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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你的一切像海难-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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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列货车,车厢全暗着,原本指望看到窗窗人影,但没有。列车呼啸而过时带来的风很大,我突然觉得那列货车列车员一定是很孤独,他身后没有人,没有乘客。
“我想回去。”我又重复一次。关于那个列车员的想法让我如坐针毡。但他们上了车。我踩在列车的踏脚上,冰冷的钢铁与煤渣味隐隐浮动——我曾经多么想离开海岛,我想,可我要回去。
他们已经落座,透过肮脏的窗玻璃冷冷地看我。我犹豫了,但我还是想回去。
“得了,你这个胆小鬼!”何霁文突然拉上窗户,对我喊。他把我的行李一口气扔到甩出来,摔在地上。
我跑过去,跑到我行李边。他们和我对峙——我想,边上有台IC卡电话,我突然有种冲动,想拨个电话给秦则,让他听听火车、听听喇叭、听听行人、听听迎来送往的声音。
但这列火车开始开动了,“轰隆轰隆”由缓到急。他们的面孔开始离开我,游移到我视线之外。“爱!小文!”我下意识快跑几步,冲着窗户喊。
“上来啊!”他们探出来,爱徽尽力地朝向我,伸出手:“小朗,我们要在一起。”
我不想离开了。我仍旧摇摇头。很多声音、很多人从我的眼前接踵而过,只是我的心像暗夜一样安静。
车越开越快,契合书上分别的情节。我沉吟——该不该哭呐?爱徽对我喊:“和我在一起,小朗!小朗!”她的手伸向我。他们俩都哭了。
我无意识地跟着车跑,喊起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嘴里喊什么。他们是我的兄弟姐妹,我的爱人和战友,我深切地感受着这样的密不可分。但他们已经彻底和我不一样了——我知道,他们要离开,比我更前途茫茫。
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美与爱
“现在几点钟了?”我边问,边习惯地昂着头找墙上的挂钟。
“半夜了吧。”你说。酒吧里只开了一小盏墙灯,我看不见钟面上的字。
四面静谧无声,我用手捧着大碗喝你刚帮我倒的茶,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不知为什么,就害羞了。
“怎么那么晚?刚才渡口那里挺热闹。”我拿袖子抹下嘴巴。
“现在不行了,一冷,大家都躲到房间里去了。”你说。虽然这房子在小路的拐角,四面没有邻居,但大概是夜晚的缘故,我们都压低声音。
“外面大概又静又黑吧。”我问。
“是呐。”
“我还是回去吧。”
“留下来。”你对我说:“我们可以说一宿的话。”
我们面对面坐着,灯光斜照过来,很微弱。你在黑暗里摸索着折一张香烟壳里的锡箔纸。我当然可以和你讲很久的话,要多久有多久。可在这样扑朔迷离的寂静里,我觉得自己在你面前找不到任何话题。
“说什么呢?”我问。
“回海岛的路上,想什么?”你漫不经心地说。
我脸红了,可你没看见。“我刚上岸,就跑起来。我今天才发现,原来每棵树上都挂着一个小牌子,标注它们的名字。我边跑,边看那些牌子。有很多树,我以前都不认识,白千层、假槟榔、南洋杉、龙眼、芒果、黄叶夹竹桃、樟树、枫思树……我以前光知道椰子树。”
“呵呵,你看到它们了么?它们晚上也‘咕噜咕噜’喝水吧,和你一样。”你取笑我。
我装着没听见,继续往下说:“我很冷,边往手上呵气边跑,跑到下一棵树下,才喘气。每看到一棵树,我就大喊出他们的名字,轮到下次又见了这样的树,我就说,哇,原来你就是什么什么的啊……离开渡口,就越来越难遇上人。我把眼睛瞪得很大,有点害怕,又很开心。”




像圣人那样歌唱(7)



“晚上总是很让人开心。”你沉吟地说。
“你也说说吧。”我逗你。
“唔……有一个晚上……”
“说吧。”我怂恿着。
“有一个晚上,我和小文在路上走,喝醉了酒。小文想对的女孩念诗——径直走过去,遇到谁是谁……”你笑了,我想到何霁文在广场上念《神曲》的样子,也笑起来。
“结果每个女孩都骂他‘有病’,他沮丧极了。我在旁边看了,怪心疼。等到街上都找不着人,小文就冲着我念。我给了他一个硬币。他接过来,边走边用力朝前扔,树上的叶子亮盈盈,路前那个硬币也亮盈盈随时扑闪。小文叼着烟,时不时撒开腿跑,弯下腰去捡硬币。”
“哦。”
“春天到了,蝴蝶恋爱了,苍蝇怀孕了,蚂蚁同居了,蛐蛐私奔了,金龟子不改嫁了,连青蛙,也生孩子了——他妈的,你跟了我吧!”
“什么?”我问你。
“小文当时念的。”
“那时候……你们好了没有?”
“没。”
路的尽头依稀犬吠,你听到了,说:“狗叫了,天要亮了。”
“乱说。鸡叫了天才亮呢。”我嗔你。
我很久以后才意识到这是一段好时光——你成了我的,我成了你的。所有现实的可能都对我们关闭,而我因此满心欢喜——这有什么要紧?我会为你写一篇文章,写千万篇文章,用光我认识的所有的字、所有语言。后来也许我们老了、丑了、生病了、死了、变成火、变成土,或者更坏,我们和别人天长地久去了,但这些语言还是我们的,我们俩,我们成了对方唯一的倾诉者与凝听者,任是谁也无法改变。
我为你写的东西,我允诺你说,倘若只为你而写,我必用“你”来称呼你,不用虚假的化名、不顾左右而言他、不像谈及别人的故事那样滔滔不绝或者结结巴巴。“这会颠覆情节与叙述!”你笑起来,说我傻。但这有什么关系?你是重要的,语言是重要的。如果我真诚,不讳言你们在我心中二合为一,书写就是可逆的。就象我自己面对一盘棋,我尽可以打破一切章法,让士兵倒退走,让国王勇往飞奔,让你高高竖立,只要我愿意。
但为什么呢?你问我。
你闻!——当你问这话的时候,我突然蹦跳起来,命令你。
什么?
有一股香味!你快闻闻!——我推搡着你。
我鼻子不好——你非常非常抱歉地看着我——抽烟抽坏了。
不不,很强烈的味道,一股香味。你用力嗅,一定可以嗅到!我坚持地说,四下找。
很新鲜的空气让周围的物事显得特别乖巧。你闭上眼睛:我们手上啃一半的苹果、谁家窗口飘来菜子油的味道,爆炒栗子小贩在不远处……但都不是这些,不是。
你猛然睁开眼睛,很确定地说:“是梅花。”
怎么会有梅花呢?
“肯定是!”你确定地回答。我们手拉手顺着街道走。果然,在不远阴暗没有路灯的街边上,看到一棵小小的梅树。
我们过两个人的日子。我埋怨说,我再也不想吃萝卜丝加稀饭了。可没有办法,没有顾客上门,你又收到传票,要你一星期后到庭就拖欠某物业公司水电费5000元一事进行陈述。我们都像小时候玩捉迷藏,尽力用手掌把眼睛捂得严严实实,不看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呢?我每天都问你,压根把你当做开心果似的。四肢摊开趴在海石上睡觉吧,太阳照着很暖和。你建议我说。好象我们整天只需做这件事情。你快写诗,写一首很好很好的诗。我催促你。但你不,你皱着眉头。这个时候我就有点生气,其他时候我还对你好。
我要做你的小丫头。供你使唤。为你洗碗。为你磨墨。为你打扇。陪你看书。看你写字。为你铺床叠被。为你生孩子。我说。我开心的时候就趴在你背上,贴着你的耳根一迭声恭维你,用牙齿咬红你的耳垂,这样怪有趣的。但你把我拉下来,说,小朗,你别老逼我写字就好了。我想了想,我觉得自己不对,觉得你不喜欢我的态度。这又让我担心得要哭出来。




像圣人那样歌唱(8)



为什么我要逼你写字呢?我也问自己。我觉得文字是一个强大无比的咒语,它会让我们安定、让我们快乐、让我们有勇气。我害怕你不写字,是因为你不去看你的内心,不去看你的懦弱与坚强。如果连你都不理解你自己、相信你自己,何以面对即将来临的汹汹人情呢?
我老觉得有什么就快要到来。一天午后,天阴冷得厉害,整个酒吧里只亮一盏墙灯,你在灯下看帕斯,枕着我们喜欢的那些语句翻来覆去,迷迷糊糊。我则插着手,静静站在屋外刺桐树下看一个孩子。他踮着脚尖在院墙上写字:“同性恋=爱滋病”后面是三个骨颅头。我没有喝止他。在他幼小的心里,这样的举动未必是不神圣的。接着谢苏鹃来找我,她是我大学同学,现在在电视台做见习记者,她让摄影机对准我,问我:“你对海岛上的同性恋酒吧可能给人们带来爱滋病感染源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呢?”我不得不和别人一样说很多话,比如“防微杜渐”“防范于未然”“洁身自好”“道德教育要跟上”。可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根本不以为然。谢苏鹃越来越美,两道很黑的眉毛,嘴唇上撒满亮粉。在我说话的时候她连叫了两次“N机”,“对不起,我要补补妆。”她对我说。
唉。我有没有给你描述过从从渡头转过的第二条望海的巷子外,就是那个人字形岬角上晚霞的情形呢?暮色中有很多运沙船无声的走,船上的沙黄土土,海上的彩霞死一般。我站在那里无数次地想,突然地想,偷偷地想,紧张地想——你第一次吻我应该是什么样的场景呢?应该有月亮么?月亮是圆的缺的?月亮的光应该静止还是不停闪动?应该有迟归的鸟么?鸟应该小声地在我们头上叫,让我不至于脸红得太厉害么?在我口是心非地面对摄象机的时候,我恨不能跳到你身边,滔滔不决地对你说出最动听的话。我干吗不告诉你?我什么也不怕。
再见到你,我就冲着你哭了。经过那么多次哭泣,我还忍不住流眼泪,惊天动地。我不知道用什么更好的东西来献给你,这让我羞愧得要命。
可你误会我。你说,小朗,你坐好,让我和你说说我和小文的故事。
你要和我说什么?我听着。
以前我一直认为我喜欢女孩——你说——有一天,小文拿了一大堆VCD,他说朋友是片警,搜来的,肯定是黄片。他把VCD放在机器里,我们等着,却是唱京剧,咿咿呀呀半天,我们等得都困了。小文关上机器,他说:妈的,真没意思!他光着膀子,身上味道很浓,我怔怔地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说完了?我问。
对。你说。
那又怎么样?我莫名其妙地问。
我对女人没有欲望!你跳起来,说,我对你没有欲望。
我慢慢止住抽噎,瞪着红肿的眼睛看着你,张开双臂抱住你,我的心都揪痛起来。我想对你说,秦,你别这样。我靠近你、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欲望,不是因为你会写字,不是因为你年轻、你好看,甚至不是像小文所说,把你看做盖世英雄。我靠近你,和你在一起,就像小时候独自一个人,不发一言长久坐在海边,看浪涨了,浪退了。独自微笑,觉得乐趣无穷。
但我不敢说,因为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像我语言里那么纯粹。我只能用力抱住你,直到觉得你每个血管都贴在我身上为止。
“就要这样。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不管你做什么。当什么,怎么样,可以给我什么,夺走我什么,就要一直这样下去。”我把脸靠你在肩膀上,说。
那个星期三,上午。我走在路上,随意地四处看。冬天一有太阳,人们就把很多衣服拿出去晒。衣服相互碰撞,谁也没听到声音,它们成群结队从我眼前滑过。这个时候,妲妲跑过来,对我喊:“小朗,你怎么还在这里啊!秦则被人架到医院去了!”“去医院干什么?”我奇怪地问。“去检查HIV呗!”妲妲说,这个海岛上的人好象一夜之间都深谙病理。




像圣人那样歌唱(9)



我腿一下子软了,得扶着妲妲才能走。路上的人都木着脸,我前所未有的冷。
医院有很冰冷的白色,我不知道你怎么走去的。你骂我胆怯吧,我不要知道。我趴在铁窗子上,随便问一个医生。我嘴唇哆嗦,好容易把话问清楚。可他们说你走了。大家都在看我。我知道。我真恨他们,因为他们看你,肯定比看我要厉害千百倍。出院门的时候,有个戴口罩的老头拿着扫帚扫我的腿,说:“脏东西,出去!出去!”我摔了一交。
告诉我,你想什么?——我找到你的时候,你问我。
我要出名。我要钱。——我说。
为什么?
因为他们侮辱你。
你要怎么出名呢?
不择手段。
经由黑暗么?
我不怕黑暗。我就怕黑暗不纯粹,伤害了在黑暗里想光明的人们。我梗着脖子说。
你笑起来,说我像个武士。你远远地把我紧握的手掌拉过去,把它掰开:“小朗,我相信在任何的方向上,我们都可能不得不接受黑暗的条件,跟它走,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不向往光明,向往那些宽容和广大。事实上,对于这种黑暗的容忍本身也是一种宽容。但重要的是,内心的灯无论如何不能灭。”
你转身从杂物间拿了铁锤和钉子回来,坐在刚才坐着的那个地方,一下下敲打坏椅子。当铁具和木板碰撞的声音停止,四周立即完全安静了,除了这个,原来并没有什么惊动它。你沉静的工作着,这个神情是你所特有的。我脸上满是干枯了的泪痕,很难受,但又觉得幸福,不知道要怎么办。
那天晚上我睡得不好。冬天的夜晚冷寂极了,酒吧里没有水,没有电。我缩在我的大衣里。海里的风像个醉鬼跌跌撞撞爬上岸,左突右撞每家每户的门。门像被人用脚大力踢着,余音战抖。我半梦半醒听着无尽又无尽远的地方门次第响动的声音。每一秒钟都觉得自己站起来,走到你的身边,把脸靠在你冰冷的脸上。但下一秒钟,我发现我还手脚冰凉地缩在这个小包厢里。有一段时间,真的有人猛然大力凶猛的敲门。你不理会他,好象睡着了。我侧耳倾听,你在我左近,我就不那么害怕。
“像要小文那样,彻底地要我一回吧。”等他们走了,我摸黑走到你身边,说。
你假装刚醒过来,伸伸懒腰,这多少伤了我的心。我对自己说,我是想慰籍你最本源的孤独,而想用最激烈的生命力来燃烧你。但一靠近你,我才知道这些话简直是臭狗屎。我就是想要你,想和你靠近,想毫无阻隔地和你融合——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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