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讲坛-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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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送。”
“骗谁呀,没送还在家里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叶家宝当然不信。
“好了,我们不争论这些,什么时候去?”吴雁南只好把话题岔开。
“现在,立刻,马上就去。”
二
两人主意已定,便不再耽搁,立即坐小巴从富农街道转上了去城关的车。两人路上商定,晚上不住王子俊家,一起住旅社,凡事好有个商量。到城关的时候,先把旅社租定,又胡乱吃了点饭,天色还没有全黑,吴雁南决定先去申建文家探听消息。
吴雁南也不带礼物,这使他的心里有点不安,但他现在的口袋里委实没有多少钱。又一想,都在前面送过了,还能怎么着?两人来到西湖中学大门口,叶家宝在外面候着。吴雁南进了大门,右拐,在倒数第二排最西边一家的门前停下。一番犹疑之后,他的还是有些颤抖了,但这是一道决定他命运的院门,他没有后退的余地,他只能伸出手去。
门开了,淡淡的光线围在了吴雁南身上。让他稍稍惊讶的是,这次为他开门的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姑娘。
“你好,申小琳,我是吴雁南。”吴雁南说。
“你能叫出我的名字?”申小琳有些惊奇地说。
“怎么不能?我还知道你就在西湖中学打字室工作呢,申老师教我们的时候,你才这么高。”吴雁南比划着说。
“别逗了,你比我大几岁呀?”申小琳咯咯咯地笑起来,一听就知道和她爸爸一样,有着很直爽的性格。
“谁啊,进来坐啊。”屋里有人说话。
“是吴雁南,妈。”申小琳说。
校长夫人出来了。
“阿姨,你好,”吴雁南迎上去说,“申老师在家吗?”
“他出去了,你进来吧。”
“那我就不坐了。”吴雁南就在院子里站着。
“学校给你分课了吗?”校长夫人问道。
“还没有,我就是来问申老师这事的。”吴雁南说。
“怎么还没分呢,你看看这些人办事的效率!”夫人就是夫人,说出的话真中听。
“上次打电话申老师说教育局好像不同意呢。”吴雁南又说。
“不同意,那叫他们来教啊,眼看都开学了,这些人真是官僚得很。”校长夫人更加生气起来。
“妈,你看你。”申小琳觉得母亲的话有些过激了,就站在门前埋怨了一句。
“瞧我,小琳她爸总说我是个急性子,也是的,凡事得有个程序,急也急不得,希望能快些办好。这样吧,他回来的时候,我跟他说你来过?”校长夫人自嘲地说。
“好啊,谢谢您,阿姨,那我先走了,谢谢您。”
“慢走啊。”
“慢走,”申小琳也说,“有空来玩啊。”
没见到申建文,吴雁南有点垂头丧气,出了校门,见到叶家宝说:“没有结果,去办你的事吧。”
两个人步行进了二中校园,叶家宝把手插在裤袋里,瘦裤子绷得屁股紧紧的,一扭一扭地走着,样子很滑稽。
“大热的天,你怎么有这样的习惯?”吴雁南笑着问。
“什么呀,我这里装着核武器呢。”叶家宝瞅瞅周围没人,掏出信封在路灯光里晃了晃。的确,在他的心里,这只信封就是取胜的法宝成功的关键,只要送得出去,前途定会一片光明。
宿舍区没有路灯,黑咕隆咚的,摸清了魏朝阳住的那栋楼,叶家宝猫着腰溜到了墙根。
“雁南,我有点怕。”这个搞艺术的家伙,一点艺高人胆大的样子都没有,声音竟也有些颤抖了。
“别怕,只管去,要死鸟朝上,不死翻过来。”吴雁南躲在黑暗里说着粗话。
“是不是这边401?”
“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上了啊!”
“上,既来之,则上之!”
“我去了啊!”
“去吧,伸手不打送礼的!”
叶家宝怕,吴雁南其实也怕,胡乱安慰并鼓励着前去面对现实的人。叶家宝也似乎真的获得了力量,迅速消失在楼梯口的黑洞里了。
只剩下吴雁南一个人的时候,他突然打了一个寒噤。一个月前是王子俊鼓励了自己,今年自己又充当了鼓励者!其实,那不是鼓励,而是逼迫。这些本分的园丁们,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不偷不抢,送个礼都吓得心惊肉跳的,真是可笑!
难能可贵的是,他们最终都能完成出色的任务。这不,上去只有十来分钟的叶家宝就从楼梯口的黑洞里冒出来了。
“怎么样?”吴雁南问。
“出门再说。”
两个人一溜小跑,出了二中校门。
“怎么样啊?”吴雁南又问。
“哈哈,收了!”叶家宝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跳起来叫道,长长的头发被风一吹,也飘逸多了。
三
九月一号,叶家宝去二中报到了,吴雁南也满心惶惑地到了王子俊家。是王子俊把他call来的,他说西湖中学已经开学,与其在家里耗着,不如来城关盯着。
九月三号,星期六,上午,又煎熬了两天的吴雁南的传呼响过之后,映入眼帘的是那个让他盼望又担心的号码。申建文在电话中只说让他过去,是凶是吉尚难预料。
吴雁南慌慌张张地走进申建文的办公室,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申建文坐在办公桌里边,迎门摆放的老板椅上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长脸男人,看那伸得老远的长腿,一定是个高个子。
“这是韦校长。”申建文说。
吴雁南听王子俊说过,西湖中学的校长兼党委书记叫韦先河,多数新分配的老师都去拜访他,只是自己没有如来引渡,也就无从去烧高香。不料在这儿和他谋了面,吴雁南一时仓促,只像学生见老师那样嘀咕了一句:“韦校长好。”
韦先河点点头,把脸转向申建文,用目光很明白地问:这是谁?
“这是吴雁南,教院中文系的,课讲得不错。”申建文才想起应该向校长大人先介绍这个小人物。
“嗯,嗯。”韦先河点着头出去了。
吴雁南本想说句“韦校长慢走”之类的话,但已只能看见韦先河的背影,便没硬把话吐出来。
“是这样的,吴雁南。”申建文说。
吴雁南靠近了些,洗耳恭听。
“是这样的,”申建文接着说,“我们研究决定把高一(3)和高一(4)班的语文课分给你,另外两位新老师还没来报道,高一(6)班的课也由你暂带,这是课本教参,这是备课笔记本,周末准备一下,下周一正式上课,从教导处高主任那领课表。”
“好好。”吴雁南的声音颤抖了,因为他已从恩师的话里听得很明白,他知道在经过一个夏天的焦虑不安与提心吊胆之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冲进城关了。
“能找到教室吧?”
“能能。”
“这是一张全校教师通讯簿,你拿着,一(3)班班主任是韩小满,一(4)班魏天寒,一(6)班许美红,需要的话,就和他们联系,不过他们都已知道你了。”
“好好。”
“新教学楼还没投入使用,新来的老师都在这边三楼,哦,就是我隔壁的房间办公。”
“好好,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没有了,哦对,你先到学校各处转转吧,熟悉一下环境,十点钟到我家里来一趟。”申建文半建议半命令地说道。
“好好。”吴雁南答应着出去了。
刚到门口,差点撞到了一个冒冒失失冲进来的家伙,看一看,觉得面熟,又一时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
“吴雁南。”不料那人先叫了他。
“你——”吴雁南真的想不起来他的名字,觉得很抱歉。
“我江远明呀,数学系的,和周明生师范同学,好去你们寝室下棋的。”江远明力图勾起吴雁南清晰的回忆。
“哦,想起来了,周明生经常骂你冒失鬼的那个。”
江远明朝申建文的办公室里努努嘴,吴雁南便没再把老底往下兜了。
“江远明,你来了。”申建文在办公室里喊道。
“那,我们有时间再聊。”江远明说。
“那好。”吴雁南就别了江远明,出到校园里。
校园也没什么看头,很小,因为处在城中心区,空间无法拓展,一万平方米多一点的面积多少年来原封未动,但学生却在逐年快速递增,所以只好向空中要地盘。新建的南北走向的六层教学楼坐落在校园东面,和西面大门外的西湖遥遥相对,北面衔接老教学楼,南面连着办公楼,三栋一体,形成一个大大的字母“U”字。
房子没有,就修建越来越高的空中楼阁,但学生可以在空中上课,却不能在空中跑步。西湖中学最大的问题是操场,跑道是五十米的,这个拥有三千多名学生、近二百名教职员工的学校至今还是个普通中学。一中都是省重点了,二中也是市重点,在这个讲究学校“星级”品位重视教育品牌的大时代,西湖中学真的很寒碜。
不过,西湖中学能在全县教育界以空间的弹丸之地长久立足,吸引着大批生源来校,吸引着众多教师竞争上岗,也有其独特的优势。在叶县,大凡对教育界稍有了解的人,都熟悉这么一句话:“一中的学生,二中的领导,西湖的教师。”意思是说,一中的学生底子棒,二中的领导有能力,西湖中学的教师最敬业。诚然,每年全县的初中毕业生,除考入省市一些重点高中的之外,好学生都会尽最大努力涌往一中,然后再考虑其他因素,选择二中和西湖中学。有人说“二中西湖中学的学生是一中用筛子筛下来的”,所以在靠升学率求生存求发展的学校,没有高素质的学生,就得去寻别样的金钢钻,否则不出三年五年你就揽不到瓷器活了,所以西湖中学的老师精诚团结,呕心沥血,用超常的敬业精神夯实着立身安命的根基。而且据说进了西湖中学的老师,业务水平在不知不觉中就能很快提高了。
而如今,他,吴雁南,也冲进了城关,冲进了西湖中学这个叶县高中教育的殿堂,昨天还觉得是一种奢望,今天就能够从容漫步于其中了,这是多么让人激动的事情啊!
十点钟转眼就到,申建文从办公楼上下来了,吴雁南迎上去,这位矮矮壮壮的五十多岁的人,显得很精明干练,冲迎过来的吴雁南一挥手,说:“走吧。”
四
申建文打开院门,院子里静悄悄的。
“阿姨不在啊。”吴雁南说。
“可能买菜去了。”申建文又打开了客厅的门。
进了屋,就了座,申建文笑着对吴雁南说:“吴雁南,你要好好干,你是我拍板要进来的。教育局一直不表态,我们也是没办法,一直拖到今天才给你们打电话。应届本科生回来的少,课又不能不开,只好先让你们来上班,再慢慢争取吧,我想上面会理解的。”
“哦,是这样啊。”吴雁南说。
“我们学校本来需要三个语文老师,你一个,徐老师我们也争取过来了。”
“徐老师?”吴雁南没有听说过。
“徐光文,特级教师,我们县在职的特级教师就两人,一个在一中,我们能把徐老师从乡镇中学争取过来,这在我们学校的师资建设上也是很有影响力的。”
“哦。”
“本来预备要三个,结果来了四个,你们四个就每人两个班,轻松些啊,只是何老师和李爱华老师可能因为原单位不放,暂时来不到,你就多辛苦几天。”
“我会努力的,申老师,您放心。”吴雁南慌忙立保证一般地说,就差没有当着老师的面拍胸脯了。
“我相信我相信。”申建文连声说着进了里屋,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信封。
吴雁南有些惶恐地站了起来,因为那个信封他认识,若有人追查它的来历,上面一定有他的指纹。
“这个,你拿回去。”申建文说。
“不,申老师,我们的关系还没调动呢,您用得着,我的工作您操心着呢。”吴雁南摆着手,开始往院门口退了。
“不,吴雁南,你听我说,我哪里用得着你送这个?不过我在教育局给你花了一千元,人家答应说你的工作没事,这剩下的一千元,你一定得拿回去。”
“我——”吴雁南还是没有伸手来接。
“拿回去吧,上了两年教院,哪里还有钱,这我都知道呢。”申建文开始下命令了。
“好吧,我拿着,”吴雁南只好接了信封,又说,“申老师,需要我花钱的时候您跟我说一声。”
“好的好的。”
“谢谢您!”这一句谢谢是吴雁南发自肺腑的,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送出的钱,还会有一半物归原主,要知道,两千年,这一千元钱可是相当于他在石河中学近两个月的工资啊。
吴雁南怀着感恩戴德的心情,向校门口走去。
“哎,哎!”有人连着叫了两声。
吴雁南循声扭头一看,一个鼻子很大的胖胖的家伙正朝他走来,看那人的视线,分明是在叫他。
“我认识你。”大鼻子说。
“认识我?”吴雁南很有些荣幸的感觉,人们竟都认识他,刚才是瘦瘦的江远明,现在是胖胖的大鼻子。
“你是中文系的,爱带女孩子的那个,你叫吴雁南,是申校长的得意弟子。”大鼻子竟然说着吴雁南的那点儿老底如数家珍。
“你怎么知道的?”吴雁南没好气的说,他觉得这个人和江远明一样,不,比江远明还要冒失。
“天机不可泄露。”大鼻子却不屑一顾,把别人的隐私纯粹当了笑料。
“你是哪路神仙,报上名来!”吴雁南觉得对这号人物也用不着客气了。
“冯长伟,冯大仙,教院计算机专业的,两千年毕业,二十九岁,大龄未婚男青年,专想搞女人,近期特想进城关。”
吴雁南笑了,这个冯长伟把别人的隐私当笑料,拿自己也全不当作一回事,真是坦率得可以,吴雁南觉得自己都有点喜欢他了。
“学计算机的,那你怎么不去一中啊?”
“进不去啊,本来想进二中,但李科长不知受了谁的委托,非建议我进西湖中学不可,说是关系嘛我大可放心。”
“这么说,你等于是上级安排过来的了。”
“可以这么说吧。”
“现在玩电脑的人就是牛B得多,你到西湖中学来,绝对是国宝级的人物。”
“彼此彼此啊,你有老师当校长,腰杆子比我们硬呢,现官不如现管嘛。”
“唉,谁知道。”
“哎,你要不要什么时候一块去拜访一下申校长?”
“我——”
“哦,我个傻B,你肯定早去了,我准备晚上去一趟,到哪个庙得烧哪柱香啊。”
“好了,我不和你乱扯了,我得走了,”吴雁南看了看传呼机,已经十一点半了,他想起了王子俊,他那儿有一间安静的小屋啊。
“哎,你住哪儿呀?”冯长伟问。
“王子俊家。”
“王子俊?教语文的吧?你们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