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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请君入阁-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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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尉迟采身心舒畅地入眠,窝在一旁的天骄暗咒连天,眉头不小心皱了一下。
    咿!
    他立刻抬手捂住额头,视线一寸一寸挪向尉迟采。
    这女人连眼都不睁,径自睡她的觉,好像根本不在乎这赌局的输赢。
    “……喂。”他伸出一根指头捣捣她的肩,“睡了?”
    “陛下,请不要打扰妾身休息。”
    天骄小脸一黑,故意皱起眉来:“哟,你就不怕放过朕嘛?”
    谁知这话音未落,尉迟采倏然睁眼。
    ……被逮了个正着。
    天骄愣了片刻,这次却是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陛下,请您挪开尊爪,妾身困了。”尉迟采无奈:她分明就已经放他一马了,这小鬼还不知足哇?
    天骄又是一愣:难不成,她没看见方才自个儿眉头那惊天一皱?
    尉迟采叹息:“陛下,妾身当真困了。”
    “……哦。”天骄眨眨眼,这才将爪子移走。一时间,屋内只余下尉迟采匀净的呼吸声,烛火在纱笼后静静燃烧,光晕柔和。
    天骄打了个呵欠,忽然觉着这场赌局,自己似乎毫无胜出的可能性。这次是尉迟采睁只眼闭只眼,下一次呢?
    呜呜……不行!他是天骄,是华丽无双、最讲江湖义气的赤帝!绝对不可以耍赖,也绝对不可以输!
    ……
    次日早朝,天骄顶着两团青黑的眼袋,只觉得脑袋上的通天冠从未如今日这般重过。他软绵绵地踏入龙仪殿,听见不远处百官的声音,嗡嗡嗡吵得他越发地困倦,小嘴一撇,正要蹙眉大骂,却听得身后传来尉迟采的轻笑:
    “陛下可是受不住了?”
    天骄一凛,顿时想起同她的赌局还没完,立刻咧开嘴恶狠狠地笑:“哪里,朕好得很。”
    尉迟采在后头瞧得清楚,平时他可不是这么没精打采的模样。猜到他嘴硬,于是尉迟采顺着话往下接:“妾身原本还担心着陛下睡眠不足,不过既然陛下都说没事了,那自然也就没事了,嗯。”
    “哼,依朕看,昭仪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朕才不会上当咧!要在女人面前示弱,天家的威仪何存?
    两人默然前行。至殿前,文武百官早已列队站妥,见天骄到来,纷纷整了衣裳。尉迟采依然站到尉迟尚漳的右面,金红的彩绣牡丹明衣混在朝臣的青赭二色之间,只觉莫名耀眼。
    尉迟尚漳目不斜视,面上也瞧不出任何情绪来。
    天骄目不转睛地注意着尉迟采的脸,生怕错过了某个瞬间。众人行过礼,仍不见天骄有动静,直到另一边的秦鉴咳嗽着提醒:“……陛下,该开始了。”
    “哦、哦。”天骄面上一红,撤回视线,投向龙仪殿下的一众官员,“那么,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尉迟采的眸光无声扫向尉迟尚漳——这位二叔稳如泰山,俨然一只修炼成精的官油子。
    另一道陌生的眼神也悄悄寻来。她状似无意地抬眸,正对上一名着深绯朝服的年轻男子。眉眼清秀,鼻梁端挺,嘴唇薄削,只是看人的时候满眼冷淡。
    ……为啥是这种眼神?这人该不会和长千金有仇吧?尉迟采心下暗忖。
    “启奏陛下。”殿下一名男子出列,“昱州刺史前日致信工部,称新修筑的水利工事结构过简,有偷工减料之嫌。依臣之见,若就此放任,便是置昱州百姓于不顾,故而恳请彻查此事。”
    天骄眼皮打架,听到有人奏事,心头更是烦躁,正要蹙眉,又见尉迟采的眼神轻飘飘掠过王座,不由得强忍下闷火,冷声问道:“昱州水患的善后诸事,由何人负责?”
    那奏事的男子面有得色:“禀陛下,是中书令楚大人。”
    “又是楚逢君……哼!”天骄小拳头迅速收紧,展眉扬声:“中书令楚逢君何在!”
    那男子更是得意:“禀陛下,楚大人他……”
    然“卧病在床”四字尚未出口,便听得一道清润的嗓音悠然而至:
    “……臣来迟,望陛下恕罪。”
    尉迟采瞪大眸子,扭头往龙仪殿外望去,只见一抹深绯的人影由远及近,龙行虎步间满是勃发的英气,不似那日在天枢阁所见的魔魅摄人,却更著另一番轩昂气质。
    正是那楚逢君!
第十四章 初次交锋(3)
    天骄睨着殿外的这人步步走来,极恭敬地在阶前跪礼。wwW。动作,神情,连头发丝也挑不出一处错,果真是无懈可击的……敌人么?
    楚逢君直起身子,却是冲着昭仪的方向微微一笑,而后才入列。
    与这位危险人物只隔着一个尉迟尚漳……尉迟采眉心一蹙,顿觉脖子后头冷飕飕的。
    “啊,你!”
    王座上的天骄忽然激动地扬起胳膊,向尉迟采直直指来,大声乐道:“哈哈哈哈,你皱眉了!你皱眉了!是朕赢了!”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大殿上下一片鸦雀无声。
    半晌,不知是谁惨叫了一声:“完了,我押了五十两银子赌昭仪胜!”
    几人不约而同地垂下脑袋,拼死忍笑。
    为什么大家都是一副输了银子的表情?!天骄小脸煞黑,只觉面子瞬间丢尽:“……你们,难道就没一个人押朕赢嘛?”
    秦鉴长叹一息,尉迟尚漳抬手抚额。
    尉迟采哭笑不得地低头:……真是不好意思,害你们输得这么惨。
    那位被丢在殿中的官员大约是不甘被遗忘,扯着嗓子道:“陛下,臣手中有昱州刺史的奏折一份,请陛下过目!”
    “卢彦,工部的折子不是该送到尚书省汇总么,给朕看作甚?是嫌朕还不够烦嘛?”
    天骄想来是窝火得久了,脸色阴沉难看,却又不由自主地扬着眉毛:“传朕口谕,着工部主事即刻前往昱州查看工事状况,若卢彦所述属实,就地查察。若是不实……”他的视线落在左侧的楚逢君处,又迅速收回:“就给朕老实点!”
    哦哦,这表情不错!尉迟采唇角轻勾,在心里给小陛下鼓掌。
    卢彦碰了满鼻子灰,只得领命诺诺地退到一旁。
    又见楚逢君一脸舒畅,天骄不禁莫名地火大,遂冷道:“楚逢君,你笑什么?”
    “咦?臣有笑么?”楚逢君状似无辜地摸摸脸,“陛下定是看错了,臣可没笑喔。”
    “方才卢彦所奏,你有何话说?”
    楚逢君这才弯了唇,眸底漾开迷离光晕:“陛下已传了旨,哪还轮得到臣说话?”
    言下之意,你并未过问我的意见便擅自传旨,现在提来又有何用?
    楚逢君话音方落,殿中就起了三两道附和之声,群臣皆是交头接耳,不时有细碎的埋怨飘进天骄耳里:
    “本就该由中书省拟旨……”
    “陛下也未曾征询工部的意思呀……”
    “户部拨下去的银子,陛下也不曾过问呢……”
    “哎呀呀,这漏子可大了……”
    尉迟采抬眼看向天骄。小陛下的脸色越发难看,眉心倒是没皱,可他撇着嘴角,粉唇也有些发抖……这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她转头,楚逢君也正巧扬眸而来,两人的视线不期然相错。
    这男人的眼中有魅色,唇畔一丝笑影愈见清晰。只如是对视片刻,便觉得心头生冷。
    尉迟采撤回视线,轻轻咬了下唇。
    天骄的手指扣紧了御座两侧的盘龙扶栏,黑亮瞳子中一片水雾迷蒙。他在竭力忍耐。
    ——若他当众掉泪,会被取笑的,便不单是自己。
    他悄悄向尉迟采的方向望来,无奈眼中全是摇曳的水光,只能勉强瞧见一抹明红端立的身影。
    “朕……”
    你输了也没关系,朕赦免你,你帮朕打跑那些坏人,好不好?呜……
    “这里……这里是朝堂,请肃静!”
    楚逢君的视线无声轻转,将这左侧为首的红衣女子摄入眼底。她梳着简单的髻,只在发间别了一对白玉簪,簪头垂下数条翡翠珠串成的修长流苏,随着她的呼吸与话音轻轻颤动。金红绣衣衬着白净脸庞,更显那下颔尖俏可人。
    只是看这模样……她在不安。他心中暗想着,嘴边牵起三分释然的笑意:……真可爱。
    寿王却是抿了唇,眉间微微蹙起。
    从昨日她随天骄上朝以来,宫中对她的非议已不是一句两句,不过念在她只是随侍天骄,并未开口说话,也就勉强算作相安无事。然而今日,纵使这一句“请肃静”,也足以令众臣不满。
    后宫不预朝政……寿王淡淡瞄向尉迟尚漳,再转至天骄处:这一次,陛下你打算如何收场?
    众人的反应尽数收入眼中,尉迟采暗暗提了口气,迫令自己镇静。
    ——别忘了,现在的你正扮演着尉迟家的长千金、赤帝的昭仪。你不能动摇,高傲不能破功,将下巴上扬十度,将眉梢挑起一厘……
    “陛下,这女人简直是得寸进尺!”冯子秋忍无可忍,嗓音骤然拔高:“恳请陛下将她逐出龙仪殿,以正朝堂之气!”
    “冯大人,这朝会本就应当肃静,难道昭仪说错了么?”楚逢君笑着反问。
    殿中登时一静,大约见是中书令发话了,众臣莫不缄口沉默。冯子秋扭头向两侧看去,竟无人帮腔,不由得抬手怒指殿上的尉迟采,恨道:“当年舒宛姬何等荣宠,高宗麟华帝也不曾允她上朝听政!如今一个小小的昭仪,竟也敢在这龙仪殿上发号施令,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尉迟尚漳哂笑一声,漫道:“与其在此逞口舌之快,不如多花点心思在要务上,想想如何替昱州的水患善后。”他转头往堂下看去:“……冯大人,你说呢?”
    冯子秋老脸上的皱纹一条条抖了起来,果然气得不轻。
    唔,总算不是孤立无援……尉迟采暗自松了口气,再看天骄。尽管他仍旧沉着脸,不过这面色似乎也比先前缓和多了。
    小家伙也在努力,嗯。
    “要老夫服气,可以!”冯子秋哼道,“尉迟大人不也说该考虑昱州水患的善后之事吗?那就请昭仪想出个万全的法子来,解决这‘要务’罢!”
    尉迟采羽睫微扬,朱唇轻启:“若我想出了这法子,冯老便能接受我站在此地么?”
    “若昭仪真想出了法子,冯子秋甘愿退离朝堂!”
    ……唉呀,这还是等于不接受啊。
    忽然,一直保持沉默的寿王上前一揖:“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天骄微微颔首:“皇叔请说。”
    “我赤国用人本该唯才是举,有能者皆可入仕为官。虽说先祖立下了规矩,百年间也未曾有女子入朝,然依臣看来,这并不意味着女子无才。”寿王目不斜视地道。“故而臣以为……不若让昭仪一试。”
    尉迟采凝眸看向寿王。
    奇怪,除了冯子秋,这帮人果真没一个反对的?
    “有趣。”天骄眨眨眼,露出兴味盎然的模样来,“那就依皇叔所言,让昭仪试试吧。”
    ***
    臭小鬼,你真是害惨我了……啊不对不对,是尉迟采,你个笨蛋,没事给自己找事。
    对着满桌的文书和奏折,尉迟采只觉两眼发黑,腹诽连天。天骄坐在一边,小脸乐得快要开出花来,还拿根指头戳戳她:
    “喂,怎样呀?”
    “……什么怎样。”死小鬼,还敢问!
    “嘿嘿,当然是想出办法来没有嘛。要知道,朕可是很看好你的喔。”
    尉迟采嘴角一抽,笑得满脸杀气:“哦?那还真得感谢陛下的慧眼识珠了!”
    天骄两手摊开作无奈状:“朕也希望是个‘珠’啊……啧啧,可惜。”
    “陛下。”尉迟采的眼角有星光一闪,威胁道:“馥宫那密道……”
    小鬼登时像是吞了个鸡蛋,满脸憋屈无语的表情。
    尉迟采叹息:“……陛下,冯子秋的那席话,是想让您给个台阶下的,毕竟都是朝臣,当以和为贵……可您怎么偏偏就和他较上劲了?”
    天骄撇嘴:“哪是朕同他较劲?分明是皇叔提议说让你试试的嘛。”
    不错,寿王为何会突然冒出来,这也很奇怪。
    “你是皇帝诶,主动权在你手上,你管人家说什么哪……”尉迟采翻白眼,“你还真乐意看到你的臣子们乱斗?”
    天骄一脸理所当然:“所以才让你试试呀,万一你想出法子来了,那冯子秋不就无话可说了嘛。”
    “万一我想不出来呢?”她自认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况且……“届时不仅会拂了寿王殿下的面子,还给陛下惹来一身腥,您就不担心这个么?”
    天骄拍拍案头上一摞文书,轻松道:“安心,朕看好你喔!”说着从圈椅上跳下来,“哪,朕去看看皇祖母,你就好好研究这些个玩意吧。”
    看着小陛下一溜烟蹿出丹篁殿门,尉迟采的心里很是郁闷。
    这个天骄,果然一点身为皇帝的自觉也没有么?若论年龄,大清康熙帝十二岁亲政,也就比天骄大个一岁而已,为啥差别那么大呢?
    ……
    未时三刻,只听殿门外传来女官的声音:
    “昭仪,裴少师与少将军到了。”
    裴晋来了,可算是有个帮手了!尉迟采心下一喜,抬眸正见裴晋和一名玄衣少年并肩而入。裴晋远远冲着尉迟采笑道:“昭仪,少将军来看您了!”
    待那玄衣少年走近来,尉迟采的眸中猛地一缩。
    虽说那时脸上还有土灰,可她绝对不会认错。这就是当日在馥宫与天骄一同钻出密道的小鬼头二号!
    想不到他竟是少将军……也就是秦鉴口中长千金的弟弟,尉迟骁。
    “你是……阿骁?”
    这个世界的阿骁,与那个世界她的恶魔弟弟生得全然不同。面前这张小脸上没有那个孩子种种生动的表情,独余沉静淡漠,以及与年龄不符的老成之色。
    这也不奇怪,尉迟骁五岁时即被送往帝都翡城,在宫中伴驾侍读,此后几乎不曾与长千金再见面了。也就是说,长千金与尉迟骁分开已有六七年之久,二人不甚亲厚。加诸自小长在宫中,想来……那些个肮脏手段也见得不少了。
    不知为何,她忽然感到有些难过。
    而尉迟骁也未想到,眼前这个女子会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来。
    “这正是阿骁啊!”裴晋只当是二人一时激动无语,转头对尉迟骁笑道:“小少爷也有许多年没见到姐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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