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禅-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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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黑道的人,什么时候把女人的想法看得这么重了?”齐楚摇摇头说。“我只知道,我是老四,他是老五!我的女人就是他嫂嫂!”
“那就是你杀二哥的理由?”
齐楚的脸色变得煞白。他有点哽咽地说:“二哥……我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只有他一个,不是于润生。不是其他人……”
狄斌愤怒地揪着齐楚的衣襟。“你在漂城吃饱穿暖,是因为谁?你敢说没有欠我们?记不记得还是逃兵的时候?不是老大,老三已经砍死你了!还有那次在‘万年春’!不是老五救你,你现在在哪里?没有大伙儿冒死打拼,你有什么‘齐四爷’可当?”
狄斌流着泪继续骂:“你说那是你的女人?你的银子从哪儿来?没有银子你进得了‘万年春’?你睡得到那样的女人?没有兄弟,你根本什么都没有!连命都没有!”
“白豆,你骂完了吗?”齐楚却似对这一切对话都不再在乎。
“不准你喊我这个名字!”狄斌把齐楚推回椅子上。“只有我的兄弟可以这样喊我!你已经不是!”
“你说的对。”齐楚闭起眼睛。“都是为了银子。我们其实都把命卖了给于润生,所以别再说什么兄弟了。”
“不是这样的!”狄斌激动地喊叫。
“是不是这样,将来有一天你也会知道。”齐楚乏力地说。“再怎么说,我也得死吧,你也就别再说什么了。”
狄斌看见齐楚这完全放弃的表情,情绪倒是冷却下来。
“我只想问你:你把她藏到哪儿了?”
“又是为了你的五哥吗?”齐楚这时睁开眼直视狄斌。“也对……你跟镰首是有点不一样……可是对你来说,小语不在不是更好吗?”
被齐楚看穿他的秘密,狄斌满脸通红,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尴尬的时候。陈渡已经彻底拷问过齐楚的手下,似乎他们真的不知道,看来齐楚在这件事情上也不信任他们。
“你是真心喜欢她的吧?你也不想她受苦……”狄斌的语气像哀求。
齐楚的眼神如冰般冷。
“我只知道她是属于我的,永远都属于我。”
狄斌在齐楚的注视下有点心寒,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齐楚的动作却毫无先兆,他从椅上扑向书桌,手掌已经抓住“杀草”。
狄斌绝没想到平生最软弱怕死的齐老四会有这样的反扑。然而走黑道多年,他早已对突然而来的危险养成了过人的神经反应。齐楚才刚把“杀草”拔离鞘,狄斌已经双手擒住齐楚握刀的手腕,往外翻扭。
齐楚吃痛,手指放松了,狄斌劈手就把“杀草”夺下来。
这却正是齐楚的希望。
他以身体迎向刀锋。
狄斌来不及收回刀子,只能往下略垂,避开齐楚的胸口,但“杀草”那锋锐无比的两尺霜刃,依然爽快地洞入齐楚的腹内。
狄斌感到热剌剌的鲜血涌到他握刀的手上。
刀子也像割开了狄斌心里包藏的记忆,无数回忆画面流泻不止。
齐楚握着他的手指,教他在沙地上写字。
齐楚回到破石里木屋,笑嘻嘻地掏出一块从市肆偷来的猪肉。
齐楚在“老巢”仓库里睡觉时,像孩子撒娇的梦呓。
齐楚每逢冬季生病时的咳嗽声。
在往首都进发前,最后一次看见齐楚那张冰冷的脸……
“四哥!”狄斌痛哭着拥抱齐楚,白衣袍早染成滩滩血红。“为什么我们兄弟……要弄成这样子?……为什么?……”
腹肠被金属贯穿的痛苦程度,齐楚前所未尝,他却还在笑。双手十指紧抓着狄斌的衣袖。
“白豆……其实我……想跟你说……对不起……只是对你一个说……不是他们……”齐楚每说一段话也要喘好几口气。他那秀气的脸已经白得像纸。他低头看看自己的伤口,又苦笑说:“白豆……看……我喝过你的血……现在都还给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狄斌猛地点头。
“真正的兄弟……就只有……你……还有二哥……啊,龙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齐楚的意识已经模糊,脑海生出许多幻觉。
“三哥的刀……好邪门……”他以沾满血的手掌抚摸狄斌的脸颊,似乎他已经看不见了。“白豆……离开吧……别像我……”
“四哥,告诉我!她在哪儿?她在哪儿?”狄斌用手托着齐楚的后颈,在他耳边问。
“啊……很美……很美……”齐楚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向上看,狄斌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抓着狄斌衣袖的手指终于也无力松开了。
十五天之后,南藩“勤王师”主力的先头部队进入了首都。
但其实京畿一带的情势早已完全平静。北来救援首都的那些边戍将领,赫然发现难攻不落的首都已经被陆英风闪电攻陷,现在变成了“裂髑军”固守的要塞,无不震骇。要反攻陆英风本就极困难,加上众将没有统一的指挥,谁也不肯也不敢率先出兵。
然后,彭仕龙已在藤州向南军主力投降的消息传来。众将商议了一会儿已有决定:烧掉原来勤王的讨檄文,换成歌颂陆英风元帅胜利的贺文。
为表向新政权效忠,他们更自愿解除部队的武装,把军械全部送入首都,然后远远停驻在二十里外,等候南藩诸王的发落。
南藩大军由宁王世子率领,军容整齐地操进大开的明崇门,在镇德大道耀武扬威地前赴皇宫。数以万计的首都百姓夹道欢迎,挥舞着各种自制的小旗帜。
有的民众激动地哭泣,当然其中不乏伪哭的人。但也有人是真心期待,新政能一洗伦笑、何泰极所制造的种种腐败颓风。
宁王世子的坐骑经过大道的同时,一个看来表情痴呆的白衣“飞天”教徒到了吉兴坊,送了一封信给镰首。
信里就只有歪歪斜斜的字体,写着一个地点,还有一个血红的手印。
那手印指节异常长大,就像鸟爪。
镰首当然认得。
镰首和狄斌奔下那地牢的阶梯,就看见铁爪盘膝坐在地牢狭窄的走廊中央。
走廊里充满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来自铁爪的身体。他身上那许多箭伤都没有治疗过,全在结脓发臭,或变成了紫黑色,有的更有蛆虫在爬行。
铁爪穿的仍是当夜那件已然破烂染血的白袍,长发散乱黏结成一团团。
他伸出右爪抓往墙壁,轻轻松松就挖去一块石砖。他的手指在那洞里掏了一把湿冷的泥土,里面还有一条蚯蚓在爬。他伸指把泥土送进嘴巴里,连泥土带虫都一口气吞下。
狄斌想:这个人真的已经彻底疯了。
镰首把木杖支在地上。
“她在哪儿?”他直视铁爪那疯狂的眼睛。
铁爪指一指自己的后头。“在那道铁门后面。”他又抚抚自己的肚腹。“铁门的锁匙,给我吞进肚子里。要拿出来,只有一个方法。”
镰首踏前了一步,却被狄斌扳住肩头。
“没必要。”他指向后面随来的部下。“他们有带弩箭。在这么窄的地方,他死定了。五哥不要冒险。”
镰首却把狄斌的手掌拨开了。
“让我自己解决。”
狄斌瞧着镰首一会儿,最后还是点点头。他从腰间拔出“杀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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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木杖,在这种地方不好使。用它,三哥会保佑你。”
镰首把木杖抛落地上,接过“杀草”,一步步朝铁爪逼近。
铁爪看见“杀草”的寒光,整个人一下子像清醒了。他站起来迎向镰首。
就在镰首冲到六步内之前,铁爪又再抓出壁上一块石砖,近距离狠狠朝镰首掷去!
镰首不闪不避。石砖击在他胸膛上,破裂粉碎,却丝毫没有阻慢他的冲势。
——镰首不在乎受伤,他只想在最短时间内击杀铁爪。
——她还在里面等他。
“我来了!”镰首朝铁门那边呼喊了一声,同时偏身成一直线,“杀草”全力猛刺铁爪的心胸!
铁爪的右手化为掌形,在胸前自左至右划了半个圆弧。那极巧妙的几何轨迹,牵带着镰首的手臂,把其强猛的力量消弭于无形。
镰首的右臂给带到了左侧,于是顺势把刺击化为反手劈刀,“杀草”斜斩铁爪右颈!
这种程度的变招完全在铁爪的估计之内,那只魔爪早等在镰首劈来那手臂的肘部位置。镰首这刀不单给消挡,肘外侧更被撕去一片皮肉。
镰首浑如未觉,空出来的左掌拍压着铁爪的独臂,右手刀再次反砍而出!
铁爪那只手却敏感异常,马上翻转反擒住镰首的左腕,往上猛地一拉,刚好用镰首的左臂交叉挡着握刀的右臂!
镰首双臂竟就这样被铁爪一只手封住了。他立时反应,腰肢急挺,右膝顶向铁爪的下阴!
铁爪缩起腹部,镰首的膝尖仅仅未及。
镰首的右腿伸直,膝击化为前蹬!
铁爪却始终未放开镰首的左腕,此际猛地再往下拉扯,镰首顿失平衡,那一腿被无形化解了。
镰首只是单足站立,却仍然发出狂暴的力量,硬生生把左手从铁爪的手指间拉脱。当然左腕不免又血花四溅。
铁爪没有放过这机会,手爪顺着镰首的拉势伸前,袭向镰首的脸庞。
镰首回转“杀草”,在自己脸前挥过。
仍是迟了一点。铁爪的手已经带着指甲缝上的皮肉收回,“杀草”只斩了个空。
镰首左脸颊多了四道鲜烈凄惨的血痕。
铁爪得意地微笑。
镰首定下神来,回想刚才的几下交手。不论速度和应变,铁爪都在他之上。他只有力量一项能够胜过对手。
狄斌忧心地站在后面观看。他已暗中吩咐身后的部下听他的号令,五哥一有什么闪失就放弩箭。
镰首知道不能焦急。他把呼息压下去,脸容恢复平缓。
铁爪感觉镰首身体发出的气息突然不同了。
镰首悠然合上眼睛。
铁爪愕然。从来没有敌人敢在他面前多眨一眼——因为一次眨眼之后,头颅就可能脱离了身体。
——他竟敢闭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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镰首仍然握着“杀草”,但双臂自然下垂,胸腹大开,似在邀请那只魔爪攻过来,这违反一切格斗常识的架式。
可是镰首的身姿却是何等自然。铁爪无法确定应否进攻。
这时他好像看见了:镰首额上那颗黑点,发出了一点亮光……
镰首把“杀草”直刺而出。非常平凡的动作,不快也不慢。
却逼使铁爪退后了。
镰首仍然闭目,前进了一步,“杀草”再次刺出。一样的动作。
铁爪咬牙,他决定了。手爪一把准确擒住了镰首的右腕,猛地往外扭动。镰首的手指无法发力,松开了刀柄。
“杀草”离手坠落,插进石板地上。
狄斌紧张地准备下命令。
铁爪兴奋地看着掉落的“杀草”。
——上次那个刀手,失去它之后,就死了……
镰首却不动容。
他左手迅速把铁爪的手掌压住,将之困在双手之间。铁爪的独臂无法收回来。
镰首跃起来,整个下半身凌空踢向铁爪。
铁爪偏身闪过了双腿。
但镰首根本不是踢击。
镰首整个人在半空横成水平,右腿后弯勾在铁爪的头颈上;左腿则穿越铁爪腋下,压在其胸前;双手仍然力擒铁爪的手腕,挟在双腿之间,裆部刚好抵在肘弯外侧。
铁爪额上渗出冷汗。
镰首腰肢在空中猛地挺直。
他全身的重量与力量,全部集中压逼在铁爪被锁的手肘与肩膊关节上!
擒锁的动作已完成,被擒的手臂完全伸直。无可脱逃。
铁爪想移动全身以卸去那强大压力,但已太迟。
两个关节同时发出骨头与筋脉断裂的可怖爆响。
两人缠成一堆跌在地板上。
镰首放开铁爪那条已经完全软瘫的手臂,身体朝后翻滚半圈跪定,反手把“杀草”从石板拔出。
铁爪如一条昆虫般在地上痛苦挣扎,勉力想用双腿站立。可是就在他跪起身子时,镰首已在面前。
“对不起。”镰首冷冷地说。“今天能够替兄弟报仇的人,是我。”
“杀草”横贯在铁爪的太阳|穴里。
铁爪双眼翻白,舌头不受控制地长长伸了出来。
镰首拔出“杀草”,把铁爪的尸体往后踢翻,然后用刀尖割开他的腹部,左手五指伸入仍热暖的脏腑内掏挖。终于在破裂的胃囊里,摸到了金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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镰首左臂猛地拔出,手里多了一把沾满血的钥匙。
镰首放下“杀草”,急奔到那面铁门跟前,猛力拍打。
“小语,我来了!我要开门了!你等着!”铁门上满是他的血手印。
然而门内没有任何回答。
镰首握着钥匙欲插进门锁里。可是手臂无法控制地颤抖,钥匙无论怎样也插不准。他越是焦急,越是抖得厉害。那颤抖更渐渐蔓延全身。
“五哥,我来!”狄斌已站到他身后,伸出手掌。
镰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瞧了义弟一眼,才把钥匙交到他掌中。
狄斌从来没有见过五哥这样子。他心里不停在默念着愿望,把锁匙插进去,扭动了三圈。
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打开来。
镰首看见牢室里的情景。
他完全窒息了。
狄斌则整个人跪了下来。
镰首无声地流泪。
他拖着脚步慢慢走入牢房里,在地上的宁小语跟前蹲了下来。
他抚摸着她已然干枯的头发。
宁小语那已经凹陷得像骷髅的脸,却仍然带着一股难言的美丽。那双眼睛因为消瘦而显得更大,眼瞳里仿佛还有生气。
可是镰首知道,这双眼睛永远再也不会看他。
他伸出指头,触摸她那已经龟裂的嘴唇。
很冰冷。
——以后你要带我到哪儿去?
——哪儿都可以,只要你喜欢。
——就去一处别人永远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吧……你不用再杀人、也没有人认得我……到很远的地方去。看得见海的地方。你说你喜欢海啊……要远得那儿的人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我们的话也没有人听得懂……我们要在那样的地方变成老人……
镰首的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