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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爱你,没得商量-第7部分

小说: 爱你,没得商量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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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套在花街行不通的啦!别说什么保,连选省市长都是花街地界外的事。你拿我们是化外之民看好了。”扬波跷着高高二郎腿。

    “不管!要是你们以前都处在蛮荒时代,那我陶儿就代表新纪元的开创者,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一切以‘陶儿法典’做最高准则!”她想起他的反应,没拒绝就表示接受罗?她高兴地跳到桌上坐着。“你也同意我留下来了?”

    “你高兴待着就待着吧!”他很无奈地摊开手。“看你待得了多久。”他摇头、叹气,一副“屈从”“受迫于情势”的表情。

    半推半就。反正对他没坏处,大妈弃诊所不顾跑去生爱的结晶,有人帮忙打杂总不坏;再说陶儿这长相甜甜的小女孩真的比粗里粗气的大妈悦目多了。他倒要看看这个初生之犊似的勇猛小记者有多大能耐,在这儿憋得了多久。

    “你诊所的墙壁实在需要大力翻修、全面重新粉刷,叫那个校花来弄好了,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又不是天天都有枪击凶杀和抢劫案。”陶儿已在四处浏览盘算着她的诊所改造计划。“嗯,至少要挂个像样的招牌,丑陋的海报也得换掉……”

    “你慢慢想吧!”扬波拿着报纸,提裤带进厕所。“我有重要的事要办。”

    “对了,厕所太小,也需要扩充空间。”陶儿瞄了厕所门一眼,继续喃喃盘算:“要不然就再增盖一间,两个男人为抢情人打架还有道理,为了抢马桶座,实在是太难看了!”

    ※※※※※

    每回辉煌出去办事,校花就晃呀晃地踱进“清凉薄荷海”,照例坐在吧台边的老位子——他的专属宝座;小貂马上奉上他的最爱——超大号摇摇乐波霸奶茶。

    校花梭巡越来越不一样的“清凉薄荷海”,频频默默感叹!一个地方有了女人就是不同,她们的手会施魔法,点石成金,连玻璃都亮得会在夜里发光!彩灯浪漫得要叫人陶醉,柔美的音乐中还有这么个美丽贤淑的女店主勤快料理店务,简直像人间天堂、幸福国度!

    连小家庭的味道都俱足了,十全十美,让人称羡!

    辉煌是上辈子积了多少善业福德才得来今生这么个好老婆?相形之下,自己的孤苦伶仃更显得是心酸事一桩。人的命运就是相差天南地北,还没得道理可讲。想来自己这一生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十几年兢兢业业奉公守法,连一枝公家原子笔都没贪污过!可他前途迷濛暗淡不说,连老婆都跟人跑了!天寒地冻时连个帮着暖脚的人儿都没有。花街满是货真价实的女人,他却当了十几年罗汉脚。苦行僧,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是他有隐疾,或成了现代社会第一个太监!不是他不要,要感觉不对;他不嫌人,人都嫌他。

    谁叫他娘生他天生缺少女人缘!

    看辉煌老弟讨得这美娇娘,校花看在眼里,祝福归祝福,更加心酸酸啊!

    “校花大哥,”小貂唤着,自己倒先笑了。“他们为什么这样叫你?”

    校花掏出放在暗袋的证件。“董校华,我家老奶奶取的名字。他们乱叫一通,就算是警察也找不出法条来管制。”

    “大哥,我一直猜不透你到底多大年纪。第一次只闻声音不见人,以为是位老先生,看你甩枪又酷又帅的模样,一点不输年轻时的詹姆士·狄恩。”她保留的是等一近看他之后,发现他长相最大的特点就是找不出任何特点!人是够粗够壮够黑,可那排列在大饼脸上的五官硬是平淡模糊得找不出任何特别点的形容词,是走在大街上随处都可见、看过也留不下什么印象的那种脸。也许这种脸就是最适合当警察,方便伪装或卧底,就算办过案也不容易引起特别注意。不过看来看去,还是难以计算这张脸蛋的年龄,它的弹性非常大,从二十到六十岁都有嫌疑。若靠皱纹计算并不准确,小貂还有这么点基本常识,毕竟人不是植物,无法将大大小小纹路相加有如计算年轮。“辉煌不肯告诉我,神秘兮兮的。”

    “你猜呢?”校花兴味地剥花生壳,嚼得津津有味。

    “你先闭上眼睛。”

    校花依言合眼;又按她的要求左看右扫上吊下瞄。小貂在精密观察后有了结论。

    “你的双眼皮跑出来时看来像四十五岁,斜眼变单眼皮就苍老一点,差不多……”小貂掂量了很久,还偷斤减两。“算你五十岁好了。”

    校花的嘴马上塌下来!他直想去撞墙。

    小貂还有新发现,兴高采烈地——“撇嘴的时候又老五岁,上翘的曲线好看多了!”

    校花沮丧得想埋头淹死在那杯超大波霸奶茶里算了!四十五、五十、五十五!天!他的心灵还脆弱娇嫩得如同处在等待状况的青春期!他的外表真的等不及超前那么多了吗?天知道他离“不惑’还有好几个年头,他的心还蠢蠢欲动,期待一朝被“惑”哩!小貂对他的这个打击不啻是晴天霹雳!

    小貂这下知道自己话说快了,犯下滔天大错,误伤了这个“不苍老男”的心。“大哥,你不要伤感。你一定是眼光放大高了,女孩子才不敢接近你,不然凭你这么好的脾气、工作稳定,人又忠厚老实……”

    “我还敢挑?没这口事,从来没有!”校花闷闷地。“现在别说是个女人,就算一头牛来亲近我,我都会高兴半天。这种男男女女的事说简单是简单,说难,更难于登天。有时候你不爱的偏偏自动贴上来不放,你中意的连注意都没注意过你,人到了三四十,还在玩十五六岁孩子的戏码。”

    他这一串“抱怨”明明意有所指。小貂稀奇地从清洗台抬起头。“你好像尝了不少苦头,是现在进行式?”

    校花掩饰似地摆手作罢,脸却微微红了!当然,小貂是距他非常之近才分辨出黝黑脸孔上那层罕见赧红。

    “别提了!男女姻缘怎么说都没个准儿,至于我,早就不抱奢望,在花街是混不出什么名堂来的,还能妄想讨到什么好女人?还是辉煌命好,一征婚就有好兆头,我看我喔!”他以叹气作注脚。“也罢。”

    “你也可以试看看,我们来帮你想广告词。”小貂热心推荐。

    校花敬谢不敏。“算了,我知道我没那么好的运气,女儿都要上小学了,我还是多想想办法打零工赚钱重要,少动这些脑筋,伤神又伤身。”

    小貂忍不住笑个没完!不是他口没遮拦,多亏他没当她是外人不相隐瞒,所谓那“伤神伤身’也许是他行年三十好几最大的感触吧?“我不知道你有个女儿。”

    “三个!三胞胎。还好长得像她们娘,要是长相像我就惨了,以后统统嫁不出去,供在家里当老菩萨。没法让她们跟着我过,把她们托养在我洛杉矾大姊家。哎!女孩子是很可爱,长大了一样揪人心,麻烦多得不输给男孩。所以你要听句前辈的经验谈,小俩口可以甜甜蜜蜜地多过几年好日子,犯不着想不开急着生孩子;打从孩子一落地,爹娘就无宁日,死而后已,千万三思而后行。切记!切记!”

    小貂这下可不敢应声。校花不知道她和辉煌的婚姻内幕,更不知她腹中就有个“死而后已”的麻烦;这小麻烦还跟他们的“感情”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是他晓得她这个征婚新娘还自动“附赠”一个小娃娃,不拿他们三个人当怪物看才怪!而校花没留意到她的安静,兀自拍着吧台板面嚷唱起来了——

    “思啊想啊起,咿——咿,咿呀哪呀喂……”

    ※※※※※

    小貂看准了里间没人,拉紧身上浴巾,一鼓作气直冲房间,却在半路上杀出一个高大身子!她受到不小的惊吓,而辉煌比她更紧张兮兮,两个人像触电似地赶紧跳开,各自躲回房间。

    “对不起!我以为你不在……”

    “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两人抢着说。

    两人直说出来,原来的尴尬反而解除了。小貂害羞地躲在房里穿衣服,埋怨自己脱线,洗澡时竟忘了带睡衣,只得在门口张望半天,确定辉煌出去倒垃圾还没回来,才朝房间直奔。谁晓得他原来待在自己房里静静不出声,又好死不死这时候冒出来,这下她实在糗大了,衣衫不整,又全身湿淋淋滴着水珠,虽然不致曝光,可就是……怪怪的!再怎么和平相处,她是寡女,他还是孤男,就算他们是协定中的、别人眼里的“夫妻”,事实是事实,明明一条界线划清男女大防。小貂还没开放到那程度。

    “我切了水果盘,你……你好了以后,出来一起吃。还有你爱吃的毛豆。”

    她听到辉煌在外头咕嘟咕嘟,接着是沉沉“笃”一声,他又撞上那根门梁了。准是心不在焉!

    这一下可不轻!小貂有些担心又觉得好笑。人长得太高又容易紧张就有这坏处;像她这般身高,永远没有这种受到“迎头重击”的困扰。

    店里固定每晚十一点半打烊,此时花街夜生活正繁华,但辉煌有他的规矩,每天店面开足十三小时,不做夜生意。等店门一关,两人都料理好杂事、洗过澡,偌大的空间只剩下安宁静谧。要是都还没睡意,经常泡壶茶就可以打开话匣子天南地北聊,从阿珠阿花捡的小土狗到市议会罢审预算风波,谈到疲了,便散伙各自投奔床铺。日子过下来,这反而成了小貂一天中最喜欢的时间,完全放松,无比惬意,从闲聊中点滴发掘辉煌许多不为人知的小习性,逐步加深了解。想起自己初次见面对他有种种主观的偏见误解,每每莞尔,却想不出原因何在。

    “长得太高会常常卡到门哦!”小貂剥着毛豆荚,这是她觉得店里最好吃的小点心。打从她来了以后,毛豆叫货量增加了两倍以上,事实上有百分之六十的毛豆都是“内销”到她胃里。她一颗接一颗没停过,话越扯越多,喉咙越顺。毛豆就像是她的维他命、润喉剂。“我就不可能有这种经验。”不无惋惜地。身高矮小向来是她的遗憾!当她十五岁时知道考空姐有身高限制,抱着棉被痛哭了三天。她从小就向往当空中飞女,走遍世界多彩多姿的生涯。

    “习惯了。天生下来就长成这样,所以走到哪里都要留心点。缺点是跟人讲话时都得低着头,挤公车时永远对着一堆堆的后脑勺。”

    小貂作状仰头。“喂!你们上面的空气比较好吗?”

    他回敬:“今天还不错。不过没嗅过你们下面的空气,要比较才知道。”

    小貂将最后一块哈蜜瓜留给他享用。“大哥,你人这么好,为什么没交过女朋友?”

    “这该怪我还是归咎别人没眼光?”他笑着摇头。“我想我是对这方面的事笨拙些,有话也不擅表达,宁愿摆在心里咀嚼,这样轻松些,也不会给别人造成负担。我以前在学校里看到女生就脸红,更别说讲话,结巴得连对方都忍不住同情我。”

    小貂不相信。“你对我不会呀!”

    “那不一样。”

    “你对客人也不会。整天都是莺儿燕子在面前穿梭,我看你乐在其中。”

    “客人是客人,在我眼里没有性别之分。”他说道。“这里的女孩子都熟得像自己姊妹,不是那回事。”

    “你把西瓜吃到头顶上去了。”小貂亲昵地从他发上取下一小颗西瓜籽。“跟小孩子一样。”

    夜阑人静,各自归卧,辉煌总会帮她巡视整理好床铺被褥,叮咛她窗子别开得太大,免得着凉伤风;插上电蚊香,将床边水瓶加满热开水方便夜里醒来随时可饮用……小貂听他每夜必诵一口的“晚安经”,又是好笑。

    “你真像老爸爸!”

    “哦!那也不错。”辉煌帮她放下窗帘。“反正你自己都还像个孩子似的,大孩子带小孩子,还是需要人来照顾。”

    他会留下床边一盏小灯,细心带上房门。小貂总在平静又满足的心情中安然人睡,一觉到天明。

    被人无微不至的照拂实是天大的幸福。小貂自小便失落的亲情温馨却在这个与她原本一点血缘或关系都没有的辉煌身上感受完整。一切像场梦一般。

    还听得到他房里窸窸窣窣的声响,猜他也许在铺棉被,或拍净衣服上的灰尘,那是近在身边的人动作的细碎声音,夜里听来格外清晰亲切。

    是安全感。

    知道屋里还有个人,相伴、安稳细心地守护。单单是“知道”就够让她在甜笑中睡去,夜梦平静无波。

    ※※※※※

    柏林爱乐的演奏中场休息时间。尹嫣倚在大厅西侧的玻璃门旁,手中是印刷设计精致详细的演出说明介绍;然而她的注意力显然不在那上头,她的心思飞过华丽明亮的国家音乐厅,落在缥缈不可知的地方。

    大厅的角落是三三两两服饰笔挺优雅、愉快谈笑的绅仕淑女。豪华高贵的地方,优雅得无懈可击的人群,音乐、诗意、高雅气息,像是穿梭在童话故事中的完美情节!然而她只感到窒问、恹恹的情调;她戴隐形眼镜过久的眼睛感到疲倦酸涩。实在糟蹋了一场好演出!

    音乐,是她喜爱的。只是过多的烘染只会让人渐渐麻痹。当内心最初的感动不知何时消褪,再多的华丽都索然无味,只有徒增疲倦。

    是的。她想起自己很久以来已忘记了感动的心情是如何。

    回到台湾半年,惊奇地发现她离开才几年的小岛完全摇身变成另一副面貌。光怪陆离的社会现象和问题层出不穷,蕞尔之地小小台北都俨然披上国际性城市的外表!在这杂乱的城市,发达的资讯紧跟住世界潮流的脚步,这里的艺文风气居小岛之最,戏剧院音乐厅里天天都有各式艺术节目上演,传统新潮和古怪的实验交织,时间久了,她的好奇渐渐静息疲惫下来,再激不起一丝兴奋。这种转变连她都说不上原因。

    在这些个场合久了,三两天就碰上熟面孔,发现这里表面蓬勃的艺术风气下,实际上经常看表演的也就只是那一两万人!尤其过了某个年龄、某些阶层,像是在她的这个圈子里,听音乐会就只是一种习惯、义务——身分之外附加的妆点。人们视为理所当然并乐此不疲;尹嫣却对此生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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