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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竹枝词 (完结)作者:瑞者-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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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香笑了笑,拿起一支簪子给她插上,口中道:“姨娘放心,已妥了。”

池玉心中如大石落地,顿时一松,轻轻呼出一口长气,道:“我知道,你是个让人放心的,真正是舍不得让你走呀。”

说着,她从首饰盒中取出一对银镯,塞进晚香手中,晚香一慌,忙道:“姨娘,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池玉按住她的手,道:“今儿水荷一进来,我便瞧见你那对黄铜镯子戴在她手上,为我的事儿,如何能让你失了心爱之物,这对银镯你收好了,莫让她瞧见,等他日你如愿出府,便算我给你添的妆。”

晚香想了想,便大大方方将银镯收下,道:“奴婢谢姨娘赏。”

池玉一笑,道:“为我插簪吧。”

“今儿姨娘是去给大少奶奶赔罪的,朴素些好。”晚香在首饰盒里挑了挑,捡了一支没有任何镶嵌的银簪,又挑了一朵花式简单的绢花,再搭配一对白珠子做的珠花。

池玉深以为然,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脸上的妆有些浓了,赶紧让晚香帮她洗去,重新补了个淡一些的,想想仍觉不够,又用黛笔绕着眼圈儿抹了几笔,再扑上白粉,做出心怀忧思夜不成眠、努力遮掩却掩不住的模样来,这才满意了些。只是在着装上还有些犹豫,道:“大少奶奶不喜欢我穿得素淡。”

“不妨,今儿天气有些凉,姨娘在外袍上头罩一件浅色纱裳,如此内艳外素,即不扎眼,也不会惹大少奶奶不喜。”



第 28 章


待到一切都准备妥当,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晚香扶着池玉出门的时候,芙蓉正提着食盒在门边探头探脑,见到她们出来,顿时露出一脸欢喜的笑,道:“奴婢拜见姨娘。晚香姐姐,这是你要的糕点,我替你取回来了。”

“辛苦你了。”晚香从芙蓉手中接过食盒。

“芙蓉,我和你晚香姐姐出去了,你待在院子里好好干活,别再跟水荷吵架了。”

临走前,池玉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见芙蓉乖乖地点头,这才放心了些。先往夫人院里问安,人在院门口略站了站,就被打发回来了,夫人一向不耐烦见她们这些小辈姨娘,发了话不让她们这些小辈姨娘去请安,不过话是这样说,但情理上,小辈姨娘们还是要去的,算是走个过场,在院门口递个请安的话,然后就可以直接回来了。

前往东院的时候,半道上遇见屈姨娘,远远地,池玉就是一个福身礼。

屈姨娘惊讶了一下,连忙快走几步,将她扶了起来,口中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呢,老远就行这么大的礼?”

池玉起身,道:“妹妹昨日无心恶了大少奶奶,今儿正要去赔罪,还望姐姐能帮衬一二。”

却是她思衬了一夜,觉着这府里能帮着她的,除了晚香之外,只有屈姨娘跟三小姐两个,这种事情三小姐是不好开口的,唯有屈姨娘能帮忙说几句求情的话,因屈姨娘待她一向和善,因此便开门见山地求上了。

“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昨日那桩,妹妹放心,大少奶奶素来宽容,知你是无心之过,把话说明白了,必不怪罪的。”屈姨娘噗哧一笑,却是很爽快地应下了。

池玉立时便笑着谢过,心中却是一凛,昨日之事发生在大少奶奶院中,屈姨娘却已是知道了,往日只见她和善待人,如今方知竟也是深藏不露的,消息这般灵通,只怕大少奶奶的院中,也有她的人吧。

两人说笑着来到正院,一眼就看到柳姨娘已经站在院中等候,池玉连忙又行了一礼,叫了一声“柳姐姐”。

柳姨娘向来不待见她,轻轻哼了一声,拧过头没理会。

池玉也不生气,柳姨娘瞧她不起,她也不需要柳姨娘瞧得起,都是做姨娘的,谁也没比谁高贵,见了大少奶奶,还不都一样得自称婢妾。

屈姨娘在边上笑着说了一句:“池妹妹做人太小心了。”

池玉笑了笑,正要回话,却见梦菊、心菊两个扶着大少奶奶从屋里出来。

“都来了啊。”大少奶奶的目光在院中环视一周,抿唇一笑,“别站着了,到偏厅里来坐。”

“是。”

三个姨娘同时福了福身,跟在大少奶奶身后进了偏厅。

坐下后,大少奶奶一眼看到晚香手中提着的食盒,便笑着对池玉道:“你来便来了,还提什么东西呢?”

池玉忙笑道:“只是两盒子糕点,听说味道不错,便想着来孝敬您,虽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到底是婢妾一片心意。”

说着,略一示意,让晚香把糕点送上。这却是她在表忠心,顺带赔罪了。送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这片心。

梦菊将两盒子糕点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便对大少奶奶笑道:“是您爱吃的玲珑八宝糕,池姨娘可真是费了一片心。”

“难为你有这片心,梦菊,取碟子来,将这两盒子糕与姨娘们都分了,咱们边吃茶边聊聊。”

大少奶奶一声吩咐,倒让池玉有点懵懂,这算是接受了她的赔罪,还是没接受?

见池玉懵懂,屈姨娘便在中间插了一句笑言,道:“池妹妹对奶奶的这份心,倒比咱们还诚几分,让婢妾都感到羞愧了。”

大少奶奶也笑了,这才道:“咱们都是一家人,有好东西,拿来分享也不是什么错处,只是见外了些,有什么事儿,还是明明白白说清楚的好,咱们谁也不差这一口,池姨娘,你明白吗?”

池玉唯唯诺诺,连忙应是。

大少奶奶又笑着道:“你明白便好,可记着,下不为例。”

池玉怔了怔,听出大少奶奶话语中不追究的意思,这才大松一口气,连忙笑着奉承几句,见梦菊拿了碟子进来,她手脚勤快地亲自将盒中糕点分了,端了一碟摆在大少奶奶面前,剩下的才让梦菊端给屈、柳二位姨娘。

闲聊了约半个时辰,大少奶奶便做出一副累了的样子,几位姨娘都识趣,纷纷起身告辞,池玉走在最后,对大少奶奶行了一个大礼,道:“婢妾年轻不懂事,若有行差踏错的地方,还请大少奶奶多多指正,莫要顾惜婢妾的脸面。”

大少奶奶亲自扶了她起来,道:“我知道你素来是个晓事的,偶尔无心犯了错,知道改正便好。去吧去吧,不需这般多礼,看你这黑眼圈儿,抹多少粉都遮不住,多招人心疼。”

池玉见她这么宽容,心中倒多出几分感激之情,心道:若是换了纪贵姨娘那般性子,只怕轻易不会放过自己呢。

一桩祸事轻松避过,池玉心中多少有些侥幸,自此更是小心翼翼,万事不敢多行一步,多看一眼,多说一句,她自知根基不稳,更不愿意做那出头鸟儿,便淡了想要争得大少爷多看几眼的心思,反倒将这院中的事情又多看明白了几分。

随着中秋节过去,天气越发地凉了,而侯府内的人事浮动,也告一段落,大少奶奶那边,收拢了十来个丫环、媳妇子,纪贵姨娘只带进来一个人,不比大少奶奶人多,但位置安排得极是厉害,竟是在外书房里伺候茶水,那外书房侯爷和大少爷是常去的,听说那位纪公子也常去。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位子,才让其他几位管事给瓜分了去。

池玉默默琢磨了几时,发觉这位纪贵姨娘竟比大少奶奶手腕子更高,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内院争斗,虽不见刀光剑影,但凶狠之处,实是不下于明刀实枪,自己这副柔弱身子,若掺合其间,只怕连怎么死的也不知道,因而更是庆幸那日大少爷将她赶出院子,令她抽身早退。

或许,正如晚香所说的,大少爷不是无情人呢。

正庆幸间,这一日大少爷突地来了。

 

第 29 章


池玉正带着一众丫环在院中挖土,却是百草园新来一批盆栽菊花,夫人命人给各院送了几盆,池玉得的几盆菊花中,有一盆白雪绣球、一盆千丝百瓣她是极喜欢的,便折了枝,准备在小院中多插几处,来年满院子的白雪绣球、千丝百瓣,风中送着香,才最得她喜欢。

听到敲门声,那守门看两个婆子素来是没指望的,恰巧池玉所站的地方靠门口最近,便顺手去拉门,口中犹笑道:“不知是哪个丫头来串门子,木樨你去打水净手,准备茶水好灌得她不能开口说话。”

待说笑完了,转身再看门口,却只见大少爷穿着一身锦袍站在台阶上,面色黑沉,目光如炬,吓得一院子丫头们都跪了下来。

“婢、婢妾拜见大少爷。”

池玉手足无措地行礼,心中暗暗叫苦,更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为什么她每次见到大少爷,都是这般地尴尬,一低头见自己双手及衣角上都沾了不少泥巴,想起方才用手捋过刘海,只怕脸上也沾了些,更是懊恼之极,这么狼狈的模样,只怕会让大少爷心生厌烦吧。

齐耦生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又看向院中,眉头皱起,方沉声道:“侯府内院,轻易不可动土,一应花草摆设,百草园按季送来,这是规矩。”

“是,婢妾知错。”

池玉垂着头,只能叹自己倒霉。这规矩她自是知道的,只是侯府里素来没有把这些规矩订得太死,种植几株菊花,哪里算得上动土这么严重,其他院中素来是主人喜欢什么花,都可自己栽种,是她倒霉,偏偏就在种花的时候,大少爷突然上门了。

话又说回来,这大白天的,大少爷突然跑到她这里来做什么?宭到极处,竟也坦然了,总不会有更差的状况出现了吧,池玉向晚香使了个眼色,这丫头会意,打头掀开了门帘,请大少爷进屋。

齐耦生进了屋,池玉不敢让他一个人在外屋干坐着,赶紧到里屋内,就着水荷打来的清水,略做清洗,连妆都不及上,只归拢了有些散乱的头发,素着一面孔,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这才端着木樨泡来的西湖香片,恭恭敬敬地奉了上去。

“大少爷,请喝茶。”

“嗯。”发出一声鼻音,齐耦生端着茶,略略沾了唇又放下。

池玉睁圆了眼睛,看着他端起放下,便知道大少爷不爱这西湖香片,心中失望之极,却又毫无办法,只得打精神,道:“这西湖香片原是三小姐送的,婢妾也不知是否合大少爷的口味。”

“茶不错,是女儿茶。”齐耦生随口应了一句,目光又在池玉面上扫过,略略一顿,又道,“蒙顶甘露或大红袍也都是好的,次一等的太平猴魁亦可。”

“是,婢妾知道了。”

这回池玉可听明白了,西湖香片是女人喝的茶,大少爷喜欢蒙顶甘露、大红袍和太平猴魁这三种茶,虽说名儿都没有听过,但只需打听打听,回头屋里备上一些。大少爷特地与她说这些,岂不是暗示他日后还会来的么?

思及此,她顿时欢喜莫名。

齐耦生沉吟了片刻,却道:“你院中可是有个叫晚香的丫环。”

池玉怔了怔,道:“是。”

转身略略提高声音叫了一声:“晚香,你进来。”

一直候在门口的晚香连忙打帘进来,道:“姨娘,有什么吩咐?”

池玉也不说话,只是满眼疑惑地看向大少爷,心中暗暗思道:晚香的事情,自己还没有与大少爷提过,难道大少爷竟已知晓?

一时间,大少爷在她眼中变得神秘起来,这可不就是未卜先知么?

齐耦生打量了晚香几眼,却把侍立在一旁的水荷气坏了,心中直觉得大少爷这是看上了晚香,恨得几乎将手中的帕子拧成两段,待听大少爷说了一句“下去吧”,这才气平,得意地望着晚香,暗道: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模样,也配攀上大少爷。

晚香莫名所以,只得又福了一礼,退出了屋外,照旧在门口候着,只是两只耳朵却是竖了起来。
齐耦生又沉吟了片刻,似乎有些难以开口,斟酌了许久,才道:“前些日子过中秋,与弟弟们一道赏月食蟹……”

只说了半句,便又停下,眼神落在池玉的身上,似乎想让她接下去。

池玉亦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大少爷到底想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道:“是,那夜的月亮可真圆。”

中秋宴她自然也是去的,只是没有资格上桌,一直侍立在大少奶奶身后布菜、斟酒,那日她才算将整个侯府里平时不怎么露面的主子们认了个全,如那位很得侯爷看重的七老爷的家眷、还有侯爷其他几个已经分家出去的兄弟们的家眷,还有那些手握重权的内、外管事们的家眷,听说另有外面几间进项丰厚的铺子里的大掌柜、田庄上的庄头也都来了。

当时场面太热闹,现在回想起,池玉还略略能感到一丝兴奋,自她嫁入侯府已来,那是她度过的最满足的一天,她终于见识到一个侯门的富贵荣华,那是她在庄子里时永远也想像不到的。

这时候大少爷突然提到那一天,却又让她疑惑不已,那一天,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呀。不过话说回来,当时女眷和男人们的席面是分开的,她也没见着大少爷,自然也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

“是呀,月亮挺圆的。”齐耦生似乎有些气闷,脸色沉了沉。

池玉顿时有些心惊胆颤,自己回答错了?可是她真的猜不出大少爷想说什么呀?

咦,等等。大少爷刚才问起晚香,又提到弟弟?这个弟弟若非指的是二少爷?

晚香的事情自己可没有向大少爷提过,晚香自己也不可能说,那……难道会是二少爷他……

一想这里,池玉只觉得头皮发麻,难道是二少爷他终于按耐不住,开口向大少爷要人。是的,一定是这样,否则大少爷不会平白无故地大白天跑到她的院子里来,更不会来了以后却难以开口,侯府二少爷,想要纳了大少爷的妾室身边的丫环,这种事情大少爷一个男人自然是不好开口的,按规矩,大少爷应该先跟大少奶奶说,然后由大少奶奶出面跟她来说才合情理。

是了,大少爷也并不想把晚香给二少爷,二少爷娶亲在即,这个时候纳妾,不,哪怕只是收个通房都是违例的,二少爷也是急了,不在娶亲之前收了晚香,等二少奶奶入门,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大少爷素来重规矩,心里并不同意,但是抹不开兄弟情面,他绕过大少奶奶直接来找她,分明是要借她的口来拒绝二少爷,毕竟晚香是她的人,只要她不同意,就算是大少爷也不能强逼。



第 30 章


思及此,池玉终于醒悟过来,大少爷希望她说什么了,心思略转了转,便有了说辞,面上挂着浅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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