妹妹,夏夏侬噢!”她欣喜若狂似的,适才的咬牙切齿几乎一扫而空,一激动,上海话又冒出来了。
“你数一数吧。”我又提醒她。
“噢,好的……”她唯唯诺诺的,低头将钱数了两遍,然后抬起头来,“对哦,三千六,噢,妹妹,我要给你写张收据,在哪儿写呢?”她为难地看着我。
我看看她,“算了,我相信你的,回头叫你儿子补写一张寄给我好了。”
“噢,好的好的,我一定会叫他寄的,一定会的。”她把那叠钞票宝贝似的揣进那只麻袋似的挎包深处(准确的说,是埋东西似地埋进去),然后,抬头看看我,忽然趋近,一把捞起我的一条胳膊挨住我的肩,叠声说:“妹妹,夏夏侬噢,夏夏侬噢……”

第十一章 同居瓦解(6)

我皱了皱眉,赶紧将脸偏到一边(好避开她那一嘴似馊似腥的口腔气味)去煞有介事地看看东方,太阳终于从弄堂屋脊的地平线上爬上来了,瞬间,喷薄而发,金光四溅。
这世界千疮百孔的,太阳每天却是新的。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抽出自己的胳膊,“用不着客气乐阿姨,谁都有急难的时候,我送你下去吧。”
“不要送了不要送了,妹妹,你回去忙上班吧。”
但是我坚持客气地送她落楼,为的是怕她再转回来敲门。
我与她一后一前地下楼,落到地面,准备道别的时候,她忽然又捞起我的一只手亲密地握在自己手掌里,没头没脑地问:“妹妹,男朋友谈了吗?”
我感受着她又躁又硬的干丝瓜瓤子似的掌心,不置是否地笑笑,不响。
她推心置腹地看看我,“一定要寻一个工资大脾气好的,知道吗?乐阿姨这辈子是完了,可是,妹妹,你还年轻,卖相又好,一定要睁大眼睛看准了,知道吗?”
我笑笑,含糊地点点头,敷衍她:“嗯,你到了北京多保重。”
“噢,你也多保重,再会,妹妹,再会啊……”她摇摇我的手,有点恋恋不舍似的。
“再会,乐阿姨。”我催促她。
“再会妹妹,记得一定要挑一个工资大脾气好的哦,再会啊……”她语重心长的,最后又强调似地摇了摇我的手,然后才松开,两只手重新搭上她自己的那只尼龙布挎包,转身,踉踉跄跄地朝着弄堂口去了。
我看看她的背影,她的背影仿佛只有背(略带佝偻的单纯的背)而没有胳膊,因为她的两只胳膊始终牢牢地抓在胸前的挎包带子上,仿佛那只挎包里装着她全部的家当与希望。
我暗暗叹了口气,是不是所有失去了丈夫(他还活着)的女人都这么卑谦可怜与似颠非颠: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好处,她即可以感激涕零的跟你弄得亲人似的?
返身上楼,唐可德还在蒙头大睡。
我没好气地“哗啦”一下拉开窗帘,动作很大,阳光水银似的泼进来,直泻了一地,我不由地怔了一怔,春天的早晨,阳光竟然如此的新鲜清澈。
梳洗毕,从电饭煲里挖了一点昨天的剩饭,煮了一点泡饭,就着一只咸鸭蛋,我吃了半碗泡饭。
吃好早饭,我出厨房,唐可德正坐在床上穿衣服,看见我,犹豫了一下,问:“刚才是谁?”
我绷着脸,没响。
“谁啊?啊?”他像是好奇得要死似的。
“房东,收房租来的。”我没好气地答。
他怔了怔,“什么……房东?”好像听不懂“房东”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房子的主人!”我没好气地又补充了一句。
“多少钱?”
“三千六。”
他不响,诧异地看着我,两边眼角各一粒眼屎。
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我脸上有字吗?”
他讪讪地眨眨眼,“我没想到你这里这么贵。”
“你以为我这里是白住的吗?”
他小心翼翼地看看我,“或许可以搬一个稍微偏僻一点的便宜一点的地方?”
“你舅舅在虹口的集体宿舍不是挺便宜的吗?你为什么还不回去?”我没好气地抢白他,他以前在虹口一直住在他舅舅为理发店的员工租的集体宿舍里(他与他舅妈的弟弟同住一个房间,待遇还是算好的,其余的人则五六个同睡一间屋)。
“你别这么凶嘛,这两个月的工资,一半我都寄给我妈了,你知道我也是春节后才转的正,现在一个月也就三千来块,噢,我卡上可能还有一千多块,要不,等下我下去取给你?”说着,他掀开被子,下床,捞起地板上的牛仔裤与薄毛衣,三下五除二地套上。
我冷笑笑,“谢谢,用不着了,芝麻绿豆类的小便宜我不稀罕。”
他愣了愣,手停在裤腰上,睁大了眼看着我,“你什么意思?”
我冷眼看看他,再看看他身后乱成一团的大床,床上散发出一股似酸似甜的隔宿的气味(类似那种水果搁得太久了即要腐烂的气味),我攒攒眉,忽然觉得非常非常的厌倦,厌倦加上心灰意冷,我抬了抬头,认真地望住他,“也没什么意思,我只是不喜欢跟一个男人天天住在一起,我喜欢一个人住。”
“那你一辈子不结婚了吗?”他匪夷所思似地问。
我不耐烦地皱皱眉,“结婚是结婚,结婚再说!一个男人能够娶一个女人,至少也要预备下一室一厅吧?否则,这么分分秒秒地都挤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怎么过?”
他不响,隔了一会,两只眼睛眯觑成一条缝,(一半自卫)挑衅似地问:“你的意思是赶我走了?”

第十一章 同居瓦解(7)

我看看他,不响。
“那我们的事,怎么办?”
“什么‘我们的事怎么办’?”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我一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我跟你的事,我已经跟我家里都说了。”
我不响。
“我爸妈已经跟我说过了,他们打算五一节来上海一趟,你自己想想清楚,你到底是跟我玩玩的还是……如果你不是跟我玩的,对我就不要总是这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天地良心,这么多年了,我对你的这一片心——”
正说着,外面忽然又传来叩门声,“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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