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词 (完结)作者:瑞者-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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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耘生大怒,一脚踢得她翻倒在地,骂道:“本少爷说是你偷吃了,就是你偷吃了,再敢不认,拖下去掌嘴。”
那婆子吓得脸色煞白,连连磕头,道:“三少爷明查,三少爷明查,奴婢句句属实,方才情景,大少爷也是瞧见了,还斥责了池姨娘,您不信,向大少爷一问便知。”
“还敢乱攀,扫墨,扫墨,快去叫人来……”
齐耘生哪里是个肯讲理的脾气,当即叫扫墨去喊了两个家人,将那婆子拖到外头去掌嘴。
可怜那婆子好端端的,无辜遭了大殃,真是有屈喊不出。
第 110 章
池玉在舱房里听了,心中大是畅快,三少爷虽是不讲理,但却替她出了好大一口恶气,方才郁闷的心情也好转了些,再听那婆子被打得嗷嗷叫,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忍,犹豫一下,她终是隔着舱门,道:“三少爷,冷香饮确是婢妾不小心失手落了水,您饶了那婆子吧,不干她的事。”
“小嫂子的心忒好,你不必替她说情,方才情形我都瞧见了,你是姨娘,她是奴婢,下船时,应是你走在前,她在后替你拎着冷香饮,这婆子不分上下尊卑,害得小嫂子落水,又害得本少爷没得冷香饮吃,不打她打谁,似这等刁蛮骄横的婆子,便要教训一番才是。”
齐耘生的声音自门板后面传来,听得池玉心中一暖,又想起当时大少爷的无情喝斥,只觉得眼角发酸。这时又听到门板后头道:“小嫂子,你且安心坐坐,一会儿我找个嘴紧的丫头,替你弄一套衣裳来。”
“婢妾谢过三少爷。”
池玉大为感激,她身上的若只是湿透便也罢了,天儿热,不多时便会干透,但上面还沾了不少水底污泥,还散着一股污臭味,却让她有些难以忍受。
这声谢齐耘生不爱听,板着俊秀的面孔,道:“谢什么谢,咱们是一家人,你丢了脸面,难道我面上就好看不成,刚才大哥喝斥你,你也别怪他,他就那样儿,在外人面前死要面子……”
话说到一半,他自己觉得别扭,就止了声,一扭头看到新安郡主带了丫环过来,顿时更没好气,一转身,挑了另一间舱房走进去,把门一关,摆明不想理会。
“真是无礼。”
新安郡主随身的丫环一眼看到齐耘生的举动,顿时得气直跺脚。
扫墨正看着那婆子挨巴掌,这时见新安郡主来了,连忙让下人把那婆子拖走,然后点头哈腰地跑过来,跪下磕头,道:“小的给郡主请安,郡主身娇体贵,小心脚下。”
新安郡主啼笑皆非,这僮儿,倒跟他主子是一个鼻孔出气,说什么小心脚下,明着是提醒,暗里是逐客。
“你……”
那丫环气得正要大骂,被新安郡主拦住,道:“扫墨,池姨娘落了水,怕是没带衣裳换吧,我这儿有几件旧衣裳,原是带了来预备着过了晌午换的,就先让池姨娘穿着吧。”
扫墨看了看那几件衣裳,被丫环拿在手上,叠在一处,看不出式样,但郡主的衣裳,不用说,用料做工都是极好的,他正想接过,齐耘生的声音却从身后传了过来。
“郡主一番好意,不过池姨娘身份低微,可不敢穿宫装,若让人瞧见了,传出去有损郡主声誉。”
新安郡主见他还是从舱房里出来了,不由得面色微羞,道:“不是宫装,只是几件家常衣裳。”
“如此,我便代池姨娘谢过郡主了。”
齐耘生也爽快,听说不是宫装,当下就示意扫墨接过衣服,然后道:“让那老媪婆拿进去帮池姨娘换上,再请池姨娘出来拜见郡主。”
扫墨应了一声,忙就拿着衣裳去了。
新安郡主瞧了瞧他,面色有些不悦,道:“池姨娘谢我便罢了,哪里轮得到三少爷代她谢我,若真要谢,也是大少爷谢我才是。”
她这话有些歧义,似是试探,又似无意。
齐耘生脸色不变,反而哈哈一笑,道:“事关侯府脸面,谁谢都是一样的。郡主,甲板上凉快,我命人摆了桌椅,船上还有酸梅汤,郡主坐下歇歇,吃上一碗解解暑再走,也算我聊表谢意,如何?”
新安郡主脸一红,心中有几分愿意,但是口中却道:“多谢三少爷,只是此时多有不便。”
齐耘生点点头,一脸理解的表情,道:“确是有些不便,改日自当亲自拜谢。”
他没说该谁亲自拜谢,新安郡主却只当是他要亲自拜谢,面上又是一红,有些慌乱地告辞,下去船去了。
池玉在船舱里见那婆子两颊红肿的拿了衣裳进来,又听说是新安郡主亲自送来的,不由得一惊,赶紧换了衣裳要出来拜谢,出来后正见新安郡主扶着丫环的手踩着船板上岸,正要追过去,却被那婆子拦下,口齿不清道:“我的姑奶奶,你可莫再掉下水,毁了郡主的衣裳便也罢了,左右这衣裳郡主也不会再要,可惹得三少爷生气,哪个担代得起。”
这却是真正被打怕了。
池玉没奈何,只得作罢,一转身就看到齐耘生搬了张太师椅,翘着二郎腿坐在船头,一口葡萄,一口酸梅汤,又有小僮扫墨站在边上给他打扇子,一副惬意之极的模样。
“婢妾……”
她正要说话,齐耘生就一摆手:“小嫂子若是又要说什么谢不谢的,那便可以闭嘴了。惹恼了本少爷,踹你下水。”
他这话说得气势汹汹,眼瞪眉毛竖的,可偏偏却是一副唇红齿白的清俊模样,显不出一丝凶样儿,反倒惹得池玉噗哧一笑,心中暗道:虽说三少爷脾气怪异了些,但此时瞧来,竟也有几分可爱可敬。
齐耘生收了凶相,也是嘿嘿一笑,道:“小嫂子笑起来,倒也好看,若在我大哥面前也这个样儿多笑几回,怕是要把大哥的魂也勾去了。”
他这话赞得由衷,池玉平日里都是妇人装扮,明明才是十五、六岁如花般的年纪,偏要打扮得老成,十成美貌也遮去了三成,此时换了新安郡主的衣裳,上等的轻丝薄料,嫩绿的色泽衬出一身雪白柔润的肌肤,头发浸湿了水,打散重梳,因来不及盘发,只松松地用一根簪子挽了,又有几缕发丝不听话的垂了下去。分明是娇俏俏的一朵水莲花,正是大好年华。
池玉却听得脸一黑,扭头就走。她收回之前的想法,这个口没遮拦的家伙,哪里可爱可敬了,只可恨自己地位低微,不然直接一个耳刮子刮过去。
齐耘生一脸无辜地看向扫墨:“本少爷说错了么?她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扫墨一个小僮儿,哪里懂得什么,只是附和道:“三少爷,您别理池姨娘,她就是脾气不好,不然大少爷怎么对她忽冷忽热的,哎呀呀,这回她又惹恼了大少爷,不会被打发到清园去吧。”
“啪!”
齐耘生一把夺过扇子,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骂道:“你这乌鸦嘴儿,呸呸呸,说些好听的行不行。”然后自己用力扇了几下,又道,“大哥这个人,向来面冷心软,落水又不是什么大事,虽说是丢了脸面,但也是丢在自家亲戚面前,又不是外人,算不得什么事儿,哪里就会发落她到清园去。”
“这可不一定,指不定数罪并罚呢。”扫墨看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附在他耳边道,“前几日,我听芙蓉说,池姨娘把屋里一些值钱的东西,能分的都分了,说是得罪了大少爷,怕要卖了池姨娘呢。”
第 111 章
齐耘生一惊,眼珠子几乎都瞪了出来,道:“胡说八道,就她那样儿,能干出什么了不得的事,至于要到卖她的地步?”
“好像是……”扫墨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憋得一句话半天没说出来。
齐耘生扇柄儿一挥,又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恼道:“什么话,快快说出来。”
扫墨这才低声道:“三少爷,您可千万别跟别人说,我也是找芙蓉私下打探的,好像是那日大少爷到池姨娘的院子里过夜,教池姨娘给赶出来了。”
“她怎么敢……”齐耘生惊得跳了起来,大叫了一声,又醒悟过来,赶紧收了口,但眼珠子仍是瞪得溜圆,盯着池玉的那间舱房看了半天,终于伸出一根大拇指,“好胆量,女中英豪也。”
他是被齐耦生罚抄书给罚怕了,不管是谁,只要敢顶撞齐耦生一次,他都免不了要称赞一句,赞完了,又捧了肚子摊在太师椅里哈哈大笑。好笑好笑太好笑,大哥那样的人,居然叫自己的妻妾从房中赶了出来,齐耘生完全不敢想像大哥当时的表情。
“哎呀,不好,这回真要被发落到清园里去也说不定……”
笑到一半,齐耘生突然大叫不妙,大哥最是要强的人,受到这样的侮辱,不罚才怪,或卖或关,总之池姨娘这回是逃不掉了。
“三、三少爷,您又想干什么?这事儿你可插不上手,千万别瞎想啊……”
看到齐耘生笑到一半,突然就沉思起来,扫墨就慌了手脚,每次三少爷露出这副模样儿,肯定就是想干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完了完了,到时候闯了祸,侯爷、夫人舍不得打三少爷,可他这个小僮儿的屁股,可就要开花了。
不提齐耘生暗地里在打什么主意,池玉却是气得不轻,三少爷人太轻浮,虽是帮过她几次,但实在是恼人得紧,他与大少爷分明是亲兄弟,怎的性子差得这样远。
今天真是倒霉得很,好端端地走着,也会飞来横祸……咦?等等,今日这事儿,岂不是绝好的借口,大少爷正可借机把她发落到清园而不会惹人疑窦。
这法子好虽好,可是也太缺德了,万一这里不是湖岸边,又或者这里水深得很,她岂不是要给淹死?
池玉有些心神不宁,她虽对大少爷已经不抱什么幻想,但想起他站在船头喝斥时的模样,仍是她让心中难受。
靠不住的男人,想他做什么。只要这次完事,她就可以重得自由身,而且还不用担上下堂妾之名,那时到堂兄池旺那里取回那些珍玩,卖了换些银两,另寻一个地方落户,或嫁或招婿,买个十亩八亩的田地,他耕她织,过自己的小日子,岂不比在这永不见天日的侯府中谨言慎行要强得多。
靠在窗边吹着湖面上拂过来的风,池玉郁闷的心也略略舒展开来,未来的时日还长,何必为一时的困难而伤神,大少爷也好,三少爷也好,终归和她是没有关系的。
郡主的衣裳总是穿在身上,回头被夫人、大少奶奶她们瞧见了,总是不好的。池玉抱起换下的衣裳,偷偷跑到甲板后头,瞅着没人看见,赶紧把上面的污泥清洗干净,又躲回舱中,靠着窗边,借着湖风吹得半干时,忽见岸上有一群人慢慢走过来,隔得远,虽瞧不清面容,但大少奶奶身上那一件红裙,却是惹眼得很。
池玉赶紧一缩头,把自己的衣裳重新换上,又将郡主的衣裳小心收好,便跑到船头去迎候。
大少奶奶登了船,瞧了她几眼,忽而冷笑一声,道:“夫人要吃你带的冷香饮,为何迟迟不送,竟还要我亲自跑一趟来催。你的头发又怎么了,松松散散,成何体统。”
池玉心中一惊,坏了,刚才只顾着换衣服,头发却忘记重新盘起,忙跪了下来,道:“婢妾知错,方才、方才有位妈妈过来……”
她支支吾吾,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把刚才的事说清楚,落水的事毕竟丢了脸面,说出来只怕大少奶奶也要生气,可是不说的话,眼前这一关便过不去。左右自己这回被发落到清园去是肯定了,可她不想在被发落之前,还要挨一顿板子。
这时先前那婆子就走过来,怀恨道:“大少奶奶,方才奴婢来催,池姨娘有心偷懒,竟故意将冷香饮扔到了湖水中。”
池玉心中大恨,这婆子真可恶,三少爷方才还是打轻了,竟没让她记住半点教训。她心一狠,索性就道:“是这婆子把冷香饮偷吃了,婢妾原不忍心告发她,这才拖延着没向夫人复命,不想她竟还倒打一耙,请大少奶奶明察。”
诬陷,谁不会?当初迟春是怎么被发落的,真当她是可以随意揉捏的不成。她甚至连罪名都不用去捏造,刚才三少爷就已经说得很分明了,“我说你偷吃了,你就是偷吃了”,三少爷既然这样说了,即便是大少爷当面,难道还会去拆穿三少爷的说辞不成,为一个奴婢去扫亲弟弟的面子,这样的事情,大少爷无论如何是做不出来的。
“哦?”
大少奶奶凤眼一瞪,落在那婆子身上,惊得婆子连忙跪下赌誓,道:“奴婢若有一句虚言,天打五雷轰。大少奶奶,方才池姨娘为了推脱罪责,故意也落了水,她这身衣裳,现下还是湿的,不信您摸。”
“明明是你偷吃冷香饮被我发现,你往岸上直走,我在后头追,走在船板上时,不巧后头有船撞了过来,我才落了水。”既然已经栽了脏,池玉索性一栽到底,“大少奶奶,婢妾落水时,大少爷正在后来的船上,是亲眼瞧见的,因在亲戚面前失了脸面,大少爷还因此斥责了婢妾。大少奶奶,婢妾固然有错,这老奴更是祸首。”
连人证都有,大少奶奶是相信大少爷,还是相信一个老婆子,不用想也知道。池玉甚至都不用担心自己的说辞会被戳穿,因为当时的情景,确实是那婆子在前头走,她在后头跟着,若说那婆子是奉命来催她去送冷香饮,那为何做奴婢的走在前头,而她一个姨娘走在后头,这本就是不合规矩的是。
是偷吃冷香饮,还是不分上下尊卑,两个罪名,那婆子总要吃一个。不是池玉心狠,她刚刚为自己有机会堂堂正正离开侯府而心生希望,那婆子偏要在她进清园之前,再给她套罪名,这事情若捅到夫人跟前,坐实了她的罪名,夫人再横插一手,抢在前头将她打了或卖了,大少爷的如意算盘就打不成了。
这可不是池玉杞人忧天,实在是有前车之鉴,当初大少爷放出风声说要纳妾,原是准备将碧姨娘接进府中好演一出假孕的戏码,结果就是夫人横插一手,高高兴兴地把池玉弄进府,害得大少爷的计划不得不推迟大半年,还让池玉落个不能脱身的下场。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当初没有夫人横插一手,池玉多半就要被叔婶嫁给里正的儿子张二狗那个流氓无赖了。所以池玉应该感谢夫人当初的横插一手,不过一回,她决心已定,却是绝对不能再横生枝节。
自己的心,比以前硬了很多啊。看着因为自己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