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城(上)-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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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逾越。
“风毅,和我说实话,王的旨意是什么?怎么处置龙沂?”
我的声音低低的,伴着碧绿色的茶水,格外的宁静。这样的时刻,我即使已经知道答案,可我还是要问。
他可以不答,可我不能不问。
“怎么一见面说的都是这个……刚才是,现在也是。”
他毕竟还是敷衍我。
我拿起茶壶,为他点了一杯,清透的味道在这午夜也是宜人的。将杯子递给他。
“风毅可还抚琴?”我问。
他接过来,轻呷一口。
“不了,知音难寻。
“可惜了。风毅原来的高山流水,宛如龙朔山上最美的白雪,让人向往。其实琴艺不需知音也可。这世间又有多少知你懂你之人,恐怕即使有,也未必有这样的福气可以遇到。”
他忽然看着我,眼神中含着某种失望。
“我已经遇到,不过还是错过了。有道是,高山有意,流水无心。”
“风毅,不要如此。有一种感情可以历久弥新。”我握住了他放在桌子上的手,可惜被他躲开了。
自失一笑,我起身。
“风毅,多谢相助让我见到龙沂。”
他俊美的凤目这时却掩去了原有的失望,代之以一种少有的坚毅。
“周相,离京的这些天来,我知道了很多。原先对周相的误解使下官汗颜,刚才在府门对大人冷淡也是做给旁人看的。从现在开始,陆风毅一切听大人的。可……从今日起,下官仅是属下。”
我有些着急,赶紧拉住他,原想着他不谅解我,可现在看来又不是。
“风毅何必如此?”
他退了一步。
“你变了,风毅你变了。”
他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的这里,仿佛是一抹游魂,沿着道路找寻着原本熟悉的一切。很久没有如此疲惫的感觉了,就是累,说不出的累。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凤玉和管家在门口站着,一直在等我。我却什么也没有说,单是推开了门,进了府邸,径直走向书房。但凡是读书人都有一些自己看书的嗜好,或是在极安静的房间中,或是在点了一种最能怡然的香。而我则喜欢挑灯夜战,或是雨天斜倚窗前听雨读书。
我进来的时候将房门紧紧锁了,他们在外面也不敢敲门,倒是凤玉不怕我的责怪,隔着门说了句“我们一直在外面侍候”,就没有了声息。
很累,很累,难以言语的累,我之所以进来只是不想让他们看见我这个样子,现在一个人空闲了下来,却是昏昏沉沉的睡意主宰了我。书房中有靠椅,和衣躺下,穿窗外皎洁的月光照在我的脸上,更突出了房间的黑暗。
第二天,子蹊召我大内觐见,还是在御花园中,我也只有放下自己的情绪,来这里游园。这里和夏天的时候大不一样了,原本丰盈美丽的花儿全枯萎了,倒是几棵枫树绽放了满树的红艳。它们已经很老了,纠缠的根几乎已经步满了它们的脚下,而那种苍老却在多露的深秋将树装点的有一种娇艳。
“这是我的祖先栽种的,到现在也有四百多年了。原先我想拔了它们,可后来一想,既然它们已经长了这么多年,就让它们继续长下去好了。”
“永离,来坐。”
子蹊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他边走边说。也没有重要的事情,只是闲谈一些,比如眼前这两棵枫树。
“王……”
“叫我子蹊,永离你总是忘了。”
他停在了我的面前。
“你要是再忘了,我就……”
“就如何?”
看他的脸似乎闪过一丝的诡异,我赶忙问他。
“呵呵,永离不要再犯了,不然我会当你是故意的。故意要接受我的惩罚哦!”
他语气轻快,也难怪,这些天来的胜利足可以让他一舒积压胸口的怨气,即使在太庙祭祖的时候也可以无愧历代先王,只是,这胜利是否过于的容易?虽然昨天从龙沂那里并没有得到什么实在的证据,可他的言谈话语中带了一种暗示。
“永离,永离……”
“哦,王,你叫我?”
他的声音将我从思路中拉了出来。
“在想什么呢?”唉,他轻轻叹了口气。
“在我的面前怎可以这样的不专心,当心我可要治你欺君之罪。”
不知他这话几分真,几分假,一时之间到也说不出什么来,愣在当场。
“永离脸色怎么这样白,是我的话吓着了你吧,真是的,怎么就当了真,我说笑的。”
“君无戏言。”
我看不清楚他的想法。
“……在你的面前……我永远不是……”
他低着头,我无法看见他的表情。
“喜欢这里的枫树吗?我很喜欢的,它们可以给我希望以及……热情……”
“这是一个传说,只属于相信这个传说的人们,而我正是其中一人。想喝点什么?新的秋茶清冽可口,要不要尝一些?”
“好。”我点头同意。
走到树下,那里有一张石桌和两把石椅。一时无话,然后由随侍小宫监摆好了茶他们也就退下了,侍卫也避的远远的,树下就我们两个人。
“今天叫你来,其实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些天不知怎么的,有些心烦。对了,你想听关于这里枫树的传说吗?”
看他一脸的情趣盎然,不好打断,于是顺从的说好,其实现在府里和朝中都有很多的军务政务要处理,可是我,唉,不忍心逆了他。其实这其中当然有君命不可违的原因,可我现在却发现最让我在意的,居然是他的笑。风毅比我大了许多,让我或多或少可以有一种倚赖的感觉,可子蹊虽是郑王,可到底他比我还要小了一岁,很难让我对他,我们的君王,有倚赖的信任,现在更多的居然是一种淡淡的怜惜。他正在兴致勃勃的说着他听说的传说,白皙的脸上是一种健康的光泽。我真的不忍心用眼前更加扑朔迷离的局势来磨灭那种光泽。
“……他是一个庶子,原本是没有继承王位的权力的,可由于他祖母的个人意愿,他还是坐上了郑王的宝座。事情就是这样的,有的人为了王冠争破了头而不可得,有的人却很容易得到了他原来没有想到的,永离,你怎样看的?”
听子蹊的开头,我就知道这是帝国历史上争议最大的一位郑王,他的全身都布满了迷团。有人说他篡权夺位,荒淫无道,酒色过度,宠信佞臣而当朝斩杀御史,至于别的一些小的事情不胜枚举。他十四岁登基,二十四岁暴毙,无子,由他的兄长承袭了王位。可也有人说他只不过是个傀儡,并且美丽善良,最后和心爱之人远走天涯。
不论是帝国还是原来的朝代都有一个不成文的惯例,编纂历史不写当朝,因为很多的顾及,其中之一就是王权,而那是导致谎言充斥的最重要的因素。
所以直到现在我们对于帝国的历史还只是停留在听说的阶段,至于真相如何,恐怕只有经历的人知道。不过也许在深宫的某的地方还是存放了历代史官留下的记录,而这些也只有王权的驾御者才可以阅读。
“不过我比较相信后面的故事,那是一种后人希望的模式,即使那不是真实的。”
“有一种人似乎天生就注定了要生活在悲剧中,因为他们从来不曾放过自己。他们以自以为是的宽容苛刻,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爱……”
“不过他也是幸运的,因为他遇到了一份感情,可以让他在禁宫为那个人种植象征了那个人名字的枫树……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他就走了……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结束吗?他的两个哥哥,他的知己,他的母亲,祖母,包括他原来的爱,背叛已经无可挽回的一切。不过上天还是厚待他,枫树代表的毕竟不是悲剧,他和那个人远走天涯……”
子蹊说着,隐隐的泪水已布满了眼眶,声音带了些许的哽咽,也许是怕我说些什么,他背着我,偷偷擦了一下眼睛。
“世间毕竟得上天如此厚爱的人不多,很多时候我们都不能追求一份纯粹,所以我会选择宽容,即使那个人有的时候会做出一些我让我不是很高兴的事情。忍耐是我最优秀的品格,你说呢,永离?”
“让你不高兴的事情?子蹊是郑王,不用忍耐,只要告诉那个人,你是多么的不高兴就可以了。”
“那怎么可以,我说过,我不是那个种枫树的人,我必须学会他所不会的……我说过,那个结局是假的,是民间那些无聊的文人想象出来的。”
“可你说,你相信传说。”
“曾经相信。不过昨夜有人告诉我,那个人去了一个地方,见了不应该见的人,甚至为了他失魂落魄到天亮,这些都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
他转了过来,直视我的眼睛。虽然他现在说话的声音从来没有高过,可那双精亮的眼睛把他最真实的情绪表现的一览无遗,阴沉,甚至还有一种压抑的愤怒,和其中隐隐约约的受伤……
我才是真正的悲哀,即使现在我最看重的,依然是他受伤后的那一抹哀怨……
天呀,到底他什么时候在我的心中占据了这样的位置,难道仅仅是那张在我最不堪的时候展开的画像,还是一次一次他看着我的眼神?
“这是一场阴谋,是龙泱的阴谋,龙沂只不过是一个鲜甜的诱饵。而世上最鲜甜的诱饵也是最危险的。我们杀了他并没有什么用处,现在封国的军机大权完全在龙泱的手里,而他居然把他的哥哥推向了我们的屠刀。放了他,放他回去,让他的诡计不能得逞,这样我们至少可以在这样的时候打乱一下他们的计划,让他们想通过让我们杀了他们太子的仇恨,使国内达到众志成城的阴谋完全毁灭。现在前方局势更加紧急了,看不见血的战场更加的可怕,不可一念之差而抱恨终生呀,子蹊!”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对龙泱的事情这样的敏感?”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你在慌张,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见你因为任何事情表现出慌张的样子,只有他,他甚至差一点就要了你的命,你知不知道?不管你和龙泱在一起经过了什么,那才都是他的谎言。他是骗子,他在骗取你的信任,然后毫不留情的将其完全摧毁。可即使这样你也不想伤害他的哥哥,是吗?我没有说错吧?你去看龙沂仅仅是因为他长了一张与龙泱相似的脸……”
他还在说,可他说了些什么呢?
子蹊的脸在我的面前,是那样的苍白,而他的嘴在一张一合的说些什么,我仿佛听见了,可又真切的什么也听不见。
他居然是这样的了解我,他说对了我去看龙沂的目的,可他为什么不肯听我说呢?我的目的不仅仅是这个,比起敌国的龙泱,眼前的子蹊更加让人担心。不到二十岁,他甚至不到二十岁就要面临着一个堂皇,而其实已经腐败了的皇朝,独守一座早已残破不堪的城池。
“我说过,有一种人从来不会放过自己,他们是不会幸福的,我不希望你也是。我会待你宽容的,只要放过自己,不要再想了。明天我会在御前询问大臣们的意思。处死龙沂象征了我们天朝的尊严,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包括你!”
“尊严?对付一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替死鬼的可怜虫,会显示什么尊严?忘了那些虚幻的东西吧。放了龙沂,我们不但可以打乱龙泱的计划,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用仁义之心争取到天下人心,那是……”
“明天早朝我希望你不要说什么,可以吗?”
子蹊的表现,显示他的耐心已经到了用尽的边缘。
“我希望你可以明白,既然你让我叫你子蹊,那我不能就这样让你……”
“好了,”他的手捂上了我的嘴。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和你吵。如果真如你所说,这一切都是龙泱的阴谋,那要怪的话,也只能怪龙泱已经把我的脾气摸透了。忘了这些吧,我不想明天为难。不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只有一种选择。”
“子蹊,先王从不曾有什么重大的错失,可还是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历代先王留下的基业也不容你这样。”
他冷笑了一下,“是吗?看来我辜负你的一片好心了。”
“的确如此。”
我无所畏惧。
“呵呵……永离可曾感觉到沮丧?你自认为重视的人不在乎你的心意,是那种难以言明的感觉是吗?其实你现在给我就是这样的感觉。你说是为了我而做出这样的决定,可你仔细想想,你有多少次提到了龙泱,有多少次提到了天下,甚至先王和王朝都有份,而我呢?子蹊以一片真心待你,你可曾为子蹊而决定过什么?”
“我也是人,我也会嫉妒,也会失落呀永离!你知道今天我听他们跟我说你去了徐府,又见了陆风毅,我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听他这样说,我简直无言,唯有支吾道:“……为了你……难道我表达的不够清楚吗?”
“我表达的也不够清楚吗?明天你要是反对,就是同满朝官员为敌。我记得有位先王说过,如果得罪了天下百姓,那江山肯定不保,但是如果得罪了满朝文武,那王位就马上会动摇。这话我只有在你的面前才说的,难道我所做的还不够吗?有哪一位王可以这样对臣子说话?如果我仅仅把你当成是宰相,至死我都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说这话的人是谁?”
“那是另外的一段传说了,你想听吗?”
红色的枫叶落了满地,我慢慢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无力的感觉更加的深重了,怎么才可以跳出来?
“永离,喝些茶吧,已经凉了。”
我只有接过,喝了一口,的确是凉的。深秋的天气很是有一种阴冷的味道,在外面的茶自然也凉得快了些。
“……他是帝国历史上的一位英主,他将原本破乱的国家带到了繁荣局面……”
子蹊说的是帝国第六代王,一个名叫鹤玉的人。他稳固了已经飘摇的王权,并且实行变法,将国家带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对外则扫平了外族的叛乱,扩充疆土,维护了帝国的尊严。他的知己也是他的宰相,文才横绝一代的张翊。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张翊就是他的太傅,深厚的渊源是他们的纽带,也是后来几十年不离不弃的保证。
张翊表面上是一个权压郑王的权相,可实际上,他所实行的政策都是在鹤玉的授意。因为任何变法都会激怒那些贵族王公,所以张翊是充当了一块挡箭牌,在张翊死后,张氏一族被灭了门。
鹤玉用张翊对付了王公,使他们真正失去了权力,而后又用张氏一族的性命平息了这些王公的怒气。
正想着,听见子蹊叫我。
“永离,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我没有回答。
“鹤玉说过,大义无形,大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