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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部分

重生之予美何处-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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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的冷风吹得她双眼发红。

“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年轻的帝王握紧她的手,喃喃问道:“你说,我都照做,以后也这样,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萧元笑,站起身,走到百尺之高的屋檐一角,身后是在黑色中涌动的飞雪。

“你当年说,我若从这里跳下去,你也和我一块。哥哥,我最后一次叫你哥哥,你可愿意与我一块···”

姜永夜终于起身,默然的走近萧元,望着虚空中的一点,缓缓露出一丝笑容,握住萧元伸出来的一只手。

她仰空而去,眼中没有一点失望,双目清明似雪洗过,似乎是早已明白他不会随她跳下去。

他微微一惊,垂头一看,便是女子急速下坠的身影,他是何时松开手的,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突然坐在屋檐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轰隆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闷闷传来。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遥远的近乎模糊的童年,那一年姑母死了,她站在那里,哭着说要自绝,要从这百尺高楼上跳下去,他也上来,站到另一角,笑着说:“元儿,我们一起。”

他那时没有说假话,是真的愿意和她一起,同生同死。

他是多么珍惜那些相互扶持,艰难走过的时光,然而,不知何时开始,谁都回不去了。

当时大雪突至,宁知汝可觉寒耶?

尾声 第十一章大结局

睁开眼睛,感觉自己沉睡了很久,她从崇光殿落下去的时候还是隆冬时节,醒过来时,窗外已经是天悬星河,蝉声入耳。

耳畔是声声冗长反复的梵唱,她回忆起从崇光殿上落下去,百尺高楼,居然没有把她摔死,当真是奇迹。

她喉咙干涩得难受,强忍着,说:“这是哪里?”

在一霎那的死寂之后,有人快步走到了床前,半弯着腰,仔细的看着她,“元儿,你醒了。”那声音有些紧张,又是什么的欢喜。

萧元缓缓点头,躺在床上望着景行止,半晌,道:“阿止,我不是死了么?”

良久,他笑道:“有我在,你怎么会有事。”

萧元看着他,虽然心有疑惑,想了想,却什么都没有追问,“阿阳呢?”

他苦笑一下,慢慢道:“葬回了皇陵,以你养子的身份。”

萧元垂下了眼,极缓的挤出了一个笑容。

“元儿,我自作主张将你救回来,你可怨我?”

萧元从崇光殿落下去,轰隆一声坠落之后,便失去了声息,这一世本该就这样结束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世,曾经漫长的年复一年,却在弹指间就飞逝了。

光永八年,男过孟光长公主猝然薨逝,下葬于独落坞山脚下的成陵,与驸马长埋黄泉。

下葬后的当夜,景行止从成陵将她搬出来。那时,举国上下还沉浸在孟光长公主的骤然死亡中,朝野震荡不安,姜永夜被折腾得手足无措。其实,如果再等萧元放权几年,他大可以将这些势力收为己用的,可是萧元死得太仓促了,什么都没有交待,追随萧元的派别纷纷自立,藩镇自重,国中反而积贫积弱。

那时,萧元其实只是一具了无生息的尸体,只是,景行止寻到了一种方法,可以让她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是使死去的人复活,乃是违背天道轮回的方法,要施行此术,需要付出极大代价,所以即便有人知道这种方法,也极少有人去做。

“你将我找来,是要我完成你的最后一个愿望?”

仰光斜坐在一颗巨树之上,双脚的镣铐在风中吹动,她的语调平柔似水,可是表情却像一块木头,一点变化也没有。

景行止颔首,仰望着她。

仰光却再一次问:“你可知道你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将萧元的尸体抱在怀里,握住她冰冷入骨的手,“我很清楚。”

仰光张了张口,却没有再劝说,“你的最后一个愿望,阿止,我已经帮你完成了。”

仰光脚下的脚镣突然随风化成了粉末,在风中吹散,景行止握着萧元的手,渐渐的不再冰冷入骨,有了一些温度,只是却依旧不见人醒过来。

他将手放在萧元的脸上,“元儿,我等你。”

一日一日,随着春去花来,景行止感到身体的变化,他在一日夜半,梳理头发的时候,突然发现青黑的长发中夹杂着一根银丝,岁月不再忽视他,生命流逝的感觉又重回他的身上。

过去那种永远没有变化,似乎静止了的时光再一次光临。

他走近屋子里,忽然听见久违了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从前的孟光长公主已经葬回了成陵,活着的,是萧元。

——

萧元曾问过景行止起死回生的代价是什么,他静了静,笑了笑,头一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世人所谓有因必有果,她种下死亡的因,恶果却是由景行止来承担,萧元虽不知道具体的后果是什么,可是有一日,忽然见到他眼角的皱纹,骤然就明白了。

那次后,她再也不去逼问他起死回生的代价了。

从前她没有考虑过,后来想到了觉得没有那个必要,如今却觉得是应该的。

“阿止,我们何时成亲?”

时值光永十年的隆冬,景行止却在灶前为萧元烧洗澡水,听到萧元话,一不留神烧伤了手。

他从未主动提及过这方面的话题,从前是不敢奢望,尔后是不愿强迫,到如今是觉得不必了,不管有没有那个名分,萧元都在他身边。

他的手背被烫得红肿起泡,萧元腾地一下从摇椅上跳下来,抓起他的手,细细的吹着气,一面问他哪里有药。

“痛不痛?”

萧元一边吹着气,一边按照景行止的话翻找着药粉,不期然在柜子里找到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落满灰烬的小坛子,不过人的手掌大小,却是用碧玉雕就的,精巧雅致,萧元先将它拿出来放到一边,再找到了景行止说的那瓶药粉,打开小心的洒在景行止的手背上。

“好些了么?”

景行止点头,看着萧元紧张的盯着他的伤口,将手不着痕迹的盖住,看了一下锅里的水,道:“先去洗澡吧。”

萧元却不依,正要再纠缠什么,忽然想起了那个小坛子,转身拿过来抱在怀中,问:“这是什么?”

景行止的脸上露出了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表情,却熬不过萧元的纠缠,许久才吝啬言语的吐出三个字:“自笑痴。”

萧元一怔,看着坛子,又看了一眼景行止,没有再问什么,将小坛子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

除夕夜时,清山上落了四五场大雪,雪中院子前的红梅怒放。萧元时隔多年再一次穿上红色的凤冠霞帔,她原来是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再穿红色的衣服了,熟知,还有这一回。

景行止将红盖头挑起,露出萧元含笑的双眼,他以为他等不到这一天了,熟知,还有这一天。

但真不知道这样的美好能够维持多久,有了前面许多事的教训,即便美人在怀,红烛在前,景行止心里也是上下不定的。

龙凤烛火轻摇曳,萧元执起斟满的酒杯,望着碧绿的液体,良久才道:“阿止,我们喝了这杯合卺酒,便会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景行止端着酒杯,含笑点头,手腕交缠,入口的酒味苦亦甜。

喝完合卺酒,景行止拿过萧元手中的酒杯,放回桌上。

唇舌间那微苦的味道还没有散去,景行止的眉心跳了跳,突然转身道:“元儿,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萧元不知他要去做什么,点了点头,景行止人已经消失在门外。

不过片刻光景,新房的门就被推开,景行止再一次回来,眼睛有些红,他手中拎着小坛子,问:“这里面的酒呢?”

萧元后退一步,望着他,双眼清澈如许,“阿止,你怎么了?”

景行止一僵,盯着萧元的眼睛,手中的酒坛应声落地,吓得萧元连退了几步。

他上前去抓住女子的手,急切的问:“你刚才喝的什么?”

萧元被吓坏了,“合卺酒,我们的合卺酒。”

合卺酒,也是自笑痴。

“你喝它做什么?”

他酿造自笑痴的时候确实存过那样的心思,可是等这酒真的酿造成功了,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给萧元喝。

萧元以手支颐,笑得一室艳光的说:“阿止。结发为夫妻,生当共枕席,死亦同穴眠。”

——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如今已经是永元十年。

南国已经再换了一次帝王了,光永二十年末,那一年,萧元也在清山上病去了。南明帝姜永夜于松原狩猎,坠马不治而亡。

太子姜耀登基,改元永元。那一年,萧元也在清山上病去了。

她前世便是在光永二十年的时候薨逝的,这一世依旧逃不过命数。那时仰光问景行止值得吗?便是问的这个值得吗?用他本该无知无尽的生命去换短短的十年?

细雪撒盐,独落坞山脚下白皑皑的一片,幽冷的光中,他孤身一人在雪地中艰难的前行,前方就是萧元的葬身之处。

她与她的驸马已经在棺木中同眠了十年,而他却还在人世孑孓。

那一日,她偷偷的把自笑痴放在杯中,当做合卺酒与他共饮了。第二日,估摸着她大约该醒来的时候,正要起身看她。

不及睁眼,她就扑在他身上,双眼含着熠熠光彩,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消失多年的热情,他想着,这便是自笑痴的霸道之处吧。

他紧紧的抱着她,心中是无限的欢喜,然而愁肠百结,正欲说什么,萧元却红了脸,尴尬的缩回了被子里,愤愤道:“阿止,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他将她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扒开,笑着看她,宠溺温柔的眼神让她再一次扑了过来,将他紧紧按在身下。

她目光左右游移了好一会儿,嘟着嘴巴说:“那我跟父皇请旨要嫁给你,你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他看了她一眼,有些话堵在胸口说不出来。

“你不要再爱你的佛了,你只爱我好不好?”

他看着她明亮的眼睛,亮得让他的心都开始发烫,收起笑意和别的情绪,他抚着她的脸,道:“诺。”

光永二十年的时候,她开始重病,连着几夜都没有睁着眼睛睡不着,他坐在床上抱着她,陪她说话,给她讲故事。

有时以为她睡着了,可是一看,她还是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有些喃喃自语的感觉:“那天早上我醒过来,我以为你又要对我说那些不好的话。阿止,你知不知道你说那个字的时候我好开心。”

他低声安抚她。哄她说:“我知道,你乖乖睡觉,我以后每天都跟你说,你开不开心。”

她点了点头,紧紧地依偎住他,眼睛里却湿漉漉的,“可我怕我闭上了眼睛,就再也看不见你了。”

“不会。我在这,永远陪着你。”

“那你下一世也来寻我好不好?”她想了想说:“你不是天人么?每一世,你都来寻我好不好?”

他握住她冷得彻骨的双手,却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答。

她埋头无言了许久,脸上有些惨淡的笑容露出来,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些遗憾的说:“不好就算了,反正你来寻我,我也记不得你。”

“···”

依旧不见景行止回答,她恼了,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阿止,是不是我一断气,你就又会把我忘了,一心想着你的佛?”

她只记得那一年她向光武帝求旨然后远嫁到清山的事,别的都忘记了,她依旧还是那个满心满眼都爱着他的小姑娘,除了他,别的事她都忘却了。

“不会。”等了很久,他终于开了口。

可是怀中的人,却再也没有了回答。

他想起那一年,她扑进他怀里,绯红着双颊,说:“阿止,阿止,虽不得汝心,然吾心所向往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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