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飘飘-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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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故吧。他跟她中小学一直是同班同学,大学里虽学的不是一个专业,但上课下课也是经常见面。另外,他想也许跟这些天自己给她的希望有关,女孩子一旦觉得自己的爱情一天天现实起来了,情绪上的变化会使之变得更好看一些。那么,他再想,如果自己完全确定和她的关系,那会不会使她继续变得更好看呢。这个念头叫他不觉有点激动,第一次非常明确地告诉自己:算了,就是她了。
“从没看见你穿过这么漂亮的衣服。”他赞扬她说。
田玉蓉就抿嘴笑了笑,低头把自己看了一遍,说:“其实跟平常穿的没什么不同,只是这料子高级一点。我今天跟一个女同学去城里逛了一趟,到了友谊商店,看到了这件衣服,很中意,就买下来了。”
田玉蓉是无心之言,她说得这样详细是不想让他误会,以为自己专为他打扮的。然而听者却多心了,卢光中隐隐觉得她是在责怪自己,交往了这么久,却从没跟她买过什么。想想也真是的,跟她从小到大,认识了这么多年,他却连一点纪念品都没送给过她,实在有些惭愧。就免不得老盯着她,看得她不好意思起来,说:“我穿一件新衣服不至于就这样让你惊奇吧!”
他说:“你应该经常穿穿新衣服。”
她问:“为什么?”
“这能使你越来越漂亮。”
他以为这句话能讨得她的欢心,哪知这会她做为一个知识女性的成分超过了女人爱听恭维话的本性,十分敏感地问他:“那也就是说我以前不漂亮罗?”
他被咽得鼓着腮帮子顿了顿才解释说:“说越来越漂亮,并不等于说你以前不漂亮。”
她却似乎拿定主意要钻钻这个牛角尖:“可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说我以前不漂亮,脸上写着呢,不必狡辩。”
他心说:难道不是这样吗,难道非得要老子说真话你才罢休,妈的,女人就这德性,得寸就进尺。但他不打算再跟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否则自己准占不到什么便宜。就问她怎么跑到操场来了。她说:“今天进城经过荣湾镇电影院,我看见出了一张大海报,今晚上映一部香港电影,是你最喜欢的功夫片, 叫什么。。。。 什么什么,那名字我记不住,反正听起来像是很好看的样子,我买了两张票。”
“啊,香港功夫片!”他果然显得异常惊喜,他最喜欢的两种电影一是香港功夫片,二是那什么狗屁好莱坞的电影。“几点钟开映?”
“还早,7点半。”
他就马上站起身,去篮架上把挂在那的羊毛衫取下来,跟场上几个依然生龙活虎的球友招呼了一声,就和田玉蓉走了。那几个家伙就羡慕地看着他的背影,在背后发出一些古怪而别有深意的声音:“喂,哥们,悠着点。”
田玉蓉隐隐觉得他们的叫喊跟自己有关,可又拿不准,就问:“他们喊什么呀,叫谁悠着点,什么意思?”
他因已经下了决心要娶她为妻,说话便也没有了顾忌:“他们的意思是要我在你面前悠着点,可我在你面前一向都是很悠着的,我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还要这样说,难道要我在你面前做一个不折不扣的和尚他们才善罢甘休!”
她就扑哧笑了一下,说:“谁要你做和尚啦!”但她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顿时臊得脸上发起烧来,低着头不敢让他看。他却是非常得意,本还要挑逗挑逗她,见她一下变得这样严肃,就算了。他默默地想,爱情就像一艘航船,一旦看准了码头,就恨不得立刻靠上去。他知道,自己快要靠岸了。现在惟一的问题就是这个码头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迎接自己。他希望顺利一点,富于诗意一点。可根据以往对她的了解,他觉得好像这不大容易。他愉快的心情就很快被稀释了一部分。
回到家里,卢光中要洗冷水澡。田玉蓉非常惊讶,说你不怕感冒呀。卢光中的母亲抢着告诉她说这小子从高一开始年年冬天坚持洗冷水澡,每每给冻得牙齿直打架,却仍嘴硬说不冷。田玉蓉就故意惊叫着说:“噢,没想到你还这么勇敢,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卢光中就故意绷着脸说:“告诉你干什么,叫你跟我一起洗呀?”
母亲就打了他一巴掌:“没正经。”
洗过澡,家里的饭菜也都弄好了,就请田玉蓉上桌吃饭。一家人欢欢喜喜,有说有笑。饭罢卢光中和田玉蓉还在他房里听了一会音乐,然后就出来对母亲说我们去看电影。母亲觉得应该对田玉蓉有所表示才对,就拿了一只大红苹果往田玉蓉手上塞。田玉蓉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看着卢光中求救。卢光中也很烦母亲这套,说:“大冷的天您要她怎么吃,等会拉肚子您负责呀!”气得母亲又一巴掌扇在他脑袋上。
一日,卢光中在办公室伏案抄写公文,忽听有敲门声。他头也不抬地叫道:“进来。”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他仍不抬头。他知道如果是惹不起的领导来了,那是不会敲门的,而敲门的人自己都可以不必太在乎他。这个秘书他现在是越做越有滋味,越做有派头了。来人就说:“吓,到底是大秘书,连人都不看一眼!”卢光中这才抬头去看,原来是江风。他忙扔下手中的笔,热情地招呼他。对于一般的人,卢光中的确有一种想摆摆架子的欲望,但对于老同学,他还是愿意保持本色的。但凡同学之谊,一般都有这么特别。江风坐下后就急忙敬烟,两人互相问了问近况,江风说:“今天来不为别的,有事相求,你莫跟我打太极拳,一定要帮我。”
“看样子是怎么也推脱不掉啦!”
江风肯定地点点头说:“是这样。我出版了一本诗集,出版社给了我5百本, 要我自己推销。我已经推销了2百多本,就再销不动了。想来想去,只能来找你。 我相信你坐的这个位置应该能帮我销一部分。就这事,别说没办法、困难这一类话,我不喜欢听。”
“他娘的,校长也不敢这样跟老子说话!”
“校长算什么!”
“那我这个校长的秘书更算什么,恐怕在你看来连个屁都不算!”
江风就赔笑说:“你当然算个人物。之所以说校长不算什么,是因为他们都快过去了,而你却如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未来不可限量。”
“你少胡说八道,什么政治明星,我根本不懂政治,明星更谈不上。我简直不明白,你们这些搞文学的家伙怎么都是这种德性,你那破诗值几个钱,嗯,就不把全天下人放在眼里啦?”
“好好,反正我把你放在眼里,行了吧?”
“那也是有求于我才这样。”
“天地良心,平常不求于你的时候我对你可也是很尊敬的,这不是瞎说吧?行了,不开玩笑,怎么样,老同学,帮兄弟这个忙?”
“你要我上哪去帮你销这些诗集?”
“学生们中间呀,以你的影响力,替我吹一吹,肯定有学生愿意买的。当然,虽然是老同学,但我不要你白干,卖出一本,我给你提成百分之20,不少吧?”
“是一本什么诗集呀,你这么有把握?”
江风就从皮包里拿出他那本刚刚出版的诗《风露集》替给卢光中,说:“送给你。”
卢光中翻开第一页,就见上面已经写好了一行字:赠老同学兼好友卢光中,祝你仕途顺利,前程似锦。他再往下翻了翻,读了几行诗,根本读不懂,立刻就失去了兴趣,合起诗集说:“行呀老弟,你他娘还真的搞出一本诗集来了,我原以为你只是一只会扯着脖子打鸣但永远下不了蛋的公鸡呢,哪知不动声色就做上了诗人。这是出版社给你出的还是你自己出的?”
江风小声回答:“自己出的?”只有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这个狂妄的家伙才会流露那么一点羞愧或者说不自在的表情。
“能自己出一本,也不错了。你可是我们同学中第一个出书的人,不管怎么说还是可喜可贺。至于帮你推销嘛,我会跟你问一问的,但我不敢说有人会卖。”
“除非你敷衍我,不尽力。”
“不能这么说嘛老弟,你这又不是毛泽东选集。我虽然不懂文学,但多少知道一点情况,现在那些大诗人的作品好像都不走俏,你不过初出茅庐,就想有人买帐,我看不太现实。反正你放心罗,我肯定尽力,只不过先跟你打声招呼,别抱太大的希望。现如今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能抱太大的希望对不对?”
“行,有你这些话我就放心了。”
两人闲聊了很久,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江风便请卢光中去王家卫他们的店子吃饭。卢光中本想客气几句,江风却不容分说,拉着卢就走。出了办公大楼,正碰上田玉蓉。她说今天她妈炖了几斤猪蹄,请他去家吃。卢就为难的说江风请客,我已经答应他了。江风跟田玉蓉在中学也是同学,知道这两人正在谈恋爱,便干脆连田玉蓉一起请了,你家的猪蹄就留着晚上吃吧,中午先吃我的。田玉蓉不便强拗,只好跟他俩走。到了“来了是大爷”,王陆孙3人都在,正忙得不可开交。江风说:“吓,几个月没来, 你们这里就大变了样,看样子发了吧?”
王家卫说:“发什么发,凑合。”
卢光中碰了碰江风的手臂说:“你别跟他说这个,在这些小老板嘴里,你能听到的永远是亏本的叹息,而他暗地里却他娘早就金满箱银满箱了。”田玉蓉听了捏了他一把,小声道:“嘴巴干净点。”
王家卫说:“你不如干脆说金满山银满山得了。”
众人齐笑。江风就打开皮包,从里面拿出4本诗集,送给了王陆孙田。那3个老板大概现在觉得除了钱,没什么东西值得欢喜,拿着他的诗集看了看,全是满不在乎的神情,王家卫甚至说:“搞这种名堂做什么?”把江风气得恨不得拨腿就走。只有田玉蓉,还保持了少女时代的对文学的一些感觉,惊叫了起来,很崇拜地看了江风一眼,翻一翻书,又看江风一眼,如是再三。搞得卢光中忍不住说:“你这样看他干什么,像看怪物似的?”
她用惊奇的口气说:“没想到我们同学中还出了一个诗人!”
江风就略微有点激动地说:“还是女同学懂诗,还是女同学懂诗!”在那3 人脸上得到的失望总算在她这得到了补偿。
王家卫他们还算知趣,虽然对江风的诗集不感兴趣,毕竟这是江风的一个成就,做为同学似应有所表示,就说这餐饭不收钱了。江风问陆同和孙一夫能不能帮他推销几本书。他俩跟卢光中一个口气,都认为要学生掏钱买这种所谓的高雅文学著作不太容易,现在的大学生,有钱都花到女学生身上去了。
吃完饭,江风和卢光中分了手,回到宿舍睡了一觉,醒来已是下午3点半。 本来计划下午去听一个老师的课的,现在显然已经不行了。表面看他是醉酒睡过了头,其实他是根本不愿意去听课。他现在热动力教研室当老师,这个专业是父亲为他选择的,他对它毫无兴趣。有时想到自己4 年大学居然能强迫自己把这个枯燥无味的专业学下来,他觉得简直不可思议。这几年来他对得起父亲,他没有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愿,一直在做一个孝顺的儿子。但这毕竟对自己是不公平的,他以前就曾想过什么时候要把自己的人生航向扭转过来。现在出版了这本诗集,这个愿望就变得非常强烈了,因为已经具备了改变命运的条件。他早就认识了自己,这辈子只能与文学为伴,如果干别的,肯定一事无成,只有文学才能给自己一个辉煌的未来。他开始琢磨怎么从热动力教研室调到岳麓书院去。岳麓书院正在重建,那是一个文化圣殿,自己的归宿只能是那个地方。
他懒洋洋地出了门,去了教研室。教研室在科学馆内。这是一栋解放初期建造的楼房,构造很旧,外面是暗红色的,整个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他打小就对这栋楼房没有好感,现在更是从未有过的厌恶。他觉得单凭这种感觉自己就无论如何也要离开这。楼里的楼道全是铺的木地板,只要多几个人走,就会响起一阵战鼓般的声音,咚咚咚传到外面老远老远的地方。而当一个人走时,那零碎空洞的声音又似乎有点叫人毛骨悚然的味道。不知为什么,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有种进入了停尸房的感觉,呼吸都快停止了。教研室里门敞开着,里面却没有人。他在里面坐了一会,抽了一根烟,想等进来一个人,跟他聊几句。似乎现在他的心很不安宁,惟有聊上那么几句,才能把这不安宁感消除。事情就有这么怪,他越是盼着人来,越是没有人来。他还经常遭到捉弄,似乎有些响声是往这里来的,可每每临近房门就改变了方向。他痛恨这种情况,同时又很能理解,一个人但凡讨厌一个地方,那个地方也就肯定会讨厌你,捉弄你。人的灵魂和情绪很多时候跟四周的事物是相通的。
后来他不得不放弃了跟人闲聊的想法。正准备出去,他看见左边有张长条桌子上堆了一堆信纸。他想起自己的创作稿纸已快用完了,便走过去卷了10本信纸,怕人看见影响不好,就揣进了羽绒衣里面,双手交叉合抱于胸前,鬼鬼祟祟地出去了。他知道所有的老师都有过这样的行为,但他还是不想让人看见。有些事情,不在于它到底是不是有,而在于它是不是被人发现了,两者的性质其实是一样的,不同的是它们的形态,一个虚,一个实。一切利与害,都有这样的两面。求利自然是实好,但于害上,自然是趋虚的。
江风先回了一趟宿舍,放了信纸,再把昨晚准备的一份文学讲义又看了一遍,觉得很满意。然后他去食堂打饭,狼吞虎咽把饭吃完,用毛巾抹了抹油嘴,拿起茶杯一口喝干了里面的水,最后将讲义塞进皮包,就出门了。他没有马上去汽车站,而是信步往山中走去。春寒料峭的时节,可以看到许多光秃秃的树枝上已经长出一层新绿,就好像新生儿的绒毛,给人一种生涩的质感。岳麓山的又一个春天到来了。这样的春天,他已经历了不知多少,但似乎以往的哪一次也不如今年这次令他感慨良多。湘中平原上,位于长沙古城西面的这座秀美的小山实在是太让人着迷了。气蒸云梦泽,山色有无中,江流天地外,乾坤日夜浮;吞天地之神秀,吐万顷之芙蓉。在江风的眼里,山上的一片落叶,一根松针,一滴甘泉,一缕轻烟,都是诗,无形地写在山的魂灵里,然后再从它的万千气象中流泄出来,滋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