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尘音-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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涤冲?什么意思,这是名字吗?
“你叫涤冲?”
他静静道:“涤冲奉命搜查肃宅。”甚至向我抱拳一礼。
“搜查肃宅?!”我震惊地大叫,“奉命?奉谁的命?!谁叫你来的!你给我出去!”
我话音刚落,肃宅的大门就猛然弹开,有人冲了进来,我又是一惊,本能地抬手准备攻击,后来发现竟是青葵与笠光两人,急忙把手放下。
见到涤冲,笠光神色忽然一凛,而青葵的脸色刷地惨白。
“涤冲,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青葵冰冷镇静的声音下隐藏着灼烈的怒火。
——青葵和笠光都认识这个人!
涤冲依然是安静地转身面向他们两个,用毫无感情的语气开口:“涤冲奉命搜查肃宅。”甚至也向他们抱拳一礼。
“你擅闯肃宅禁地,触发肃宅呼啸警报,现在还竟然跟我说要搜查肃宅?!”青葵难以克制,怒火开始在语气中蔓延。
笠光亦是疾言厉色:“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督道!”
“家主签发的搜查令,请督道过目。”涤冲似乎没有感情这种东西,像是完全依照程序一道道执行。此时他动作恭敬地向青葵奉上一个长长的纸卷,青葵凝视着他,终于接过。她利落地拉开系住纸卷的紫绸,展开纸卷。我望过去……是篆书,在搜查令上居然还有心情写这么好看的篆书。青葵再次火起,她匆匆地审视,笠光在她身后也同时扫视,阅毕,青葵松手,纸卷自动卷了回去,青葵将它收进衣袖中。
“汇报给你的主子,我青葵不许鬼役玷污督道的家宅!”青葵厉喝,“滚!”
青葵的命令里有强烈的冲击力,涤冲似乎承受不住,整个人的形态开始波动,他试图忍耐了一会儿,终于放弃,忽然在众人面前消失了。
“淅蔚疯了不成?干嘛要搜查你?”门口传来声音,我急忙转头,见是思仲站在关闭的大门边,一脸不敢相信的震惊,身后还站着焦急的修篁。
“还派区区鬼役!”青葵怒道,突然昂首大喊:“我王,您要搜查青葵,就亲自来!”
涤冲只是个鬼役?鬼役是什么我没听说过,但他的主人竟然是王!王为什么要搜查肃宅?难道他在怀疑青葵什么……一定是的,虽然不知道他是在怀疑什么以至于要搜查肃宅……
王和青葵之间的矛盾终于浮现在光天化日下,并竟然是以这样激烈的方式!
“现在怎么还有鬼役?!”修篁诧异不已,“鬼役之术早已失传了呀!”
“王,大概是最后一个掌握鬼役术的天赋者。”青葵背对着他们三人,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常菲、涤冲是他早年创造的第一批鬼役,现存大约还有几个,他通常收在身边,我偶尔会看见。”
青葵目光一动,落在我身上,她叫了一声:“尘音。”
听她的语气,不像是要接着说话,而像是别有意味。我没有应,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目光让我浑身发冷几乎动弹不得,但我知道她不是针对我,好歹缓了过来。
“凡姑!”思仲迟疑地叫道,青葵回过身去。“你不会真的让王去搜吧?”
“王要搜查,我有什么办法?”青葵平静地反问。思仲突然哑口无言。
就在这个时候,王真的自己来了!青葵转回身来,无畏地凝视着他。
王傲然地回望,目光严厉带有无上威严,他的姿态让他不怒自威。我不得不移开目光,同时看到,在这样的王身边,即使是笠光、思仲和修篁,都只能像我一样,不由自主地做出臣服的姿态,只有青葵仍然用空洞的目光迎视他,脸上血色尽去。
王的身边仍然跟着那个没有感情的鬼役,涤冲站在王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像个忠实的傀儡。
王缓缓张口,目光没有离开青葵的脸,语调安静地吐出两个字:“出来。”
“是!”突然听见好几声整齐划一的回答,一时间,王身边又多了三个鬼役!他们个头身高不一,有男有女有老有小,然而都同涤冲一样身着深灰长袍,面无表情地。
思仲着急地似乎要开口与王理论,然而没等他发出一点声音,青葵就突然伸手朝他作了一个“止”的动作,同时伸平手臂拦住身后的三人,朝他们阻止性地摇了摇头。他们三个疑惑不已,然而见青葵如此,他们也不得不静待她的指令。
“将鬼役收回去。”青葵道。
王冷笑一声:“青葵啊青葵……你是要自己坦白,还是要我搜呢?”
“坦白什么?”青葵胸口起伏,似乎在用力呼吸,然而她依旧镇定地,“我向来坦荡,没有什么要坦白的。”
“呵……等我搜出来,你再来交代吧。”王轻笑一声,转向众鬼役,一摆手,几乎是温柔地吩咐:“搜去。”
众鬼役依言散向不同的方向,青葵毫不迟疑地怒吼一声:“站住!”她抬起手,击倒一个要跑进客厅的鬼役,其它鬼役闻言忽然被冻在原地。王扫了那个倒在台阶上的鬼役一眼,眼中略略闪过吃惊的神色。青葵咬牙道:“不许鬼役玷污督道的家宅!”
王泰然自若地瞥了青葵一眼,漫不经心地下令道:“炼青葵,听我号令:闭嘴,跪下!”
我们大惊,青葵也是神色一凛,她一定没有想到王竟会做到这种地步。但唯一表现出她的惊慌的,就是她飞快起伏的胸口。她凝视王,久久一动不动,然而最后,她仍是面向王缓缓地跪下去。她的姿态是那样地不卑不亢,绝对不会让人觉得青葵已经屈服于王的胁迫。
“王!”笠光突然沉不住气喊了出来。
王还没有反应,青葵就迅速转头:“笠光老师!”满眼都是制止的神色。笠光惊讶地停了下来,所有人也都很吃惊——我们都以为青葵早已受制于王的命令中的法术,不能说话了!难道她没有吗……
青葵的目光在我们四个的脸上扫了一遍,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你们站在旁边看着,见证着这一刻就可以了!
我们四人交换了一下目光,显然,大家都看懂了她的意思。她收回视线,重新平视前方。王只略略扫了我们一眼,依然站在那里,抱着双臂看着他的鬼役们在肃宅各个房间内穿梭乱搜,将一切翻得一塌糊涂……这对肃宅来说简直是蹂躏!
青葵的神色是那么可怕,王的脸色只比她更糟,大家都在强忍着……我也在强忍着……我快要看不下去了。眼下发生的事情是那么的不真实,情况的急转直下就像是在梦中一样……风起,耳边依旧传来植物们飒飒的声响……这个声音现在听来就像是悲愤的抗议。
客厅里似乎传来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听见这个,青葵的脸上开始密布阴云。
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纪过去……四个鬼役终于聚在王的身边向他复命。
什么也没搜到。
王的脸也沉下来。“青葵,打开映术厅。”
原以为青葵这一次一定会激烈反抗,没想到她仍然没有。她只是愤愤地对王说了一句:“大不敬!”随即起身款款走向映术厅。王紧随其后,身后跟着四个忠实的鬼役。我们几个也连忙跟过去。
青葵将手按在映术厅的门上,平时映术厅感应到她的意愿都会自动开门,然而这一次并没有。青葵又像劝慰又像安抚似地折腾了老半天,终于打开了映术厅大门。王显然是认为青葵在做样子,此刻不由得讥讽地一笑。
青葵闪避一边,让王和他的鬼役们先进去,然而她自己并没有进去,而且将我们拦在身后。
“让他查,别进去,以免说我藏起了什么。”青葵拦着我们道。
王又是一声冷笑,随即指挥着众鬼役四处翻查,然而映术厅大概是肃宅里面最空旷的地方,除了一桌一椅之外就没有其它家具了,一个鬼役甚至将手伸进青铜龙雕的口里去摸,结果这个龙雕竟然把嘴一合,将鬼役的手臂生生咬断!
鬼役凄厉地惨叫起来,王冷冷地喝令他“安静”,将这个鬼役收了回去。
青葵现在脸色发青,似乎觉得恶心得想吐。
雕像竟把鬼役的手臂吃掉了……我也快吐了。
龙雕的嘴巴仍闭着。
王指挥着剩下的三个鬼役搜了搜,然后叫青葵:“你进来。”
青葵一言不发,只是走了进去。
他看着青葵,似乎心里也在挣扎,最后仍说:“打开映术厅的所有暗格。”
映术厅中还有暗格?噢,对了,那天青葵不是还从地板中凭空唤出一把椅子吗?那有暗格也不奇 怪{炫;书;网了。
青葵审视着他,说:“您是下界之王,无论什么都无法构成障碍,您大可亲自细看所有暗格,何必又要叫青葵打开呢?”话毕,青葵上前几步,将手按在石质的桌面上:“肃宅自当服从王之意志,以示屋主清白。”
青葵转过身,冷冷地注视着他。
——满意了吧?
我在外面,这个角度看不到王开了什么样的暗格,又是怎么样搜查的,只是片刻之后,王似乎要出来了,因为修篁和笠光连忙从门边让开,这时青葵大喊一声:“留步。”
我忙凑近了门看,只见王也惊讶地站住了,回头望着青葵。青葵走到青铜雕像边上,跪在它旁边,用手搂住它,然后将脸贴在龙的脸上。
我们都迷惑地看着青葵的动作,不一会儿,青葵退开,龙雕张开口,吐出一截苍白的断臂。
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于还是将这截断臂收了回去。眼神冰冷地注视了青葵一会儿,转身向厅外走来,一边走,一边收回所有的鬼役。
他似乎已经不打算再搜查了。
他仍然什么都没搜到。我真不知道他原来想找什么。
他走到庭院正中时,青葵忽然追了出来,站在他身后再次大喊:“留步!”
王再度回头。
青葵再次跪在他的面前,她说得毫不犹豫:“我王,即日起,青葵离职,以明清白。”
她身上那宣纸色的素衣,将她的脸色衬得更加苍白。
笠光激动地叫了一声:“青葵督道!”这个时候的青葵之于他,是平级的同事。
王横眉竖眼地瞪了她片刻,一言不发,突然拂袖消失。
“青葵督道!”笠光离青葵最近,连忙将青葵扶起来,急切地问:“王到底在你这里搜什么东西?!”
“笠光渡导,我已离职了。”青葵暂时克制住其它一切的情绪,严肃地说。
笠光毫不掩饰地惊讶道:“什么?你说真的?!”
“刚才那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不是真的。” 青葵白他一眼,笠光也听出她的声音丝毫不是开玩笑,只有我知道,青葵之前已经有意离开,只是正好遇上这样的一刻,让她说了出来。“王在我这里搜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猜是……”
她凑近笠光的耳边,对他耳语一阵。笠光微微一惊,盯着青葵:“我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让你看的呀!难怪你要通过我!你早就知道他不会让你借?”
青葵凝重地点头。笠光问:“为什么?”
青葵再度摇头:“笠光,记不记得我在九月初跟你说过什么?就是你逼问我如何得知四字死诀的那一次。”
笠光脸色变得有些糟糕,“记得。”
“我的回答还是一样,我不确定。”
笠光望着她,沉思了一会儿。“好吧。我顾好我这一头,你顾好你那一头,我不会再用导师的身份干涉你。我太过了解你,你一定有你的理由。”
“谢谢。”青葵诚心诚意地说。“我还是那句承诺:青葵将永远忠于下界。”
青葵郑重地向他鞠躬,又转向修篁和思仲一一鞠躬。修篁和思仲似乎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此刻没有再说一句话。
在王使青葵和肃宅蒙受屈辱的时候,青葵一滴眼泪都没有掉,然而此刻,当她鞠躬完抬起头来望向我时,我看见她泪流满面。
“尘音,我之前已经跟你交代过了。”她哽咽着拉住我的手。
“我知道的,青葵!”我连忙说。
修篁疑惑地喊了她:“青葵,刚才王并没有搜查全部暗格,甚至没有搜所有房间!”
青葵转过头:“是啊!他当然没办法搜查全部!因为抵抗他的不仅仅是我,还有之前住过这里的八位督道前辈的残留意志!其中有一任是他的师傅,另外一任是肃宅的初主!……他不敢细搜,是因为他仍然惮于他师傅的余威。”
我忍不住喊:“什么?”
督道前辈的……残留意志?还有,什么没有搜全部房间?全部都搜了呀……难道肃宅还有隐藏的房间不成?
“王也是从少年长大的,他不是一出生就是王。”青葵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泪水在她脸上肆意纵横,然而她却竭力用所能够的最清晰的声音回答着我们的问题,她似乎处于一种割裂的状态,任由悲伤冲出眼眶,却不允许自己停下手中的任务。她转向思仲:“思仲,从今天起,我会切断一切联系了。”
出乎我的意料,思仲既没有阻止也没有惊慌地问为什么,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非 常(炫…书…网)明白眼下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你自己小心。”
青葵终于克制不住,发出一声尖锐的悲鸣,随即失声而泣,以袖掩面冲出了肃宅……
没有人动,没有人追,甚至没有人从门口探头去追望。
萦绕在凝滞的空气中的,唯有持久的静默。
植物偶尔飒飒作响,唱着寂寞的悲歌。
我们四个都非 常(炫…书…网)明白,在王留给这里的伤痊愈之前,青葵不会再回来了。
第九代
然而这伤还会痊愈吗?这伤看上去是致命的。王已经把最后一层平静的表象给撕得粉碎。我看不出它怎么还可能痊愈了。
第一个离开的是思仲。
然后是修篁。
最后是笠光。我看见,一向肃然的他眼底竟有隐隐泪光闪耀。
他和青葵,感情其实是很深的吧。
外人无从觉察的深。
我瞥了一眼肃宅厅的地面。
一片狼藉。令人撕心裂肺地难以承受。
我无法再看第二眼,紧跟在笠光身后冲出肃宅。
笠光站在巷子中央回头望着我。
我站在肃宅的牌匾下,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