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尘音-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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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过来我就咬你！”青葵一脸稚嫩的凶恶，朝对方扬起巴掌。见对方被她吓住，青葵瞪了对方一眼继续走开，末了又撂下一句：“你倒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是我不行！我可不像你，你会害我给学校抓住！我什么都不会！”
“我也什么都不会的！”女孩委屈地小声道。
青葵实在是气不过，一跺脚，飞跑起来：“不可能！你别想再骗我！”
远远地，思仲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这两个十岁孩子的争吵。
不久前的一个周末，青葵无视校规，半夜擅自溜出宿舍，在教学楼内漫无目的地游荡。住校的其他同学都已经睡了，唯独她还像鬼魅一般地四处游荡。一片阒黑的校园与白天截然不同，让人完全无法将之与白天那挤满幼童的喧闹联系在一起。高大的植物在几层楼上未息的廊灯的惨白色光芒照射下影影绰绰，灭蚊灯更是在草坪深处发出幽暗的诡异紫光……四下里只有寂寂的虫鸣，半个人影都没有，甚至，连青葵也看不到一个人……没有人，没有亡灵。
青葵从来没有在夜游时被抓住过，她沉迷于这暗夜隐秘的自由。
那时，青葵遇见了这个女孩。也许是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什么共同之处，青葵欣喜地接纳了这个伙伴，在潜意识中把对方当作了同伴。于她，这可是少有的事。
此后，青葵更频繁地在晚上出去，暗暗希望在夜游时更多地遇见她。常常，两人结伴游荡，教室、天台、停车场……走过一扇扇紧闭的门，穿过一条条无人的走廊……然后，没有交换名字，没有告别，两人各自分开，回到自己来的地方。
她们叫对方“喂”，然后相视而笑。
只是，有一天，在青葵正面碰上她之前，看到她在跟一位老爷爷说话。这本来没有什么，寄宿学校中，家长来看望孩子很正常，但青葵毕竟不是普通人，只一眼，青葵便看得清清楚楚。
青葵怒了。即使不是欺骗，她也不喜 欢＇炫。书。网＇隐瞒。但她很安静，她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悄无声息地离开那里。
此后几天，青葵不再夜游。思仲两次来访，察觉到青葵的异样，询问她，却只得到她简单的一句“不想说”。思仲于是不再追问，只是默默地伸手安慰地抱了抱她。青葵倚着导师，闷闷不语。
青葵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再去见这个女孩，便又一次不期然地与她碰见。只是，这一次，当青葵若无其事地对她喊“喂”时，对方一不小心脱口而出：“青葵！怎么好几天都见不到你？！”
女孩立即自知失语。青葵无法让自己假装没有注意到对方脸上慌乱的表情。
“因为你要想方设法瞒住我，太辛苦了。”十岁的青葵有一种沉静的冷酷，“现在，我不来了，你也用不着再费劲了。”
对方结巴起来，青葵歪了歪头，盯着女孩。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你也是这里的学生呢。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实话呢。”压根不是问句，青葵一点不关心对方会有什么回答。
“说、说什么实话？”女孩还想装傻，青葵冷哼一声。
“即使你不对我显身，我也能看见你们。”青葵冷冷地说，“你连实体化都会，还说你什么都不会？！——你连我叫什么名字都知道！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不是……”对方急急地想辩解，却被青葵打断。
“以后我不会再跟你说话了。”青葵漠然道，转身便走。
扎羊角辫的女孩喊起来：“你别走嘛，别走嘛，青葵！”
“哎呀！”青葵刹不住步子，一头撞在思仲身上，不由得抓住他的衣角，发出一声带着愤怒哭腔的喊叫：“导师……！”
“凡姑。”思仲搂了搂面前的小孩子，又抬眼望了望不远处那一脸惊惶的女孩。那女孩吓得动弹不得，惊慌失措，只剩一双大大的眼睛还盯着思仲。
“嗯……你不是君熙吗？稼岳的孙女啊。”思仲温和道，女孩怯怯地点了点头。
“君熙，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思仲渡导，是小督道的老师。”
“我、我知道……”君熙战战兢兢地说。
青葵完全没有听进他们两个的对话，只是挣扎扭动着想从思仲身边跑开。但这很不容易，因为思仲坚决地把她牢牢抱住了。
“是你爷爷让你来找青葵玩的吗？”
君熙不知道该怎么撒谎，只得害怕地点头。
“那，凡姑，你又怎么了？”思仲低下头去问青葵。
青葵一脸不快：“她一开始对我说她是我们学校的同学，她还知道实体化！”
“凡姑，她不说，你难道就不能看出来吗？”思仲严肃地看着青葵的眼睛。青葵无言以对，只是，眼中那种不服的光芒更盛了。
“我爷爷说，青葵不喜 欢＇炫。书。网＇搭理我们，不假装是活人，青葵不会和我玩的……”君熙可怜兮兮地说。
“你怎么就知道？！”青葵生气地叫嚷起来，虽然她知道君熙的爷爷是对的。可她又怎么会承认呢？
“等等，凡姑，你先安静。”思仲道，青葵只好恼火地闭嘴服从。
这种害怕实在是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君熙突然哇地大哭起来。思仲连忙上前安抚，见势不妙，思仲对青葵说了声“等我回来”，匆匆忙忙将君熙带回下界。
“为什么……”青葵话还没有说完，思仲就已经带着君熙消失不见，小青葵不平，气急败坏地一跺脚，“哼！”
思仲返回现世的时候，到处都找不到青葵，不免有些困惑，突然之间灵光一现，想起刚才他对青葵说“等我回来”，青葵现在不会还在学校教学楼的那个天井里等吧？
等到他去的时候，发现青葵居然真的猫着腰躲在几丛灌木后面，大吃一惊。
“凡姑，你怎么还在这里！”思仲惊讶地说，青葵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抱着膝盖：“谁说‘等我回来’的？！我不等的话，不是又要给你骂！才不要。”她怒道，又连打了几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要是我在这里感冒了，都是你的错！”
“好啦好啦……”思仲笑着把她拉起来，“真感冒了我就带你去下界——”
“我不要！”青葵连忙跳开，在黑暗之中差点撞到身边一座伟人石像。
“你看你！”思仲训斥道，及时将青葵拉回来，“别再闹出什么乱子来了。”
“你什么意思！”青葵甩开他的手，“你还在说之前那个骗子的事情对不对！那又不是我的错！是她先瞒着我的！”
思仲摇了摇头，“小凡，不要管君熙叫骗子。”
青葵嘟着嘴。
“小凡，下界的执事里面，和你们同龄的人是很少的，君熙想找个伴玩玩也很正常的呀……”
“那她干嘛要骗我呢？！”
“她没有骗，她只不过是没有全部告诉你而已……”
“她明明说她是同学的！同学就不是同事啦，不是同事就不应该是你们的人啦，可她分明就是！而且她还实体化！她不骗我，干嘛实体化？！”青葵激动得跳来跳去，思仲绕到她对面，按住她的肩膀。
“听着，凡姑，但是她没有恶意。”思仲俯下身子平视青葵的眼睛，“她只是想和你玩。听我说，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义务告诉你所有事情，也不可能人人都不欺骗你，你不能奢望别人事事都对你坦白——”
“我不关心与我无关的人！”
“即使是与你有关的人，也不会事事都告诉你。凡姑，比如我，就有很多事都没有跟你说过，现在也不能跟你说，因为不到时候，你还太小了。”
“你随便！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青葵赌气大叫，“总之我就是对她不高兴不高兴不高兴！她要玩就找别人去，我才不管她的同龄人是不是很少呢！”青葵飞也似的跑掉了。她像这样撇下思仲，好像还是头一次。
下界。
“这个青葵的教育还真是成问题……真的很难教……”淅蔚对思仲咕哝道，“上回在现世她还用矿泉水瓶子砸我来着……”
“得了得了，先别翻旧账……”思仲忙说。
“可是你要是把她带到这边来，她又胆小得不行，死死抓住你不放……”淅蔚接着刚才的话说。
“等一下，你先……”思仲再次试图打断他。
“不过话说回来，以后对她的身份要更加保密才行，你看这次连稼岳都能把他的孙女弄到督道身边去那么多天，我们还没有发现，若是又有恶灵想要暗杀我们的天赋者，岂不是很容易？”
“哎呀，淅蔚！”思仲努力压过淅蔚的声音，“这一点我早一百年前就想告诉你了！可你根本不听我说！”
“唔……”淅蔚若有所思，“不过，这件事好像是我自己告诉稼岳的……对了，我想起来了，当时他说到他的孙女，我顺口说了一句，我们的督道资格也只有十岁……”
“哎呀我的天，”思仲崩溃极了，“是这么回事啊！你最好别再随便说话了，管管你的嘴啊！我告诉你，为什么我们几百年来都带不出督道，就是因为你成天漫不经心——”
“哎，思仲——”
“你说说，这几百年中别的老师带的其他天赋者，哪个能带超过三个月？制约你们天赋者的规则和我们的不同，不同！你知不知道？！复活天赋者的时候还必须下三道血祭，弄得我们谁也救不了他们，这些——”
“这些我知道——”
“你就算真的知道，怕也早忘记了，你说不是？咳……”思仲摇了摇头，“还有啊，这件事你最好不要让凡姑知道了，她难得会想和别人交朋友，结果发现对方根本不是她想的那么回事，换作是你，你也不会痛快吧！”
淅蔚做了个怪相。
在这之后，青葵便很少再任意夜游了，除非很想去，心情很不好，又或是需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和思仲说话。奇的是，鲜少有老师同学发现青葵其实半夜不在床上，更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躲开注意的。
数日后。现世。夜。
集体宿舍。
“喂，凡姑！”
青葵听见有人在叫她在下界的外号，惊讶地回过头。是君熙！她扒在门边，怯怯地望着青葵，又看了一眼大宿舍内其他的孩子，“你出来一下好不好？”
青葵发现其他人对君熙的出现视而不见，意识到她这一次并没有实体化。青葵挺不想出去的，虽然她早就消了气，但确实是再也不想与亡灵们打交道了——而不是针对君熙。青葵犹豫了一下，在这里没法把事情说清楚。她又抬起眼，迎上君熙的目光……好吧。青葵穿着拖鞋，跟着君熙出了宿舍。
君熙想就站在楼道里和青葵说话，但青葵径直往前走，并从嘴角里对她说：“不行，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在这里我会被抓住的！”
君熙只好由着青葵在前面带路，把她带到一个青葵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一条漆黑的走廊，没有灯。
“这里是哪里？”君熙害怕地问，在黑暗中抓住了青葵的手。
“钢琴教室外面。”
沉默。
青葵懒得由自己去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是你叫我出来的，现在你安排吧。既不示好，也不咄咄逼人。
“那个……凡姑，之前的事，对不起……”君熙终于小小声地开口。其实她很害怕，她一直在害怕，不知青葵会是什么反应，还冲她大叫大嚷，大发脾气？“原谅我吧……”
“没关系了。”青葵淡淡地说，笑了笑，不知对方是否看清了。我不原谅，但真的已经没有关系了。“忘掉它吧。”
“真的？太好了！”君熙立即喜笑颜开，拉着青葵的手乱摇一气，青葵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
“但是以后我晚上也不会随便出去了，君熙。”
“凡姑，我以后也不能来找你了，船长不许我再来，我也要去帮我爷爷工作了……”君熙说，青葵打断她。
“船长知道了？”青葵略有吃惊。
君熙点了点头。“他还叫大家以后不能再叫你青葵。”
“为什么？他有毛病啊？”青葵皱起眉，君熙连忙对她“嘘……”
“别这样说船长，小心被他听到了！”君熙很紧张地说，忽然，她也皱起眉，“凡姑，我爷爷好像已经来接我回去了！”
“啊……”青葵有点不知所措了，“那……再见吧！”
“再见！”君熙依依不舍地大声说，“凡姑！以后再见到你时，不要忘记我哦！就算你已经长大了，而我永远不长大！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那时，十岁的青葵还不大明白这个成语的意思。
此后七八年，青葵长大，经历风风雨雨，成为下界真正的督道，镇服四方。经历太多的事情，有关君熙的记忆，也早已不知道是否遗失。此后又数十年过去。
这件事，只是青葵幼时生活的一块小小碎片。
光葵四十一年。
下界。
青葵正在河中驾船，化身渡鸦的渊正在青葵头顶上空高高地盘旋，忽然，渊一个俯冲，重重地落在青葵肩头，青葵感到整个人都往那边一斜。
“啊哟，渊！”
“妈，靠岸，幻儿看见我了。”渊刚刚说完，就听见水岸花之中传来幻儿兴奋的叫喊。
“妈妈，妈妈！”
“哎，幻儿！”青葵看不见女儿，只能听见她的声音。青葵刚把船在岸边停好，水岸花就突然左右分开，一个小小的身影径直扑进青葵的怀抱。
“哎呀，幻儿，我不是昨天才来过嘛！又不是很久没见！”青葵怜爱地数落着女儿，又忍不住往她脸上使劲亲了几口，母女俩咯咯地笑着，“我不是说过要先去笠光老师那里办点事，等会儿才去思仲那里找你的吗？你这么急性子！”
“那有什么关系！”幻儿笑着说，这时，水岸花丛中再次传来哗啦啦的响动，青葵疑惑地望着幻儿，幻儿叫道：“喔，对了，我跑得太快，把她给落下了！”
幻儿话音刚落，另一个与幻儿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就又喊又叫地冲出了花丛：“杨幻，你等等我，呃……”
见到青葵，女孩猛地刹住脚步，看看幻儿，又看看青葵，犹豫了一下，“杨幻，你遇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