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剑天涯-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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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掌门,不妨再多考虑一下如何?”成信微笑道。
“不用考虑了,一吭,关门送客。”韦不平断然地道。若不是这数百乘铁骑逼在门下,他尚不会如此不客气的逐客,但这数百骑人,却激得他怒气填膺。他毕竟身为一代宗师,不平门在江湖中声名堪与少林武当三足鼎立,如何肯受人威胁?
成信面色顿然变了。他原以为委婉说到现在,韦不平口气并未坚拒,多半是有商议余地,孰料转眼翻脸,毫无转寰余地,让他面子上极挂不住。他收拾一贯的巨贾作风,冷着面道:“韦掌门既如此不客气,那成某也只好得罪了!”
韦不平长啸一声,声震山林,飞斧帮人众闻之色变。片刻,不平门众弟子飞速赶至,立于山门前。不平门号称八百门人,纵无八百,六七百人亦是有的。以韦不平创派至今只区区数十年,原不会有这许多门人弟子,但不平门前身是名动江湖的申家堡,堡主去世后,所有门人弟子归韦不平接管,始创立如今的不平门。
成信缓缓道:“既如此,那只好得罪了。”他说的甚慢,然而动手却不慢。挥手之间,飞斧帮众人呐喊而上,不平门弟子拔剑相迎,一时声撼山河,干戈起于须臾之间。刀光剑影如雪,在明亮的日头下泛起连天白光,辉同日月。呐喊如怒涛,鲜血如星雨,均为生死作无情的鉴证。
这一战逞混乱之势,转眼死伤者众,然而绝无罢手趋势。韦不平与成信呈僵持之局,韦不平稍战上风,而成信仍未露败象。两人均面色凝重,打点十万分精神对敌。而甄怀元与邵天冲之战,却是邵天冲落于下风,而且败势将露。甄怀元虽日前被秋渐浓所伤,但只属外伤,接骨之后好得倒是极快,内力丝毫未损。但见他衣袍鼓荡,袖风如铁,邵天冲的剑尖刺于衣衫,竟无法穿透,难怪他有铁衣秀士之称。他面上带着笑,一手持长剑,一手以袖为盾,招数端的怪异。
厮杀之声丝毫不见减弱,剑雨腥风间,每一朵血花在刀剑上盛开,都令人心旖摇摇,难以宁定。
嵩山脚下,一片危象。
远处传来杂乱脚步与人声,风中听声辩别,至少又有数百人向不平门赶过来。双方均变了颜色。这群人来历虽不明,但这些人无论是任何一方的,便注定了另一方必败。双方原是势均力敌,难以罢手之局,岂还能容人插手?而每一方却都以为,来的必是对方的臂助。
黄衫的人影渐近,每一人光头僧袍,手持戒棍,竟是少林僧众。不平门与少林数里之遥,这一战已惊动少林,罗汉堂首座闻空和尚率了二百多少林弟子前来。少林与不平门素来交好,这一来已摆明立场。
成信脸上一片灰暗颜色,激战间提气大喝:“且住手!”飞斧帮众人便住了手,纷纷后退。然而不平门弟子不闻掌门号令,仍是杀红了眼,提剑急攻,眼见又要交战。
韦不平见成信有罢手之势,亦喝了一声:“罢手!”
不平门弟子这才渐渐退下,双方终于渐渐偃旗息鼓,退往不平门山门为地界的两边。
闻空和尚不疾不徐地走上前,向双方都合什一礼:“敝寺方丈听闻不平门与飞斧帮在嵩山脚下大动干戈,有违武林同道和睦共处之道,特命小僧前来调解。”他说话谦和淡泊,虽年岁不过四十,却颇有佛门高僧气象。
成信与韦不平均还了一礼,成信笑道:“只是砌磋武艺,不料惊动少林高僧,扰了大师们清修,实有违成某本愿。”心中却骂:“死贼秃,分明是来帮韦不平的,说的好听,却道是来调解。”
韦不平则道:“劳动大师前来调解,韦某甚不敢当。蒙大师好意,韦某自当罢手,不致令大师为难。”言下之意,我既已罢手,成信若再动手,便是飞斧帮理亏,少林势不能袖手旁观。
成信却是个识时务之人,见此声势,知道今日无论如何是攻不下不平门了。嵩山上尚有嵩山剑派,三派原本同一鼻孔出气,倘再战引来嵩山剑派助阵,那只怕要有来无回了。他整理衣衫,神定气闲地道:“既然少林高僧前来调解,韦掌门又愿意罢手,成某决不敢再僭越,就此告辞,他日定当再度拜访。”后一句不免令人心惊。他带领飞斧帮剩余众人,扶持着受伤帮众,翻身上马,拱手拜别,仍是一番客气模样。
飞斧帮数百骑马渐去得远了,剩下不平门前横尸遍地,暗赤色血迹渗入泥地,一派凄惨景象。飞斧帮诸人离去时,竟连同帮众人的尸首也遗弃不顾,其凉薄可见一斑。韦不平深为叹息,见众弟子抬着受伤和战亡的弟子渐渐离去,心中极是悲愤。他收拾心情,走上前道:“多谢闻空大师相助,否则今日只怕要血洗不平门。”
闻空宣一声佛号,道:“照此情形,飞斧帮中人情淡薄,实则令人心冷。而成二当家完全罔顾帮众性命,何以还能令这许多人为之效命?”
韦不平道:“飞斧帮背景复杂,日后容韦某慢慢道来。这些人雷厉风行,手段血腥,所作所为令人发指。然而帮众泯不畏死,着实难以对付。”
闻空点头道:“看来不平门大劫仍难避过,倘有需少林相助之处,只需知会一声,小僧定当赶来。”
韦不平再三谢过,心中却想:“少林能来相助实在是意外之喜,然而此事相关皇权争霸,却不能将少林牵扯在内。否则少林千年古刹,数千寺僧,势必受我牵连。”
花解语与秋渐浓分手后,凌氏夫妇被送往不平门,只余柳拭尘一人将她带到一所废旧巨宅。宅内阴森,蛛网罗结,两人踏着倾倒的门板来到院内天井。柳试尘拉开天井间一方地砖,露出一个地窖,说道:“花姑娘,我们且先在此住上几日,等候他们回转。”
花解语四下张望,问道:“此处安全么?”
“只要你老实呆在地窖之内,自然不会有人找到。”
柳试尘当先走进地窖,花解语只得跟了下去。两人进了地窖,一股霉腐之味扑鼻而来,花解语掩鼻皱眉。柳拭尘点燃四壁油灯,将地窖口石板拉上,见她这般模样,笑道:“花姑娘过惯锦衣玉食的日子,怕在这窖底呆得不惯。”地窖内只有两垛干草堆,几只空坛,看来无法在此久居。
花解语道:“也没什么过得惯过不惯,只是这里什么都没有,难不成我们饿死在这里?”
柳拭尘道:“我一会去买些粮食衣物,花姑娘你切不可离开此地,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可出这地窖。”
花解语看着她收拾一下离去,忽然心生不安:“倘若这丫头出卖了我,却怎么办?”转念又道:“最多亦不过一个死字,却也吓不坏人。”这般想着,便即心安,倚在干草垛上,竟渐渐睡去。
不多时,头顶石板声响,花解语一惊而醒,却是柳拭尘捧着大包小包物事下来。除了干粮清水,还背了一床薄薄棉被。柳拭尘将东西一一放下,花解语帮她收拾干净,问道:“我们要在此候多久?”
柳拭尘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既来之,且安之,这里安全清净,总比在外好些。却不知公子和宋大哥他们如何了。”她翘首望着,上方却只有黑黑一片窖顶。
她们每日只有半夜方能将地窖石板掀起,透些新鲜空气。花解语从窖口向上数着满天星辰,觉得此生从未如此宁静。夜静谧,清辉相映玉臂,她轻抚着双肩,似想要驱散肩头夜凉,心头那人却渐渐浮上来。为了自由,她放弃了追求那段虚无缥缈的情,或许那原本不属于她,永远也不会属于她,如今有这般机会可以斩断那镜花水月的牵挂,换来她一生的自由,有何不可?但为何她竟还要心痛?
柳拭尘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美丽凄清的侧影,不由叹道:“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花解语看她一眼,道:“你一个小丫头,也懂我的心思?”
柳拭尘道:“我虽不懂,但也看出你在思念一个人。”
花解语轻叹:“我没在思念谁,我也不敢思念。一个出身风尘的女子,能有何奢望?”寂寂中,一夜风露至天明。
第五日,地窖上方响起尖利声音。花解语闻声色变,快步登上地窖石阶,却被柳拭尘一把拉住:“你要去哪?”
“这是三爷的报讯声。”
“什么三爷?你们飞斧帮的三当家么?”
花解语轻轻点头:“每位当家的都有一种旗花火箭,响声不同,一旦燃了旗花火箭报讯,必说明有急事召集附近帮众赶来相助。”
“那个三爷,就是你夜夜思念的人?”
花解语不语,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不许去,他们骗你的,定是要引你上钩。”
花解语摇头道:“不会的,三爷不会骗我,这是他的响箭声,若不是他有难,决不会发出响箭呼救。”她甩开柳拭尘的手,向上又走几步。
柳拭尘抱着她双腿,怒道:“我说不许去!他不会骗你人家会,你怎地不听我话?再说你们三当家武功超卓,怎会需要你帮忙?”
花解语道:“我一定要去,倘若三爷有何闪失,我还要什么自由?还要什么生命?”她指如兰花,切向柳拭尘的脉门。柳拭尘不得已手一松,她已推开地窖石板,纵身上
跃。任柳拭尘在下面大叫,她仍是不理,裙裾飘拂,穿出古宅去。
宅前一片空地,三名青衣人环伺当前。花解语面色一变:“果然是骗我!”
中间一名青衣人道:“花舵主,得罪了。”
另一名青衣人道:“帮主料你走不远,命人在开封城内四处燃放响箭,花舵主果真是有情有义,终究还是来了!”
花解语道:“劳动三大舵主齐出手,小女子面子好大。”她袖底彩带齐飞,如粉蝶穿花,锦蛇游走。三名青衣人拔刀欺上,两人截向彩带,一人近身攻上。这三人同为飞斧帮舵主,武功原本与花解语在伯仲之间,三人齐上,花解语自然败象立呈,危 3ǔωω。cōm险笈笈。数招间彩带断开,面前刀光霍霍,疲于应付。
柳拭尘原躲在宅内观看,见她吃紧,不得已拔剑而上,出手相助。她身手原不及花解语,但花解语的武功路数为对方所熟知,而她剑法奇幻,攻其不意,一时倒解了花解语之围。
一名青衣人沉声道:“钱舵主,你去对付那丫头,我们得快些将她解决了。”
“说的是。”一名青衣人刷的一刀隔在花、柳二女之间,将柳拭尘剑尖带动,渐渐迫得她离开花解语。柳拭尘强攻不下,偷眼瞥花解语的情势,心下甚急。不留意间,险险中刀,只得打点精神全力以付。
花解语的彩带再断一截,她十指翻飞,如抱琵琶,身姿依然袅娜,步伐却渐趋散乱,气息愈发断续重浊。
“可惜呀!”一名青衣人惋然叹息。一刀被她手掌隔开后,另一刀却迎面而上。花解语方自隔开一刀、挡开一掌,一人双手,再绝无可能伸出第三只手掌。而那刀疾劈下来,快于她的身形。
“住——手!”一声暴喝如雷霆千均,一道灰影疾射如电。两名青衣人终于住了手,提刀退于一旁。
灰衣人影刹那间电射至花解语的面前,只见得一道血线自她眉心齐整向下,弧度优美得如同一道胭脂痕,她长长睫毛似微微颤动了一下,眼中款款的情丝,嘴角娓娓的言语,刹那间寂灭于天地。恍如一朵盛开的罂粟,将所有风情集于那一刻,绽放得如此璀璨、如此绚烂。血光骤然自那一线迸裂,艳光四射地溅了卫渡天一身,他一任血凝聚成珠,自他面上滑落。
花解语带着温香的柔软躯体极缓地倾向后,双眸仍似凝视苍穹,发出控诉。轻盈身躯如一片彩翼飘落,在卫渡天的手中停留,他手臂环绕之势阻了她身躯后坠之势,她就维持着仰面的身姿,作别那晴空如洗,白云如织。
“滚。”卫渡天说了一个字。
两名持刀青衣人连同与柳拭尘对敌的青衣人同收刀,狼狈不堪地离去。柳拭尘亦不再追击,扑上前来。
“我叫你们滚,不是走。”卫渡天道。
三人愕然。不待他再言语,已有一人和衣倒地,滚了起来。另二人效法他一语不发地滚开。
“为什么你不杀了他们?”柳拭尘怒意直上眉梢,全然不顾身上刀伤正血流如注。
卫渡天不语,将花解语的身躯缓缓放下,脱下身上外衣,轻轻覆盖她的身体,一直盖到她的下颏。微蹙的眉俏、尖削的下颏仍残存着俏丽,有人说这般面容的女子薄命。不知是恰巧,还是谶语,总之她便应了这言。
一剑一剑挖起的土落在身侧,柳拭尘不由自主跟着他挖起来。卫渡天沉默得如同咆哮前的远山,体内潜藏着一股随时暴发的山洪。土坑一点一点变深,刚好可容纳花解语娇巧的身子。花解语静卧于其中,任由一抔一抔黄土将她掩盖。
“京洛风流绝代人,因何风絮落溪津?笼鞋浅出鸦头袜,知是凌波缥缈身。 红乍笑,绿长嚬,与谁同度可怜春?鸳鸯独宿何曾惯,化作西楼一缕云。”
一抔黄土尽掩风流,昔日红颜总将凋零,唯有香如故。
“若不是你们家公子逼她去救凌韫夫妇,她又怎会死?”卫渡天寒声道。
“你说什么?我家公子是想要救她出火坑,真正害死她的人是你自己,分明就是你们飞斧帮的人四处燃放你的旗花火箭,引诱她出来,她为了你才会被杀,是你,都是你害死了她!”柳拭尘愤愤地道。
“那旗花火箭是帮主命人四处燃放的,并非我所愿。我得知此事后已尽力赶来,谁知还是……”思及这一点,他心中便一痛,毕竟花解语之死皆是因他而起。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们飞斧帮的人残忍暴戾,阴险狠毒,说的话也不知有几分可信。”
卫渡天朝她怒目而视,却瞥见她斗鸡一般的神情。稚气未脱的瓜子脸上,修长柳眉倒竖着,红润鲜亮的脸蛋仿佛初熟的苹果,令人有咬一口的冲动。两人狠狠地对视良久,卫渡天便泄了气,心道:“我跟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吵什么?再怎么吵解语也不会活转过来了,她终是走了。我要她自重,她果然便活给我看了,为了这点儿尊严与自由,她连生命都可放弃,走得还有何遗憾?其实我应该从她的神情中看出,死对她而言,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我走了,死蛮子!”柳拭尘的声音将卫渡天从沉思中击醒,他转过头去,微愕然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