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尘音-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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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念尘音
作者:沙簌
【起】 夏日和风
序章
光葵十九年。
许多父母会为子女准备很久很久以后的人生,让他们学外语,考各种各样的等级,或者学钢琴,学画画,学跳舞,忙这忙那,为他们准备上大学的学费……
但是他们在倾注心血与希望的同时,却忽略了一个事实。
不是每个孩子都可以长大,不是每个孩子都能成年,不是每个孩子都可以活到上大学的时候。
不是每个孩子都可以。
不是每个孩子都愿意。
他们可能会中途退出。
我就是那个中途退出的人。
从盆栽后知道的另一个世界
你骂我没用也好,懦弱也好,没良心也好,不负责任,胆小也好……我可以承认,那的确是一部分事实。但一个人在绝望之中是不会在乎那么多的,他会想很多,但是大概是想得太多了,他不会在乎那么多。
只要想到自己可以卸下所有的重担,永远地忘记世间的所有烦心事,求得永恒的安宁,他们就不会再去想别人,再去考虑其他的事了,他们再也不会再也用不着在乎了。
当我站在大学校区最高的那栋实验大楼顶层往下望时,我仿佛看到了在我面前平铺开来的灰暗的一生。不要问我是怎么通过戒备森严的门禁潜入实验大楼的,也许当一个人丧失心神而甚至不能称其为人的时候,是根本就无法让其他的人看见的。
我只要向前跨越一步,就可以永远不再聆听那喧嚣的尘音,我回忆那无数个令人绝望的片段,几乎没有多少值得怀念的瞬间,但我毕竟还有留恋,我还是在这尘世上白走了一趟啊,我,白走了。
你到底要不要退缩嘛!绝望的人很喜 欢'炫。书。网'激将自己,你是想解脱,还是想回到原来的那种生活中去啊?!
不——!
于是我走向了前方那条没有路也不能回头的路。
我承认,当我停留在清冷的空中那短暂的几个瞬间里,我的确想到了我的家人。他们会怎么样呢?他们会悲伤,会绝望,会生不如死,会想念我,吗?
我提醒自己,是你把他们推进了那样的境地。在某个时刻里,我的确对他们产生了一点点内疚,但哪怕是一点点的内疚,也在倏忽之间无影无踪。我说,反正你都死了,还操心那么多干什么啊?那些东西,你可以不要再管了吗?
不用操心了,死了,什么都结束了,放松一点吧,飞翔吧。
飞翔吧。
我发现我这辈子做出的所有重大决定,几乎全是错的。
从那里一跃而下,面对着那冰冷仿佛蜷曲在孤独的怀抱里的躯体,有谁知道她还有多少梦想,还有多少事情没有实现,有谁还知道她究竟曾拥有过一个怎样的世界。
每一个人的离去,总有一个世界失落了崩坏了,有多少不为人注意的故事,再也无法寻回。
关于死后的世界,我真的一点也不了解。我猜,真正活在这世界上的人是没有几个会了解的吧,而人,也只有在死后,才会领会,才会留恋生时的美好。
我真是太傻,太幼稚,太天真。
我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飘飘荡荡,从各个不同的视角观察着我平时熟视无睹的世界。我在楼上站了大半夜,现在更觉得浑身凉透,是因为我变成了鬼魂的原因吗?然而这种冰凉是我从来都没有驱散过的啊。
我穿过东西指向的林荫大道,向渐露曙光的东边走去,空气微凉分外舒爽,我突然之间觉得很轻松,自从我深陷自己为自己铸造的牢笼,我就再也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我莫名其妙地就哭了。
死可以让人如释重负,可是想到我不会再参与这个大千世界,不会再长大,不知为何竟感到无比惆怅——我已经拒绝了拥有未来与希望的权利……
再也不能陪伴着朝阳升起,热血沸腾。
再也不能仰望着浮云过去,心潮澎湃。
观察活人让我嫉妒,我也不愿似局外人般继续游荡在这里,停止在时间之外。难道我永远只能停留在这里,看着我的同学们结伴长大,各奔东西。
我很难受,不论生前死后,那种难受的感觉一直没有离开过我,本以为我在世间无以为继一无所有,然而死后,我却发现我失去了更多。
一种很奇 怪{炫;书;网的感觉告诉我,有人在暗中窥视着我。我浑身不自在,我往旁边望望,离下课还有几分钟,荆涯市国际联合大学附属中学高中部的走廊上并没有什么人在走动,我又望进教室,除了那些无知无觉再也看不见听不见我的同学,我没有看见任何人。然而那种怪异的感觉临近了,步步紧逼。我说不出这直觉从何而来,也许是本能察觉到的而已。
不安。
“……哈!”一团白影从教师办公室的墙壁里冲出来,蓦地高叫。
我本能地“啊”了一声,往旁边躲避,这才发现我躲不开,我的右手被那团影子牢牢地抓住,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个半透明的人影……这是什么?!
若在平时有人冲我这么喊肯定是想要吓唬我,可是今天……这无疑是最成功的一次……
我慌张地拼命往回抽手,同时一边惊恐地大叫,以前读过的恐怖小 说'炫&书&网'里的情景在这一刻全部涌入我的脑海,我不由自主地想象起被吃人鬼怪拖进墙里的情景——
“救命啊!!”我放声惨叫,声音尖利得没法控制,过了一秒钟我才想起这样根本没人能听得到,又过了一秒钟我才想起我已经死去——
下课的铃声骤然响起,我的“啊”声和铃声混在一起,一决雄雌——
“别叫别叫!”白影劈手过来捂住我的嘴,语气听起来比我还要慌张,“求你了!我本来已经迟到了,你可别再喊得让我被人发现!”
那白影冲劲过猛,几乎一下子把我摁倒在水泥地里。我的头重重地砸在地上,疼得我泪水涟涟,偏偏白影的手还紧紧地压在我脸上,迫使我吞下了正要爆发的呻吟。
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本能地拼命挣扎,但被十分牢固地按在地上,几乎只是在左右摇头,这时我才看清这团白影其实是一个几乎和我同龄的男孩,剪着凌乱的短发,穿着牛仔裤和衬衫,除了他是光着脚以外,其余都和普通的男孩没什么两样。我愈加纳闷,不知不觉间停止了挣扎,一时间我们四目相对。
他看着我尴尬地笑了笑,用有些羞涩的声音说道:“嗯……拜托……千万不要再叫了,我怕把别的渡导引来,那样我就会被发现第一次执行任务就搞得这么糟,那就死定了!”
他小声说,松开我的脸,抓着我的手,把我一把从地上扯了起来。
“你说的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还有你是谁啊,不是也死了吧?”我一连声问,挺恼火地。但他没有回答,而是拉着我躲到一盆散尾葵后。
“这么说吧,随你信不信,”他咽了口唾沫,鬼鬼祟祟地向四周望望,又别过脸紧张兮兮地对我说,“我是冥界的执事,负责引渡亡灵,我们这类人被称作渡导,今天本来应该在你一死就出现的,但是我搞错了导师告诉我的时间地点,使你在这里乱逛了半个上午……”
他语速极快地说,“解释得够清楚了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我们现在赶快回冥界吧,在这里被人发现就不得了了!”
“‘回’冥界?”这种说法怎么听都觉得别扭,“哎!我在跟你说话!”那自称是渡导的人四下张望,盯着过往的老师和学生挨个打量,同时在散尾葵后躲得更加严实,我此刻不由得怀疑我的死亡是眼前这家伙的一手怂恿和策划,“你不是还想再杀一个人吧?”
“不是!”渡导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似的,几乎跳了起来,“我这辈子从来没杀过人!通常都是人们自己杀了自己,我只负责引渡就行了!”
“你在胡扯些什么呀!”我一着急脱口而出,本来我不想用这么冲的口气对别人说话,可是只要我一茫然无措,就会难以控制地拼命说蠢话,这也是我为什么日子这么难过的原因之一。
果然,渡导吃惊地眨眨眼,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还有啊!你能不能不要躲在这玩意儿后面?”我扯了扯散尾葵的叶子,带动了整棵树诡异地哗啦啦抖动。渡导大吃一惊,忙一把抓住我的手低呼:“戢锐,别扯!会给人发现的!”
渡导原本已经抓着我一只手,现在为了阻止我又抓住了我另一只手,这样一来,我们两个就手拉着手,把那科植物围在了中间。我来不及反应,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你的名字,三个月前就已经上了思仲导师的档案安排,简而言之,就是生死簿。”渡导“哎呀”了一声,向我这边挤过来一些,“啊呀——啊呀!那是青葵督道呀!给她发现就完了!”
渡导慌里慌张地彻底挤过了我这边来,这下子,若这些从我们身边不停经过的人能看得见我们的话,定然会看到一幅滑稽的景象:我们握着一只手挤在墙角,靠在一起,另一双手向前伸出,绕开被圈在中间的植物,看上去像是双人舞跳了一半,突然被定住了一样,并且这两个人的表情也颇不对劲:一个迷惑不解,一个惊慌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有错别字什么的一定要告诉我啊!
交界领域
“思仲导师是谁呀,还有青葵督道?我没看见呀?在哪?”我在一群色彩鲜艳的活人(好吧,我承认我找不到别的恰到好处的形容词了。)中间竭力寻找像我们这样有着半透明灰蒙蒙的身影的人,期待看到渡导口中那些让他慌张不安的神秘人物。可惜,目光所及之处与我平时所见的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一个音乐老师从我们躲藏的拐角处走过,嘴里哼着一首外国民谣,手里打着拍子。几个高一男生大汗淋漓满脸通红,手里拿着价格不菲的高级羽毛球拍,一看就知道刚上完体育课,高声谈笑着走过去,只言片语飞进我的耳朵:“……你刚才那一招,像跳芭蕾舞一样!……”其中一个笑着用球拍打了另一个的头,渐行渐远了。一个中等身高,大概有一米六几的女生穿着化学实验室里的白大褂,端着一个装满试管和烧杯的塑料筐从三号化学实验室走出,然后进到一号实验室,接着她又空着手从门口出现了,沉稳地向我们这边走来。
看着她的脚步我有些眼熟,片刻之后才忆起这女生曾和我一起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打过工。我冲她打招呼:“嗨!苏青葵!”
过后才想起来我已经死了,她根本就不可能看见我……这真是让人沮丧!
不料,她竟转过脸来。
原先我以为那一定是巧合,不料当她的目光直直地望进我的瞳孔,带着一点吃惊的表情微微地张嘴望着我俩时,我再也不能装作肯定她看不见我了。
“啊!!”渡导在我右边痛苦地呻吟一声,压低声音冲我恼道:“冤大头!你没事干叫她干什么?!”渡导似乎在因为什么事气急败坏,又不好发作,看他的样子几乎要想打人了。
——那么凶干什么……
“我忘了我死了……”我向他解释道,还以为他是被我的白痴举动气到,但我实在是不明白,我这个不经大脑的举动再怎么不经大脑,至于把他弄成这样一副表情吗,“不过反正她也不会看见我们吧?”我向渡导征询意见,理所当然地等着他否定的回答。
一种淡淡的惆怅袭上我心——我以后再也不会和哪个活人有机会接触了……
“才不是呢!笨蛋!”他小声嘶嘶地说,看样子快要崩溃了,“你还不如要了我的命……”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我小小声问。
渡导费了很大劲才忍住不大叫起来,他把声音尽可能地压到最低,但是那个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还是呼呼地像刮大风一样,“那是我们惯用的修辞手法!”
“……青葵督道!”渡导半闭着眼,一幅要死的样子。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脸都给吓白了,还突然之间那么响亮地向苏青葵大叫一声。我望向苏青葵,顿时吃惊得不能呼吸(如果我还能够的话)。只见她四下瞥瞥没人,走到我们身边放慢脚步,假装仍然目视前方,实际上却在用余光望着我们。
“你好,陌念,你怎么在这儿?戢锐,实验大楼下警方封锁的现场是你弄的?学校封锁消息了,不过我还是会知道的啊!”她笑着说道,嘴唇却几乎没有动,仅仅把脚步放慢到刚才的三分之一,若无其事地掠过我们身边。她没有再看着我们,而是目视前方,继续说道:“你们两个抱着棵树干嘛?陌念,你们没毛病吧,啊?”
她竟然看到了我们?!
我为她的反应方式惊得目瞪口呆,世界上还真的有见鬼天赋的人么!!
渡导,大概名叫苏青葵说的“陌念”,趁苏青葵不能看着他,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松开我们举在散尾葵前的手,用左手扯着我一把哗啦啦地将我从墙角的树后拔了出来,一边拽着我向前飞奔,赶上若无其事的苏青葵,“当然没毛病,青葵督道,我们……我们只是……”
“他只是想要躲什么‘思仲导师’和‘青葵督道’而已……”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哎呀完了,苏青葵,陌念不正是称她为‘青葵督道’的吗!
“躲我和思仲?为什么?”苏青葵问,语气颇为吃惊,但整句话却说得那么轻松流畅,一点也不像我这般磕磕巴巴,我的天,她怎么会这么熟悉,熟悉得如此平常,好像这本来就是她词语储备的一部分……还有……还有……她能看见我们,还这么镇定自若,她究竟是什么人啊,还有,这世界是怎么了?!
而且渡导和督道到底是什么呀?
“呃……呃……”陌念结结巴巴,面红耳赤,又在苏青葵背后瞪了我一眼,“我……那个……”
苏青葵终于忍不住稍稍一扭头,看向落后半步跟在她后边的我俩。
“我怕被骂……”陌念嗫嚅着。
苏青葵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