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剑天涯-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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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店小二见她如此喝法,不免心疼好酒,微迟疑间看见她腰间别的一把无鞘刀,不由激伶伶打了个寒战,慌不迭跑去搬酒了。那酒楼中人何曾见过如此酒量奇佳的女子?不由都投以好奇的目光,见她生得俊秀,却偏生举止粗鲁,腰间那把无鞘刀寒光微泛,都捉弄不透她是什么来路,倒似是什么江洋大盗,绿林匪首之类,再看他们这席人奇形怪状,有丑有俊,十分古怪,均不敢再多瞧。东方明见众人目光闪烁,又想发火,但看看邵天冲,终于忍住。
那店小二搬了一坛子酒来,一搁下,立刻一溜烟跑开了,跑的比刚才还快。公孙二娘摇摇头,喃喃道:“可惜没人陪我喝酒。”拍开泥封又向口中倒酒。邵天冲素知她嗜酒,而且酒量甚宏,这都是自公孙正那儿学来的,但像今天这般狂饮,却还是从所未见,虽知反常,却也不知究里,只得皱眉道:“二娘,你一个姑娘家,怎不知收敛些?你不见人人都在看你么?”
公孙二娘此时酒意已有七分,终于有些无法遏制自己的情绪,将酒坛一摔,怒道:“收敛个屁!人人都在看我么?我瞧瞧谁在看,谁敢看!瞧我不把他眼珠子挖下来!”双目四顾,目光到处,人人低头,生恐被挖出眼珠子。她扫视一圈,发现只有那白衣公子凝目而睇,笑意盎然,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公孙二娘呆了一呆,喝道:“你没听见我说的话么?不怕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那白衣公子悠然道:“在下也嫌这双眼珠子生了碍事,姑娘若喜欢,不妨取了去。”公孙二娘斜睨片刻,放下跷着的脚,慢慢向那白衣公子走去。邵天冲微生担忧之意,虽知她武功不弱,并不在自己之下,却也怕她酒后生事,伤及无辜。再者对方一桌人看上去似乎都身怀武功,尤其那白衣公子不知深浅,他不愿多生事,站起身去拉公孙二娘:“二娘,别胡闹了,快回来。”公孙二娘不理,用力一摔,甩开他的手,走到那白衣公子面前,问道:“你瞧着我干么?你没听清我说的话么?”
那白衣公子微笑道:“我秋渐浓素来看瞧谁便瞧谁,从没问过为什么。”这时众人方知他的名字叫秋渐浓。张裕喃喃道:“秋渐浓,秋渐浓,这名字好生熟悉。”只是他一向糊涂得厉害,连隔夜的事往往也忘得十分干净,如何想得起这名字?铁娘子和胡昌平都来自关外,对中原人物更是陌生,其余人和公孙二娘一样,都是初涉江湖,从未听过秋渐浓的名号。也幸好他们不知,倘若知道,只怕都不免出手。
公孙二娘怒道:“偏偏不能瞧我!”陡然骈指一戳,一招双龙戏珠拂向他双目。她本意并非要毁人双目,只是酒意上涌,令得性子反常。但酒醉终有三分醒,这一招也只是虚招,打算点到即止,吓唬吓唬他而已。她手指离他眼皮只有半寸,他居然纹丝不动,双眼眨也不眨,仍盯着公孙二娘的脸。公孙二娘停了手,本想再进一些,但又怕吓坏了他,他乱动之下反而误伤。公孙二娘奇怪的看看他,见他面无惧色,心中生出几分敬佩之意,翘起拇指道:“好胆色!”
秋渐浓笑道:“你怎不说好色胆?”话音犹未落,他的手已经扣住公孙二娘的手腕,,手腕一转,轻轻一带,公孙二娘已坐倒在他双腿上。谁也没看清他如何出手,连公孙二娘自己也不知变故如何发生,发觉时秋渐浓那张俊脸已近在咫尺,她唯一的反应就是反手一记耳光,清脆玲珑的击在秋渐浓脸上。打完之后,她才一呆,那一耳光只是她自然生出的反应,完全没料到能打中,而秋渐浓竟也毫不闪避,任由她打了一记耳光。以他闪电般抓住公孙二娘手腕,将她抱在怀中的身手来看,虽然他离公孙二娘不过咫尺,却绝对有余刃避开,是以公孙二娘看着他雪白的面颊立时多出五条指印,不免怔忡发呆。他却似若无其事一般,摸摸脸,笑道:“好痛!”手上陡然加劲,公孙二娘只觉手腕如同被烙红的铁圈箍住一般,痛彻心骨,全身如同蚁噬,一会如入洪炉,一会如堕冰窖,这份痛苦实非常人可以忍受。但她咬着牙,昂然对视,神色间毫不示弱。
这一变故来得极快,从公孙二娘出手,到她打秋渐浓一记耳光,都不过发生在倾刻之间,,谁也来不及阻止,甚至连看都未及看清楚。邵天冲等人霍然立起,向那席人怒目而视,秋渐浓身边的四男四女也蓄势待发,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气氛凝肃。酒楼中其他客人见势不妙,悄悄地结了账都不声不响的离开了酒楼,酒楼老板和小二吓得躲在后堂,不敢出来多事。
秋渐浓见公孙二娘面不改色,心下也不由暗暗称奇。他以一种特殊的分筋错骨手法拿人脉门,向来所受之人无不痛得涕泪俱下,哀号求饶,可今日这少女却一脸倔强之色,丝毫不现哀告求饶之意,甚至哭喊痛楚之色也无。那种奇痛越来越深入骨髓,在公孙二娘眼中,秋渐浓那张微带笑意的脸已变得如恶魔一般可怕,手腕有一种似乎已然断了,却又未曾真断的感觉,痛楚由手臂传向全身,周身渐渐发麻,如同针刺。她渐渐忍受不了这种痛楚,眼前已经发黑,只得紧紧的咬着下唇,狠狠瞪着秋渐浓。在她眼中,那张脸由近渐远,又同远及近,渐渐模糊不清。汗水顺着额头而下,只有一股过人的意志苦苦支撑着她。
秋渐浓仍握着公孙二娘的手腕,公孙二娘坐在他膝上,二人相视而看。邵天冲等人背对公孙二娘,无法看见她脸上有何表情,只见秋渐浓一直笑意未减,从姿态来看,倒似乎是一对调情的男女。双方的人都僵持不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东方明耐不住性子,已叫了起来:“公孙二娘,你他妈的在玩什么花样?坐在那兔儿爷腿上快活得紧么?老子瞧得气闷,快给我回来!”公孙二娘现在正在水深火热之中,连回答的力气也没有了,以她平素的性子,早已回骂过去,但现在如何能开口?那几名青年男女却已按捺不住,纷纷叱骂道:“你这丑八怪嘴巴放干净些,什么兔儿爷?”要在平日,他们早已动起手来,但今日没有主人示意,他们却不敢轻易乱动。秋渐浓素来待他们严厉苛酷,擅作主张者身受之苦,生不如死。
裘好笑道:“公孙大妹子,你可风流快活,姐姐我却等得不耐烦了,你还不快快回来?”她和东方明最粗心大意,竟看不出公孙二娘受制于人,以为她自己不愿回来。公孙二娘正要昏过去之际,忽然觉得手腕一松,痛楚全消。这彻骨之痛,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便似什么也未发生过一样,她呆得一呆,只觉全身发软,一时站不起身,低头一看,被握过的右手腕上一圈青紫乌黑,她用左手托着右手手腕,一双明眸狠狠地扫向秋渐浓。她的眼睛不算很大,但黑白尤其分明,清澄如水,睫毛忽闪,白起人来别有一股风情。
秋渐浓看着觉得十分有趣,眼前美人在抱,焉有不一亲芳泽之理?伸手一揽她的纤腰,顺势在她脸上亲吻一下,哈哈一笑,道:“好香!”他身边那些随从似乎看惯了他这般举动,丝毫不以为异。邵天冲等人脸现怒色,又待出手。
公孙二娘怒极,一口痰呸地向他吐去,秋渐浓侧脸闪开,笑道:“何必这么凶呢?你也不算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能得我亲一下理当觉得荣幸才对,想求我一亲芳泽的美人不知有多少,你还不识好歹……”听他言下之意,被他轻薄了一番还理应觉得与有荣焉才对。
公孙二娘愤怒已极,头一低,冷不防在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秋渐浓冷不丁的肩上一痛,“哎哟”了一声。公孙二娘见他眉头一皱吃痛的模样,一时间便忘了自己刚才所受的痛苦与屈辱,“格”地一声笑出来,又狡黠又得意地看着他。
秋渐浓不由一呆,想不到这女子如此胡搅蛮缠,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竟能动用到牙齿作武器,哪里有半分美女风范?他却不知公孙二娘出身市井,乞丐混混那些打架撒泼,手抓牙咬的一套原本最是拿手。
这时公孙二娘自觉已能动弹,一跃而起,逃回座中。她胆子虽大,却也不敢再逗留在秋渐浓身边了。
裘好笑道:“公孙妹子,你可真有福气,要是我被他亲一下,死也愿意。”凌叶子面上一红,她是大家闺秀,生性腼腆,听不得这等粗俗言语,低声轻斥:“裘姐儿,不要胡言乱语。”公孙二娘抚摸一下面颊,发现兀自滚烫,骂道:“十三点,你这么喜欢,自己干么不送上去让他亲一下?”裘好笑道:“我倒是乐意,只怕人家不愿意呢。”
邵天冲阴郁着脸,沉声道:“别说疯话了,咱们走。”扔下一锭银子,当先走出店门,头也不回。他心中着实盛怒,但看见秋渐浓的出手,自知远非其敌,况且他身边还有一群武功不弱的随从,即便想讨回公道,也绝无可能。何况公孙二娘也并没有怎么吃亏,虽然被轻薄了一下,却也打了对方一记耳光,咬了人家一口。再者在他心中,公孙二娘向来泼辣豪迈,性格与男子无异,也不觉得格外丢人,只要人没事便万事大吉了,他也不想多生事端。
众人见他离开,均跟着走了出去,唯有公孙二娘抚着面颊,半晌不动。她怔怔片刻,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眼中突然滚下泪珠来,沿着白嫩的面颊滑落。她头一低,终于也走出店门去。
除了秋渐浓和他手下随从,并无其他人看见公孙二娘的眼泪。她的眼泪如同晶亮剔透的珍珠,轻盈摔碎在桌上,慢慢地化开,渗入桌面,她的心也随之摔得粉碎。
“公子爷,要不要追?”秋渐浓手下一名青年男子问。秋渐浓摇了摇头,不知怎地,心头升起一股惘然之感。
公孙二娘边走边想:“他就这么走了,倘若换作凌姑娘受辱,他明知不敌,无论如何也要讨回个公道,哪怕送死也绝不会就此离开。”想到此处,她心中的伤痛远甚于身受的苦楚和羞辱。
“想不到那么漂亮的公子哥儿竟然是个轻薄之人。”张裕边摇头边说。
“那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罢。”铁娘子心中也觉公孙二娘未曾真心反抗。公孙二娘原是他们这群人中功夫最好的一个,如何会轻易受制于人?何况当时二人对视良久,看上去便如公孙二娘心甘情愿一般。东方明一句话未说,只是狠狠“呸”了一口,也不知是何用意。
公孙二娘听得他们的说话,心中迷迷惘惘,也不加辩驳,暗想:“你们爱怎么想便怎么想好了,反正都是我该死,自找的。”
胡昌平见她面色不对,打断铁娘子的话道:“闭上你的乌鸦嘴,不说话你要死啊?”铁娘子翻了个白眼,正想回敬他几句,转头看见公孙二娘失魂落魄般的走在最后,脸色苍白,不由得怔了怔,将嘴边的话吞了进去。
一行人于是走得格外安静,与平日大不相同。原本他们八人大多十分多嘴,都是爱饶舌争吵之人,一路上总是话语不断,从未像今日这般安静过。回到客栈,邵天冲一语未发的进屋便关上房门。
凌叶子和公孙二娘同屋,一起走进房间。公孙二娘走进去,看上去有点木然往凳上一坐,面上无甚表情。凌叶子见她神情怪异,侧头看了又看,轻声道:“公孙姐姐,你怎么了?”公孙二娘不答。凌叶子又道:“公孙姐姐,你是不是听了他们的话,心中见气?其实你应该知道,他们都是有口无心的人,并无恶意,尤姐姐和东方大哥性子直爽,说话随便,裘姐儿又没什么心眼,言语间也许有让你不快之处,你可莫见怪。”公孙二娘仍是不理,索性站起来,走到床沿,倒头便躺下去,将棉被一拉,从脚蒙到头,给她来了个不理不睬。
凌叶子一愕,不由得十分窘迫,她甚少受人如此冷遇,自不免难堪,加之原是好心劝慰,反倒变得自己得罪了公孙二娘一般,不由得心生委屈之意,鼻子一酸,要待哭出来,却终于忍住,奔出了客房去。
凌叶子来到邵天冲房门口,伸手敲门,只听得邵天冲在屋内问:“是谁?”听到邵天冲的声音,她更是忍不住,呜地一声便哭出声来。
邵天冲听得呜咽之声,吃了一惊,立即打开房门,见是凌叶子,将她扶进屋去,关上了屋门,吃惊地问道:“凌姑娘,谁招惹你了?怎么这般伤心?”
凌叶子亟想趴在他肩头失声痛哭一番,但想到左右房间住着东方明等人,便极力克制自己,坐到桌边,伏着桌子低声呜咽不止。邵天冲看着心疼,扶着她的肩柔声低语:“怎么了?到底是谁欺负你了?是不是那帮家伙出言不逊?我去骂他们。”
凌叶子摇摇头。邵天冲心中更为纳闷,问道:“究竟为何?这里并无他人,你直言告诉我便是。”凌叶子呜咽了一阵,抬起泪痕满面的脸,抽抽噎噎道:“我本是想劝慰公孙姐姐来着,谁知她非但不领情,反而视我若敌一般。不理不睬也就罢了,还用被子蒙上头,显然是不愿听我说话。可是我自问并无得罪她之处,究竟何处招惹了她,我也不知,为何她要这般讨厌我?”
邵天冲见她泪眼婆娑,楚楚可怜,心中十分怜惜,伸手替她拭去脸上泪水,叹道:“她的脾气原本不好,绝非针对你而生气。这几日她一直郁郁寡欢,要不然便是暴躁易怒,我也不知是谁得罪了她。你不必多虑,过几日她自然就好了,你性情温柔,待人和善,又怎么可能开罪她,不可再胡思乱想,平白地让自己难过。”
凌叶子睁大眼看着他,问道:“是真的么?”她眼中泪水未干,仍在眼眶中转动,却已不再往下流。其实她听得邵天冲几句柔声宽慰之言,心中便已舒适了一大段,至于公孙二娘究竟是否生她气之事,已然并不重要。邵天冲微微一笑:“我怎会骗你?乖,擦干泪水,哭得像花猫一样便不美丽了。”凌叶子扑哧一笑,笑靥犹如百花齐放般灿烂,直看得邵天冲心旖神荡。
次日,众人结了客栈的账,继续前行,不多久,已踏入姑苏的繁华地界。在邵天冲的想象之中,梅林巷当是一个梅花环绕之处,可是在他们沿途所经之处,并无大片梅林。
邵天冲等人四处打听寻找。这日来到一处小镇,镇上拱桥甚众,桥下流水清清,住着诸多水上人家。一打听之下,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