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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高峰体验-第12部分

小说: 高峰体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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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什么?你又不是我的病人,我所知道的无非是你是我高中的同学,我每隔大概两个月和你喝酒吃饭一次,你刚和第N任男友分手,酷爱吃小龙虾……在这些我所知道的片段中是大段的空白。在这些空白里,你发生任何事情我都无法确知,自然也就无法为你做什么保人。” 
我气结:“小人小人。” 
“确实如此,就连夫妻之间都未必互相了解,更何况你我。有的女人一辈子也不知道,她的丈夫是变态杀人狂。” 
“至少我没有在月圆之夜到小树林里去对着月亮嚎叫,”我悻悻然回答:“那些分尸案和我无关。我有人证,昨天晚上我和一个家伙在一起,早上起床的时候他完好无损。” 
他“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 
“我—确实—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沉默了许久,我一字一顿地对他说:“这不是出于我的想象。你别想把我搅和晕了,说是我自己出了什么问题——我出了什么问题?我能出什么问题?我好得很。” 
他怡然自得:“你现在的样子和偏执型病人的临床反应异常相近。” 
“去你妈的。” 
8 
不管我的医生朋友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确实引起了我的疑虑。事后我想,这种疑虑简直像非洲草原上的某种肉食动物,蜷缩在阴影里,时时准备跳起来把我抓住,撕个粉碎。它早就埋伏在长草中,夜行的豹子,皮毛油光水滑绿油油的双眼呼吸沉重……至于什么时候跳出来,那只是个早晚问题。 
莫非我一直在害怕的,就是这个么? 
千万不能怀疑自己不正常,否则,世界会顺着你猜疑的由头迅速滑到不正常的一边去,仿佛它早就在那里等着你。 
当然,我是后来才明白了这一点,不过已经晚了。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清点自己的物品,或者说,清点自己的记忆。 
顺便说一下,我是一个疯狂的旅游纪念品收集者,按照刚刚离开的男友的说法,都快被过去的记忆和经历淹没了。一方面职业使我出差的机会比别人多,另外一方面,我也的确有收集车票、机票、门票和各地纪念品的习惯。这些东西,像什么工艺品啦、明信片啦,尤其是各种民俗的手工艺品,什么青瓷大碗、蜡染布、木雕等等,在我的家中简直是满坑满谷。至于车票门票,我都是回家后扔到一个大盒子里。 
在整理这些至少有五年以上历史的旅行票据的时候,我在盒子里找到了一张车票,上面赫然有着那个小城的名字…… 
日期是两年前的10月,但是没有找到返程,是去的单程。 
我忽然一阵惊慌……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次去出差的往返车票和这张神不知鬼不觉出现的车票同时摊在我的面前,我瞪视着它们,试图找出潜在的逻辑,却怎么也理不清头绪。 
我的解释是,或许这是我同事的票,一次旅行的时候裹带到了我的口袋里,被我不经意地扔了进来。两年前我还在另外一个报社里,那里有几个人常常旅行,他们的确去过那个小城。准确地说,我第一次听到它的名字,还是从那几个人嘴里。 
这样的解释至少是合理的。 
但我确实想不起来,两年前的10月自己在做什么,我不记日记。 
和别人不一样,到了一个地方,我也从来不拍照留念。   
关于失忆症(7)   
我说的不是指我不拍摄当地的风物,而是我从来不拍摄“XXX到此一游”的那种自己在当地景物中留影的照片。这是我在清点物品和记忆的时候,翻看自己的相册时偶然意识到的。 
换句话说,我发现,在任何一个去过的地方,我本人都属于缺席的那一类。我没有任何证据说明自己在那里,除去我那特有的视角和偶尔暴露在相片里的影子。否则,旁观者完全 
可以说我不在现场。至于那些拍得相当随便的片子,要不是放在自家的相册里,我自己看了都不能确定这就是我拍的照片,更不要说重拾当时的记忆了。 
难道我就是这样来标识自我的存在吗?难道我就这么健忘,如果不把自己摆放在当时当地,留下痕迹,就真的无法确定自己所做过的事情吗?难道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吗? 
我忽然对自己产生了莫大的恐慌。 
当然了,我并没有在自己的相册里找到有关那个小城的照片。 
这个世界还没有那么天方夜谭。 
两年前的现在,我在干什么? 
我问我自己,屋子空空荡荡的,男友走的时候把自己的东西带走了。 
“对不起。”我对他说。 
“不用说对不起,”他回答,有点伤感:“遗憾的是,我大概不是你所需要的那个人。” 
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强烈地感到你非常可爱,而且脆弱,想和你生活在一起,搂着你睡觉,或者早上叫你起床和你一起吃饭散步做很多事情……然而和你生活在了一起之后,我强烈地感觉到你内心和外表的差异…… 
我想起他有一次陪我喝得大醉时说的话。 
你的温柔和敏感其实只是一层极为柔软的外壳,不要误会,我不是说你装模做样或者是表里不一。恰恰相反,你希望别人快乐,你很善良……可是你的温柔下还有一层极为坚固的外壳,就像凝固的火山熔岩……我不知道这外壳里面有什么,也许里面是比你的外壳更加美好的东西,但是,我却一直无法穿透那层硬壳。或许,因为我并不是那个合适的人…… 
那东西到底是怎样形成的我不知道,不过,我强烈地感到一点,就是那东西虽然保护了你不受伤害,却也伤害了你本身固有的某种品质…… 
酒已喝光,话也说完,我们在沉默中面面相觑。 
谁知道呢?什么硬壳? 
连我都不知道。 
他所说的硬壳是什么,是怎么形成的? 
那或许是从白垩纪、中生代生长起来的,那时侯蕨类植物大如乔木,森林幽深,割据着天上的星辰,大地像罗盘一样旋转,河流两岸有阴暗的沼泽地…… 
那或许只是一个陌生人的幻觉……让我在孤独的时日里有了点感触。 
一切都还是可以用理性的逻辑来解释的,我坚信这一点,包括孤独和痛苦。 
9 
“两年前的现在,我在干什么?”我在酒吧里隔着大半个酒吧的喧闹和一屋子烟雾问我的一个朋友,他是我过去的同事。 
“我怎么知道?” 
“好好想想。” 
“你失忆啦?” 
…… 
“两年前的10月,”他苦思冥想:“你刚刚辞职吧?我记得你当时跟谁都没有打招呼就消失了,我们还很是诧异了一番。后来你和我们联系,已经是第二年夏天的事情了,你当时已经到了这个单位,而且,突然开始喝酒像喝白开水,还把我灌醉过一次,你记得吗?那时侯……怎么了,你这是?” 
“我发现我想不起来自己到这个单位之前干过什么了。” 
“好好想就能想起来吧?” 
“不能,”我大声说,比划着。酒吧太闹,我们有点像在表演哑剧:“我确实想不起来了。都想了好多天了。” 
我的朋友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我也搞不清楚,他到底在不能置信什么。 
“你能想起自己两年前的现在在干什么吗?” 
“你可真逗,想起来又怎么样,想不起来又怎么样,干吗费这脑筋?过去的事,跟现在有什么关系?又不是银行存折号码。” 
这倒也是。 
“你能想起来自己两年前的现在做了些什么吗?”我问我的一位女友。 
“天知道,大概是在出差……”她有气无力地笑笑:“和现在一样。” 
“你相信有失忆症吗?” 
她摘下胸卡,放下手中巨大的计算机包,疲惫不堪地回答:“兄弟,我倒希望我能得失忆症。” 
“为什么?” 
“难道你不想吗?早上醒来,过去一切都不记得了,摔的跟头被老板骂跟同事争自己没风度乱跳脚和人分手……然后忘记还要爬出去上班……谁不想脱胎换骨做新人?我现在都恨不得说30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了。” 
“你现在已经够春风得意的了,外企主管,你还抱怨什么?” 
“你以为我这个主管好当么?还不是踩着无数人头爬上来的,你看我,拿公文包拿得手上都起茧子了,这该死的东西至少有快10斤重,整个是个力气活。熬夜、出差……兄弟,干我这个职业是要短命的。谁说妇女解放是人类进步啦?”她拍案而起。 
“那你干吗不结婚回家抱孩子?” 
“时下哪有好男人,要能结婚你我还用蹉跎到现在?”   
关于失忆症(8)   
…… 
“我倒是希望他得失忆症。”我的一个朋友不无凄凉地说:“他的记忆简直好得像印度次大陆上的大象一样,事无巨细,统统记得。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像我刷完牙没有把杯子放回去都要絮叨个没完。” 
这里面说的他,是她时下的男友。 
“你干吗要跟这种人生活在一起?” 
“你以为现在找个好男人容易吗?”她说:“先凑合着呗。等实在忍不了了再一脚踢开。再说,我现在没有工作,还是老实点为好……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你记得两年前你做了什么吗?” 
“当然!我知道过去十年来每一天我干了什么,我身边的人干了什么。” 
我来了兴趣:“真的吗?” 
她不无得意:“我记日记。” 
得,得,无非是另外一只大象而已。 
行,倒是各有各的活法。 
10 
我给导演打电话:“拜托,出来一趟。” 
“什么事情?那么着急?我正在编辑机房呢,刚开始上手编片子。” 
“求你了,就这一次。是急事。”我说:“电话里说不清楚。但是能商量的人里只有你了。对于别人可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对于我,那可是比中央电视塔倒塌比北京城在36度高温下三个月不下雨比人民日报头版大标题出现错别字更加严重的事情。”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导演坐在我对面,气喘吁吁,看得出来他又熬夜了,而且情绪不佳。 
我一声不吭,递给他一张照片。 
“这是什么,这?”他看了半晌,纳闷地问:“生日晚会?” 
“你看看右下角的日期。” 
“是前年11月的?这么老的照片拿来干什么?” 
“这是昨天我在一个朋友家翻相册的时候发现的,你看看右下角的这个人。”我指着照片边上比较靠背景的一个人。 
“眼熟。” 
“你没发现,他是我们的老朋友吗?” 
导演楞住了。半晌,他抬起头来,看着我,表情复杂。 
“是不是?是不是他?” 
“是不是他我不知道,有点像,倒是。”导演回答:“我担心的是你,难道你在这么长时间里都在折腾这件事情吗?” 
“是又怎么样?你看是不是他?” 
……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如此关心呢?都两个多月了,你不觉得你有点不正常吗?” 
要是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我或许确实会像导演说的那样,觉得这是一件古怪的事情。但是如果顺应我的感觉,那么我的直觉告诉我,没有什么比这张小照片中蕴涵的东西更加要命的了,在目前为止,在最近的这两个月里,这可是比中央电视塔倒塌比北京城在36度高温下三个月不下雨比人民日报头版大标题出现错别字更加严重的事情。 
“你不会说我爱上他了吧?” 
“老实说,要不是怕太唐突,我是想这么说来着。”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能对一个人感兴趣,而不仅仅是因为我爱上了他?”我近乎恼怒地问:“你们是不是都这样,看见白胳膊就想起全裸体?” 
“好,好……”导演安抚地说:“假设这人就是他,那你证明了什么呢?证明你确实见过他?” 
“不,这个生日宴会我并没有参加。” 
“那……” 
“这人是跟我朋友的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朋友去的,一个女孩子,他们当时是恋人关系。我朋友把她的电话和地址给我了。” 
导演的眼里流露出真正惊恐的表情:“你不是要继续追查吧?” 
“我确实是想找那个女孩子。” 
“我的天。” 
11 
最终,我打通了那个女孩子的电话。 
“我看你还是先给人家打个电话为妙,”导演无奈地说:“如果你一定要去骚扰人家的话。” 
是的,我一定要骚扰她,事关重大。 
“万一我们遇到的人不是照片上的那个呢?”导演叮嘱我:“你还是先在电话里跟人把事情说清楚,省得把人吓着。任何人被你这么一问都得吓一跳,更何况,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不是谁都有大象一样的记忆的。” 
有趣,他也说起大象。 
我拨通了电话。 
电话铃刚刚响起,对方就拿起了话筒。我反而大吃一惊,在脑子里酝酿了无数次的话到嘴边全忘光了。 
“喂,喂……”对方沉静地说。 
我的感觉是,她似乎一直守在电话机前等着电话铃响似的。她在电话那头如同安静的小动物,只剩下时钟滴答、心跳、呼吸和头发飘动的声音。我张口结舌,无法出声,而她也就在那边安静地等待着,隔了半分钟,她继续“喂喂”了两声,那感觉不急不徐,仿佛早已经知道我的来意。 
深呼吸一次,我总算找回了声音。 
“我想,你说的人是我认识的那人。”她在我一段滔滔不绝后,沉默了3分钟,开口说到:“但是,这一切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 
“你们……” 
“都过去了。” 
她的声线异常平板,无风无浪,我匪夷所思地想起了大海中火山熔岩包围下的内湖,蓝黑色的水面,那水面在遥远的小镇上怎样了呢?下雨了吗?   
关于失忆症(9)   
“我想知道你的感觉……” 
“你—根本—就—无法—知道—我的—感觉。”她仿佛对一个聋哑人亮出口型一样,一字一句地说,感觉上她在电话边是眼睛直盯着远方的,视线甚至穿透了面前的墙壁。 
随即她挂断了电话。 
我异常失落。 
“算了,你做的时候就该知道,这样的事情,除非是像我这样自始至终知道来龙去脉的人,谁也接受和理解不了。”导演温言安慰我。 
我怅然不语,我想,她曾经受到过伤害,这种感觉之强烈,简直连电话线都要为之烧融。 
她的沉静让我想起当年去海南的时候,在各处看到的建了一半就扔在那里的高楼大厦。那是开发海南房地产热潮的产物,在一期投资花光,二期投资不到位的情况下,它们就被扔在那里,被雨水中疯长的芦苇、棕榈、凤尾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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