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禅-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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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润生……
直觉告诉花雀五:于润生将成为他可怕的敌人。
于润生的力量当然够不上花雀五的百分之一;然而那次“江湖楼”会面,花雀五感觉自己竟完全被于润生的气势压倒了。一个在药店当小厮的腥冷儿!
花雀五无法忍受。他要把今天羽翼未丰的于润生除掉。他会告诉庞文英,这是为了灭口。
十倍的力量,足以把一心前来农庄领赏和匿藏的于润生等人斩成碎块。
就像吃骨头和他的部下一样。
远处传来蹄音。
文四喜走到窗前观察一会,把木屋对着田野那面窗子上的窗帛由青色换作红色,下令田野内的杀手作出剿击的预备。
文四喜透过窗帛的缝隙远眺。他看见到来的并不是马匹,而是一辆四骊拖拉的大马车。
“掌柜,是马车!”
花雀五站起来,神色显出不安。
“他们怎会雇得起马车?”
龙拜、葛元升、镰首、齐楚、狄斌换上了簇新的衣服,在“兴云馆”饱餐之后,随着麦康走在岱镇的巷道上。
“各位也吃饱了吧?”麦康的笑容很和善,但五人仍保持警惕。“来,我带大家去一处好地方喝两杯。”
“不用客气啦,麦掌柜。”龙拜笑着说。“只要有休息的地方便可以了。”
“不行,庞祭酒叮嘱我要好好招待你们。”麦康的微笑中带有神秘的意味。
镰首向其他四人打了个眼色。五人里除了葛元升仍腰插“杀草”外,都没有带兵刃。
麦康领着他们走到巷内一幢平凡的屋子前,把门推开。
“请进。”
五人紧绷着警戒的神经走进门里。
他们吃了一惊。
屋里令他们惊讶的并不是埋伏的敌人,而是一群姿态撩人的年轻妓女,或坐或卧地散处在香气缭绕的厅里。
“好好乐一乐吧。”麦康笑说:“这地方,等闲人来不了。”他转身出了屋子,把门关上。
“哇操,实在憋得久了!”龙拜感到全身发热,左右细看每一个妓女,又转头看看紧张得面色煞白的齐楚。“怎么啦,老四?许久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吧?”
几个妓女都以充满欲望的眼神,盯着齐楚俊秀的脸。齐楚凝视她们的媚态,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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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斌也是紧张得满头大汗。“我……”他看看身旁的镰首。镰首正以冷静异常的神态,凝视一具具横陈眼前的肉体。
刚杀过人的葛元升,眼中已闪出急欲发泄的猛烈火花。
“五哥……”狄斌拉拉镰首的衣袖,看着已混进妓女堆的龙拜和葛元升。“你也要……去吗?”
镰首看看狄斌,又瞧着躺在胡床上一个年轻少女。身体还没有完全发育的少女露出了一边细小的Ru房,以惊奇的目光审视镰首那魁伟的躯体。
镰首点点头。
“白豆,你从前……没有尝过女人吗?”
狄斌如遭电殛,心绪急乱得无法作答。
“我忘记了自己过去的一切,只记得许久以前我曾经有过一个女人。”镰首以茫然的语气说。“那恐怕是在我年纪还小的时候……她一定是我第一个女人。但是我记不得她是谁。”
镰首以被催眠般的步伐走向那个少女,把她拦腰从胡床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肩上。
——他希望从女人的身体里寻回自己的过去。
当狄斌被那个几乎比他还要高壮的妓女牵着走时,他感受到一种连在战场上也未经历过的紧张感。
丰|乳、细腰、盛臀,妓女浑身透出能令男人沉醉在肉欲中的原始魅力,但却丝毫不能激起狄斌的性欲。
但狄斌不敢掉头离去。他害怕成为众人的笑柄。
妓女带着满头大汗的狄斌,穿过走廊,进入一间狭小的卧房。
房里没有窗户,除了一盏不太明亮的油灯外,唯一的陈设便是贴着木板墙横放的一张软绵绵大床。
妓女把房门关上。狄斌感觉就像躺在棺材里,最后被仵工狠狠钉上了棺盖一样。
“来吧,白脸弟弟,替我脱衣服好吗?”妓女坐在床上媚笑。
狄斌无法把视线转向她的脸,呆呆地站立。
“你累吗?好,我自己脱。”
突然暴露在眼前的细白肌肤,令狄斌一阵晕眩。完全赤裸的妓女横躺在床上。
“来嘛……”妓女叫着,丰满的双腿朝着狄斌张开,最隐私的部位清楚呈现。
狄斌有呕吐的冲动。他脑里一片空白,连夺门逃跑的念头也生不起来。
不知何时他已被妓女半推半拉之下躺到床上。妓女如蛇地缠着他。
“第一次吗?太好了,让我教你……”纤滑的五指摸到他胯间。
他发出一记无声的呻吟。
“怎么了……”妓女一边摸索一边说:“玩不起来吗?”她把他的腰带解开。
狄斌突然听到一连串仿佛来自深远梦境的呼叫喘息声。一把粗犷野性的男声带着急密的节奏,令狄斌听得心脏鼓荡。
另一把娇弱的尖呼应和着那男声的节奏。声音渐大了,却仍像隔着一层障碍传过来……
就在木板墙隔壁。
妓女不断爱抚狄斌的白皙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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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斌完全清醒了。他听出隔壁是镰首的叫声。
狄斌瞪大双眼。镰首的叫声像铁锤一记记擂在他胸口上。狄斌完全被那声音催眠。一股暖热气息渐渐流向腹下……
“起来啦……”妓女兴奋地说,爬上了狄斌的身体。
他感受到膣腔包裹在自己荫茎四周那股湿润、温暖的感觉。
狄斌不知不觉间,腰身跟随镰首的狂野叫声一次一次地往上挺动。盆骨与盆骨碰撞磨擦。跨骑在他身上的妓女也开始忘我地呼喊。
狄斌没有看着她。他闭起眼,脑里出现的是昨天破石里家里镰首的赤裸身体……
一记有如爆炸般的嘶哑呐喊后,镰首的喘息声霍然消失了。
狄斌感到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淋下来,性欲瞬间消退。
妓女伏倒他身上,喃喃说:“怎么了……忽然又不行啦……”
狄斌涨红着脸,急促把妓女推开,从床上坐起来。
“给我滚!”狄斌从齿缝间挤出怒骂,狠狠打了妓女一记耳光。
妓女抚摸着被打的脸颊,却笑了起来。
“原来你爱打的吗?来,打吧,只要你喜欢……光用手够不够?我们也有鞭子……”
狄斌呆住了。
他愣愣坐在床上好一会,然后慢慢爬下床,俯身捡起刚才被妓女脱去的衣裤。
发泄后的镰首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浑身汗水淋漓。伏在他身旁的少女也无法动弹,全身都僵麻了。
镰首仰视房间的天花顶。
他想起了一张脸。
一张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既祥和又不仁的脸。
“他是谁?”
——他不知道这个人叫做“佛”。
“卓晓阳!”文四喜惊呼。
花雀五惶然奔到窗前。他也认出了远方马车上驭着四匹健马的车夫。
他扯下红色布帛。
“跟我出去!”花雀五深吸一口气,带着陆隼和文四喜走出木屋外。
马车驶到田野中央的宽阔陌道上。白衣佩刀的卓晓阳猛叱一声,左腕急收四根缰绳,强壮的驷马立时放缓步伐。大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花雀五一招手,藏在长草下的五十个精悍杀手立时站起来,个个头缠黑布带,提着各式兵刃,阵式十分整齐。
花雀五等三人走近,站在马车前方。
“卓哥哥,车里面……”
卓晓阳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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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门幔揭开。
第一个下车的人是于润生。
“五哥果然是守时的人。”于润生露出花雀五猜不透的笑容。
花雀五脸色苍白,一时无法言语。
卓晓阳跃下马车,拨开门幔。
白须黑袍的庞文英,领着“四大门生”其余三人:左锋、沈兵辰、童暮城逐一步出。沈兵辰把平日交叉背负的双剑提在左手里。
“义父……”花雀五无法相信眼前所见。“这是……你为什么……”
庞文英拍拍于润生的肩头。“我已把润生收纳入门。以后大家都是‘丰义隆’的自家人了。”
花雀五、陆隼和文四喜都错愕无比。
庞文英捋着白须:“从今天开始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一天不把那些屠沽小辈打出漂城,我哪有颜面回总行见韩老板?”
于润生作出诚恳的笑容,走前抱抱花雀五的肩:“五哥,以后多多提点。”
花雀五感觉脑袋像僵硬了。
——义父,这算是什么?于润生这个孬种,早晚要把我跟你都吞掉!你老昏了头啦?
庞文英却独自仰首傲笑。
九年前,庞文英五十三岁。首都黑道战争刚好在他厌倦了一切之时结束。
在这次惨烈战争中,“六杯祭酒”牺牲了一半:“三祭酒”蒙俊、“四祭酒”茅丹心、“五祭酒”戚渡江。
但是对庞文英而言,最大的打击是“五大门生”之首燕天还阵亡。
智勇兼备的燕天还,二十年来协助庞文英在无数斗争中运筹决策克敌制胜,最后却在首都郊外的混战里身中流箭身亡,死时不过三十六岁。他视如己出的燕天还。
“丰义隆”从此进入安定期。战将庞文英再没有发挥他披荆斩棘手段的机会。他终身未娶,没有家室,只能带着余下的“四大门生”四处游历流浪,以求磨蚀老年丧子般的痛苦与遗憾。
但是四年后,庞文英人生再起波涛。韩老板发出了进军漂城的指令。
也许韩老板是想藉此机会,再次激发这位忠义老将的意志吧。然而庞文英心已老。作风变得保守,也开始疏懒、犯错,平白消耗了许多从首都总行调来的财力与人手。
“漂城分行”已接近无法维持的境地了。庞文英感觉自己像快要没入西山之后的夕阳……
直到今天。
他肯定了。人杰——五十年才会出现一次的人杰。想不到自己的生命中竟能遇上第二个。
庞文英眼中的于润生,像极了二十九年前第一次看见的燕天还。十六岁的燕天还。
现在庞文英捋须傲笑的神情,恢复了二十二年前初登祭酒之位时那样的气概、战意和精力。唤醒他这一切的是比他年轻三十四年的于润生。
这一年于润生二十八岁。他的人生起步得很晚,但一开始了便没有人能够阻挡。
初稿于九二年一月二十一日
修订于九三年八月二十二日
再修于九四年一月二十五日
最后修订于九六年十二月五日
后记
《杀禅》我至今写了七年。
在大专时代立志成为小说家后,我第一本构思、动笔的小说就是《杀禅》。那两年间在城市理工的学生餐厅和图书馆咖啡室里,时常傻兮兮地凝视虚空思索,然后在沾了廉价咖啡的原稿纸上疾书,写了一页又一页根本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发表的文字。结果到了毕业总共累积了十五、六万字(期间最少两次从头到尾的修订没有计算在内)和一个还没有说完三分之一的故事。假如这些东西能够换算学分便太好了。回想起来那是我最能够享受写作的纯粹乐趣的时期。
最初创作《杀禅》的概念十分简单:把我所理解的、听闻的、读到的甚至看见的(大多在电视上)所有世上最黑暗、邪恶的事情投进故事里,让一个从没有接触过世俗的主人公去经历这一切。当时怀抱着文学野心的我深信:没有进过红尘的人无法看破红尘;没有看清世界丑陋面貌的人也无法改善这个世界。《杀禅》要像西藏密教一些凶恶的神像般令人恐惧,从而让修行者接受恐惧,克服恐惧而获得参悟。
到了今天我的世界观改变了。我发现所谓正义与邪恶、丑陋与美善往往不容易区别;我发现在黑暗与光明之间确实存在一种叫灰的颜色;我发现怀着改造世界的伟大理想的人,对世界的戕害反而往往最深刻巨大;我发现许多从前坚信存在的绝对价值其实只是相对价值……
于是,《杀禅》也改变了。
事实上这种转变在我写《恶魔斩杀阵》时已开始出现。最主要是我尽力避免在小说里直接表达道德、价值上的判断。当然作者和作品必定存在本身的价值观,但我只想透过故事和人物的命运来表现某些观念,让读者拥有自行思考、判断的空间,而不要以一个全知、超然的观点在小说里说教。我确信真理并不能靠学习、记忆而获得,而必须自己真心地领悟。这一点大概是我的思想与“禅”最相近之处。
我并非佛教徒。《杀禅》的“禅”也没有宗教上的意义。那只是一个象征。在我所理解,“禅”就是一个“看破”的过程。同样我希望《杀禅》能让人看见世界的真实面貌。世上既有所谓的“欢喜禅”,也应该有杀戮之禅吧?性与暴力从来都是人类的两大课题。
在这本书的宣传稿上有这一句:“真正的权力是看得见的:暴力”。坚信人性美善的人看了也许不同意吧?但是拨开空泛的教条仔细想想,世界上、历史上所有的部落和国家,最基本的组成目的只有一个:战争——不论是自卫还是侵略。政府和法律最根本处也是依靠武力来支撑。一个人只要拥有比国家军队、警察更强大的私人武力,不管他干犯了什么罪行,即使是那个国家最神圣、公正的法律也永远无法制裁他。也许你要质疑世上有没有这样的人存在。那是你太天真。
看过《杀禅》的读者或许会以为我是个灰暗、悲观的人。专实上我只是个典型的水瓶座,太热衷于追求世界的真相罢了(可是很矛盾地,个人生活却往往堕入了幻想的陷阱里)。而且人长大了,知道的事情比从前多了,发觉这个世界上实在有太多毫无理由地乐观的人。
《杀禅》第一卷出版时正好是我的生日。一九九七年,我二十八岁,与于润生同年。
乔靖夫
一九九七年一月七日
卷二 恐怖乐园
前情提要
史上最惨烈的战役——关中大会战。年轻的鲜血与枯骨,堆叠成权力与威望的台阶,也同时孕育出一个最强的暴力集团:于润生、狄斌、龙拜、葛元升、齐楚,还有野性之男镰首。
流落在繁华的大都市漂城,他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