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阁-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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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直接向站在旁边的那位当事人询问不就得了么,干啥还非得让他转述一轮?
尉迟采撇了撇嘴,在尚在愣神的天骄面前跪下来。
“昭仪……”“臣妾已不是昭仪啦。陛下忘了么,褫夺昭仪的封号,这可是您自己下的命令。”尉迟采摇头解释,“当然臣妾不是在向您抱怨什么,只是想同您说一声……对不起。”
尉迟尚漳已经将她的身份告知了天骄,想必这也是她会被夺去昭仪封号的原因之一。
天骄自然听明白了这“对不起”仨字的来历,遂抿紧了嘴唇,垂下眼帘。
楚逢君则是十分自得其乐地挑了一处软椅坐下,嘴里漫道:“时间有限啊采儿,要说情话就赶快,说完还得跟本阁回府去。”
这话无疑是在刺激小陛下外加报复一下他从前偷亲尉迟采的老鼠怨。
尉迟采黑线着垂头无言,只听小陛下唔了一声,问:“长千金……你……在霜州时是怎么一回事?”
“方才我也同您说过,一个名叫夜枭的组织受某人之令,欲取我性命。”尉迟采想了想,决定继续使用面对寿王的那套说辞,“而楚相为了护我周全,只得用这种所谓凭空消失的法子,让我从刺客们的视野里消失。”
也就是说……楚逢君完、全、无、辜。天骄向楚逢君扫去一眼,一脸憋屈:“话说回来,楚相,三州学子上书之事你弄清了?”
楚逢君慢吞吞点了头:“弄清了,包括煽动三州学子上书、要求重新查察当年九王参与谋逆一案的始作俑者……不过臣以为,就算您知道了那个人也拿他没办法。”
天骄怏怏地扁扁小嘴:“你想说,是朕的父皇吧?”
“咦?陛下知道?”楚逢君讶异地瞪大了眼:这小鬼变聪明了?
天骄点头,道:“其实并不是朕要罢免尉迟尚漳的,回到帝都后不久,他与父皇一道来丹篁殿找朕,告诉朕他是来请罪的——然后就请辞了。”
请罪么。尉迟采暗自思忖:想必二叔便是在那个时候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天骄。
“朕不想让他辞官,但是他说他欺骗了朕,真正的尉迟采早已遇刺身亡,而如今九王返回帝都,势必将引来太祖妃与舒家的视线……”天骄又道,“他便自动请辞,说是一来为了转移众人的视线,二来他也有要事待办。这么一想,朕也就答应了。”
可是,尉迟尚漳居然关门闭户,连阿骁也不放来宫中陪自己了。
尉迟采这下算是明白了些,可又突然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么陛下,您……在免去二叔的官职后,可曾另行派给他其他职务?比如刺史什么的……”
“没有啊,朕还在纳闷他为何要关闭尉迟府大门,除了每日进出买菜与置办琐物的仆役,几乎不见任何尉迟府内院的成员露脸。”天骄无辜地眨眨眼。
尉迟采惊悚了。
那……尉迟尚漳所谓的奉命北上,莫非是……奉景帝之命?
这玩笑可开大了!
却见楚逢君施施然起身来,走到龙床前一并跪下,态度一改从前的漫不经心,而是绝对的郑重其事:“其实除了尉迟采未死这个消息,臣入宫来还有另一件要事告与陛下。”
天骄颇为诧异地望着楚逢君。这只高傲毒舌的楚相难得同他正经八百地说话。
“是,楚相请讲。”
楚逢君抬起脸来,一双凤眸竟似藏着豁亮的火焰,半晌:“臣预备在立夏之日迎娶尉迟采。”
*****
其实这句话与他原先心中所思,完全是两码事。只是话到嘴边就自然而然拐了个弯,变成了一句类似于当面向天骄下战帖的挑衅。
尉迟采满脸绯红,一路责怪他为啥不等自己同意就跟天骄说这个。楚逢君只是笑,说如此一来小陛下就不能肆无忌惮地黏着她了,大快人心啊大快人心。话音未落,便遭到尉迟采的揪脸偷袭。
唉……可惜“我是你九叔叔”这句话死活都说不出口。
景帝给他的那本没有名字的蓝皮书,他大可以转交给天骄过目,这样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夺回原本属于他的地位与名号,他也就能顺理成章地将三州学子的嘴给堵上。
然而随着那本书内所述之真相昭然于世,小陛下的人生将面临过度剧烈的改变。
且不论好与坏……如今的小陛下病体未愈,还是先不给他上那么重口味的玩意比较好。
楚逢君叹了口气,抬手将拧住他脸颊的两只纤爪扳【—v—】开,随即丢来风情万种的一眼:“采儿,你莫不是这么着急想要变成本阁的人?”
“啊?”尉迟采差点被噎死,随即讪讪地缩回爪子去。
忽然,有风将侧面的垂帘掀起,窗外现出一匹眼熟的赤红色马匹以及马背上眼熟的身影。再后面,还是一匹赤红色的马与……那个叫做梁佑微的家伙?!
尉迟采呆呆地望着窗外,片刻后突然大叫起来:“停车!”
*****
枫陵王妃听到左面不远处经过的一辆紫幔马车内传来熟悉的叫喊声,随即勒住了缰绳。
身后的梁佑微见她停住马蹄,遂一同停下来:“怎么了,有问题?”
“……有。”而且还是很严重的问题。枫陵王妃悻悻地扭过头,果然,那辆紫幔马车也停了下来,窗帘随即被一只素手撩起,现出尉迟采明净的小脸来。
枫陵王妃翻身下马,大步向马车走来。梁佑微不敢落单,赶紧快步跟来。
百名霜州精锐将他二人送抵帝都后便返回霜州了,这会子他们在帝都城内瞎逛游,就身份而言……算是无业游民了。
“你,小丫头!”枫陵王妃大咧咧走到车头处,一把将吹胡子瞪眼的车夫掀下车来,而后抬手定定指着车帘:“你害我一通好找!给我出来!”
尉迟采可怜兮兮地打起车帘,“对不起嘛……可这又不是我的错呀……”
楚逢君难得做一次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迷茫道:“采儿,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他啦,您看。”尉迟采马上横指向楚逢君方向戳了戳,“不是我不告而别,是他叫人把我打包扛回帝都的……”
枫陵王妃嘴角一抽,视线遂转向楚逢君:“你……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强抢民女啊!老娘好不容易把她给逮着了,你居然擅自就把她从老娘身边劫走,害老娘费了一通气力派人四处打听,还差点、差点……”差点雇凶(……)寻人。
路人纷纷前来强力围观——大名鼎鼎的风流宰辅,居然有被人当街指着鼻子尖骂的一天,着实引人唏嘘。看看开骂的这位夫人,肤若凝脂,浓眉大眼,形貌皆为上上品,想必是楚相的风流债找上门来了。再看看马车里坐着那位……嗯,看看楚相还把爪子搁在这姑娘的腰间,不是新欢还能是啥?
“那个、那个,你能不能换个地方和他们说话?”梁佑微看不下去了,决定凑上来提醒枫陵王妃一番。
“也好!小丫头,正好本王妃要去寻一个人,你有没有兴趣陪本王妃一道来?”枫陵王妃向车内伸出手,“比起跟这种男人厮混,不如与我一同去探查你想要弄清楚的真相。”
楚逢君一脸煞黑:“……这位夫人,本阁乃是堂堂中书令楚逢君,她是我尚未过门的妻。就是因为她私自跑路,本阁才派人将她捉回来……夫人怎能用‘厮混’一词来形容我二人?”
闻言,枫陵王妃竟是瞪大了眼抬袖捂嘴,惊得说不出话来。
围观群众们沸腾了:哦哦!楚相为了新欢抛弃旧爱,这位夫人要玻璃心了!
梁佑微抢先开口了:“你就是楚相?”
“太好了!还说没地方逮你去呢,竟然就自个儿送上门来了!”枫陵王妃放下袖摆,红唇边扬起一丝得意的笑痕,随即压低嗓音:
“尉迟尚漳说,待我抵达帝都便去找到当朝中书令楚逢君,一切谜题自可迎刃而解。”
第九十六章 迎刃而解的各种囧(1)
楚府里最近越来越热闹了。WwW。
几名小仆与女侍凑在内院拱门前伸长了脖子往里瞧,远远望见自家相爷带着小半个月前捡回来的采儿姑娘坐在观花亭内,和那刚捡回来的一男一女对坐饮茶。据说这一男一女虽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实际却颇有来头。
自然,除了那位罩着风氅的夫人长得顶好看之外,他们并未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楚相府里的下仆们,可真够热情的。”枫陵王妃放下茶盏凉兮兮笑道。
楚逢君轻咳一声,悻悻然抬头:“夫人说是尉迟尚漳让您前来寻本阁……看起来,尉迟尚漳应该已不在帝都之内了罢?”
“不错,我与尉迟尚漳在霜州城内遇上。虽说早晚也得见面,不过能在霜州见到他,想必实属意外了。”枫陵王妃说着扬起纤掌,在身旁的梁佑微肩上轻拍两记:“据尉迟尚漳所言,当年随三王叛变而流徙襄州的九王殿下已回到帝都,我二人正是为寻九王殿下而来。”
尉迟采眸中一缩,悄悄向楚逢君递去一眼,却见他面有微笑不动如山,好似当真事不关己。
“不知二位暗地里让本阁帮着找那位臭名昭著的叛贼九王……是何居心?”凤眸略微一沉,楚逢君仍旧端着笑脸。
梁佑微却是板着脸开口了:“居心不敢,不过的确是有些打算。这位大人若有心相助便不必过问太多,若是想趁机向那赤帝献上我与王妃当做九王叛党的余孽,那我二人也只有认栽了!”
尉迟采不敢吭声,目光在枫陵王妃与梁佑微间来回逡巡。
梁佑微的脾气她早先便在霜州见识过了,如今楚逢君看上去似乎并无向这二人交底的动静,索性闭上嘴什么都不说。
半晌,枫陵王妃笑了:“这个且按下不提,总之尉迟尚漳只是如此说过而已,真正要找上谁帮忙,那也是咱们自己决定的……倒是小丫头你,你为何会在楚相这儿?”
被点名的尉迟采稍稍一愣,“咦?啊……这个,如他所言。”
也就是说——承认自己身为楚逢君的未婚妻一事。
这回轮到枫陵王妃瞪眼了:
“你、你是说……你真是这个楚相的未婚妻?”那尉迟尚漳分明不是说让你做好准备嫁给九王去嘛?!
尉迟采黑着脸垂头不言。
梁佑微定定地瞧了楚逢君一阵,忽然开口:“既然尉迟尚漳让我们来找你,必定是信得过你的。听说前些日子你与这小丫头一道往霜州查察九王谋逆之事,如今有何结果?”
楚逢君勾唇一笑:“你们与九王是何关系?”
“回答问题!”梁佑微不知哪来的底气。
“说实话,你二人让我觉着面善。不知二位从前是做什么的?”难得楚逢君没被梁佑微无礼的言语激怒,反而露出苦笑之色。
梁佑微却是稍稍愣住。
闻言,尉迟采心中也渐渐有了数。楚逢君若真是九王,那么这位身为前代凤朝王妃的枫陵王妃就该算是他姑母一辈的,而梁佑微……楚逢君进入尉迟府时尚且年幼,如今业已长大**,估计梁佑微是不认得他了吧。
“哼。”梁佑微冷笑,向尉迟采递去一个眼神,“她知道我是谁。”
楚逢君悠然转过眸子来,“采儿?”
尉迟采叹了口气:“这位先生姓梁,名佑微,乃是尉迟尚漳……也就是父亲大人的贴身记室。当年父亲坠马而亡后,这位梁先生便成为了众矢之的,多年来遭人追击,后来躲入霜州,勉强支撑到现在。”
不等梁佑微开口,楚逢君却是变了颜色:
“你……是梁佑微?”
“不错,我正是梁佑微。”这位先生毫不客气。
“……既是本尊,那么晚辈手中有一物事,须得在此向您求证。”楚逢君当即改了称呼,而后扶着石桌站起身来,“请二位稍候片刻。”
相爷匆匆往厢房的方向去了,留下尉迟采和两名客人对坐。她只得提前充当起相府主母,似模似样地给二人添茶。不想刚拿起壶,手腕便被枫陵王妃按住。
“你实话告诉我,丫头。”王妃神情肃然,“楚相究竟是何人?”
尉迟采似是有些明白了:楚逢君方才许是无法探定这二人之来意,所以颇有顾虑,并未及时向二人表明自己的身份。而如今听得梁佑微的名字,必定心中了然,所以……
她斟酌了一番,小心开口:“楚相……是我要嫁的人。况且,这也是二叔的意思。”
枫陵王妃缓缓缩回手去,面上一片似懂非懂的表情:“尉迟尚漳让你嫁给他?不是说叫你等着回来做九王妃么?”
尉迟采歪着脑袋笑得十二分无奈。
话到递到嘴边了呀大婶,您不会还没想明白吧?
“哼,谁知道他尉迟尚漳究竟打的什么算盘?面上跟你说要你嫁给九王,背地里又私自把这丫头推给了楚相,随后再引咱们前来找他……你敢说那尉迟尚漳对咱们没有其他心眼么?”梁佑微冷哼一声,仰脖将方才斟满的茶水一饮而尽。“我倒要好生看看,这楚相要同咱们玩什么花样!”
枫陵王妃的脸色不大好看,闷声喝茶不说话。
不多时,楚逢君回来了。
“便是此物,不知梁先生可识得?”他慢吞吞伸出手来,将一本蓝皮书册摆上桌。
这是一本没有名字的书,原本米白色的纸张大约是因为时间久远而显得有些泛黄。楚逢君两手交握顶着下颔,定定望向梁佑微。
却见梁佑微脸色唰地苍白一片。
半晌,才听他颤声问:“……你、你是从何处得来此书的?”
楚逢君眸中有异光倏然掠过,他扬唇:“当今的太上皇殿下,赤允滦。”
“赤允滦?赤允滦会将此物交给你?”梁佑微似是听到了什么令人不可置信的事,浑身颤抖着摇摇头,嘴边竟还扯出三分笑意:“这真是奇哉怪也,奇哉怪也……”
“晚辈只想向梁先生问一句。”楚逢君盯着对坐之人的眼,开口问:“这本无名之书里所载的内容,是否属实?”
梁佑微红了眼圈,极不屑地嗤笑一声:“你以为我这么多年四处躲藏是为何?告诉你小子,这本书中的内容乃是尚澜大人所作,我的任务,不过是保住它,直到九王殿下沉冤昭雪的一日。哈,你说这当中所载内容是否属实?”
楚逢君垂下眼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