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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一枕黄粱梦-第16部分

小说: 一枕黄粱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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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舅母好。”许樱顺着她的手劲儿下了车,福了一福。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她又指挥着婆子和丫鬟帮着抬车上的寿礼,干着活嘴还不停,周围的几个邻居有认识杨慧的,也过来跟杨慧说话。
    杨慧一一地跟她们打招呼,这边花氏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已经把事情弄得利利索索的了。
    许樱听母亲跟邻人说完话,花氏已经把着许元辉喜欢半天了。
    许樱心里面对自己这位小舅母有了几分的了然,小舅母这种类型的她上一世见多了,都是有些心计的小门小户商人妇,要说坏心眼吧,这种人没多少,可心计也是极多的,不吃亏有主意的性格,母亲和大舅母这种大户人家作派的人一定瞧不上这种脑子快、嘴快、不吃亏的作风,可她却喜欢。
    她瞧着花氏,花氏也在瞧她们,见她们如今来拜寿,却也守着礼,都穿着石青色的衣裳,戴得首饰也都是银的,小姑脸上脂粉未施的,是守礼的寡妇作派,外甥女一双眼睛眨啊眨的,颇为早慧,心里面也明白了七八分。
    左不过自己小姑子是公婆的心头肉,她又在望族守寡,好吃好喝好招待,好里好面,当尊神迎来,又当神送走,这事不吃亏。
    更不用说小姑颇有些私房,在娘家是做庶子媳妇的,虽有儿子也怕守不住财,定要把浮财偷偷的往娘家搬,就算公婆守得紧,能从手里漏出一二分也是好的。
    许樱最了解这种人,焉不知她的心思,有所图就好办,最难办
    的是大舅母这种无所图,唯有规矩大过天的。
    花氏把她们迎进了大门,陆氏果然是在垂花门守着,她是京里的大家千金作派,自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会轻易抛头露面,可她也不拦着自己的妯娌如此,不过也有可能是拦也拦不住。
    陆氏在前花氏在后,陆氏拉着杨慧的手,花氏拉着许樱的手,就这么进了正房堂屋。
    许樱两世以来第一次见外祖父母,只见两位老人头发已经花白,穿得俱是员外服,自己的外祖头发还少了一半,一双眼睛倒是极精神的,怎么看怎么不像没几年寿命的样子,外祖母容长脸,眉目与母亲极相似,脸上略带着病容,头上戴着根碧莹莹地翡翠瓒子,藏兰绣宝瓶花纹的勒子,典型的富家老太太的打扮。
    杨慧一见到父母便跪下磕头,“不孝女儿回来了。”
    杨老太太老来得女自是珍爱非常,顾不得许多抱着女儿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啊!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许元辉本来在车上晃得时间久了,晕晕欲睡,一听见哭声也跟着哭了起来,许樱也有几分鼻酸,自己原以为就只有自己与母亲两个人,没想到竟有这许多的亲戚。
    杨慧一伸手把女儿搂了过来,“娘,这是你外孙女,叫许樱的,樱儿,快给姥爷姥姥磕头。”
    许樱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响头,“姥爷,姥姥,孙女是许樱。”
    “好,好孩子。”杨秉诚也忍不住抹了眼泪,陆氏和花氏见到这样的情形,也跟着流下泪来。
    杨纯武安置了马车回来,与刚送走一位朋友的杨纯孝一同回来,看见的就是一屋子哭得眼泪能装满一水缸的女人孩子。
    “唉,妹妹回来了是好事,怎么如此大放悲声呢。”杨纯孝说道,他这话没起什么做用。
    杨纯武更不会说什么,伸手扒拉了一下媳妇,呶呶嘴,杨老太太病刚好,实在是不能再伤神了。
    “老太太,您快别哭了,姑奶奶这不是回来了吗?还给您带回来一对金童玉女似地外孙子外孙女,当心身子。”花氏的嘴素来灵巧,陆氏也伸手扶着杨慧站了起来,丫鬟端上香茶,这一屋的人,慢慢地收住了眼泪。
    花氏又开始插科打诨,“樱丫头跟表兄弟表姐妹还不认识呢,他们可是一直在数日子想要见一见姑姑呢。”
    “还不快把孩子们带来。”杨老太太说道,原本杨家的孩子,男孩都在私塾念书,女孩都是各自母亲教养,如今老大有了官身,杨家从小康人家变成了官宦人家,自然不能再放女孩子们到处跑,依着陆氏的意思,全拘在一起学女戒了。
    r》    有了老太太的话,自然是读私塾的要被叫回来,学女戒的要被放出来,许樱想着小舅早晨就去接他们了,表兄弟、表姐妹们却还在上学,由此可见大舅母是相当的严励,她看见小舅母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不忿,自然知道她对此颇不赞同。
    过了一会儿婆子领着杨家的三个姑娘来了,走在最前面的身穿嫩黄斜襟长袄,露出一截湖水绿罗裙,眉目间与陆氏极相似,虽年龄尚小,却也是不苟言笑的样子。
    后面的两个女孩一高一矮,都穿着桃红的短袄,一式一样的打扮,虽说年龄有差,却似双生儿一般,想来这是花氏的女儿了。
    “快来见见你们的表妹……”
    “婆婆您可是欢喜得糊涂了,三妞比樱丫头还小一岁呢。”花氏笑着提醒。
    杨老太太立刻笑了起来,她之前流的眼泪还没擦干净,又笑出泪来,她这个老儿媳妇,出身虽是举人之家,亲家公却早早弃了功名之心做卖买,亲家母也是商户人家出身,养得女儿一身市侩的性子,可是本性不坏,又是不肯吃亏的,大事上却从不出错,她对大儿媳妇是喜欢中带着点敬……老儿媳妇真的是喜欢了。
    “我被你逗得笑得发喘,给她们表姐妹引荐的事就交给你了。”杨老太太说道。
    花氏做这种事是最擅长的,当下拉了最大的那个,“这是你大舅舅家的大表姐,名唤淑云。”
    又指了两个小的,“这是我生的两个闺女,大的今年十岁,你当叫姐姐,名唤淑莹,叫小的今年六岁,是你三表妹名唤淑娇。”
    许樱一一的与她们见了,淑莹和淑娇都是顽皮的,跟许樱年龄又相仿,围着她叽叽喳喳的说话,许樱内里却早老迈不堪,哪受得了这个,只得暗暗苦笑,目光与淑云大表姐相遇,竟得了表姐一个笑脸,估计老成的大表姐,也被这俩个妹妹闹得够呛。
    又过了一会儿,上私塾念书的表兄弟们也都回来了,杨家男孙不少,共有四个,两个房头一房两个,不偏不倚。
    杨家男丁都是国字辈,大表兄叫国良,二表兄叫国栋,三表兄叫国顺,四表弟叫国昌。
    大表兄和二表兄是大舅舅家的,三表兄和四表弟是小舅舅家的。
    四个表兄弟也是各人性格不同,眼下看着四表弟就是个顽皮的性子。
    晚饭后大家闲话家常,杨纯孝瞧着妹妹有点欲言又止,又对陆氏使了个眼色,陆氏叹了口气,知道有些话自己夫君不说出来,难已心安,“弟妹,今晚是初一,有夜市,妹妹多年不归,樱丫头想也没见过夜市是什么样,不如我们带着孩子们出去松散松散。”
    花氏见大嫂难得的主动说出去逛夜市,自然没口子的答应,“我早说过该带孩子们出去玩一玩,你们赴了任就是一方的父母,要有官家人的架子,哪里那么容易出去逛,能松散一日是一日。”
    杨慧想了想,“我是寡居之人,又多年未回乡,还是在家里陪爹娘说话吧,你们带樱丫头出去逛逛就是了。”
    许樱刚想说我也留下来陪娘,谁知道母亲竟想让她出去逛,也只得应了,她此生唯一之撼是未能让母亲过好日子,这点小事,岂肯违逆。
    “我也有信要写,二弟你多带家人,跟着他们去吧,老大你也要跟着叔叔看好弟弟妹妹。”
    该出去逛街的人,忽忽拉拉走了一大帮,家里就只剩下了杨家老夫妻、杨纯孝和杨慧。
    杨纯孝待人全走了,走到妹妹跟前深施一礼,“妹妹,愚兄多谢了,愚兄这个功名,来得有愧啊。”
    “大哥你这话所谓何来?”
    “你当初给我的书里,原有妹夫的习作集,当年妹夫猜主考官跑不出翰林院大学士王大人,左相闵大人、礼部尚书刘大人这三个人,依着这三人的习好又猜题各做了七八篇习作,妹夫的文彩斐然不说,也极会猜题,迎合考官,为这三位大人,一道题竟能写出三种风格来,想想我这些年闭门造车,实在是不知变通,今科主考恰好是礼部尚书刘大人,我拿着妹夫投刘大人所好做得几篇文章读了又读,又自己照着仿作,都觉不得精髓,到了考场上,考题竟与妹夫当年押的仿佛,我……把妹夫当年的文章默了一遍,没想到果然中了进士,这进士是……”其实是许昭业又中了一次进士!
    杨慧一听此言,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觉得又甜又苦,许昭业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眼前。
    “你大哥一回乡就在我跟前说了,他也是屡试不第这才失了信心……他又非要跟你袒诚此事……”杨秉诚素来教子极严,长子竟这样中了进士,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哥不必如此,昭业的那些习作本来就无甚用处,是我舍不得扔才一直带在身边,大哥今科考试怎么就鬼使神差地给了大哥呢?主考又是当年没做成主考官的刘大人,想必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昭业他在九泉之下,听说大哥中了进士,想必也是高兴的。”
    “是啊,你妹子在许家艰难,你中了进士她们母子三人日后就有了依靠,你若觉得愧对大姑爷,不如从今以后好好对待你妹妹,也能让活人安心,死人在九泉之下安慰。”杨老太太说道。
    杨纯孝默默不语,他本不是喜欢赌咒发誓之人,心里面却暗暗起誓,定要
    在官场上混出个人样来,给杨家争光,为妹妹撑腰。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临山镇的夜市说来说去就是些买卖铺面一直开到晚上,又有小吃摊子、卖童玩的地摊子、还有耍猴儿的等等,小姑娘小男孩自然都是自喜欢的,连端庄的大表姐淑云都钻到旧书摊不愿意出来,许樱却是意兴阑珊,她又不是傻的,大舅舅与母亲一定有话说,估计还是什么机密事,否则怎么会把她们全都支了出去。
    到了掌灯时分,杨纯武见孩子们有些累了,把他们全聚拢到一个馄饨摊吃馄饨,杨家的人是临山镇的老户,如今又都知道杨家出了官老爷,对他们都极为客气,有一桌客人,见他们来了,扔下银子转身就走,杨纯武冷哼一声并不说话,只招呼孩子们吃东西。
    许樱本就是对别人的敌意特别敏感的人,那桌人原来坐的地方馄饨还剩了大半碗,看他们的衣饰虽然以小镇的标准是光鲜的,但也不是能叫了馄饨不吃的,她咬了一口馄饨,佯装无意地问自己身旁的淑莹表姐,“刚才那几个人是谁?”
    “咱们后街的吴有财呗。”淑莹颇有小八婆的本色,当下一边吃着馄饨一边极利索地跟许樱讲杨吴两家的恩怨。
    原来吴杨两家是多年的老邻居,却也有一段公案,两家买宅子的时候,宅基地有些纠纷,杨秉诚常年不在家,杨老太太也不是爱争短长的人,就任他们占了半米多的地方。
    后来两个儿子娶了媳妇,陆氏发现不对劲儿就找吴家理论,偏吴家也有在京中做官的亲戚,并不把陆氏放在眼里,陆氏是个较死理的,杨纯孝听媳妇一提醒,也觉得自己家吃了很大的亏,当初爷爷死的时候可是定了这宅子是祖宅,怎么能让人占了半米去,两夫妻与吴家好一顿的掰扯,吴家理亏,让了半米。
    谁知道前年过年的时候吴家做官的那个二老爷一家从京城告老还乡,听闻这事儿觉得自己家吃亏了,失了面子,再加上陆家远在京城,又是无实职的翰林,杨家不过是个举人,为这事儿又争执了起来。
    这回不止是杨纯孝两口子了,杨老爷子也觉得吴家过份,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自己家要回应属于自己家的竟被说成是欺负,又弄了个互不相让。
    杨纯武与吴家的人当街争执,打了起来,双方都受了伤,甚至惊动了县令。
    两家的仇越结越深,后来竟闹到要打官司告状来摆平此事,说起来两家都是读书人家,又是同乡,为半米宅基地弄到这个地步实在是不妥。
    一直到今年杨纯孝考中了进士,又授了官,吴家虽功名还在,下一代里却没有什么有出息的,自家又不占理,悄无声息地退了,花氏还要穷追猛打,被素来有理打遍天下,无理寸步不
    行的陆氏给拦下了。
    两家人现在是见面互不说话的状态,走的那三个人,就是吴家的人。
    许樱心想若是像上一世一般,大舅舅科举不成,无颜回乡做了旧同窗的师爷远走他乡,这官司莫不是要打下去?
    有道是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举凡地方官遇上这种两家大户相争的,莫不是吃了原告吃被告,所谓双方皆有功名,顶天也就是能让地方官吃相好看一些罢了。
    可自己的外公是个固执的,他又认为自家占理,怕是不会上下打点那一套,若不是大舅舅中了进士,这里面的事怕是要纠缠不清了。
    外祖母家后来势微,难道是因为这事儿伤了元气?
    唉,可惜她年龄太小,这种事知道的不多,所谓造化弄真的如此弄人?
    当天晚上杨氏跟许樱一起睡在杨氏未出嫁时的屋子里,杨氏没有跟女儿讲杨纯孝默写许昭业的习作中了进士的事,只是一个人瞧着窗外明月,想了大半宿的心事。
    她本以为女儿也睡得香甜,谁知到了半夜许樱忽然坐了起来,睁开一双毫无睡意的眼睛跟她说:“娘,我把你给我做的那件衣裳带来了。”
    “什么?”
    “咱们把衣裳藏在姥爷家里好不好?”许樱这半宿想得多了,一是想要不要拿这银票用钱生钱,可她们孤儿寡妇,必然不能自己出面打理,许樱有一肚子的生意经,却无处施展,更不用说赚了钱也不敢明面上用,自己母女的生活得不到什么真正的改善,必然有很长一段时间有钱没地方花,甚至不在自己手里,这样的情形下能托付给谁?大舅母方正,不见得赞同她们母女不信宗族却信娘家,偷藏私产的行为。
    小舅母却过于机灵了,小舅舅人不错,却过于憨直了,他们又是夫妻,钱少时还好,若真的收益多了,难免不出问题,这钱是他们母女的保命钱,许樱思来想去,她是谨慎惯了的人,素来相信财帛动人心,为了钱财亲生手足都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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