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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天堂向左,深圳向右-第3部分

小说: 天堂向左,深圳向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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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我死都是笑着死的。窗帘遮住了星光,屋子里漆黑而寂静,一些隐约的笑声在空气中轻轻飘荡,象是神秘的预言。隔壁的婴儿突然夜哭,哭声若断若续,象征着人类最初的苦难。肖然俯下身,贴在韩灵耳边轻轻地说:“亲爱的,你是我这辈子永远的新娘,即使将来不能在一起,我也要永远记住今天的你。”韩灵心里一阵感动,脸埋在肖然胸口,越想越难过,过了一会儿,她肩头耸动,嘤嘤地哭了起来。那年肖然23岁,韩灵22岁,他们的全部资产加起来不到两万元。他们永远的洞房,粤海工业村旁边那栋破败简陋的屋子,在2002年初被拆成一片瓦砾。那时鞍山的韩灵已经成了一名小学教师,上午两堂课,下午两堂课,讲得喉咙肿痛,吃多少金嗓子都不管用,有时候疼得实在受不了,就找同事宋世杰代课。宋世杰是个老鳏夫,老婆死了七、八年了,一直也没再婚,天天闷闷不乐的,不过对韩灵一直很照顾,每天上班都替她抹桌子倒水,还经常给她带点梨和苹果什么的,说多吃点水果对嗓子好,韩灵开始不好意思要,后来也渐渐习以为常。当小学老师很累,韩灵每天中午都要小睡一会儿,如果没有别的人,老宋就会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上件衣服,韩灵说谢谢,老宋总是憨厚地笑笑,嘱咐她“别着了凉。”就在肖然死的前半个月,韩灵大病了一场,老宋给她买药、买水果,一天三顿给她送饭。病好后韩灵觉得无物以报,狠了狠心,终于躺到了老宋的床上,大概是因为很长时间没有碰过女人,老宋刚一碰到她就一泻如注,扑通一声趴在她身边,一句话也不敢说。韩灵拿卫生纸简单擦了擦身体,然后轻轻搂住他皱皮松松的脖子,说老宋啊,你可真是个好人。这时月亮滑过中天,楼群间光影重重,眼角布满皱纹的韩灵突然心里一动,象茫茫黑夜里的火花一闪,她把头深深地埋进老宋的胸口,然后在心里轻轻地问:肖然,你在深圳还好吗?(四)陈启明是典型的傻人有傻福,毕业后分回老家的粮食局,干了一年多,实在忍受不了行政机关水裆尿裤的办事风格,再加上领导一直看他不顺眼,说某人上学时煽动过学潮,政治上有问题。说得某人恨炸胸膛,一怒之下写了长达万言的辞职报告,从政治体制抨击起,一直抨击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和公粮制度,最后还居心叵测地提到了他们科长每天占着茅坑长达半小时的事。在报告的结尾,陈启明庄严地发表声明:“我觉得辞职首先是个良心问题,其次还是个智商问题,粮食局这个破地方,只有白痴才能呆得下去。”他们科长本来还打算假惺惺地挽留他一下,一看到这句话,差点气炸了头盖骨,颤抖着四肢签了“同意”二字,这样陈启明就成了粮食局最早放弃国家粮食的家伙,一个不容于所有领导的叛逆者。叛逆者于1993年5月30日登上了去广州的火车,那年他22岁,30多小时的旅程,他一直都不大清醒,想象中的深圳就象天堂,鲜花铺地、美酒盈樽、走路都会踢到金子。他甚至还想到某一天衣锦还乡,跟科长见面的情景:油头锃亮的陈启明缓缓摇下豪华座驾的车窗,亲切地对他们科长说:“科长,这么多年不见,你的自行车还是很新啊。”那辆自行车是这们科长花900元买的,对之视若己出,每天都要在食堂的水笼头下擦洗一遍,亮得象许大马棒的盒子炮。火车在儿童节的中午到达广州。陈启明提着一个灰色的帆布包,被汹涌的人流裹挟着来到万头攒动的广场上,面前的景象让陈启明销魂荡魄、欲仙欲死:在令人窒息的热浪和噪音的包裹下,黑压压的人群拥挤着、叫嚷着、冲撞着,象一个巨大而湍急的漩涡,没有什么不能被吞没,没有什么不能被毁灭。几个山里汉子正围着几只破破烂烂的编织袋抽烟,灰扑扑的脸上汗水直流;几个满脸灰泥的小男孩一路蹒跚而来,向每个人伸出双手;有一个扑通一声跪在他脚下,两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口齿不清地哀求:“给我一块钱,给我一块钱吧。”陈启明掏出十块钱给了小男孩,一下子从梦中醒了过来,环视着这个苦难的广场,看见一个小偷正拿着镊子从一个老头口袋里掏钱,四周的人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我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量出人头地,”1993年的最后一天,陈启明满脸通红地对肖然说,“我没什么本事,也不想吃苦,唯一的选择就是嫁给黄芸芸。”  那天他们辩论了很久,正方辩手陈启明坚持物质利益至上,认为村长家的女儿,黄芸芸,有钱且有房子,且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股东,一年的分红相当于陈启明当时工资的60几倍,“她至少可以让我少奋斗20年,从此不再为房租和生活费发愁,你说,”陈启明咬着牙反问,“我为什么不可以嫁给她?”
反方第一辩手韩灵认为陈启明嫁给黄芸芸恐怕会牺牲掉一生的幸福,“你和她会有共同语言吗?”她问,“黄芸芸初中都没毕业,你和她说什么呢?”站在可持续性发展的角度,她认为陈启明的入赘行为无异于滥砍盗伐、杀鸡取蛋,“黄家会一直有钱吗?万一有一天他们家穷了,你怎么办?”过了一会儿,她又对陈启明创效益的能力表示怀疑:“就算他们家真有钱,你又能控制多少呢?别忘了,你始终是个外人。”  反方第二辩手肖然认为这桩买卖的成本太高,原因是黄芸芸的皮相实在是太对不起观众,又黑又胖,皮肤糙得可以磨刀,一张典型的热带脸,两只外翻的鼻孔,满口茶色的牙齿,一笑起来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肖然一想起这个来就不停地皱眉头,好象黄芸芸就坐在他脑袋上,“就算这些你都能接受———对,关上灯都差不多,眼睛一闭张曼玉,被子一蒙钟楚红嘛,但是,你听说过张曼玉有那么厉害的狐臭么?”他夸张地比了个呕吐的姿势,“就算你没有意见,你的鼻子也没有意见吗———你到底有没有鼻子?”  陈启明当然有鼻子,而且快气歪了。听肖然放完厥词后,一直隐忍不发的陈启明拍案而起,脸上青筋跳,嘴里白沫飞,结结巴巴地怒斥肖然:“你爱韩灵的脸蛋和身材,我爱黄芸芸的钱和她当村长的爸爸,你你你……你凭什么以为你比我高尚?!”  陈启明是在喝早茶时认识黄村长仁发的。那是在下沙一间叫“福星”的茶餐厅,每天早上都坐得满满的,十年前还在田里汗出如浆的深圳农民,到此时已经洗净手脸,成了这城市纯粹的食利阶级,不劳而获的贵族。他们最经典的生活方式是这样的: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然后打着哈欠踱进茶市,要一壶茶,几碟点心,慢悠悠地一泡就是大半天,喝完茶后骑着摩托车到处去收房租,钱到手后就去打麻将,打累了才睡觉,睡醒后再去喝茶、收房租、打麻将,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仅不知道稼穑之苦,很多人连农作物都不认识了。陈启明走进福星时已经没有空桌了,服务员把他带到一张大桌子旁,跟七八个东歪西倒、面色阴沉的老头子坐在一起,其中有两个正在激烈地辩论,嘴里烟雾腾腾,你“丢”过来我“丢”过去,丢得陈启明十分懊恼,正想换张桌清清静静地吃点东西,还没起身就被一个面皮黑黄的汉子一把抓住,然后听见一句十分提神的国语:“小火鸡(伙子)呀,你来评评理啦,你说老公强奸老婆系不系犯罪呀?”
此人正是黄仁发。丑姑娘黄芸芸的爸爸,陈启明的未来岳父,两家上市公司的股东,一家集体企业的董事,十年前他叫黄队长,现在人人称他黄总。陈启明没意识到此人在他未来生命中的重要性,他噘着嘴挣开黄总的手,没好气地回答:“当然不能算,跟老公上床,是老婆的义务!”  伟大领袖教导我们:打谁的旗子跟谁走,这是个关键问题。陈启明说,如果有人请你当裁判,你一定要站对立场,因为参赛选手中说不定就有你的丈人。黄总仁发听陈启明发表完结案陈词后,高兴得眉毛都竖了起来,不可一世地向他的论敌扬了扬胡须参差的下巴,象唱歌一样叽哩咕噜地说了半天,歌词大意是:大学生都站在我这边,你怎么说?然后转过头拍了拍陈启明的肩膀,说今天你想吃乜就吃乜,你的单我包啦。
那是1993年7月份,相书上说陈启明那个月福星照头,天德顾身,主有贵人相助;同时咸池冲撞主星,主桃花犯命,有情事困扰。陈启明对肖然和韩灵说,算了,你们也别劝了,再劝下去就伤感情了,“这可是我的命啊。”  一年后,还是在福星茶餐厅,陈启明请肖然、韩灵和刘元吃了一顿饭。那天餐厅里人很多,闹哄哄的,一派乌烟瘴气。陈启明点了七、八个菜,叫了十几瓶珠江啤酒,酒菜端上来后,他淡淡地说哥几个尽情喝吧,今天就算是我的婚宴了。喝到一半,黄芸芸过来敬酒,陈启明搂了一下她的肩膀,似笑不笑地发表了一通演讲,说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觉得我出卖人格,但想通了,你们又何尝不是?“你,”他指着肖然,“吃回扣出卖良心,你,”他转向刘元,“为工作出卖尊严”,他自说自话地点了点头,说我现在算是想通了,在这个城市,在这个时代,谁把自己卖得最彻底,谁就会出人头地,“否则,你就没有任何希望!”  那天几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酒喝得很凶。喝到最后,陈启明象堆烂泥一样粘在椅子上,肖然趴在桌子上不停地打着醉嗝,嘴里喃喃有词,不知道说些什么。刘元点上一根红双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韩灵,说你现在还好吧,一个小孩伸着脖子,好奇地看着他们,韩灵没说话,默默地转过头去,窗外是一轮惨淡的夕阳。夜幕降临时,餐厅门口的彩灯一闪一闪地亮了起来,照着街上面无表情的行人。从窗外往里看,餐厅里烟气腾腾,每个人都面目不清,象一场远处的电影,剧中的人似哭似笑,但在观众眼里,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疑。(五)韩灵到深圳不到一年,就打了第一次胎。初夜之后,两个人象高尔基见到面包一样,一吃起来就没个节制,那张可怜的木床在剧烈撞击之下坚挺了几个月,终于轰然倒塌,响声震天,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瘮人。韩灵刚开始还比较清醒,知道前七后八是安全期,可以随便灌溉,一过了安全期就要肖然戴安全帽,那时候杜蕾丝什么的还没进入中国,药店里能买到的都是国内橡胶厂生产的劣质产品,象锅巴一样又薄又脆,经常是还没进入施工现场,安全帽就已经破得千疮百孔,这样三折腾两折腾,终于折腾出事了。韩灵那时在中洋外贸公司上班,每天打打文件收收传真,很清闲,他们老板是一个香港人,大名唤作钟德富,没什么文化,笃信济公活佛,有一天扶觇求神,问东南西北何处可以发财,济公哼唧了半天,在沙盘上歪歪扭扭地画了几个符,钟德富趴在地上研究了半天,终于明白了济老大的指示,于是变卖了家产,北上大陆骗钱,那还是1989年的事,“投机倒把”在当时还属于刑法的打击范畴,钟老板自恃济公附体,胆子比脑袋都大,置人民专政的权威于不顾,悍然走私了几笔电子器材和办公设备,一下子就发了起来。韩灵到这家公司时,钟德富57岁,正处于男人最后的青春期,阅人无数的老帅哥在人才大市场第一眼看到韩灵,就被她清纯的五官、窈窕的身材和那种羞涩的表情感动得浑身乱颤,问了不到三句话就拍板录用,试用期薪水1800元,那可是1993年啊,1800元即使在深圳也要算是高薪了。在最开始的几个月,钟德富装得象尊坐怀不乱的真神,韩灵每次拿文件进去,他都用鼻孔轻轻地嗯一声,绝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甚至连头都不舍得抬。有一天因为等两张香港来的报关单,韩灵一直加班到晚上十点多,要回家了,老钟说小韩不要坐巴士了,我请你吃饭,顺便开车送你回家。那天肖然无缘无故地被牛侄儿教训了一通,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回家后左等韩灵不回来,右等韩灵还不回来,情绪越发高涨。等了几个小时,实在是饿极了,就到楼下的士多店里买了两个面包,一边吃一边恶狠狠地啃着自己的牙床,盘算着怎样向韩灵讨还公道。快十二点时,一辆挂着粤港两地牌照的黑色公爵王缓缓开过来,韩灵满脸媚笑地走下车,裙裾飞舞,月光满身,象个能诱人跳海的妖精。肖然正恨得荡气回肠,见此情此景,更是急怒欲狂,韩灵没注意到阴影里坐着的某人,兀自一脸媚笑地向公爵王道别,还伸进手去让老钟轻轻地捏了一下,然后哼着反革命小曲儿往回走,刚到楼口就看见了肖某人生铁一般的脸色。他是谁?肖然的嗓子象是在冰箱里冻过。我们老板,韩灵报歉地笑笑,今天加班,没有公交车了,所以搭老板的顺风车回来。“你们老板?你们老板?!”肖然祭起一双雪白的眼球,“跟老板用得着那么亲热?是情人吧?”  神经病!韩灵诊断完肖然的病情,气鼓鼓地往回走,没走几步就听见背后一声大喝:“韩灵!你给我站住!”韩灵蓦地回头,看见肖然象头发情的狮子一样,毛发倒竖、浑身筋抖,看那意思,给根火柴他就能把方圆几里给平了。士多店老板见事不好,赶紧过来打圆场,说你们小两口平时那么恩爱,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赶紧消消气回家去吧。他不劝还好,这一劝越发引爆了肖然心中的军火库,他一窜丈高,怒喝道:“看看你那一脸贱相!还老板,老他妈的狗屁板!加班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啊,咹?!还有没有点组织纪律性了?!”这一急之下,连政治课的术语都背出来了,说得他自己都有点好笑,抬头看见韩灵光洁如玉的俏脸,心肠立刻又硬了起来:“今天的事情你要是不说个明白,咱俩……咱俩……咱俩就散!”  那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大规模的战争,吵到后来,所有的变天帐都翻了出来,韩灵跟刘元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毕业前跟他们班男生搂搂报报的合影,都成了她淫荡的佐证,甚至连韩爷爷开工厂都成了她品质败坏的历史根源。说得韩灵无言以对、无地自容,头埋在被子里差点哭断了气,肖然越数落越伤心,回首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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