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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黑角落-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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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前点名总算没迟到。卷毛少尉把李易之临时派到食堂值勤,因为今天吃炸鸡。
监狱食堂供应的炸鸡和外面的肯德基炸鸡差不多,对犯人们来说是很少有的伙食改善,他们会想尽办法多吃一点,否则不会善罢甘休。因此每逢吃炸鸡,监狱方面都要增强食堂的警力。李易之本来还可趁在监号执勤,坐下来歇歇被划伤的腿,这下被派到食堂,至少要精神紧张地站上3个小时。
犯人领饭都用饭票,警员在饭票上打个洞才能领饭,每天一张饭票,一日三餐要打3个洞。食堂一次可容纳300多人就餐,4个打饭的窗口前都排着长队,李易之站在最左边的窗口检查犯人的饭票,并负责在上面打洞,像火车站的检票员一样。
这是犯人最集中的时候。虽然一个监号一个监号通知开饭,犯人轮流前来就餐,可在高峰期,食堂大厅里总会保持300多人。有站着排队的,有坐着吃饭的,有三五成群聊天的,乱哄哄吵成一团。等饭排队的一个个像饿狼,吃饱喝足的又像刚加足燃料的马达,一触就会发动起来,惹是生非。因此饭厅是犯人情绪最高涨,最容易出乱子的地方。
犯人中90%是黑人,其次是南美洲人,他们多来自萨尔瓦多。墨西哥、巴拿马等国家,因为讲西班牙语,所以叫他们西班牙人,其实和欧洲的西班牙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白人在犯人中数量很少,亚洲人就更少见了。美国是白人统治的国家,连总统府都叫白宫,可监狱里就不同了,那里是黑人的天下,犯人绝大多数是黑人,狱警也是黑人多,金发碧眼的犯人在这里是吃不开的,亚洲人也是一样。
一个瘦高个中国犯人端着自己的一份炸鸡躲到桌子的一角,试图在这略显僻静的角落里,享用这顿难得的美味。他刚刚抓起一只炸得焦黄的鸡翅,一只肥大的黑手从后面伸来,一把抓走了他的冰淇淋三明治。他站起来想要阻止那黑人,却见那家伙挺胸昂首向他晃了晃瓦罐大小的拳头,吓得他连忙又坐下去。他大概想起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古训,明白继续争下去的结果,没准连炸鸡也吃不成了,弄不好挨顿打更不上算。只有默诵“忍”字诀,节怒顺变了。
一些满头银发的老年犯人,驼着背,有些还拄着拐杖,哆哆嗦嗦递上饭票,然后颤抖着端起饭慢慢离开去寻找进餐的座位。这样的犯人多半已在狱中度过了几十个春秋,刚进来时,也是血气方刚、好勇斗狠的不安分的囚徒,如今已是步履蹒跚,手无缚鸡之力了。不知他们在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出去与家人团聚,但多数大约要终老狱中了。
李易之每当看到这样老态龙钟的囚犯,总难免产生怜悯之心。有时他想,这样的人还能再危害社会吗?放他们回家算了。可是一想到他们有今天的下场,还不是当年杀人越货,茶毒残害别人的结果,那种怜悯之情便会消散殆尽,何况还有老约翰的教训呢!
老年犯人毕竟是少数,多数犯人正值壮年,饭厅气氛就像充满了火药,随时可能爆炸。时不时就会从某一个角落传来一阵争吵声,警员像救火队,立刻要赶过去制止,生怕迟一步就会掀起大战。他们虽然正言厉色地申斥着闹事的犯人,可心里都在打鼓,要真动起手来,纵使增加了警力,也不是300多犯人的对手呀!
李易之已阻止了十来个返回要求加餐的犯人,虽然免不了小有争执,但并未真正冲突,他软硬兼施,连吓带哄总算把那些犯人打发了。
又一只黑手伸过来,可手里并没有饭票,李易之抬起眼睛,原来是那个基督徒八字胡。
“我忘记带饭票了。”
八字胡摊开双手,一副无辜而又诚恳的样子,眼神里还带着乞求:“你知道,信上帝的人是不会撒谎的。我决不会为了一份上帝赐给我的晚餐而犯罪!”
他信誓旦旦,一脸虔诚。李易之想起他们每天讨论圣经教义的认真劲儿,也觉得他不至于为此撒谎,就和窗口里的人打了个招呼,让他领去一份炸鸡。
“你真是个好人,上帝保佑你。”
八字胡连忙给李易之戴高帽,还大划十字一番,捧着炸鸡,欢快地走去了。
没过几分钟,李易之就听见身后的窗口吵成一团。他转身一看,八字胡正在和那个窗口处的警员吵架。八字胡火冒三丈,气势汹汹地冲那个警员大吵大闹,手里举着一张饭票。“我的饭票明明只打了两个洞,晚餐还没领,你凭什么不给我领饭?”
那警员声音低得多:
“你刚才没在其他窗口领?我好像看见你刚才端了一份炸鸡。”
“你他妈瞎了眼!少废话,饭票没打洞就证明我还没吃晚餐。你要敢不给我,我就到监狱长那儿告你!”
八字胡威胁着,像是真的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气得浑身发抖。那警员也气得脸色煞白,显然他并不确定八字胡刚才是否真领了一份,为了不引起冲突,只好给他打了洞,让他又领了一份。李易之看着八字胡骂骂咧咧地走开了,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基督徒!倒是个演技不差的演员。他离不开自己的窗口,也不想多生枝节,便想放这家伙一马算了。
吃饱喝足的犯人们挺着肚子,慢慢往外走,有的在剔牙,有的打着饱嗝。饭厅门口站着几个警员,挨个对犯人搜身,因为监规规定,犯人不许把食品带回监号。
一群野猫瞪着黄绿色的眼睛,等在食堂门外,希望得到犯人带给他们的残汤剩饭。时不时有犯人把吃剩的鸡骨头丢给这些猫,这些猫都是黑色的,当它们为了争食而互相咬起来时,那种凶狠贪婪的样子让人又生厌又怜悯。它们的模样举动和这座监狱倒很般配。
“你好!”
李易之听到一句带着中国南方口音的问候。他扭过头,只见一个细瘦矮小的中国犯人站在自己面前,大约二十多岁。
“长官,我一天都没吃饭,一份炸鸡吃不饱,让我再领一份行吗?”那人斯文地求李易之。
“你为什么不吃饭?”
“我,我睡着了,错过了吃饭时间。”
李易之想,这个漂洋过海的中国人,不知犯了什么罪,在美国蹲了监狱,每天跟那些强悍的囚徒混在一起,肯定不好混。再一看他的饭票。早中餐确实没打洞,大概心情不好,蒙头大睡错过了吃饭时间也是有的。他说的是实话,不像那无赖的八字胡,都是中国人,帮帮他吧!李易之把炸鸡放进他盘子里,那人感动得不住点头称谢,这是他入狱以来第一次得到的优待。
“I’m hungly.Can I eat?”(我饿,能再吃点儿吗?)
李易之一看,是满头大汗的汉德森,看来他刚做完他的健美锻炼。
李易之想,这么大块头,运动消耗那么大,一份鸡显然不够。为了吃饱肚子这么低三下四求人,李易之真不愿拒绝他,看看厨房里的炸鸡剩得还不少,他又给了汉德森一份。
李易之已经在食堂执勤3个小时了,要是平常,早该结束了,可今天不行,这全是炸鸡闹的。李易之觉得脚踝处一跳一跳地痛,拉起裤管一看,血渗透了绷带又渗透了袜子,用手摸上去,伤部温度很高。他想大概有点感染了,得去卫生室上点药,重新包扎一下。
他自己的窗口已收了摊,想找头儿请会儿假,抬眼想看看卷毛少尉在哪儿,忽见卷毛少尉正从餐厅门口一阵风似地冲进来,风风火火地朝最右边的窗口跑去,须臾又转身跑出了餐厅。李易之很纳闷,不知卷毛少尉为何这般举动。他朝右边窗口望去,大厅里人已不多了,可那里挤满了犯人。又是那个八字胡,正在和警员争夺炸鸡的盘子。
“这些鸡反正也没人吃了,你为什么不许我们吃!”
八字胡使劲拽住盛鸡的不锈钢盘子,那盘子一般放在窗口内厨房的桌子上,看样子是八字胡趁警员不备,伸手从里面抢出来的。
“对呀,对呀!抢他的!”
一群犯人大声附和着,起着哄。
盘子被警员夺过去,刚要送回窗口,八字胡又猛扑过去,一把夺过盘子,由于用力过猛,炸鸡都掉在地上。八字胡可不是祷告上帝时的那副模样了,他恼怒地举起盘子要朝警员脸上劈去。
“好哇,揍他狗娘养的!”
围观的犯人大声起哄,一边践踏着地上的炸鸡,看来他们早吃够了,是故意寻衅闹事的。
八字胡的盘子劈了下去,正砸在那警员的眉骨上,血顿时流了下来。没等那警员还手,周围的犯人就一哄而上,拳头雨点般地打过去。
李易之急忙打开步话机呼叫增援,接着便朝人群冲过去,脚踝的疼痛也顾不得了。门口的几个警员也向这边冲过来。
刚刚冲到那群犯人边缘,就见那群家伙突然像没头苍蝇一般,“嗡”地一声四散逃窜。李易之顿时觉得脸上、手上火辣辣的,像被烧灼一样地疼痛起来。他知道有人使用了辣椒水喷射器,在训练基地受训时就有这一课,他体会过这玩艺儿的厉害,不由佩服决定使用这一招的人,若不当机立断使用喷射器,即使冲上去也不一定制服得了多过警员几倍的犯人。
原来正是卷毛少尉又赶回来了,他正拎着一筒喷射器向犯人堆里扫射着,像是在杀蟑螂一般。犯人早跑了一多半,八字胡被喷中了眼睛,由于处于核心位置,他着的辣椒水最多,正疼得满地打滚。
李易之顾不上自己鼻涕眼泪哗哗直流,上去按住八字胡,用手铐把他铐上。他心里想道,这会儿你祷告谁也没用了。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十)第一次冲突
    比尔上士被犯人杀害后,李易之被临时调到独居监号执勤。
独居监号两个人一间,上下铺。监号只有5平方米,床铺占了一半面积,抽水马桶、洗手池都在监号里,这样一来,基本没有活动面积。监狱的环境本来就令人发疯,独居监号更加恶劣。犯人关在里面还比较安全,可总得按时放风。每次放他们出来,都得格外小心,那就像放出来了一群猛兽。
有个犯人曾因中风动过手术,手术后每日锻炼,病情大有好转,都快恢复正常了,结果违犯监规,被关了两星期独居监号。独居监号不准吸烟,不准看电视,一天24小时关在5平方米的铁笼子里,每两天才允许出来洗一次澡。等放出来时,那犯人旧病复发,又成了“弹弦子”的姿势。他说再也不敢违犯监规了,关独居的滋味太难受了。
独居监号的警员事儿最多,律师会见,医生出诊,家属探视都自成一体,不与其他监号混同安排,大铁门打开,关上,叮吟咣当响个不停,大灯24小时亮如白昼从不熄灭。
犯人被关在笼子里,与外界隔绝,百无聊赖,更急于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走廊里一有响动,一溜监号铁门里立刻会探出一排“小镜子”。每个犯人几乎都有这样一面“小镜子”!它们不是玻璃做的,而是镀了金属的塑料片,或是软金属片,一般有笔记本大小。专门用来窥视监号外的动静,因为通过监号的铁门只能看见对面的监号,视野有限。伸出这样一片“小镜子”,通过反射就可以看见走廊里各个角落的情况。
“李,独居监号那个说肚子疼的家伙怎样了?”卷毛少尉在电话那端询问着。
不远处的一间独居里哼哼唧唧传出犯人呻吟的声音,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
“那人还在哼哼。”李易之报告着。
“一会儿新来的女医生去给他看看。你加点儿小心,别出事!”
“Yes,sir!”李易之大声应道。
出诊的女医生来了,的确是个生面孔。她大约三十来岁,高高的个子,穿着一件比别的医生短了一大截的白大褂,还不到膝盖,而她的裙子比白大褂还短,一迈步大腿根时隐时现,脚上蹬着一双大红色的高跟鞋,显得格外鲜艳。她这身打扮,在医院里大概算不了什么,妖冶点罢了,可是在监狱里就十分扎眼。李易之见到她,立刻想到难怪这几天去医务室的犯人络绎不绝,原来来了这么个尤物。
李易之领女医生走进监号,那个自称肚子疼的犯人正仰面朝天,躺在上下床的下铺上。他盖着毛毯,一只胳膊露在外面。上铺的犯人出庭受审,只有他一个人在监号里。
“你哪里不舒服?”
女医生开始问诊,声音柔和清晰。
那犯人用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仍然一动不动地躺着,两只眼睛色迷迷地盯着女医生的脸。
独居监号关的犯人多为强悍之徒,一个个都是这副德行,跟大爷似的,等闲不把人放在眼里,动辄就生事,很难侍候。
“我问你,究竟哪儿不舒服?”
女医生重复一句,俯下身,把听诊器挂上耳朵。
突然那家伙冷不丁一把扯掉毛毯,原来他竟然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他那话儿直挺挺地竖着,大概在毛毯下已小动了半天,早憋得足足的。就见他用手握住那话儿上下翻飞,鼻孔里喘着粗气,双眼仍死盯着女医生,一副令人作呕的馋相,动了没几下,便喷射如注。
“啊!”女医生惊叫一声,慌了手脚。她后退几步,用力抓住李易之的胳膊,又扭头看那个正在发狂的犯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所措。
“Stop that shit!”(别他妈弄了!)李易之骂道。他觉得这家伙太猖獗过分了,不能坐视不管,便大吼一声冲到床前。他双手抓住那家伙还在不停动着的右手腕子,猛地一个360度转体,就听咯嘣一声,那家伙的胳膊响了一声,身子一下滚到地上。不等他翻身,李易之一骗腿儿坐在他右肩上,双手紧紧扣住他右手腕子,像搬道岔似的使劲往怀里拉。
那狂人正在极度亢奋中,原来仗着自己身强力壮,没把这个狱警放在眼里。冷不防李易之如此迅猛地扑了上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制服在地动弹不得。他虽然比李易之块头大得多,可李易之用了擒拿技巧,把全身力气全用在他一只胳膊上,就顺利地制服了他。那家伙觉得手腕和右肩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又丝毫动弹不得,只好扯开嗓子杀猪般嚎叫起来。
李易之原也只想制服他,见他动弹不了了,也就不再继续往怀里拉他的胳膊,要是再拉20度,没准他便筋断骨折了。
那家伙的惨叫声代替了步话机的作用,忽喇一下子,好几个警员闻声而至。他们七手八脚,用手铐脚镣把那小子锁了个结结实实,押到指挥中心听候发落。
李易之把惊魂未定的女医生送回诊所。他想,这回她也该得个教训,别在监狱里花枝招展了。然后他回到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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