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云-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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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里,却有着时刻想夺回自己的东西的种族!”
心底一个沉默许久的声音腾起,疾驰在部队最前方的黑马上的幽国之王湛卢一脸冷峻,闪着狼一般冷芒的眼睛凝视着远处高高的城墙,长满厚茧的左手紧紧拉着缰绳,右手高举着一柄长长的直刀,刀锋闪着无数星点般的太阳。
紧紧跟随在其后的士兵脸色一律是菜黄菜黄的,身子一律是消瘦的,手上一律是厚厚的糙茧,然而他们士气高昂,目光如剑,心志坚定。
胸腔吼出那震动大地的歌声——
“九天降下裂空震地的霹雳
巨浪淘尽扎发的英雄
奔马扬起弥漫天地的黄埃
刀锋割开混浊,劈开天地,裂扭乾坤
提着直刀扎着青发的野王
奔驰在古雭的最前方
长呼
中野,伟大的种族,让我们一起呐吼
举着直刀扎着青发的野人
一起高歌
狂刃在手,群雄俯首!
狂刃出手,天下所有!
古雭至尊,天祈中野!
”
部队潮水般的涌到绿城南门外,一切静止了——狂奔的马蹄,挥舞地直刀,热血的战士。
部队最前方的刀霸·湛卢,这个带领着子民攻打统领古雭五千余年的灵帝国帝都的年轻的诸侯王。城堡就在眼前了,而此刻的他在想些什么呢?
他的出生是一个绝对的悲剧,没有人愿意没有母亲的。而他,就只是付在父亲身上的一块肉,一个寄生体。 他厌倦江湖,厌倦国家争斗,甚至厌倦人生。如果不是那个如母亲一样传授自己武艺的圣姑,他或许早就选择了幻灭吧。也正是那样的女子突然来到,才让他发现了一个活着的人原来也有理想这个美好的梦。他不休地强大自己,强大自己的国家。没有原因,不需要原因,只是为了从未在他面前露出面目的一个女子。尽管知道那个女子一直念念不忘的是一百多年那个死去的男子,但他还是无怨无悔默默地守护着。
攻打灵帝国,也是为了她吧。如果曾经不是她的族人那样残害她和那个男子,如今的她又怎么会不言不笑呢?
想到这里,湛卢偏头望了一眼跟随在身侧的蒙面女子,然而,只是一眼,又害怕什么似的很快地别开目光。
这份畸形的暗恋,应该是湛卢最为纯净的心了。然而,他这个只不过是一个幻梦吧,眼前的女子少说也有二百岁了,她的后代的后代都有他那么大了,可悲的守候啊。然而,他却不曾有一丝后悔,在他的眼里,这个像母亲一样的老师,这个曾经是玉灵圣女现在是幽国所有人都尊敬的圣姑的女子就是天空最纯洁的云,没有一丝暇癖。
是什么让从小接受神传的又已嫁人妇的玉灵圣女舍弃一起离开自己的种族呢?
世间千事,唯独让人脱不出也只有情了吧。
在幽之国,谁都没有在乎他们的圣姑就是曾经玉灵的圣女素静,这个数百年前曾是让多少男子拜倒裙下的女子,居然离开玉灵去了幽之国,让人多么惊讶的事情。然而,如果记起那个曾经和蓝林桑流隽一样叱诧古雭的男人,这样的事情就不会那么出乎意料了。
那样的故事也许被人遗忘,也许没有被人遗忘,《往事录·风青流传》记载就是和外族男子相恋的玉灵圣女素静在望瀑架上哭泣几天几夜愤然离开的故事。
风青流,是一个人的名字。斩刃如风,剑气起波,恋情一起风波林。曾经是一个男子,为了心爱的女子,抽刀孤身前往望瀑架,最终力竭而死在星占宫门口,他的刀横卧在地上,刀面留下了永远不可抹去的血迹,男子的青发随风飞起,飘落在白衣如雪的圣女手上。女子泪水断线般的落下,哭泣着相爱两人的生离死别。
“圣姑,父亲可曾来到!”蒙面的女子惘然地看着前面如此熟悉的城墙,耳边蓦地响起一个男子的叫唤。她一怔,发现来到身边的人是湛卢后,声音和缓地回应道,“他已经混在江湖人之中,估计此刻已隐藏在绿城里面。”
“这一战不知又有多少弟兄死去!”湛卢偏头,长叹一声。
“卢儿,后位一直空缺,难道就没有一个心仪的女子么?”看着男子高大的背影,被称为圣姑的蒙面女子淡然道出一句。
“心仪,多么遥远的笑话。我只是一个傀儡吧,我心中的爱恋是畸形的。”蓦然冷笑一声,湛卢抬头看着天空回头,声音颤抖地说道,“老师,我是不是和风波林有关,我的名字湛卢是老师给的,您说刀剑化水出于卢。让我不时想到曾经的风青流。老师,他其实并没有死是不是?只是化为肉灵与我父亲合为一体生存了下来,而我,就是曾经的风青流。”
“你是这么认为的么?难道你认为你可以回忆起你是风青流么?”蒙面女子声音变得冰冷无比,喝叱道。
“可是,可是老师为什么要让我出来这个世界承受折磨,难道,我只是一个傀儡吗?”湛卢转过脸,定定地望着女子地眼睛,像使了很大地气力说道。
“卢儿,这是宿命,老师开了天目看到的宿命,将来天空将出现一颗星星来代表这个宿命,老师因为不希望那颗星星出现才来照顾你的。”女子神色变得温和起来,叹息一般地道。
“宿命,弟子不懂!”
“老师也希望你永远不懂,所以在攻下绿城后,由我作主,你就和唪风扬妹妹青奕成亲,决不可违背!”女子甚是严厉地道完,不等湛卢多言,蒙面的女子调转马头走进部队。
湛卢呆呆地望着女子走进部队,嘴唇颤动得厉害。
“风青流!爱一个人未必是在一起的。”她一直默默地骑在马上,许久,一句蚊鸣般的话从面纱里滑出,两滴青色的眼泪滴下,沾湿她的面纱。
“陛下,幽之国击败潭天衍将军统领的青、白两旗,此刻直奔绿城!”
“玉灵族的事不是我所能管的吧!”
望着云端的望瀑架,这位在位一百多年的灵帝国帝君叹息一声,原本布满皱纹的脸显得更为沧桑了。老人移下目光看着眼前衣甲光鲜的战士,面色一紧,闷吼出声:“没有投降的士兵,只有战死的英雄!为了我们的荣誉,战斗吧!”
“锵!”利剑出鞘指天,帝国的战士目光如剑。
“只有战死的英雄,为了我们的荣誉,战斗!”无数声音呼应。
我们生存多少年的家园,绝对不容许敌人破坏;我们绿城的多少兄弟,绝对不容许敌人俘孥;只要还有一滴血、一星力量,我们就要战斗!
“中毒的士兵留下,其余的跟我前去南门城墙!”抛下一句话,野柯跨开步子走向前方。
“——不,帝君,请原谅你的战士违背你的命令,毒一定是敌人放的,我要去战斗,我要告诉他们——我是毒不倒的。”本来卧在地上的战士挣扎地站起,一脸决然之色。
也许,只有外来侵略时,绿城士兵才会像这样勇猛和团结吧。
没有人留下,能颤行的颤行跟了上去,能爬的爬着跟了前去。
毒,并不可怕,可怕的时没有战斗的勇气。
野柯笑了,就算亡国又如何,一个为了荣誉二战的战士,只要能在那本破旧古老的史书上留下辉煌的一笔就足够了。
说不定也可以像神话传说的魔宇,魔蓝扬名万世呢?
六月六日,传说中魔蓝和雭星诞生之日,神事录里光明九天走向真正的神话的日子。这是古雭烈士的诞生日,这是以后活着的绿城人最难忘的一天,这是没有哪个后来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不知道这一天的一天——那个血色笼罩的日子、六月六。
然而,就在所有灵帝国战士走向城墙的时;在无数中毒的人在房间里、石头上、街道旁呻吟或者死去时;在太阳把西天染红时;玉灵山中腰有一个落魄的青年,身上的银甲仿佛也不再和平时一样耀目光彩了。青年惘然地看着眼前那一股从地下喷涌而出的清泉,陡然,扑通一声跌入水里,激起白盈白盈的水花,瞬间又被喷涌而出的清泉打消推散。
水哗啦哗啦地响着,丝丝荧光水花顺着流水急奔而下,波的撞击一条小河,小河带着它们急流而下,湓的一声卷进一条大点的河,河水带着它们缓缓而下,啪的一声悬乎在半空,陡然直坠而下,崩的跌落在一潭深水里,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才流入一条平如玉镜的河里——这就是绿城的玉河。
而此刻显得很为安静的玉河发源地——玉泉,在青年入水不久后,突然浮出一团水草,水草一浮出水面,立刻分散荡开,随之而上的是一族黄黄的长发,长发还没飘开,一个身子倏地跃出水面,稳稳地站在地上。
青年把手中抱着的白石放在脚下,呆滞地看着绑在白石上的那条洁白的丝巾。
许久,他伸出颤瑟不止的手,缓缓伸向白石上紧绑着的蝴蝶结,抖抽一拉,此时,一阵风吹来,丝巾随风飘起,向空中飞去,落下几根不起眼的枯枝。
枯枝没有吸引他的目光;他半蹲着,手静止在空中,指着那条眼睛一直望着的飘扬的丝巾。
丝巾在飘,欢快地起舞着,远了——远了……
青年呆滞的眼中幻现一个娇美的少女——
那么天真的笑容,欢快的步子,甜美的声音。
少女一手挥动着洁白的丝巾,小跑到他身边,拉住他的一只臂膀,摇荡着,娇声道:“夜大哥,我们把丝巾绑在石头上丢进玉泉,好不好?”
他一愕,低头看着少女闪亮的大眼,温声:“莹,为什么啊?”
“夜大哥好笨啦!”少女眼睛一翻,诮笑一声,接着沉下头,羞怯地道:“这丝巾是你刚刚送给莹儿的,所以——所以莹儿打算把它放到水底,好让!好让把这段相遇像玉泉一样永久不息地流!”
“啊!”他呐呐地捎着头,厚实地笑起来:“嘿嘿——我们一起的!”
少女白一眼他,走到一块白石边,摸索好一会,蓦然回头,唤他:“快来,快过来呀!”
他笑一下,走了过去。
少女望一眼他,又垂下头,蚊鸣地声音:“夜大哥,我刚刚把自己心里的话说给丝巾听了!”
他摇一下头,笑朗朗地看着少女羞红的脸,把嘴凑到她的耳边:“可以说给夜大哥听吗?”
“讨厌哦!”少女急呼,慌急站起,拍拍蓝裙,“好了,现在我们一起把它扔进龙泉!”
我们,一起?
一双小手,一双大手,大手握着小手,小手颤瑟一下。
“咚!”
白石激起水花,扬起几尺高。
哗哗地落在水面上,岸上是两个邂逅的男女。
两颗颤动的心,在阳光下幻灭——虚无主宰一切。
“也许,这个世界一切的相遇都是意外吧!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了,当尸体变得冰冷的时候,再来想起这些吧。”他终于不再颓气,潇洒笑一下,弯下身子捡起枯枝,“嚓”的一声轻响,枯枝断裂落下。他昂起头走向那个地方,那个地方需要他这样的战士,需要他们的统领,需要他们的太子。
绿城南门,喋血的战斗不久就要爆发了。
然而此时在古雭大地最高处的望瀑架上,气氛是悲凉凄惨的,素月的哭泣,白袍人流出的血泪,巫德的脸狰狞可怕,三个法老的鲜血还在溢出。
失魂落魄的桑流隽沉默许久后,突然转身走到素一前面,右手拎起抖颤的老人,发疯般地吼出声:“告诉我,是不是你下的命令!你难道不知道蓝林的叛徒要用蓝林的食人树吞噬吗?那个叛徒要被吞噬的。”
看着蓝林人可悲的表情,站在身后的巫德大声冷笑起来:“哈哈,那个叛徒和我一样是个混蛋,他化妆成桑蒇的模样杀了素清,还以为我不知道。他想勾起蓝林的灭亡,还以为我不知道!没想到,没想到我一个素清小姐身边的下人什么都知道。——我知道齐丰恨蓝林,恨桑流隽,哈哈,他跟我说——在蓝林,桑流隽就像神一样被人崇拜,老人怜爱他,同龄人跟随他,少女发疯般的想恋着他。”
话语没有停断,巫德几步走到桑流隽身边,指着他,讽笑:“他还说他新婚不久的妻子就是因为爱上你才去战斗的,最后被一个剑士一剑砍为两半,尸体也找不回来了!哈哈,看看你自己吧,说什么蓝林守护者,分明是勾引女子的魔鬼罢!”
“恨啊,恨啊,我无法去恨这个世界啊!”等到他说完,桑流隽惨笑了,摇着头,回忆般地又厉然道:“他的妻子是个很英勇的战士,比很多男人都强。而他却是个懦夫,一个不敢面对困难的混蛋,一个绝对恐怖的疯子!他是我大伯的儿子,是我哥哥!是蓝林桑王的继承人。一个本应为蓝林而战斗的人却烧了自己的家园!可悲啊!”
渐渐的,巫德也不再言语,神色变得惘然起来。
桑流隽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望着天空,语气微慨:“上天让我出生也许是错的,我没有要什么权力的想法,我只知道我一出来就得战斗。然而,很多人却不那么想,他们认为我是他们永远超越不了的界限,是我让他们变得无为和弱小。——但我也是努力来的,我在荆刺族里穿奔,我每天都强行压迫自己劈出几万次的剑,砍倒几百颗大树。我去找比自己历害无数倍的凶兽搏斗,我不到十岁就走遍了整个蓝林。生活,我没有生活,我一回到部落就开始与你们帝国战斗,很小就开始在刀剑下面生存,一战就是十年,一战就是蓝林的灭亡。我的肌肉是经过多少次的鲜血淋淋才变的强硬的。——没有人的力量是天生的,天生的只有不断磨炼的心智。”
“魔桑,魔宇,魔蓝,他们的故事已经逝去,一个种族,一个国家,还有理想未来和梦想,你们谁能够明白。嫉妒的人啊,蓝魔死前的魔咒却没有阻止你们这群悲哀的人。我告诉你们——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会像混沌世界一样幻灭的!”说着,说着,再次激动起来的他伸出手,一会指一下这个人,一会又指一下那个人,声音尖锐与自嘲与伤感与悲愤:“一定会的,因为出了你们这一群懦夫,你们只知道认为没有敌人,没有强大的对手,你们就安全了。你们错了,世界只有竞争才有进步,你们看看绿城外的幽国人吧,他们曾经因为骄傲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