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剑天涯-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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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渐浓道:“只怕你抛的这砖引不出玉,反倒变成了残砖断瓦。”他侧身避开那一剑,手指向剑身拂去。这一招甚是大胆,邵天冲心想:“你自己送上门来,那好得很呐。”横过剑锋便向他的手指削了过去。但秋渐浓的手指在剑锋上一弹而过,却震得他虎口生疼,险些儿长剑脱手飞出,他这才觉得自己过于大意。
秋渐浓笑道:“邵大侠最近果然长进许多,难怪说话也如此响亮。”
邵天冲闷声不响地只管出招,心想:“我虽打不过他,我出手之时韦掌门他们却能清楚看见他的出手,一会儿对敌时便多几分把握。”他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将雷音剑法使得泼风也似,招招自保为主。他的皓阳心经已有几分火候,那雷音剑法自他手中施展开来,也隐隐有风雷之意,他将十成功力运于剑锋,那剑芒便如闪电划过,带起雷霆霹雳的气势。
秋渐浓却不急于进攻,只是边战边闪,注意观察他的剑招。旁人只见一道白影穿梭于雷鸣电闪之间,如清流一般无孔不入,脚下步子如踏虚空,走得煞是好看。
看了一会,韦不平心道:“如此打法,几时才能结束?秋渐浓分明是在观他剑路,待他剑招使老,一击便退。天冲的意思多半是想让我们看清秋渐浓的出手,可如今只能看见他步履缥缈,身形奇快,却看不见他一招一式。”
邵天冲也是与韦不平一般的想法,心下已暗暗焦躁起来。一套雷音剑法堪堪使完,他换了一套舞柳剑法。这套舞柳剑法在女子使来原本十分妖娆好看,身姿宛若柳枝轻舒,然而邵天冲使来未免不甚合适。秋渐浓见这套剑法是公孙二娘使过的,便无甚兴趣,长笑了一声,衣袖一舒,覆盖在那长剑上。一时那剑便如飞虫陷入了蛛网,柔韧之力紧扣剑身,邵天冲急抽一下,未能抽回长剑,便见秋渐浓的手指到了他眼皮底下。他心头一凉,却觉秋渐浓的手指自他眼皮半寸处滑下,一掠而过。他陡然地头向后仰,接着倒跃丈余,呆在当地。秋渐浓并未追击,站在离他不远处,笑吟吟地负手而立。
邵天冲摸了一下面颊,脸上仿佛还停留着秋渐浓指尖的余温,令他不寒而栗。只要那时再进寸许,他的眼睛就永远无法看见了。
韦不平正想上前,人群中已有人站了出来,喝道:“跟这种邪魔外道讲什么江湖道义?凡是跟他有仇的一块儿上!”也不知是谁呐喊一声,便有许多声音附和起来,接着至少有数十人便一涌而上,形成一堵人墙,剩下的便是些自恃身份不肯群殴的。
邵天冲被推得退到一边,见这些人竟摆出一副以众凌寡的架势,不由生出几分鄙夷之意,心想:“纵然秋渐浓的行为令人发指,这些人也同样令人不齿。”
那些人冲到离秋渐浓丈许处便立定,竟无人敢再向前。
秋渐浓笑了一下,道:“怎么都不过来了?”
前排几人的竟向后退了几步,余人也跟着后退。当先一人咬咬牙,喝道:“妈的,还怕了他不成?”率先将刀舞成一团亮银色向前冲去。只要一人行动,便有人跟着动起来,顿时五六十人均拔了兵刃又向前冲去。
秋渐浓身形掠起,霎时间漫天皆是白衣如雪,他的手掌自袖底推出,便幻出无数掌影,那一掌便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众人,那一道人墙之前滚滚而来的是一波接一波的无形之气,仿若飓风下的大海叠起千层浪,气撼五岳。众人均觉被一股沛莫能御的力量击得向后倒去,同时面前尘砂大作,眼耳口鼻均灌入大量灰土砂石。那道人墙便扑通扑通地纷纷倒下,只剩最后一排数人不停后退,方踉跄稳住身形。
掌影收时,飓风亦止,秋渐浓的衣衫仍是纤尘不染的洁净,只是好整以闲地掸了一下衣袖。
数百人寒鸦般寂静,竟无人再向前走一步。
韦不平、法渡方丈与陆易鼎对视了一眼。细观群殴而上的那些人,多半是一些名门正派的弟子或二三流的角色,但这结果却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预料的。以一人之力逼退数十人,这一掌确能令天下震惊,无怪乎再也无人敢撄其锋。这一掌比当年他在剑峰上那一声长啸更能慑人心魄。
法渡方丈迈上一步,平平静静地合什道:“秋施主有礼,老衲方外之人,本不应插手俗事,但惠净师太与我佛门一脉,如今无辜被害,老衲只想替她讨个明白。”
“在下已经说得很明白。”秋渐浓对法渡方丈倒似颇为客气,自称也改为在下。
法渡方丈凝视他的双瞳,秋渐浓也回望过去。两人对视良久,均一语未发。
“这两人斗鸡么?”人群中又开始轻语骚动。
“别胡说。”
法渡方丈在秋渐浓清澄见底的目光中见到自己的倒影,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年轻人断不会说谎。”不知如何,他便轻易信了秋渐浓的话,缓缓道:“施主,老衲仍想领教一招,希望点到即止。”他说得十分清楚明白,只是“领教一招”而已,而且还希望“点到即止”,听来便似向人示弱一般。群雄心中均诧异万分,有人便低声道:“莫非方丈上了年纪,竟然惧怕他?”
“一招能领教出什么来?纵能分出个高下,也不能立决生死。”
韦不平却想:“方丈果然是佛门高僧,禅定修为极深。他心怀慈悲,想必生了爱才之念,不愿伤了秋渐浓,只是怕对方未必怀着仁厚之心。”他深知法渡方丈精研佛法,心中甚少俗世妄念,近十年来从不与人动手,皆因已无人可令他出手,今日出场,必是对方有足令他动手的资格。
“禅师请。”秋渐浓亦合什一礼,他不称大师,也不称方丈,却称法渡为禅师,那是正宗佛门的称谓,而非江湖称谓了。
法渡方丈满是皱纹的面上居然露出一丝难得笑意,慢慢走上前来。每一步都轻慢得好似在数蚂蚁,但每一脚下去,便是一个深深足印。
秋渐浓站着纹丝不动,脸上笑意尽敛,面相竟有几分宝光流转,隐约带着极圣洁庄严之意。法渡方丈一掌合什,一掌平推向前,也是极为缓慢,但看了他脚下足迹,却无人再发不敬之言。
秋渐浓待那掌将至二人之间,方一掌迎上。他这一掌发起突然,与法渡方丈的缓慢恰成对比。双掌相交,群雄本拟会震出地动山摇之势,孰料只是平平一掌相贴,静而无声,甚至连击掌之声也无。这一掌相交只在须臾之间,然而却僵持了半柱香时分。群雄渐渐明白,二人却是对起掌力来了,那是以内力相拼,生死俄倾之事。
韦不平与陆易鼎的面色渐渐沉重起来,心中均感不安。而更焦急的却是法通与闻空,他们一个是法渡方丈的师弟,一个是法渡方丈的嫡传弟子,见方丈与人比拼内力,而且呈僵持之势,自然难免担忧。通常这样的比拼内力,都是以两败俱伤而告终,除非双方内力差之甚远,否则纵令胜的一方也是惨胜。
“承蒙禅师手下留情,一招已过。”秋渐浓忽地开口。
法渡方丈闻言心内剧震。他已觉得气息渐渐难以为继,而对方居然还平静地开口说话。此时他便觉得对方掌心内力含而未吐,留有余地,于是吁一口气,两人同时撤掌后退。法渡方丈又盯着秋渐浓看了良久,缓缓道:“可惜!”
秋渐浓淡然一笑,道:“不可惜。”
法渡方丈点点头,道:“施主若静修禅定,他日无可限量。”
秋渐浓道:“在下的授业恩师亦是佛门高僧,是以在下对出家人总是敬重一些。不过恩师坐化前曾言道,在下这一生,有一个字始终堪不破。”他就此住了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黯然之色。
法渡方丈就此不语,退往一旁。陆易鼎吸一口凉气,向韦不平看了一眼,心道:“连法渡方丈都只不过是持平之势,我便不用上前自取其辱了。”他瞥向韦不平那一眼,言下之意便是看你的了。
韦不平仍是素日的随和面色,走上前道:“韦某也想领教一下秋公子高招。”
秋渐浓问道:“比剑还是比掌?”他对韦不平的恭敬之意却是平平,但这句话却是毫无轻视之意。倘若对付寻常敌手,他根本无须相询,因为绝对用不到兵刃。
韦不平道:“秋公子的掌力韦某方才已经见识过了,只想领教一下公子的剑招。”
秋渐浓道:“我没带着,还请哪位借用一下。”
韦不平一怔,微一皱眉。邵天冲将剑抛了过去,道:“我的剑借你一用。”
秋渐浓接过那长剑,把玩了一下,脱了剑鞘扔在一旁,笑道:“将就着舞两下罢了。”言语间甚是不恭。
韦不平却也不生气,拔剑道:“请。”两人的剑同时刺出,韦不平的剑招沉稳老辣,秋渐浓的剑招却轻灵如水,两柄剑身不时相交,发出叮叮的清脆之声,甚为好听。然而双剑翻滚斗了数十回合,便如同门过招一般,虽然快捷得令人眼花缭乱,却未见一人有败象。韦不平手中长剑渐渐快了起来,以他的年龄与秋渐浓斗快原属不智,但他竟愈来愈快,剑光逐渐快到无与伦比,甚至屏息凝神也无法看清他的剑招指向何方。而秋渐浓的剑势虽未改变速度,却似变得沉重起来。他给韦不平一轮快攻,一时找不着对方破绽,便只能在剑上加劲,以内力催动剑招,以气破剑。
“秋渐浓!”忽一声清脆的喝声响了起来,声音虽然不是格外响,但却如一鞭抽在秋渐浓的心上。他手上长剑一抖,给韦不平的剑身压住。他无心恋战,将所有力道运于剑上,奋力一振长剑,双剑同时脱手而出,只是韦不平那剑给从中震断,而他所使长剑却完好无损。
若说刚才与法渡方丈那一场看不出胜败,那一场便明显是韦不平输了。长剑给人震为两截,对于他一代宗师的身份来说,可称掉价之至。他脸色微变了变,心内震惊犹在此之上。但以他身份既已败落,便不能再上,只能退往一旁。
人群中一个少女衣袂翩然,提着剑缓步走上前,却是一脸的阴翳之色。
秋渐浓便似痴了一般,怔怔地瞧着她。
公孙二娘看着他这样款款深情的目光,心中陡然被利刃划过,便有鲜血淋漓的感觉。她问道:“是你杀了张裕?”
“我没有。”秋渐浓怔了一下,清醒过来。
“你还骗我?张裕身上的剑伤不说,惠净师太身上的剑伤明明就是你的剑法所致,难道琴棋书画有这么好的身好可以一剑刺杀师太?”
秋渐浓道:“那你认定是我杀的?”
“我想听你说实话。”
“我无话可说了。”
公孙二娘咬着下唇,眼中一抹恨意还带着秀气的余韵。她冷冷道:“那你便替他偿命好了!”手中离情剑出鞘,在火红夕阳下亮得映了血光一般,有不饮人血誓不还鞘的感觉。
秋渐浓手中无剑,便一直后退,退到几无可退时,他才倏地伸出二指,夹住剑刃,剑刃便在他胸前数寸。他以一种痛楚的声调问:“你还恨我?”
“是,你杀了张裕,我要杀了你为他报仇。”
“那么撇开这件事呢?”
公孙二娘仍咬了咬下唇,道:“我曾经一度对你改观,以为你良知未泯,可是我错了。一个人的本性是不可能改变的,一头豺狼,他的本性永远就是豺狼,若有人指望狼突然变成一只羊,那只能让自己变成东郭先生。”
秋渐浓道:“我只想知道,一直以来你都未能消除对我的恨意么?”
公孙二娘的脸由苍白转为潮红,潮红再渐褪至无血色,她低声道:“是,我恨你,恨你杀了我的朋友,恨你对我所做过的一切,恨你毁了我的一生。”她以一种咬碎牙齿的声音说着,眼中燃烧着一团夕阳般的凄艳颜色。“我说过,我一定要杀了你。”
她眼中的颜色令他的心往下沉,沉入无边寒冷的深渊。“我也说过,如果你真是这么恨我,一定要杀了我,迟早你会如愿以偿。”他的手指陡然一松,离情剑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奔腾着刺进他胸口。离情剑果然是柄天下无双的利刃,轻盈无声地便透胸而过,甚至未闻声息便见到了血光。
秋渐浓仍是痴痴地看着她,一步一步地后退,离情剑从他体内缓缓抽出,一寸一寸地退出去。直至剑身完全退出他体内时,血便涌泉似地喷洒了公孙二娘一身。那一瞬,他的心便似碎成无数尘嚣,又似被一种绞扭的钝痛绞成一股股地,那种怎么也无法摆脱的痛令他全身抽搐。
她却觉得那一剑的声息如同天崩地裂一般,一种尖锐的刺痛洞穿了她的心,那痛意便有形有质般的寸断着她,让她有被凌迟的感觉。
“你满意了?”他轻声问,脸上竟在此时泛出一丝笑意来,且渐渐扩散,笑得笼着些儿薄薄的暮色,竟不知是悲凉还是自嘲。他眼中刹那间闪过的,有凄酸、有痛楚、有绝望。而最终是绝望的神色占据了她整个眼幕,她看着他带着那让她震颤一生的目光离去,手中依然是握着离情剑直直地指向前方,剑身上的鲜血一滴滴落于尘土。
他居然是平稳地走了两步,回身又说了一句话:“我真的没有杀张裕。”然后再回转身去。他转过身去之前,她能清晰看见他眼角滑落的晶莹的东西。白衣如烟一般消失于眼帘,而眼泪却刷地掉了下来。
正文 第十八章 周超之死
竟没一个人敢上前阻拦,又或许是觉得不屑阻拦这样一个濒死的人。这样的结局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却未如期地引发众人的狂喜与雀跃,而是静默、再静默。
“公孙姐姐!”第一个奔上前的居然是凌叶子。她赶到之际倒正是时候,公孙二娘正掩着心口身子软软地向地上蹲去,便被她一把扶住了,而且几乎是整个身体都压在她身上。“公孙姐姐,你怎么了?”凌叶子骇然地叫,那绝不比死人好看的面色确实令她害怕。
公孙二娘闭上了眼,说不出一个字,手中的离情剑终于坠地。邵天冲抢上前,捡起离情剑,为它的锋利寒气震慑了一下,那剑上的杀意许是因饮了人血已消退殆尽。
于是便有大群的人随之涌上来,嘘长问短,然而得不到任何回应。
“居然轻易被一个姑娘刺了一剑,看来也是徒具虚名,先前不过虚张声势罢了。”事后诸葛亮总是不乏其人。
“公孙姑娘真是剑法通神,武功盖世……女中豪杰……”另一派腴词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