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窟丐神-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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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浓眉巨眼,满脸横肉,年约四十多岁的汉子,人称“冰山一鹤”的,姓顾,名兴保,原系独脚强盗,武功平常,后因作案太多,中原立足不住,遂亡命穷北,藏身冰窟雪地之中,深山穷岭之洞。
处此绝境,人有求生的本能,此奇寒无比,故鸟迹罕至,蛇虫绝踪。无奈,只得挖些草根为食。
也是命不该绝,一天挖草根之际,偶然发现一本皮包绢丝簿册,乃数百年前一位奇人所遗,上载若干诡绝异功,尤其是一特技,所谓“冰玄神功”的。惟欲练此功不易,必须具备冰山雪窖长年苦寒之环境,而且终年必以冰块为食,五年后仅有小成,十年后始能大成。
运功时,可将秉至寒之气,使寻集于掌上,发掌之后,着掌者全身气血冰凝,如不速治,一昼夜即无救。
本来练武之人,嗜武若命,尤其他业已身处绝地,武功本有基础,遂按序勤练,在群山叠岭间,终日面对一片银白,练此奇功。
最初,真有些吃不消,此地虽当盛夏,亦需重裘方温之区,要赤身练气,以吸寒晶,虽雪花舞之际,亦不终止。
二年后方渐习惯,虽单衫薄裤,亦足御寒。
五年以后,发掌时,微有白森森的寒气泛出。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十年艰苦,终于完成此功,经此十多年的孤寂与痛苦的煎熬,非但没有使其澈悟人生,改善悔过,反凶心益炽,首先遭殃的,是昔日;围剿其的官家捕头,一个个都成为其‘冰玄神功’的试验品。
惟其足迹及于北疆,故恶迹尚未显着,中原武林甚少知者。
此次,乃因“长山尸魔”之徒“鬼影子”刘楷,前随“天南帮”被玉面神龙一掌击毙后,由“活阎罗”传信告警,老怪甚为惊骇,其因本身尚有些事,急待要办,故派人卑辞邀请三个边荒凶魔,所谓同恶相济,一拍即合,而且老怪并侈言柳春帆具有稀世异宝,任得其一,即可增功力数倍,故益增三魔觊觎之心,遂不谋而合,结伴下山来此。
那枯瘦的干瘪老人,人称“崆峒毒魔”,其人原本多年黑道巨擘,以惯于使毒而着称,粉颇具心计,阴险歹毒,武林所逐,遁居崆峒深处,亦已隐居二十多年。
另一位“北海神鸠”系罗刹教之混血儿,终年匿居僻处,以人之血肉为粮,尤喜食人脑,所练“赤煞神掌”,其功力非凡,发掌之时,百步之内伤人必死。
此人本与“长山尸魔”等并无瓜葛,且横行于罗刹与我北疆交接之处,作恶为非,此次偶然涉足中原,因此繁华如是,遂留恋忘返,适被“长山尸魔”之徒,“笑面勾魂”所见,见其身具异相,料其有特殊功力,故邀其西上,滇西、哀牢山、阴芒洞。
“长山尸魔”老奸巨滑,测知“北海神鸠”霍乌勒,身具绝技,遂以游词挑逗。
此魔虽居中原久,然能操极流利之汉语,且野心极大,自视甚高,经老尸魔挑逗,更目无余子,自许业下少敌。
此三魔皆受“长山尸魔”之挑拨,故一致结伴东来,“北海神鸠”霍乌勒,与“冰山一鹤”顾兴保,乃粗心大意,当三魔在畅论,柳春帆轻哼之时,“崆峒毒魔”一看,见其年龄、仪表及装束,即知是他们所要找的对象“玉面神龙”柳春帆。
又见其身佩之剑,暗泛宝光,七颗宝珠,每颗都是稀世异宝,益加信实,因恐二魔不慎,会露出马脚,遂故意用他语扯开。并适柳春帆唤人取酒之际,暗做手脚。
此时柳春帆并未知三魔系为找自己而来,虽见“崆峒毒魔”形迹可疑,也未介意。
店伙再送上酒来时,迳倒下一看,酒色殷红,入口奇香,比刚才之酒,还要醇厚得多,柳春帆正想怪店伙,店中既有此酒,为何不先送来?但他为人仁厚,也就算了。其酒量原本很大,因恐酒能误事,故每多留量为戒,尤在外行动时,便益小心。
此时,因酒味特佳,色香兼美?故越喝越爱,不由多饮了几杯,方欲再饮,猛见“崆峒毒魔”目光射来,面有得色。而且右手大食二指,微念着他仅有的几根老鼠胡须,对着小侠阴恻恻的一笑,自言自语的说道:“小子,看你终日打雁,也就到雁啄你眼珠的时候了,这也是你平时心狠手辣的报应,小子,要命的,好好献出你的宝物,老夫看你年纪尚轻,长得也不错,如果愿意跪下来拜我为师,老夫破例饶你一次,并还可以传授你一身武技。要有半个不字啊……”
顿了顿,又阴侧侧地笑道:“我这独门的‘断肠散’,在一昼夜以外无救,可不大好受哪?”
柳春帆猛觉心念一动,会不会酒中有毛病?想到这里,渐觉头脑有些昏沉,神倦欲眠之态。
暗中一惊,心想自己平时酒量不坏,何以今天醉得如此奇怪?
猛又听到那边“崆峒毒魔” 自言语的话,似懂非懂,“北海神鸠”忙问道:“温兄,你在讲什么呀?”
这时的“崆峒毒魔”心存独吞柳春帆巨宝之念,暗想:“小子既已上钩,谅他难逃我的手掌,且不要讲此二魔知道真相,否则,岂不自找麻烦?”想着遂忙答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
柳春帆聪明绝顶,机警非常,一看情形,就知不妙,眼前三个凶魔,每个都有特殊工功,换在平日,自己倒不怎样惧怕,今天既中暗算,不能妄动真力,还不如择地治疗后,再找此人不迟,遂不动声色,忙运一口真气,将毒逼在一处,勿使蔓延。
站起来冷笑一声道:“哼!谅鬼魅技俩,不过如是,小爷现正有事,待会来找你们算账就是。”
说着,算过酒账,若无其事的走了。
这里的“崆峒毒魔”因心存私念,与二魔同床异梦,万不料柳春帆此时突然走了,而且神情正常,不由大为惊奇,但既不敢拦阻,又不敢讲出来。心里暗想:“反正你走不了,等会再替你收尸也好!”也正亏这样,否则柳春帆那还有命在?
遂自顾与二魔饮酒。
这时,柳春帆出得酒店,被冷风一吹,街上人潮一挤,忽又头昏脑胀起来,忙停步吸气,运功,始感觉比较好些。
回首,看三魔并未追出,心遂稍安。
但闻此毒一昼夜后即无药可救,此时,到什么地方去找得到解药呢?找不到就会死。
一想到“死”,不由使他心胆俱裂。万念皆非。
慢慢的顺着人潮,将他挤出街外,他漫无目的地落荒而走,穿过了田野、丛林,走上了山坡……
这时,他已形同疯狂,起伏的思潮,把他从六岁那年开始。
流浪……
习艺。遇美……团聚……以及所有的恩仇。
首先跳入他思想怀念中的是他,失散十一年,刚找到的家。慈祥的父母,活泼的幼弟,还有三位天仙化人的未婚妻,以及一切所有的人,尤其是小猴子、房大头,既是他青梅竹马的童年伴侣,更是他共患难,同甘苦,情逾手足……
杂乱的想着,盲目的奔走,头发蓬散了,衣服也被荆棘勾破了,他只是不顾的奔着,想着……。
从午间到傍晚。
西天一抹残阳,似乎对这世界有所依恋似的,用它自身燃烧的火,烧红了天上的云片,远处滚滚不停的大江,与近处的森林,都引起了火红一片。
他太倦乏了,尤其心理上的负担,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深秋,花木凋谢,叶落、草枯,在萧瑟的西风里。
他躺在丛乱的枯草上,昔日俊逸秀美的光彩,已不复存在,迟钝的目光,缓缓的抬头,看了看西天的残霞,用嘶哑的声音,自言自语的说道:
“明天又是晴天……”
“反正明天我就死了,晴天与阴天,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正想再看一看明天太阳该多好,它一定比较今日更圆更大……”
柳春帆心理的防线,完全崩溃了,往日的豪气、柔情,都被渐渐发作的毒药,而消化得一干二净。
我不能死啊!可怜我那苍苍年迈的父母,还正倚闾而盼着我回去呢?
霞青、青娥、素月,她们是如何的望穿秋水,在等待着我?
人生,竟会是这么可受?值得留恋?
这时他全身功力已失,软绵绵的四肢,亦已失去作用,虽然灵明未失,眼睛也能勉强睁开,本能的他想运起一口真气,将神一提,散而不聚,心想一声完了!
柳春帆纵已昏死过去。
本来“崆峒毒魔”的毒物,已练到无味无色,别说是柳春帆世故不深,就是一等一的老江湖,如不认识此人,也难免遭其毒手,也是柳春帆命中该有此劫,尤其刚才,他不提真气,以他目前的功力,甚到他身怀之物,足可无碍,然他情急意乱,不能自知而已。
真气一提,发作更快,立时周身火热,口渴欲焚,再也忍受不住,昏倒了。
这里是间破败不堪的野庙,倒塌的断垣破壁,残缺的神像。
一阵萧飒的西风吹过了,地上的落叶发出生命的哀鸣,深夜,一片冷月,几颗疏落的寒星,发出淡淡的,惨白的光,点缀着这寂静、荒寒,孤庙的长夜。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春帆猛觉丝丝凉意,把他惊醒过来,微睁开双眼,见小猴子与房大头二人,正挂着满面的泪珠站在自己面前。
他只道是梦,忙伸手揉了揉眼睛,但说也奇怪,刚才业已停止工作的四肢,竟能恢复正常,这一喜非同小可,忙腰一挺,正想爬起身来,这一翻动声,已惊动了二人。
猛见小猴子与房大头高兴得眼泪直流,忙上前按住他,声音带着微抖说道:
“阿帆,哈哈……别动,你刚复元,可别动,这里还有半碗水,你先喝了再讲,别动!
让我来喂你。”
小猴子说着,忙捧过一碗,房大头笨拙的身体,挤上神龛,扶定柳春帆。小猴子端过碗,慢慢的倒在他嘴里,柳春帆立觉满颊清凉,凉水咽到肚里,心中顿感爽快多了,接着又喝了几口,非但不似先时的费力,而且神智更加清醒了。
半晌,柳春帆忙一运气,知已复元,只是药物过于厉害,此时仍有感到倦意而已。
这时房大头与小猴子,业已破涕为笑,状颇滑稽,尤其小猴子蹦蹦跳跳,时而打一下房大头,时而拍一下自己脑袋,蓦然,小猴子上去位住房大头说道:“大头快来跪下叩头。”
房大头这时也已兴奋至极,一张小嘴,笑得从未停过,因见柳春帆正在打坐,也不去打扰他,小猴子拉他叩头,气可就来啦,头一偏说道:“凭什么要我叩头,难道你又疯了不成?”
少猴子怪叫道:“看你外表肥肥胖胖的,倒真像个忠厚长者,谁知你竟是个不折不扣的标准滑头!刚才咱们不是跟这土地老儿说好的,要是阿帆能好了,咱们就要向他叩九个头,这么大的事,就忘了?大头,你要耍光棍,咱们都一样,可别跟这老头儿耍光棍哪!”
房大头这才乖乖的跟着小猴子跪到土地公面前,叩一下数一声,叩完才站起来,骂道:
“小猴子,别捡到鸡毛当令箭,为了阿帆,要我房大头上刀山,下油锅咱也不太含糊,莫说是叩几个头,算什么?但你为什么要拐弯抹角耍花样?”
小猴子看了他那幅相,也不觉噗嗤笑了起来,随即指着他说:“房大头啊!反正咱们这辈子是拼上了,不是怨家不聚首,小猴子的阴魂不散,就看上了你这空有其表的财主啦!”
房大头听了,不觉气道:“你尽缠着我有啥用,咱还不跟你一样,光棍一条。”
小猴子见他被逗急了,心中更乐,说道:“别急,我小猴子可甭向你伸手哇,别跟我来哭穷。”
柳春帆这时已全部康复,从神龛上跳下,看了看自己狼狈之态,也不觉好笑,用手一摸,猛觉腰中古灵神剑已失,不觉骤惊,小猴子二人早就停止了辩论,也不待柳春帆开口,就从一旁取出神剑,替柳春帆系上,一面笑着说道:“要不是我们想起这剑鞘上的七颗宝珠里,有颗是辟毒神珠,阿帆哪!你这条命可不保险了。”
柳春帆这才想起昨天的一幕,不觉余悸犹存,忙问是那颗珠子。
小猴子就指着排列第四的那颗。色带微黄,形态略大的一颗指了指,并告之道:
“阿帆真傻,有这样的剑珠,还会中了人家暗算,以后只要事先把它放在嘴里,或者中毒以后,将这珠子用水或用酒泡一下,再喝下去,任什么剧毒也不能伤你呀!”
随着柳春帆又问道:“你们怎能知道我在这里呢?”
小猴子这时可又耍花枪了,故意神秘的笑了笑说道:“阿帆你不知道呀,我小猴子可不是以前的小猴子了呢?”
“为什么?”柳春帆迷糊的问着。
房大头冷笑一声,正想打断他的话。小猴子急忙傲然的,接下去说道:
“我小猴子时来运转,一个月前梦见神仙,他说我小猴子非凡夫俗子之流,而且良心太好,所以特授我仙法,能上知三百年,下知三百年,你这次遭难,我小猴子早就算出,只是天机不可泄露而已,当时我本想跟他一齐上天,谁知那神仙说我……”
说到这里,房大头早就忍不住接下道;“那神仙说,天上风太大,你小猴子的命好,可是骨头嫌太轻是吧!”
小猴子正说到兴高彩烈,手舞足蹈之际,猛被房大头浇了盆冷水,气得他双脚乱跳骂道:
“丑鬼!看我下辈子当了阎王,不拔了你那条利舌才怪!”
引得二人齐又大笑起来。
原来,房大头与小猴子,在苏州跟柳春帆分手后,一直西上,准备入川,沿途做些济弱锄强的事,由川回来,已费时二个月。
这天来到九江,二人会聚了当地丐帮中负责人,传谕了一番话,这地帮头因见是未来帮主来临,故刻意奉承,款待了一顿,把人灌得酩酊大醉,二人扶醉离开后,跌跌撞撞,在九江荒郊,找了所破庙,躲在神龛埋首就睡。
夜半,猛被一阵咀嚼之声吵醒,小猴子机警非凡,轻轻拉开神幔一看,不由把个小猴子吓得心里发毛,混身肌肉,也起了鸡皮疙瘩,不自觉的沁出一身冷汗,猛抽一口冷气暗道:
“这是妖怪?还是人?世间那有这样的事?”
小猴子看到的是什么?竟会骇得这样呢?
原来在朦胧的月光透射处,正面对着一个朱眉、赤眼、绿发、黄毛青面獠牙,状若妖魔的怪装老者,正张开血盆似的大口,右手抓着一条血肉模糊的小腿,左手拿着一团血淋淋的东西,往口中直塞。
饶是小猴子胆大,平日丧生在他手下的恶人,也有好多,但看着这样惨酷的事,却是首次,故不禁看得冷汗直冒。
但可惨的景象,还继续上演着。
只见那老怪一面将手里的断肢丢下,嘴里唏哩哗啦的不知说些什么,而状甚兴奋似的,捞起地上一具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