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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破城(上)-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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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叹了一声就进去了,并且示意我也跟了过去。
子蹊果然还没有休息,最近各省的军文一定很多,而且每个决定都关系重大,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他还没有发现我进去。听见了他和一个小太监说话:“以后每天三次的燕窝改为两次,全宫中要力行节俭,不可奢靡成性……”
听到这里我突然一阵难受,手握紧了那盛着绿豆水的汤壶。
“王,周相来了。”
当我进去的时候,看见子蹊脸上柔和的笑容,和一丝的安慰。
“永离,怎么来了。伤好了吗?”见我拿着的汤壶,问我:“这是什么?”
“绿豆水,清热祛火的。”
“给我的?”
“听到王要力行节俭,所以不敢贡名贵的消暑良药,仅用这些来取悦君王……”本想调侃几句,可下面的话我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像慌了手脚,“怎么了,怎么哭了?”
语气是那样的柔软。
哭了?
我一愣,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抬起手,为我拂去眼泪。
“臣这次还真是有罪,君前失仪到这样的地步。”
“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好像也没有,可我为什么会有这样浓重的悲哀,是我又想起了他吗?可我为什么会在子蹊的面前表现这样的脆弱,到底出了什么事,谁来告诉我?
我摇头,“没有,只是突然有沙子进了我的眼睛。”
我说出了一个最幼稚的谎话,可子蹊却没有追问。他接过了我手中的汤壶,就想这样喝。
“等等,还没有人先试一下。”
我拦住了他。
“我相信你。”
他笑了一下就喝了下去。
我相信你。如此的确定,如此的不疑,很多时候连我自己也不相信我自己,他为什么会这样的确定?
“好像没有煮熟……永离,这不是你煮的吧?”
“不是,是我买的,我不会……”
他轻叹了一声,“永离自然是秉承君子远庖厨的圣训,即使下厨也不见得可以煮熟一锅绿豆。”
被他的话说得我忘了刚才的失落,笑了。
“王,绿豆只有这样半生的时候才最具功效。”
“谁说的,这么奇怪?”
“是……臣的一位好友。”
“肯定也是一个不知烹调为何物的仕子。哪,你身上是什么味道?这样浓的香味。”
“臣刚从风华楼出来。”
他的眉头皱得很紧,“那家京城最出名的青楼?”
“是。”
“永离还真是风流才子……你颈上的伤好些了吗?”他的手轻轻拂上我伤口上面。
“好多了。”
“那个人就是当日的周桥吗?”
“是,是臣的罪过,识人不明,还请王恕罪,那画,臣污了。”说到画的时候他的脸有些淡淡的粉红色,神情有些不自然。
“画的不是很好,那是六年前了,我跑到街上玩的时候看见的。那时我想我们差不多的年纪,为什么你不用再继续被先生督促着学习,可我还是的每天应付那些老书呆。所以那时我很羡慕你,回来就把你画了出来。”
“后来,王叔给我们好多你的文章,先生也给我们讲解你的治国之道,说你年纪轻轻已具备宰辅之量。这些年来,其实并不太平,战乱不断。记得五年前,路阳王逼宫,百官袖手,可永离朝廷上的一番话,可真有震慑人心之用。”
“……倘能转祸为福,共立勤王之勋,凡诸爵赏,同指山河。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机之兆,必贻后至之诛……”
“句句精辟,教朝堂之上的乱臣不敢妄动,所以等到了御林军,才没有酿着大祸。天下的文章有这样震慑力的,只有周离一人。”
那样的文章,那样的热情洋溢,那样的风华已经是逝去了,可子蹊的画却使我又想起了曾经拥有过的清澈的热情,而现今,他背诵我的文章,使我想起了我作为朝廷重臣应有的担当。
“王,难得您记得。”
“叫我子蹊。”
“臣……”
“叫我子蹊。”
仿佛被他催眠,看着他的眼睛,轻轻说了一声,“子蹊……”
这是一个奇异的夜。等我天亮回到家中的时候,还想着他对我说,叫我子蹊……
可,我们拥有明天吗?
第五章
    盛夏很快就要过去了,我的伤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颈上如此深的剑伤留下了一道疤,平日的立领长衫根本就无法遮挡。但,依然没有人敢在我的面前提及那道伤口,甚至人们连面对我的时候看也不看。
这就是忌讳,因为过于在意而忌讳。
今天有一个好消息让子蹊很是兴奋,那就是新州大捷。
陆风毅回去后,重整军威,而这个时候封国国主正式称王,以天子自居,新州就是前线。
仗打的很苦,尤其是刚开始的时候,由于很久没有发军饷了,战士们的士气很颓废,陆风毅接连败北,可后来,局势居然逐渐扭转,到了八月初,已经把封国逼退了,并且占领了他们十个城池,封国太子龙沂被擒。子蹊看了奏折后龙颜大悦,立即召陆风毅回京,要大加封赏。
现在战事基本可以算告一段落,只要严密监视封国动态就可以了,所以陆风毅在八月初就从新州动身回京。
“永离,陆风毅当真是社稷栋梁,能文能武,徐肃好眼光呀。原来我也觉得他一个二甲进士,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今日一看,前途不可限量。”
我一笑,“风毅风骨很硬,不适合做文官的。”
现在我们在御花园中赏月,已经是中秋了。
“永离好像很喜欢他。”
“当然,他是徐相最钟爱的学生,而且曾经是我最崇拜的师兄。”
“真不应该让他回来……”
他小声嘀咕了一声,我没有听清。
“王……”
“叫我子蹊。”
“子蹊,刚才说了些什么?”
“没有。你不信我?”
“没有。”
“可我刚才看你的眼睛,你不信我。”
他最近越来越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而且变的是如此的迅速,让我不禁感觉到原先那个冷俊的少年天子是不是伪装。
“子蹊,风毅进城的礼仪应该一切从简。”
“我不要,我要让他大大风光一回。他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我从来不吝啬我的奖赏的。”
“风毅原本也不在乎这些虚荣的。”
“说的你好像很了解他一样。不行,我一定要他风光进京,并且,我要徐肃代天子迎接他。”
“老师他未必想去,还是我去吧。”
“我不想你去。”
他没有看我。
“徐肃位置仅在内阁首相之下,并且他是朝中资历最深的宰相了,由他去,会让功臣感觉到朝廷对他们的尊重。”
“我和风毅仅是兄弟之情。”
知道他烦心的是什么,可作为君臣,应该有的界限不可以因为任何事情抹掉,所以,我和子蹊的亲近也是有限的。
“也许。龙沂该如何处置?”
“他,放了吧。我不想他变成第二个伯邑考。”
“永离的话很对,可有失规矩。战俘还是要进献的。虽然我们都很怕这事情的发生,可规矩不可废。”
我看着他,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封国要提防,可郑的祖制也要兼顾,不管怎么说,无缘无故放了俘虏会让天朝蒙羞的。于是我也不再说什么了,以后的事情有变量也是再所难免,现在能做到的只是尽量防范了。
“是,郑王。”我答到。
“永离呀永离……”
***
第二日午时,陆风毅从正阳门进京。他带来的军士大部分留驻城外,只有几人随他进京朝圣。
徐肃亲迎到正阳门,而城中净水泼街,家家张灯结彩来迎接陆风毅。随他们来的还有一顶轿子,封的很严密,那一定是龙沂,那位被俘的封国太子。我没有见到陆风毅,所以不是很明白战场之上怎么会如此轻易的俘虏住太子?
该有的仪式没有少,等一切平静后,已经是半夜了。
这次真的过分的张扬,原本就让百官嫉妒的风毅这次更是出尽了风头。在庆功宴上,他虽然竭尽全力的掩饰,并且左右逢源,可我还是看出了那是在强颜欢笑。知道现在见他很不合适,但是错过了今晚,就没有机会了。
陆风毅今晚住在徐肃府中,宴席结束后,我就在徐府门口等着他。
“风毅。”
见他骑马过来,我拦住了他。他一见是我赶紧下马,并前驱施礼。
“周相,近来可好。”
唯有苦笑着摇摇头,君子就是君子,容不下一丝的暧昧,想必子蹊和我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不然不会随着徐肃这样称呼我的。
“我要见龙沂。”
对他不必废话,开门见山反而更好。
“请恕下官不能从命。龙沂乃钦命要犯,现虽然关押在徐相府内,可没有郑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见他,包括周相你。”
我笑。
“风毅,对我何必如此吝啬?”
现在也只能看风毅是否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给我一个方便了。今天劝说子蹊放龙沂不果,然后我退而求其次想见龙沂一面子蹊也没有同意,所以我只有现在一个方法就是看风毅是否可以通融,不过机会不大。
“周相,请不要为难下官。”
他一直没有抬头,即使是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看我。
“风毅,为何这次回来变化之大,对我也生疏到如此地步?让人费解。如果永离有做错的地方,请风毅可以明白指出来。如今,风毅这样冷淡,不怕伤了故人心吗?”
“周相言重……”
“好了,你不要说了。我讲明来意。不知道你是否清楚我几个月前遇刺,而刺客就是我原来的贴身护卫周桥。其实他不叫周桥,他的真实姓名是龙泱,也就是封国王子。他来京城是来做奸细的,此人武功高强,而意志坚韧无比。另外他才智过人,说难听些就是诡计多端。他已经回到了封国,所以我认为封国太子龙沂被擒背后并不简单。龙沂是钦犯,并且由于我和龙泱的关系,郑王在这件事情上对我有些猜忌,所以不让我见他。明天龙沂就要押到大理寺了,我就更加不可能见到他了,今夜是唯一的机会,我想看一下,他们究竟有没有什么诡计。怎么样?”
“原来……你是为了国事,我还以为……”
“其实也有私心,我想看看他……”
已经习惯的生活总要更改,即使已经过了几个月,可我还是很难习惯。封国太子是他的亲兄弟,总会有几分的相似……
他怔住了。半晌,轻叹一声,牵马走到我的面前。
“随我来吧。”
也许看他是个文弱书生,所以没上刑具。徐肃的地牢干爽清新,他也有些怡然。
听到我们开门的声音,龙沂抬起头看看我们,随即又陷入了自己的沉思,闭上了眼睛。
风毅没有进来,也没有打开他的牢门,我和龙沂就这样隔着木栅栏,身边没有人,周围静静的。
那挺直的鼻,俊美的脸对于我是也许有些陌生,但他看我的那一眼,让我看见了他的眼睛,竟然有七分熟悉。
唉……
“太子身处险境竟然可以怡然自得,在下佩服。”
“呵……周相是在讽刺我吗?”
“我好像没有说过我是谁,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来事情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那一种。我虽然身处相位,可一直没有作为,按理说封国人不会注意到我,也不应该知道我的样貌。如今整个封国之中惟有一人熟悉这一切,就是龙泱。不过龙沂既然知道,说明他们兄弟的关系还好,这就麻烦多了。
“……”
见他沉默,我也就索性自己说。
“太子一表人才,在这里真是可惜了。既然太子已经知道我是谁,那永离也就不废唇舌,永离很欣赏太子的胆色和为人,如果太子就这样断送性命;永离实在不舍得,所以永离想救太子出去。不知道太子对永离的心意可明白?”
“周相果真厉害,不过你打错了算盘。”
“哦,太子二十几年的储君,如今让别人夺了嫡位,还让太子身处险境,太子心中当真不怨恨?”
“我知道瞒不了你。二弟在你身边两年,刚开始的时候以为你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可后来他才知道被你骗了。”
“如果你想回去的话,我可以帮你。龙泱虽然对我不义,可我们毕竟朝夕相处两年,对他还是有情谊的。你是他的哥哥,我怎么也要帮你的。”
他看着我,那神情可说是一种刻毒。
“龙泱是真心对你,想不到你狠心若此。”
“太子,你是不是误会永离了。”
真心?恐怕龙泱唯一不明白的就是真心。
他突然枯涩的笑了。
“周相,大家是聪明人,我也不想骗你,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装了。你想救我无非想我回去和龙泱夺嫡位,然后你们再来收拾残局。从你刚才的话中我就明白了。如果你真心对龙泱,你不会放我回去阻碍他的。”
“你真的甘心?”
“乱世中,胜者为王。沂自问不及二弟,为天下计,当然让贤。”
我讽刺的笑他。
“最好让我王杀了你,那样你们就可以更名正言顺的起兵。”
他的眼睛突然一亮。
“周相才智在我想象之上,二弟没有虚夸。天下大势所趋,周相何必死守穷城?如今朝纲败坏,奸臣当道,黎民生活困苦,周相何不站在正义一边,共筑清明河山?”
“我来劝你,结果反被你劝。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我不会让你们有机会给子蹊安一个桀纣之君的恶名。龙泱想当武王,你也成不了伯邑考。我会安排你回去的。蝼蚁尚且偷生,你不要就此轻生。”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看你就知道你是谁吗?泱把你的画像一直带在身边。”
“是吗?时刻紧急时我差点要了他的命。”
说完我转身走了,但在要出门口的时候听见他说。
“封乃仁义之师,周相何必如此?”
“仁?以臣弑君,是为仁乎?”
他哑口无言。
***
无意识的转着眼前的茶碗,看着淡绿色的茶水一点一点从碗中流出。
这是徐肃的府邸,可也是陆风毅的房间。从牢房中出来就看见风毅在等我,如水的夜色下就他一人。见我出来,他就把我拉到了这里。
“风毅一向可好?”
总要说些什么,于是我问他。
“……我是在新州知道你出了事就派人回来,后来知道伤势不严重。王很赏识你……”
他有些怯懦,声音也愈加轻了。
我知道风毅的意思,作为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他手下的探子绝对能力非凡,自然可以探知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况且这样的事情本也就是大家明白。
可听他说到子蹊,想起了前日我们之间不愉快的对话,横在我们之间的沟实在太大了,那是存在了千年的已经根深蒂固的观念,目前我们还没有能力逾越。
“风毅,和我说实话,王的旨意是什么?怎么处置龙沂?”
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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