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词 (完结)作者:瑞者-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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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作清点,池玉便将这些银子分了分,各自用红绸裹了,然后才对水荷道:“当初我曾答应过,让你将来嫁得如意,只是承诺不及兑现,我怕要先你而去了,这二十两银子你拿着,或自赎了身让你爹娘为你寻户好人家,或拿去补贴家用,都随你。”
“姨娘……”水荷大惊,并不去看那份银两,只惶然道,“姨娘,何至于如此?大少爷并非无情之人,您赔个罪便是……”
池玉摇了摇手,道:“这事不要再提了,若赔罪管用,我也不会丧气至此。银子你拿去,咱们主仆一场,好聚好散,你若不愿赎身出府,有了这些银两,打点一下管事媳妇,不难再寻个好差事。成了,不必再多说,去把让芙蓉叫进来。”
水荷还想说什么,但见池玉脸色虽不大好看,却是神情坚定,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无用了,只得接过银两,转身出去叫芙蓉去了。
不大一会儿,芙蓉进来,却是一脸哭相,一进屋就扑到了池玉的脚下,道:“姨娘,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赶奴婢们走,是嫌奴婢伺候得不好吗?”
池玉知道水荷已经给她透了口风,不由苦笑,道:“芙蓉,你先起来说话。”
“奴婢不起来,姨娘您不可赶奴婢走,奴婢不走,不管姨娘您去哪儿,奴婢都要跟着您。”芙蓉哭道。
池玉哭笑不得,硬将她拖起来,道:“哪个要赶你了。”
芙蓉哭声一顿,瞪圆一双杏眼,道:“不赶奴婢,您分银子做什么?”
“只是防个万一罢了,若明儿我真个被转卖了,好歹给你们几个留点体己,不能让你们几个白白地伺候我一场,反正到那时,这些银子我也带不走,分给你们几个,总比被别人昧了去强。”池玉无可奈何地解释道。
芙蓉更加吃惊,急问道:“姨娘,您说什么?大少爷为何要转卖您?您可是正经的姨娘啊,又不曾犯什么错儿。”
池玉暗自撇了一下嘴角,什么正经的姨娘,卖身契还捏在夫人的手上,自己如今又犯了大忌,转卖只怕还是她最好的下场呢,若大少爷狠狠心……想到这里,她猛地一个哆嗦,又暗暗摇头,大少爷待人虽然冷漠,但却并不心狠,不过是心思重,又不肯表露罢了,只是自己这次实在是挂落他的脸面大发了,是个男人都忍不得,她便是想赔罪怕也挽不回什么了,眼下早做安排才是正理。
想了想,她才将银子塞进芙蓉手中,道:“这银子你只管拿着,若真不想要,便当是替我收着,若我真被大少爷转卖了,你想法子把银子送回我堂兄手中,让他赶去赎我。”
这话她也只是一说,让芙蓉把银两收下罢了,普通大户人家的丫环,都不能随意离府,更何况是齐家这样的侯府,芙蓉又只是个小丫头,又不是家生的,未嫁人前,根本就没可能出府。
芙蓉不知其中关键,只听池玉说得在理,若姨娘真遭了难,自己手中把着一些银两,到时也能帮手一二,这才一抽一泣地收了银两。
“把眼泪擦擦,将月秀、木樨叫进来吧。”
第 104 章
芙蓉抹去眼泪,转身就去了,不大一会儿,月秀、木樨来了,池玉也没多说什么,各给了她们五两银子,也不管她们一头雾水的表情,打发了出去,接下来却没有再叫人了。虽说院里还有两个老婆子,但那两个老货惯会装聋作哑的,平日里也没伺候她什么,她便是心再好,也没的把银子到处乱洒的道理,只在首饰里,捡了几样不常戴的,约值个二、三两银子,让水荷送了过去。
最后还剩下一个花鹤,这丫头是她自庄子中带来的,虽说后来涤尘帮着办了契书,但那契书却是在她手中捏着,池玉只把契书给了花鹤,又赏了几件不穿的衣裳。花鹤与旁人不同,她是庄中来的,自己在府中待不下去,她也必是要被打发回庄中去,万一自己运气好,真能赎身回庄里,手中钱财就不能露了白,平白让一些人惦记了去,所以不是她吝啬,故意亏待花鹤,实在是不能给。不过花鹤签契书时,已经得了五两银子,那些衣裳虽是自己穿过的,但料子都是上等,若花鹤勤快些,拆了做些香囊、荷包之类的小物件去卖,也能小赚一笔。
数数钱匣子还剩下约莫三、四十两银子,池玉却又小心收了起来。反正若大少爷真要把她转卖了,这些银钱她也带不走,留着到时打点经手之人,寻个有信誉的人牙子,先把花二十两银子将死契变成活契,再托人牙子挑个宽厚待人的主家,做个三、五年就能重新得回自由身,总比落到不知什么下三烂的东西被卖到青楼瓦肆那等下贱地方的好。
心里虽是盘算好了,但终不知大少爷到底会如何发落她,方才的想法也只是一厢情愿,池玉还是不免露出几分心焦之色,可怜她还在禁足,便是想去大少爷那里探个口风,都没法子。
倒是水荷得了她好处,又是真心待她,舍了脸面,连着好几日在园子里四处寻人说话,也不管是高的低的,还是老的少的,倒真让她带了些外头的消息回来,但却都是关碧姨娘腹中孩子的。
辛姨娘的流产了,眼下府里只有碧姨娘肚子里的那块肉最重要,夫人加了一万个小心,身边四个得力的大丫环,竟一下子派去了三个守在碧姨娘的院子里,又加派了人手,甚至还舍了面皮,托了英王妃的关系,请了一位致仕在家的老太医在侯府里暂住着,更不用说请了三十里外普济庵里的清远尼来府中做法事,热热闹闹念了三天经,更不知添了多少香火钱。
听到这里,池玉倒奇怪了,道:“夫人不是一向请净尘尼念经做法事的吗?”
自家庵中便有一位佛法精深的比丘尼,为什么舍近求远去找那什么清远尼?
水荷倒是哼了一声,道:“那什么净尘尼,怎么能跟清远尼比。姨娘您不知道,清远尼出自康王府,虽说是庶出的,但真正是位贵女,当年康王爷随太祖皇帝征战沙场,也不知是不是杀孽造得太多,康王府一直子嗣艰难,不说嫡子,就连庶子都没一个能长到十岁上的,就连女儿,也只活下这一位庶出的,原以为康王一脉自此便要绝嗣,谁料到这位庶出的女儿,却在十五及笄那一年,不插笄,反绞了头发,自号清远,愿以身奉佛门,长念菩提,以赎康王爷早年犯下的杀孽。也是她心诚,隔年康王爷的一位侧妃,竟有了身孕,十月怀胎,产下了小世子,康王爷大喜之下,竟在小世子的百日宴上活活笑死了。”
池玉听得目瞪口呆。
水荷却更有兴致,缓了一口气,继续道:“康王府没有绝嗣,事情传了出去,大家都说是清远尼有佛缘,一身福气,因此京城里那些贵人们一有什么小灾小病的,就请清远尼去念经做法事,说来也是奇了,凡请过清远尼的人家,一年内必有男嗣出生,如此一来,来请的人家就更多了,清远尼烦不甚烦,索性离开了京城,四处云游,后来在普济庵里落脚挂单时,与庵主圆音师太相谈甚欢,又见普济庵坐落在妙华山上,风景秀丽,地方僻静,干脆就留在了普济庵里。这桩事情,知晓的人也不多,咱们夫人算一个,若不是这次实在急狠了,也不敢去打扰清远尼的清修。”
池玉这会儿有些明白了,净尘尼虽然佛法精深,但她来历不明,只是在定慧庵中挂单,更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佛迹,而清远尼出家前身份是贵女,又有那么一桩天大的佛迹在身,恰恰还是跟子嗣有关,正应了侯府中眼下这光景,所以夫人才舍近求远。
“已做了三天佛事,奴婢听人说,做完了佛事,夫人还留清远尼在府里小住,清远尼婉言谢绝了,夫人还是再三挽留,还搬了英王妃出面说情,清远尼才决定,在定慧庵里挂单半年,等碧姨娘顺利生产才离开,听说这两日去普济庵取了度碟,就要入庵了。”
“若真有灵,那倒也好了。”
池玉虽是决心离去,但对大少爷却是无怨的,只是失望而已,却也真心希望碧姨娘能生下一个健康白胖的男婴。
“姨娘,这时候您还……”水荷有点怒其不争,“屈姨娘常说您是有佛缘的,眼看您禁足日子也过去了大半,等出去了,您与清远尼也多多亲近,让她为您说些好话,岂不比什么都好。碧姨娘还是在您后头入府的,总不能让她事事都抢先。”
“这种事情,哪有争先争后的,命里有时便是有,命里无时便是无。”池玉笑笑,三言两语撇了过去,又问,“辛姨娘现下如何了?”
“听说惨得很,整天在屋里哭哭闹闹,骂天骂地,把二少奶奶并花姨娘还有几个通房,通通都骂遍了,她刚小产,不思量着好好休息,把那几个都得罪了,听说二少爷原还有些怜惜,陪了她几夜,但也被她骂怕了,有几日都避到了外书房去。夫人知道了,派柳妈妈去训斥了一顿,她才安分了些,只是原就身子虚,又没有好好养着,听说这几日身子分外不好,也不知会不会留下病根儿。”
池玉想了想,取了去年中秋节时,府里发下的一盒阿胶膏交给水荷,道:“我不能出去,你把这个给辛姨娘送去,好歹补补身子。”
“姨娘,您还真想把这点家当都分了啊。”水荷气苦。
“总归是带不走的。”池玉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她本无意去凑这个热闹,但是听水荷打听的情况,辛姨娘没了孩子后,日子很难过,只怕也没什么人肯用心照顾她,反正都是自己带不走的东西,拿去做做好事也是积德。
第 105 章
水荷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了,赌气地把阿胶膏取了出来,又搬出一盒子当归、三七,还有几根保存得很好的参须,道:“这里还有呢,是不是一并送去,总归是带不走的。”
池玉听她最后一句学得活灵活现,忍不住又笑,道:“别的就算了,那参须给碧姨娘送去吧。”
水荷气得没了话,到底把当归和三七留下了,拿了阿胶膏和参须,甩了帘子出去,正撞上芙蓉要进来,看她黑着一张脸,不禁道:“这是怎么了?竟然甩帘子给姨娘看?”
“你问姨娘去。”水荷没好气地答了一句,径自去送药不提。
芙蓉跑了进来,也不管水荷为什么甩帘子给姨娘看,只急急地凑到池玉身前,道:“姨娘,快,打扮打扮,奴婢刚才去找扫墨玩,回来时,看到大少爷往这边来了,奴婢让扫墨去缠着大少爷,就赶紧跑回来给您报信。”
池玉神色一凝,虽是知道大少爷必是要发落她的,但也没想到竟这么快就来了,毕竟府里刚有两个怀了身子的姨娘出事,立刻就发落另一个姨娘,传出去,只怕说什么的都有,她原以为,至少要等风头过了,大少爷才会来发落她。
打扮自是要的,她褪去华衣丽服,换上一身布衣,摘了首饰,只用一根桃木簪子把头发挽了起来,洗去脂粉,素素净净的。大少爷不是无情人,她示弱在前,总能换得几分怜惜,提出条件得到同意的机率也大些。
刚刚打扮妥当,大少爷便已到了。芙蓉在外头打了帘子迎他进来,一抬头就看到池玉竟打扮得如此朴素,顿时又气又急,想说什么,却看见大少爷瞪了她一眼,眼刀子十分厉害,吓得她一缩脑袋,退到了门外,急得团团转,却不敢擅自闯进去,只能竖起两只耳朵,试图听清楚里面的动静。
齐耦生看到池玉的素净打扮,冷笑一声,道:“你倒是自觉。”
池玉果然自觉到底,索性就当堂一跪,道:“婢妾知错,请大少爷发落。”
最坏的结果她都打算到了,自然不会再惧,横竖不过就是这样了,不管以什么方式出府,都是如她所愿,那就不必再假惺惺地求什么原谅。
齐耦生几乎要被她的举动给气笑了,他竟不知道这女子还有一身如滚刀肉般的无赖气质,是吃定他不会将她怎么样吗?
“你想我怎么发落你?”他不想称她的愿,如她的意,但也不介意听听她的打算,不管是什么打算,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池玉想也没想,答道:“婢妾任凭大少爷发落,绝无怨言。”最坏不过是被卖而已,她早有了准备。
齐耦生冷笑一声,道:“你是想最坏不过是被卖而已吧,正好如愿出府,是不是?我虽不是什么严苛的人,却也不会任由你区区一个女人欺到头上。”
池玉脸色微微一变,正以为大少爷已打算宁可让她老死府中,也不肯让她称心如意,却又听他继续道:“你心既不在我身上,我强留你也没有什么意思,与其这府中多一个怨我恨我的女子,放你离府也不是不行。”
峰回路转,池玉惊愕了,望着大少爷那张冷凝的英俊面孔,一时间竟不知他到底在说什么。
齐耦生这时却闭口不言了,只是冷冷望着她,他知道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定然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池玉被他的目光看得全身发寒,慢慢冷静下来,又琢磨了一下大少爷的话,忽地明白过来,犹豫了片刻,她一咬牙,伏地顿首,道:“不知大少爷有何差遣,婢妾定然尽心尽力。”
自己想要离开,不付出代价怎么行?原以为会被大少爷怒而卖出,但眼下看来,自己的如意算盘竟是打不成了,只是不知道大少爷有什么事情,竟然要让她去做,难道堂堂侯府大少爷,竟连一个可用的人也找不着了吗?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帮着大少爷把事情办好了,她不仅不会被转卖,反而还有机会正大光明地离开,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见她果然想得明白,齐耦生神色好看了些,轻哼一声,道:“你且起来说话。”
池玉犹豫了片刻,还是起了身。
“我要你去清园待一阵子。”齐耦生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将他的目的说了出来。
清园?
池玉呆滞了一会儿,才回想起清园是什么地方。她刚入府的时候,无意间曾经走到清园附近,被高大树木掩映下的破败园子,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阴森感,令她至今仍然能回忆起当时那种全身起寒毛的感觉。
“大少爷,您是要发落婢妾到清园去吗?”她呆呆地问,那个地方,是犯了大错的姨娘才去的,相当于一辈子软禁,她虽有错,但竟错到这个地步吗?大少爷竟要她永无出头之日。
好狠!
她的身体微微发颤,对眼前这个男人却已经绝望到极点。
齐耦生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