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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竹枝词 (完结)作者:瑞者-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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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了,只让你跑个腿儿,把李妈妈请来吧。”

这却是故意有让芙蓉抢在前头告黑状的意思,如此固然告不倒水荷,也可以让李妈妈先入为主,把惹事的源头归结到水荷身上。

水荷却自恃自己是大少奶奶一方的人,并不惧,拉了拉衣裳,心中暗道:量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姨娘,也不能把我怎么着。便进了屋里,径自打水洗脸换衣裳。

李妈妈来得有些晚了,却是芙蓉一时半会没找着她,在李妈妈的屋外蹲等了半天,才遇着与几个老姐妹吃酒吃得醉熏熏回来的李妈妈,听了芙蓉的话,李妈妈一记耳光拍在她的脸上,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与水荷争斗。”

芙蓉不服气,抹着眼泪道:“难道水荷姐姐说出‘谁是这院里的主子’这样的话来,我不与她争,便要认她为主子吗?李妈妈您是最懂规矩的,今儿只要您点个头,往后见了水荷姐姐,我只当她是姨娘一样敬着侍奉着。”

她声音大了些,偏李妈妈的屋外此时又有几个丫环走过,听了声音便驻着脚步望过来,李妈妈虽是醉了,到底还留着几分清醒,知道这话严重,忙喝骂道:“瞧什么瞧,还不赶紧哪儿凉快哪里去。”

言毕,便拖着芙蓉往池玉的小院而去,脚步匆匆,差点便跌了个狗□,还是芙蓉扶了她一把,才免了她出丑。如此一来,李妈妈心中便恨极了水荷这个惹祸的根源,只道大少奶奶这般看重她,才派她来盯着池姨娘,谁料竟闯出这样的祸事,又害自己一个连大少奶奶都要敬上三分的妈妈,居然叫一个三等丫头给问得哑口无言,丢脸丢大发了。

见李妈妈来了,小院里一众丫环们连忙迎接,池玉更是亲手端了椅子出来,请李妈妈坐下,又命月秀做了醒酒汤,李妈妈饮了之后,脑中又清醒几分,方脸色一沉,道:“水荷在哪里,还不快给我跪下。”

水荷眼圈儿一红,跪了下来,正要辩解,池玉却先开了口,道:“李妈妈,先别气,水荷今儿虽说有错儿,但到底只是初犯,又是今儿天气莫名的热,心里燥了些,一时失言,也是无心之过,求李妈妈给我一个薄面,就免了她的罚吧。”

院中的丫环们都听得一怔,心中只当池姨娘是善良,只有晚香听了,垂下来头,心中却暗暗想到:姨娘真不是省油的灯,我才略略提点了一句,她却以退为进,越是为水荷求情,李妈妈就越是不能轻放水荷,否则传出去,就是李妈妈处置有失公允,传到大少奶奶那里也就罢了,若连夫人都知道了,那才不妙,到时只怕连大少奶奶都要受到苛责呢。

晚香都能想到的,李妈妈又如何不知,当下黑着脸,道:“池姨娘也不用为这丫头求情,咱们做奴婢的,就要守着做奴婢的本分,不能妄想那些不该咱们的东西,这院里,您是主子,也只您一个主子,其他人,不管是谁,都不能越过了您去。水荷虽是初犯,但错得实在不轻,不可轻饶。来呀!”

随着这一声来呀,两个跟着李妈妈过来的媳妇子便走上前来。

李妈妈想了片刻,道:“掌掴二十,待禀明大少奶奶后,再罚三个月月钱。至于你……”她又转向芙蓉,“以下犯上,杖十,待禀明大少奶奶再行刑。”



第 13 章


这个罚谁都没话说,虽然李妈妈明显还是偏袒了水荷,以水荷犯的错,就是被逐出府去也不为过,只掌掴二十外加罚三个月的月钱,实在是轻得不能再轻了,但是话又说回来,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掌掴二十看上去虽然不重,但打下来,再厚的脸皮怕也要肿上个三五七天不能见人,这样掉面子的罚,多数人是宁可挨棍子也不肯被掌掴的,所以跟芙蓉的杖十比起来,水荷明显被罚得又重了些。不过动杖不是小事,因此水荷是当场就罚,而芙蓉却要先禀明大少奶奶才能行刑。

被当着许多人的面,狠狠掴了二十个巴掌的水荷,又是气,又是委屈,更兼在这些平日被自己呼来喝去的小丫头们面前落了面子,只觉着脸上火辣辣的痛,眼前阵阵发黑,又被日头一照,便晕了过去。

池玉惊叫一声,命丫头们将她扶进屋里,又央着李妈妈给请个大夫来。

岂知李妈妈深恨水荷令她今儿个掉了脸面,并不怜悯,反道:“一个丫环罢了,还当自己身娇体贵么,什么东西,拿冷水往她头上泼了,自然便醒了。奴婢还得向大少奶奶禀报去,这便去了。”

言毕,便带着那两个媳妇子走了。

池玉无法,只得取了点井中凉水,给水荷在脸上敷了敷,全当活血消肿。

水荷醒后,只是眼泪直流,并不说话,晚香在边上安慰着,池玉看着不忍,原也想说上几句,但想到底是自己要立威,此时无论如何也不能软了,便离去了。

不过半个时辰,便又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媳妇子拿了棍子过来,说是奉了大少奶奶的令,打了芙蓉十下,实是下了狠手,把芙蓉打得死去活来,下身竟被血浸染了。池玉惊恐万分,欲请大夫,又一次被驳回,这次可不是凉水就能消肿的,没奈何,只得求到三小姐齐婉那里,好不容易才讨了一瓶药回来。

她亲手为芙蓉上药,只把小丫头哭得几乎断了气。上完药后,池玉怔立了半晌,终是低声一叹:“到底是我害了你。”

若她不是想借此立威,芙蓉跟水荷都未必会受这番苦,但想当日杏儿曾对她说过,这深宅内院里,从来便是一个人上去了,几个人下去了,若问值不值,只看身上衣口中食,若问悔不悔,须防半夜里鬼徘徊。

芙蓉却是不知道她的意思,只抽噎着道:“哪里是姨娘害的,分明是水荷仗势欺负人,奴婢知道姨娘是想惩治她,让她平日老欺负奴婢,今儿奴婢虽挨了棍子,心中只谢姨娘,绝无怨的。”

池玉又叹了一声,嘱她好好休息,回房时,才觉身心俱疲,手脚皆软,仔细回想今日一事,却突地毛骨悚然,莫非自己也要做那“须防半夜里鬼徘徊”之人吗?

思量半晌,竟无所决断,方才信这侯门深院居之不易,事事都得小心打算,心软不得,却又狠不得,不想违了本性,又恐自身难保,实是两相为难,烦恼不已。

“罢了,我也不求什么荣宠,但求此后,院中平安无事。”

有了这样的心思,池玉方觉开心中略略开怀,自己终不是那等恶毒女子。只是哪里料到,隔日一早,带了木樨去向大少奶奶请安时,却生生被大少奶奶身边的大丫环心菊拦在院外,其间纪贵姨娘、柳姨娘和屈姨娘都来过,虽也没能进院子,但都让心菊好言好语地送走,只独她一个站了足足两个时辰,方才请她进去,木樨仍在院外候着。

她心知不妙,只得倍加小心,给大少奶奶跪下请安,一个动作也不敢做错。

大少奶奶很和善,看着池玉的目光甚至还有几分歉意,柔声道:“昨儿夜里也不知怎地,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不,今儿便起得迟了,池姨娘,让你久候了。”

池玉心中惴惴不安,只得小心翼翼道:“这是应当的。”

大少奶奶笑得更加和善,又道:“别的姨娘们我都请她们回去了,独独留下你一个,却是有事要与你说。”

池玉连忙弯下腰,不敢有一丝迟疑,道:“大少奶奶有事尽管吩咐,婢妾定尽心尽力。”

大少奶奶满意地点点头,道:“你嫁入咱们府里,当有四个月了吧。”

池玉低下头,四个月零三天,这日子她记得清楚。

“按说呢,你早就该伺候大少爷了。只是你与纪妹妹、柳妹妹和屈妹妹她们不同,纪妹妹本就是大家闺秀,虽是庶出的,但素来知礼,柳妹妹和屈妹妹更是打小就伺候大少爷的,独你一个是外头买进来,什么规矩也不懂,所以,我才命李妈妈先教了你三个月的规矩,又留了一个月的时间让你熟悉咱们府里。”

“婢妾谢过大少奶奶恩德。”池玉不知道大少奶奶说这些话的意思,只能有一句应一句。

“说实话,我一直不让你伺候大少爷,你心中可有怨我?”大少奶奶笑了一阵,突然问道。

池玉心中一惊,连忙又跪了下来,极力辩白道:“婢妾心中只有对大少奶奶您的敬爱,绝无半点怨恨。”

“果真如此,那便好了。”大少奶奶轻叹一声,“昨儿那事,你处置得不错。水荷本是我身边的人,原看她机灵勤快,人又老实,这才调派给了你,却不料她在我身边久了,眼界竟是有些高了,不把你这姨娘放在眼中,你自己不曾处置她,反请了李妈妈去,算是给了我面子,我心中很是喜欢。”

池玉听她说心中喜欢,可眼中实是一点笑意也没有,顿时只觉背心里一阵汗湿,竟不知大少奶奶此言是善意还是恶意,只得伏地不语。

“起来吧,总伏在地上做什么,我今儿留你,是有件喜事要知会于你,总跪着,这可怎么说话呢。”

池玉仍不敢起,直到大少奶奶示意心菊将她搀起,她方才颤颤地站定,只低眉垂目,并不言语。
大少奶奶上前,挽起她的手,打量了一阵,笑道:“瞧瞧,多好的一个美人,是咱们家大少爷的福气呢,只是这打扮实在朴素了些,辜负了这如花的容貌,心菊,去把我房里那白玉钿盒拿来,让池妹妹挑几件看得入眼的,也好打扮打扮去伺候大少爷。”

池玉颤了一下,这才听明白,大少奶奶竟然是要安排大少爷往她院中过夜了,顿时脸上飞红,想推拒着,却实在说不出口,挣扎了半天,方才用如蚊蝇般的声音,道:“婢妾只想好好伺候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笑得直打跌,道:“池妹妹还不好意思呢,快快把这话收起来,我这里大小丫环连媳妇子在内,不下二十来个,还差你一个伺候?若让大少爷知晓了,岂不是要怪我把你这个美人藏起来,还当我捻酸吃醋呢。”

池玉面上更红,却连话也不敢说一句了。



第 14 章


大少奶奶又打趣了几句,说话间便见心菊捧着一只白玉首饰盒来了,那玉纯白如雪,只在左上角,有一片黄色渗了出来,却被工匠巧手雕成了一朵大瓣菊,栩栩如生,娇艳无比。

“池妹妹,快来瞧瞧,喜欢什么就拿。”

大少奶奶虽然大方热情,但池玉见里面非金即玉,俱是名贵无比的,哪里敢伸手,只连连推辞,却被大少奶奶硬塞了一对血玉镯子,一支凤头金簪,嘱她净身三日,将院中好好打扫布置,这才放她离去。

心菊收了白玉钿盒,出来方才奇怪问道:“大少奶奶,那池姨娘不过是个婢妾,您大方,赏她一支金簪便算是给了她天大的脸面了,那对血玉镯子可是稀罕物,咱们府里,也只夫人那里还有两对,一对自戴的,一对给将来的三少奶奶留的,连您这里一对,总共三对,如何便给了她?”

大少奶奶冷冷一笑,道:“不如此,如何显得我大方?”见心菊仍是不解,便又笑道,“左右不过是暂借与她的,多则一二年,少则八九月,便又能拿了回来,我又有何舍不得。”

心菊这才明白,心中一凛,便知大少奶奶心中已决意不留下池姨娘,当下不再细问,只拿自己近几日听来趣话儿讲与大少奶奶听,见大少奶奶被逗得直乐,她便也陪着笑了一阵。

却说池玉从正院里出来,虽说心中仍有不安,但想三日后便能见到自己的夫君,从此春宵一刻,鸾凤和鸣,心中又是羞涩,又是欣喜,早把不安忘到脑后了,只觉脚下似踩了云朵,总踏不实在。木樨跟在她后面,只觉奇怪,但她生性不爱言语,也不多问,只偶尔在池玉似要摔倒时才扶她一把。

回到院中,晚香正好从水荷房里出来,见池玉一脸喜色,不禁一怔,上前行了礼,方才笑道:“去了这许久,姨娘如何一脸喜色?”

池玉顿时面如红霞,羞道:“休要胡说,我哪里来的喜色?”

晚香顿时抿唇而笑,心中有所悟,却也不再多言,她原也就是个不爱说话的,只道:“奴婢这便吩咐丫头们打扫院子。”

池玉听她这般言语,便知她猜了出来,心中更是羞涩不已,扭头便回了屋子,半天不曾出来。

水荷和芙蓉都有伤,出不得屋子,小院中原本人便不多,守门的两个婆子又惯是装聋作哑的,空占了一个位子,是光吃饭不干活的,因而院中人手顿显不足,没奈何,池玉也只得挽起袖子,用一块帕子包了头,随丫头们一起打扫起来。

三日一晃而过,小院中焕然一新。水荷不能出屋,晚香便带了一众小丫头们,往花房领了一篮子新鲜花瓣来,又烧了热水,给池玉净身。

池玉见了这些新鲜花瓣,大为惊讶,道:“府中的各处花木,不是严令不许攀折吗,你们哪里采了这么多来?”

晚香笑道:“姨娘放心,这是打从郊外花庄上送来的。”

原来,齐府在郊外有两处花庄,一处专门种植名贵花卉,名为异草园,这府中各屋里摆放着供人观赏的花栽盆景,都是从异草园上送来的,随花期不同,有一月一换,有三月一换,也有一年一换的,另一处名为百草园,却是专种寻常花草,只选花开得最多的、最香的,每日清晨都有人从花上采露、采蜜,采完了,又折下花瓣送到府中,随时节不同,送期与花瓣种类也各不相同,如春夏都是三日一送,兰、杏、桃、李、梨等各色都有,秋季七日一送,以桂、菊居多,冬季约半月一送,却是大多为梅。

这些花瓣送了来,便由各园各院的主子们按所需去挑,上等的可拿来做糕、泡茶,中等的可以制成香囊、香枕等物,下等的便拿来泡澡净身做花瓣浴,按理来说,池玉早该能享用这些花瓣的,只是往日里水荷赖得跑花房,自然便不曾告诉于她。

热水烧好,池玉解衣入桶,晚香带着月秀在一边伺候,见她衣下一身雪白,月秀便道:“姨娘身上好白。”

池玉脸色羞红,啐道:“胡扯什么,还不快把花瓣都洒下去。”

月秀咯咯笑着,却在池玉身上摸了一把,道:“好滑,好香。”

池玉作势追打,她这才提着花篮,把花瓣洒了下去。

晚香在边上看着,含笑不语,伸手试了试水温,然后才道:“姨娘,不烫了。”

池玉脱了衣裳,本就不自然,一听这话,立时便将全身都浸入了水中。温温的水,带着花瓣的清香,令人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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