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剑天涯-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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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傻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想法子拉他们上来。”高声唤道:“邵大哥你等着,兄弟这就拉你上来。”解下腰带,自黑洞内垂下去。他的腰带不过数尺,显然什么也拉不到。
铁娘子啐道:“早知有今日,你一身应当围上十条腰带方够。真是蠢到了家。”转身问凤瑶道:“你这里可有长绳可缒他们上来?”
凤瑶应道:“我去取。”公孙二娘跟着她去取了绳子来,自洞口缒下。胡昌平、张裕和东方明三人拉住绳端往上拽。不多时,已缒了一人上来,公孙二娘性急,不待他上来,已伸手去洞内拉,却是一只柔软纤细的手。她怔了一怔,拉了上来一瞧,却见凌叶子一只衣袖遮面,绳子系在她纤腰之间。公孙二娘无暇顾及她,解开绳子又放下去。
凌叶子过了片刻方能勉强微睁双眼,适应洞外日光,双目犹自觉得微微刺痛,眼光白光微晃。放下衣袖,她盈盈衽裣一礼:“多谢诸位相救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
铁娘子微笑道:“妹子不必多礼。”东方明等三人拉着绳子,无法还礼,只朝她一笑,应了一声以示回答。
裘好上前亲热地拉住凌叶子的手,好奇的上下打量,笑道:“妹子生的真好看,我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姑娘家。”凌叶子脸飞红霞,羞涩地一笑,伸手拍打爬上来时身上沾惹的灰尘。
那边公孙二娘已将邵天冲拉了上来,一边拍打他身上的灰尘,一边道:“你可吓死我了,这些日子来,你是怎么过的?”
邵天冲见她眼圈微红,满面风尘,知她十分担心自己,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的,我这不是安好么?除了没自由之外,却也没吃什么苦头。”
“却也奇怪,这些人将你们关在此处,究竟为何?若说要杀你们罢,又未曾下手,,仿佛只是要你们失去自由而已。”
“是啊,我们也不明所以,这些日以来,他们从不跟我们说话,我们除了每日呆在窖底等候有人送饭,从未与任何人见过面,说过话。我与凌姑娘作过无数猜测,却始终猜想不透。他们也不为难我们,每日总有饭菜送来。”
公孙二娘这才注意到凌叶子,向她仔细瞧了一翻,神色疑惑:“这姑娘是谁?好生面善。”
“姐姐忘记我了,我是凌叶子,三年前我们在慕仁山庄一起玩来着。”凌叶子嫣然一笑,虽然在窖底呆了月余,久不见天日而面色微见苍白,笑起来仍是清俏无比。
公孙二娘怔愣出神,想起了三年前凌家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她心中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暗自滋生,不知缘何便有些不舒服起来。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原来是凌家的二小姐,三年不见,可陌生了。”径转头向邵天冲道:“这一月以来,你们可是怎么过的?就你们二人被困于窖内?”
凌叶子一片热忱,却遭公孙二娘冷淡相待,不由十分难堪,十指轻轻绞扭着衣衫下襟,偷眼瞧着邵天冲。
邵天冲微觉尴尬不安,岔开了话题道:“你们是如何救我们出来的?”
“说也巧合,若是无此怪事,我们冒失前来非但救你们不出,只怕自己尚会被困。”张裕答道,“我们一来就觉得这楼子里有些不对劲……”接着絮絮叨叨将醉花阴所遇一一告诉邵天冲。他素来话多,一说起来便事无巨细,不厌其烦地一大堆,只是言语十分紊乱,无甚条理,邵天冲听了半天才总算明白。
邵天冲皱眉道:“如此说来,我们真算是幸运,你们行事这般鲁莽,也不怕同落圈套。”转而向凤瑶道:“姑娘应当知道你们帮的人为何将我们擒来此处了?”
众人这才想起凤瑶在旁,七嘴八舌又开始盘问起她来。凤瑶给问得有些头晕,答道:“我亦不知姑苏分舵何以将你们擒来,只知这位凌姑娘才是他们的目标,而邵公子是适逢其会,顺手抓来的。这件事多半我们玉舵主清楚,她却未曾跟我说过。”
“吓,你别闪烁其辞,你身为飞斧帮香主,怎会什么都不知晓?”东方明恶狠狠地吓她。
凤瑶的脸白了一白,柔声细气地回答:“小女真的不知,决不敢欺瞒。人都交给你们了,又如何会在这一点上有所虚言?”她脸色十分诚恳,不似作伪。
“看她不像撒谎,再为难她亦是无用。”
“是啊,求诸位放小女离开,已是大恩,否则舵主回转,得知小女私放囚犯,只怕小女性命不保。”凤瑶泫然欲泣。
“你去罢。”邵天冲挥手道。
“喂,不行啊,怎能如此轻易放她走?就只她一个活口了,我们还未查明飞斧帮何以与凌姑娘一个女孩儿家为难呢。”
“算了,我看她当真不知,何况人家总算救我们一命,倘若她坚持不说我们被囚何处,过得几日我们怕也要饿死在窖中。”邵天冲既如此说,余人只得叽咕几声,任由凤瑶自行离开。
出得门去,见到尸横遍地,血流成河,邵天冲骇然无语。凌叶子尖叫一声,瑟缩地往邵天冲身边靠近,不由自主抓住他衣袖。公孙二娘目光投向凌叶子,微带怪异之色。凌叶子紧闭双目,长长睫毛轻轻闪动,脸色煞白。弱不胜衣的身段,几欲倒在邵天冲身上。
“是什么人干的?这般手段,真叫人——”邵天冲深深吸了口气,无以形容眼前的残酷情景。来时幽香去时血腥,一时真令人难以接受。
“要是能知道,只怕我们也没命了。”
众人摇头无语,悄然离开醉花阴。
玉人巷依旧繁华,衣香鬓影,纸醉金迷。完全无人得知醉花阴楼后的血案。
正文 第四章 血腥迭起
“我们还找不找飞斧帮的人?要不要查问清楚凌姑娘何以被飞斧帮所劫?”张裕问道。
“找?找到玉生香也擒不住她,还是罢了。”
凌叶子柔声道:“还是回姑苏吧,我们帮邵大哥查寻他身世。”
“多谢凌姑娘。”
“天冲哥哥,你被关了一月,定然气闷得紧,瓜州风光怡人,你不想四处先转转,透透气么?”
邵天冲想了一想,道:“你可知我现在最想要做什么?”
公孙二娘摇头。
“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洗澡。”邵天冲大声道。“全身臭得要死!连我自己都快受不了了!”
众人哈哈大笑。
“不如将你从瓜州渡口扔下去,保准你洗得十分干净。”
八人在瓜州留连几日,启程前往姑苏。
这日,在姑苏同里,诸人订下客栈,便向镇上太白居酒楼而去。凌叶子边走边向他们娓娓介绍同里石桥。听着她轻言细语,宛若和风,看着纵横交错的河汊水道,曲径幽深的小弄,众人均是神怡心旷。
踏上太白居的二楼,迎面便是黄梨花木镶嵌的大理石屏风,屏风上苍岭叠翠,云岚飘缈,典雅精致。
屏风后有人道:“唐李德裕曾作诗赞大理石‘蕴玉抱清晖,闲庭日潇洒。块然天地间,自是孤生者。’姑苏的大理石画处处可见,有一种五彩石质为大理石中极品,听说有一方地屏的自然纹理和色泽构成了一幅天然的“雨霁图”,左上方有一朦胧石晕,如云层中的月亮透散着淡淡的晕色。那块地屏产于滇南点苍山,其石面令人若置大理苍山之中,云遮月蔽,清风朗月。”说话之人的声音清亮透心,如同不掺杂质的冰下流泉。
“可真有这般的天然奇景,有机会倒要一观。”
转过屏风,已有一席人临窗而坐,谈论之声便出自那席。八人捡了一席坐下,立时有小二上来招呼点菜。
凌叶子微笑道:“到了姑苏,我当尽地主之谊,招待各位哥哥姐姐。”抬首对小二道:“来一碟松子枣泥饼,一碟八珍糕。蜜饯要糖佛手、白糖莲心、天香蜜枣、清水甘草梅皮。菜要松鼠桂鱼、碧螺虾仁、樱桃肉、雪花蟹斗、荷叶粉蒸肉,再来一个巴肺汤。别的你看着上几道,要你们楼里的特色菜肴。”
“不必这么多菜吧,凌姑娘。”邵天冲听得菜名从所未闻,微感不安。
凌叶子嫣然一笑道:“不过是几道寻常菜肴,苏州菜偏甜,不知诸位是否能习惯。倘若不惯,可叫厨子上几道别的。”
“就这样好了,凌姑娘点的菜自然都是好的。”连张裕都这般说,公孙二娘心中忽泛酸意。
一路上邵天冲和凌叶子神情亲热,非比寻常,联想到二人孤男寡女曾共处一窖月余,公孙二娘自然什么都明了于心,气苦难平。而凌叶子温和柔顺,谦谦有礼,招人怜爱,便是其余人,也都是十分喜欢她。她深知凌叶子出身名门,知书识礼,无论性情容貌,样样出众。相较之下,自己目不识丁,性情急躁,举止粗鲁,更不及她容光慑人。思念及此,公孙二娘倍感失落,自怜之意陡生。
小二上前接了菜单,上过茶水,众人闲来品茗之际,方有空打量临窗那席人。
席间是几个青年男女,样貌都是眉清目秀,但其中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一位白衣公子。他生得极为清朗隽秀,一张脸似有说不尽的风流,两道眉黑亮如雪刃,斜飞入鬓;清亮若秋水的双眸,顾盼间便自能摄人心魄;薄薄的嘴角微带着一丝略显轻佻的笑容,但这丝笑意倒更令人心醉,让人觉得这张脸不仅生得好,而且纵使出现在别人脸上会如何令人生厌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都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潇洒之态。
邵天冲等人注视着那白衣公子,心下均暗自赞叹。但觉他身边的那四男四女在他身边都如同芥子般微不足道,所有的容光都被他摄了去,连太白居楼畔的水色波影都黯然失色。邵天冲不禁微有自惭之感,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会生出如此心理。少年时他流落街头沦为乞丐,后来又在慕仁山庄充作小厮,但从来不曾在任何高贵俊雅的人面前觉得自卑,但那白衣公子似一尘不染的气息,恍如出世脱俗,令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庸俗平凡不堪,不自觉的便自惭起来。
张裕忍不住赞了一句:“好俊的人儿!”连一向洁身自好,自视颇高的铁娘子也跟着道:“我若年轻十岁,非为他神魂颠倒不可。唉,可惜我年轻时便没碰上这般标致人物。”
“碰上了又怎么样?人家怎么会看得中你?”胡昌平取笑道:“不如跟着我老胡将就过日子吧,半老徐娘,也只有我老胡勉强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笑纳了。”
“啐!”铁娘子骂道:“你这不知廉耻的家伙,想当年我铁娘子也是倾倒众生的人物,岂能与你这种蹩脚货色匹配!”
那一席人显然已经听到他们的议论,目光已向他们扫来。那白衣公子的目光居然也瞧了过来,并微微一笑。裘好登时魂儿飞上了天外,自作多情的抛了个媚眼,令那白衣公子身边的一个少女“哧”的一声笑了出来,那少女是那一行人中最年幼的一个,看来十七八岁,稚气未脱。
邵天冲这边的人反应各异,唯有公孙二娘自顾自地站了起来,一脚跷在板凳上,一脚独立着,一手叉腰,一手握着小二刚端上来酒壶不断向口中倒。公孙二娘喝酒的姿势是标准在倒,面前已放了五六把空酒壶,看来还是极不尽兴。她瞄也不瞄那席人一眼,在她眼中,除了邵天冲,天下男子都视若无物,众人注视那白衣公子,唯有她幽思暗生,宛如不见。她一边往口中倒酒,一边抑郁难平,一股烦闷悲凄之气充塞胸臆,直上心头。
“好酒量!”那白衣公子轻轻抚掌,淡淡地赞了一句。他的声音却也是说不出的好听,说不出的动人,听来就是先前上楼时听到的那清亮剔透的声音。他身边一个少女笑道:“野丫头罢了,有什么好酒量,如此喝法,不一会便倒下去了。”另一个少女鄙夷不屑地道:“如此举止粗鲁的村女,有什么可看?”言语之间充满轻视。
东方明的性子便如名号一般,霹雳火爆,一听此言,“砰”地一拍桌子跳了起来,大声吼道:“他奶奶的熊,咱们是粗鲁之人却又怎地?比你们这一干假斯文、娘娘腔的贼厮鸟要好得多!”
那言语无礼的少女脸色一白,眼中凶光一闪,颇为凌厉,手已向腰间伸去。邵天冲心中微微一惊,忙站起来作个揖道:“各位莫怪,我这位兄弟是个直性子之人,脾气火爆了些,却无冲撞之意,只是言语不当罢了。”转头埋怨道:“东方兄弟,你怎可出口伤人?”东方明心中极为不服,哼哼几声,嘀咕道:“是她先骂二娘,怎么只怪我出口伤人?”但他对邵天冲素来尊重,虽然心中仍有不满,但终于还是乖乖坐回位置,只能低声咕哝。
那白衣公子却似乎并不见气,淡淡道:“好说,好说。”挥了挥手,那少女伸入腰间暗器囊中的手缩了回去,恶狠狠的向他们瞪了一眼。
公孙二娘终于转过头去,仿佛这才察觉他们的争吵因自己而起。她素来脾气也十分不佳,但今日心情烦闷,一颗心起起落落尽在想邵天冲和凌叶子的事,反而无心理会别人,那少女先前所说的她一句也未曾放在心上。她漠然扫视了一下那席人,突然大喝了一声:“小二,拿酒来!要上好的!”这一声雷霆大喝将满酒店的人都吓了一跳,那小二急急地奔入地窖去搬了一只酒坛来,不声不响的往她面前一放,哧溜地跑开了,生恐这女煞星剁他一刀。
公孙二娘拍开酒坛的泥封,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酒,好香!”众人立时闻得酒香四溢,酒楼内四处飘香。邵天冲眉头深锁,道:“二娘,你莫再喝了,喝那么多,瞧你自己已变成酒鬼了。”公孙二娘头也不抬,冷冷答:“酒鬼便酒鬼,你哪知这杯中之物乐趣无穷,整日有酒相伴,神仙换我也不做。”她心中其实十分悲苦,哪有心情去细品酒味,再好的美酒,她也只如白开水一般倒下肚去。她举起酒坛,仰面便倒,只倒得酒水淋淋漓漓洒满了一身,一坛子好酒倒有一半是便宜了她的衣衫。
凌叶子秀眉微蹙,轻声言道:“公孙姐姐,你小心伤了自己身子!”公孙二娘闻言越发不快,心中想:“你哪是关心我,只是怕我丑态百出伤了你们面子,让人瞧见你这千金大小姐与我这等粗鲁俗人一席有损身份。你越是不让我喝,我越是要喝。”手中倒的更加快了,转眼一坛酒便一干二净。她重重一放坛子,喝道:“再来一坛!”
那店小二见她如此喝法,不免心疼好酒,微迟疑间看见她腰间别的一把无鞘刀,不由激伶伶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